妖禁(生子)下——潮声渐喧

作者:潮声渐喧  录入:02-01

当时紫宵的死彻底刺激到他,体内“神血”疯狂运转,这才带着溪羽和重桓逃出来,除了重桓,他和溪羽身上伤口无数,迫于无奈,几人只得就近找个山洞休息一夜。

好安静,离曜痛苦地想,为什么那么安静,他还是听不见紫宵的心跳?

他情不自禁将手捂上胸口。

胸口破了个洞,虽然有简单包扎,却依旧流着血,离曜一狠心,将那个伤口抠开。

手上血淋淋的,他疼得皱了下眉,但再疼也不及心里的疼。

闷闷的,挠得他快要疯掉。

他必须把那个疼的位置找到,大概找到,就不疼了……

背后响起轻巧的脚步声,离曜当即住手,蜷起身子,佯装睡觉,火折子的光映在脸上,离曜睫毛忍不住一颤。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里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

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离曜赶紧起身捂住他嘴,往溪羽那边瞟了眼,轻声道:“别吵着他。”

重桓推开他手,起身便往外走。

离曜跟着出去,只见少年站在洞口,冰凉的月光冷冷洒下,凌乱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后面,被风吹起,连着身形都显得单薄起来。

“小桓……”

离曜刚刚开口,重桓猛地转过身,“你……”声音压得低低的,口气却不大好,“在流血。”

离曜赶紧用衣衫将淌血的胸口捂住,“可能是没包扎好,一会我进去……”

“骗人,是你自己抓开的。”重桓别开脸,气得脸色铁青,双拳狠狠攒了起来,好像想要揍人,却又舍不得,最终只是在地上捡起一把石子,劈头盖脸朝离曜砸去,“你这个疯子。”

离曜垂下眼,不吭声。他这个样子,重桓更气,只恨不能把他脑袋敲开,“如果死的是我,你会不会也这样,这样难过?”

死气沉沉的眸子抬了起来,离曜怔忪半响,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心里排着号吧。”重桓掀起嘴角,笑得苦涩,“溪羽第一,紫宵第二,我呢,有没个第三的位置?”

“小桓,你今天……”

重桓走上去,伸手抱住他,头埋在他肩上,轻轻吸了口气,“叫你别管我你偏要逞英雄,现在连累了紫宵,是不是很后悔?”

“我没有后悔。”离曜苦笑着说,“你对我那么好,我自然要报答你。何况……如果妖王真是我另一个父亲,那你……也该是我弟弟才对。”

“原来还知道我是你弟弟。”不过,只是为了报答,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责任吗?重桓不知该哭还是笑,他仰起头,在离曜破烂不堪的唇上轻轻啄了下,“其实……我……我可以救宵儿。”

离曜瞬间睁大眼,紧张得身体都痉挛了一下,“怎,怎么救?”

“紫宵会死是因为身体破损太过严重,你也注意到了吧,虽然过去好几个时辰,但他魂魄依旧固执地不肯离去,如果给他找具适合的身体……”

离曜刚刚亮起来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现在荒郊野外,后有追兵,在短时间内找到契合的身体,谈何容易?”

“父王将五千年的功力化为火凤丹,储存在我体内……”重桓看着离曜,目光沉沉的,似有千言万语,“我将自身灵魂龟缩于火凤丹内,这具身体便让给紫宵,可好?”

心上仿佛被敲了下,离曜强迫自己开口拒绝,“不行……万一其间出现意外……”

“你以为我是白白做这种亏本生意?我……我可没那么好心。以后,你务必要给我找具漂亮的身体,要对我好好的,我叫你怎么,你就怎么,答应吗?”重桓抬手捂上他眼,“就算龟缩于火凤丹内,我还是能感知到外界一切,你要记得少和宵儿做少儿不宜的事情,免得我、我看着着急;要是碰上我父王父后,一定记得逃得远远的,他们如此宠我,察觉到宵儿鸠占鹊巢,一定不会放过你,还,还有……离……离曜……”声音莫名其妙便软软的,像在哭,“我会想你的,我会想死你的……”

“小桓……”

冰凉的泪水滴进泥土,重桓狠狠抹了把脸,埋怨道:“我对你那么好,你还哭什么,谁叫你哭的?”

“哭的是你。”

“闭嘴……”重桓使劲抓了两把他头发,终是重新笑了起来,“离曜,你要记着,重桓才是世上对你最好的那个人,你……别忘记他……”

漆黑的眸子像是墨汁,丝绒般的线条一点点晕染开来,“我死了,也记得你。”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那……”他仰起头,认真问,“叫重桓的那个人,会不会,有一天,排在第二位……或是……第一位……”

离曜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握住了重桓冰凉的手。紧紧地……用尽全力,去握住。

离曜知道自己很自私,很不理智。且不说移魂能否成功,移魂之后,紫宵定然无法掌控重桓身体内的灵力,也就是说,紫宵就是个累赘。还是个要靠别人牺牲才能活下来的累赘。

可是,哪怕是个累赘,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离曜也不愿放弃。这是他弟弟,他一手带大的弟弟。和溪羽,同样重要的人。

离曜盘腿坐在地上,眸子轻轻垂着,手依旧与重桓十指相扣。

似是察觉到他紧张,与紫宵的尸体并排躺着的重桓反而轻笑着拍了拍他手背,“你捏我那么紧,是怕我反悔不成?”

“你知道不是。”

“是啊,我知道,离曜总是相信我的,就像……我也相信魔帝陛下一样。”

将移魂之事与溪羽说后,溪羽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已是强弩之末的离曜运功,自知自身灵力不及溪羽稳定,离曜也不逞这个强,但溪羽惨白的脸色让他实在难以放心,“大哥,”他试探着问,“会不会……失败?”

溪羽沉默片刻,淡淡看他一眼,低声道:“八成把握。”

“八成也行。”重桓挑起眉,“天下哪有那么多十拿九稳之事。反正离曜你记着欠我一个大人情就好,今后我有了新的身体,一定会讨回来。”说着便转头望向溪羽,“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离曜还待再问,溪羽已然闭上双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黑色的雾气自胸口弥漫而出,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离曜看得心惊胆战,拳头死死捏了起来,唯恐移魂发生什么差错。

他一会看看黑雾中的溪羽,一会看看面无表情的重桓,只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脑子里走马观花,所有的画面纷至沓来,挤压得脑门子一阵阵生疼。

重桓时而凶巴巴地骂他,时而撇着嘴生气,可更多的时候,他会轻轻亲他侧脸,“笨蛋离曜,我是你哥哥啊,你跟我闹什么别扭?”

明知他是个傻子,明知他认错了人,还这样哄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默默地陪着他,一陪,就是三百年……

好不容易溪羽收功,离曜仿佛已经在生死间走了遭,衣衫上的汗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冷得彻骨,艰难地张开嘴,慢悠悠问:“如何?”

“估计再等半日,醒来的就是宵儿。”

离曜刚松口气,却见溪羽痛苦地闭上眼,嘴角竟是淌出血水。

“大哥——!”

“没,没事。”溪羽摇摇头,靠在冲过来扶他的离曜身上,轻声道,“毕竟之前受了伤,休……休息会就好。曜儿……你把头埋下来,我仔细瞧瞧你。”

不敢生柴火,便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洞口的树枝,稀疏地照进来。

离曜脸上不是泥就是血,头发也乱糟糟地裹着泥浆,实在没什么好看,溪羽却觉得,这是这几百年来,第一次离他的弟弟那么近。看得那么清楚,也感受得那么清楚。

“还记得,三百年前,你回魔界那次吗?”

“记得。”

“洛宸当着我的面把你娶回天界,当时我就想,这辈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做,却一定……要把你接回来。”

“可是哥哥,你也说过,你是魔界的天。”离曜低头看他,目中全是痛楚,“你怎么能因为我,忘了你是谁?”

“我既不是合格的魔帝,也不是合格的哥哥……”

“不。在我心里,哥哥是最好的,哥哥无论做什么,都有哥哥的理由。如果哥哥还不合格,那还有谁合格?”离曜转开脸,黯淡的月光在脸上落下大片阴霾,“连父王也……”

溪羽攀着离曜,微微蹭起身,“父王怎么了?”

几兄弟原本约好,溪羽和紫宵劫囚场,离曜去见父王,最好是能带上父王,与几人一同逃亡。城门一片混乱,溪羽没见着父王,心里已猜到离曜功亏一篑。

只是此时听来,似乎另有隐情?

“曜儿,父王那边,可是有什么变故?”

离曜垂下脸,薄薄的唇抿了会,半响,才道:“父王这次……真的死了。”

“什么?”

将当时的情形说了遍,离曜皱眉道:“父王嘴上说着恨,却要与天帝同死,哥哥你说父王这是,这是怎么想的?”

“父王担心单以你的能力,杀不了天帝,才会用这同归于尽的法子吧。”

“可实际上我动手之前,父王已和天帝打了一场,两人都身受重伤,父王这才叫我代他动手。最后那一剑,就算杀不死天帝,重创他绝不在话下。可是父王冲了过来……”离曜轻轻眯起眼,“他冲过来了,我知道的,他想和天帝死在一起。哥哥……”言辞忽然变得激烈,“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母后不是我母后,父王才是生我之人,而我另一个父亲……是妖王?”

见溪羽被他质问得说不出话来,离曜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这等秘辛,岂是随便说得的。离曜本欲转移话题,溪羽却低声开了口:“一直没告诉你,除了父王不许,更重要的是……妖王并不喜你。”

“又没见过,何来不喜之说?”

“父王那性子,你也知道,看上了谁,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我……”难道是父王强来的?一联想到父王霸道的本性,再看溪羽脸色,离曜立刻明白自己不幸猜中。“原来如此,”恍惚地看向地上躺着的重桓身体,“以后见着妖界之人,一定要有多远离多远。”

“嗯……”溪羽应了声,“天帝既已死,五界形势又将大变,洛宸一定会大力追踪我们,毕竟,他可以不抓回你,却一定要抓回妖二皇子。”

“但另一方面,妖王定然在天界布有不少暗桩,准备接应我们。”离曜拧起眉,“也就是说,我们不但要应付洛宸的追兵,还要躲着接应之人。”

“曜儿,怕了吗?”

离曜摇摇头,目中一片坦然,“有哥哥陪着,我怕什么?”

两兄弟又说了会话,都是疲乏得不行,一方面是身体上的,另一方面则是心理上。离曜既盼望紫宵快点苏醒,又深觉愧对重桓,只得轻轻握着溪羽的手,像恨不能从哥哥那边多汲取些力量。

溪羽的头靠着他的肩,似是已经昏睡过去,离曜凑过去刚要啄啄那两片毫无血色的唇,腹部猛然一阵锥心的痛。

“捆妖锁”虽然还在身上,但没有月华在近处念咒,并不会发作,那么是那个孩子……出了意外?之前一番打斗,绝无可能护胎儿周全,更何况离曜从未想过要护它!

疼痛排山倒海而来,离曜先喘息着帮溪羽躺平,再寻了个较远的角落蜷起身子,打算强忍过去。然而事与愿违,本以为的一时之痛竟是绵绵无休,离曜性子再坚忍也低低呻吟起来,“哥,大哥……”

眼睑被汗水打湿,睁眼极为困难,视线里仿佛蒙着一层雾,犹如陷入梦境,可那疼痛又是如此真切,几乎要将他击垮。呻吟越来越大,离曜一直在叫溪羽,溪羽却动也未动,心里一阵着急,摸索着捡起粒石子,想要朝溪羽扔过去,手忽然被按住。

“哥哥……”眼前模糊的人影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宵儿?什、什么时候醒的?”来不及与弟弟叙生离死别之情,离曜猛地抓住他,“去,去看看溪羽。”

“有事的是你!”

离曜摇摇头,使劲睁大眼,发现依然看不清面前人模样,只得作罢,一手撑地一手搂着紫宵胳膊,刚要站起来,双腿陡然一软。

幸好紫宵眼疾手快,否则他非摔在地上不可。

“溪羽没事,他只是睡着了,哥哥,你别担心。”

“睡、睡着了么。”离曜恍惚地呢喃了两句,“那重桓……”

“重桓在我体内,我能感受到他。”紫宵皱着眉,声音带着颤音,“我和他都很好,我们都很好。可是哥哥……你怎么这样?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告诉我啊。”

“肚、肚子很痛。”离曜苦笑,“可能是胎儿受了损伤,正在闹腾。”

紫宵神情一变,离曜双眼无神,说话的方向,也没有对着他,“哥哥,你眼睛……?”

“暂时……看不见。”

离曜说得轻巧,紫宵却是瞬间红了眼眶,“没事。可能是痛狠了,应该过会就能好,如果好不了,紫宵就陪着哥哥一辈子,当哥哥一辈子的眼睛。”

“说要陪我一辈子,死的时候却那么干脆。”离曜勉强笑了笑,“还那样埋怨我,也不怕我内疚?”

“我只是想哥哥记着我而已。”紫宵嘟嚷了两句,仔细扶离曜重新坐下,“天快亮了,哥哥你再休息会,我守着你。”

尖锐的疼痛渐渐消散,离曜折腾了大半宿,终于沉沉睡了过去,重新睁眼时,刺目的阳光射在眼周,晕出斑驳的光圈,竖起五指在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后方松了口气,还以为……会瞎掉。

见他醒来溪羽和紫宵同时凑过来,溪羽担忧地抓过他手腕把脉,眉毛一直死死拧着。

不待溪羽开口,离曜已经道:“不管怎样,总要上路。”

“这孩子……”溪羽欲言又止。

离曜别开脸,“死在里面更好。”

“孩子怎样无所谓,可哥哥你不能出事。”紫宵摇摇溪羽肩膀,“天兵一直没追来,要不我们在这多呆两天,等哥哥养好些……”

“不行。”离曜斩钉截铁打断他,“这个山洞只是昨夜慌乱中随意找的,天兵现在没追来纯属侥幸,谁知道下一刻他们是不是就摸到周围,再度来个瓮中捉鳖,凭我们三人的现状,能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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