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浅小池

作者:浅小池  录入:01-28

白兴磊站在门口等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让人察觉出什么不对来。他心里再是怎么压抑痛苦,也不能让妹妹的婚礼变得难看。这一点,是身为哥哥的本能,光锦是他的血脉至亲,是他从小就知道要一直保护的小公主。

不能伤害她。

白兴磊慢慢握紧了拳,怔怔地看着展锋和。

其实他平时真的很少看到锋和穿西装,这人平时在报社工作,穿衣一贯就简约得很,没什么硬性的要求。说起来,这还是白兴磊第一次看到展锋和这么正式的西装打扮。

展锋和本来人长得就眉目清朗,五官英俊,加之身材绝好,今天被这黑色的西装一衬,整个人越加的丰神俊朗,气场丝毫不输任何大牌人物。白兴磊看着他被家里的表弟表妹和同学们簇拥着过来,心里忽然觉得酸涩。

那人脸上的笑容温润如昔,却难得带了点腼腆的味道,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甚至有了点可爱的感觉。

果然是良人如玉,跟光锦,也是良配。

在这一刻,白兴磊几乎生出了意兴阑珊的念头,只觉得自己的感情好像美梦一场,醒来了,一切却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那自己还会不会对这个男人动心?能不能轻松地把他拒之于心门外?

虽然展锋和隐晦地表示过这桩婚事不是那么简单,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和光锦一直那么要好,举止亲昵,如同情人,结婚之后,依两个人的脾气,应该也会很恩爱吧。他们会组成一个家,会有可爱的孩子,会白首相拥。

而他的感情,又算的了什么呢?难道真要跟自己的妹妹争一个男人吗?这未免太过荒唐,太过疯狂。

一阵的恍惚中,展锋和已经被簇拥着来到了他的身边,白光锦的房门前。耳边的笑闹声、起哄声骤然飘远,两人对视一眼,无数心事在眼波中悄然流转,最终却是归于沉寂,再无踪影可寻。

这一刻,忽然忘了什么叫做两心相知。

“锋和,赶紧的,动作利落点,我们快抢新娘走人喽!”

不过一眼之间,尘埃未落定,百事已结。

展锋和回头看着曾经的班长,收敛起眼底所有不该的情绪,露出合适的微笑来:“村长,别催我啊,新娘子还没开门呢,你快帮我呼唤嫂子吧。今天可要指望着她帮忙呢。”

淡淡的戏谑,喜悦的笑容,无一不合时宜。

展锋和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有些自嘲,但很快又望之不见。这点表情变化,也只有一直注视着他的白兴磊看在了眼里。

微笑着,还是心痛,答案变成了秘密。

时间却不管他们心中的惊动,班长直接上前豪迈地擂门,“老婆快开门,我们抢人来啦!“

房里的秦云大声笑着说:“不行不行,快给红包,不给你开门!房里这么多人把守着呢,才不让你们轻易就把我们光锦抢走啦,快点!”

这场婚礼算是正式拉开序幕。一群年轻人笑笑闹闹,就这么玩开了,都是朋友或者亲戚、同学,没什么可忌讳的,玩起来百无禁忌。

章欣然连忙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展锋和的手里,笑着说:“锋和哥,快点儿,递红包啊!”

白兴磊抱着手臂守在门边,嘴角一抹笑:“我家妹妹这么珍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不会轻易让你们带走。”

这话说完,他扬声对着只有一门之隔的年轻女子们喊道:“姑娘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保证不让他们进来!”

指甲用力地扣进掌心里,用力一点,就会让自己更清醒地明白,这是什么时刻,一定不会是他能任意伤感的时刻。

“好,兴磊哥V5哦!”

房内传来哄然的叫好声,门外的人忙着塞红包,好不容易打发了,班长直接拉着展锋和的手臂将白兴磊推到一旁,大笑着说:“弟兄们,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到了,冲啊,抢新娘咯!”

一起来接亲的都是展锋和的表亲和玩得来的同学,大家一哄而上,白兴磊自然也没真的挡了,就这么让一帮人冲进房里去了。

他自己仍然站在门外,默然看着里面的热闹场面。

女孩子们娇嗔着责怪男人们太过暴力,没有情趣。嗔怪完了,秦云,马上就干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向展锋和提问了。

“等等啊,要娶我们光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先回答问题!”

“就是就是!”

秦云话一出口,身后的女孩子们顿时就闹开了,个个都笑得一脸促狭。

这本就是婚礼惯有的小戏码,班长也早就经历过了,这时知道躲不过,立马笑着点头替展锋和答

应:“有什么问题,尽管放马过来!”他拍了拍胸脯,又用力地拍了拍展锋和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锋和别怕,我们一群好兄弟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尽管接受挑战吧。”

展锋和捧着花,笑着点头。

“别吵别吵,清场啊清场。”秦云首先清了清嗓子,朗声问道:“第一个问题,结婚之后家务谁做?”

众兄弟一齐起哄,展锋和笑笑说:“我做。”

“好,干脆哦,锋和要保持好态度,坚持到底!”一群女孩子,不管结过婚没结过婚的,都拍手叫好了。

白光锦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姐妹们戏弄展锋和,难得抿唇而笑,脸上是文静而愉悦的神情。她也不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新郎被恶整一把。视线却是落在展锋和的身上,目光中满满温柔。

白兴磊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妹妹美艳的脸。

那种光彩,不仅仅是外貌的魅力,更多的,是幸福的影子。光锦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她是真心爱锋和的吧?

杨弯弯立马接道:“第二个问题,结婚之后财政归谁管?”

“当然是我老婆光锦了。”

“第三个问题……”

“第四个问题……”

问题大都不难回答,毕竟只是玩笑之语。唯一一个稍有难度的,就是秦云问的“三从四德”,这次展锋和真心被这帮古灵精怪的姑娘们彻底打败了。

女孩子们正起哄呢,白光锦这才笑着说:“你们别给他出这么难的问题啊,提简单点的么。”

“光锦光锦,你这可不行啊,还没过门呢,就外向了啊!不行不行,锋和必须回答,快说!”

年轻女子们不依不饶,叽叽喳喳地笑闹开了,场面确实火热。

展锋和灵机一动,转头对班长挑眉笑道:“村长,这个问题你应该最在行的吧,快说快说,兄弟的终身大事,在此一举啊!”

同学里谁不知道,他们的村长最妻奴啦。

他捧着鲜花,等着他昔日那个所谓的情敌给他最后的答案,好让光锦能有一个足够完美的婚礼。展锋和目光穿过身后这帮朋友,看到了某个被他期望的地方。那个人,一直倚在门边,不曾参与整他的游戏,脸上的表情莫名让人惊痛。

如果一直微笑,听说就会变得很幸福,心痛就不会被察觉,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

场面依旧热闹,才不会在乎他们心里的那点暗流。班长干咳两声,正色道:“这有何难,看本大爷的。所谓三从四得呢,就是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老婆撒娇要随从,老婆花钱要舍得,

老婆化装要等得,老婆生日要记得,老婆生气要忍得!”

“班长好样的!”杨弯弯鼓掌大笑道,“还是咱们班嫂御夫有道啊,光锦,”她转身拍了拍白光锦的肩膀,笑道眉眼弯弯,“光锦啊,看见没,学着点哦!”

白光锦嫣然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快求婚,快求婚啊!”杨弯弯马上又想起一出来,赶紧叫道,“我们要看现场版的求婚,大家说要不要?”

“要!”

杨弯弯这已嗓子一出来,群众们果断积极响应,不可谓不热烈。白兴磊倚在门边,嘴角的笑,终于有了苦涩的痕迹。

怎么还没结束呢……这帮姑娘真是太能闹腾了……

众人被气氛所惑,没人注意到白兴磊的失态。展锋和被大家挡住了视线,也来不及关注白兴磊。应群众们的强烈要求,展锋和单腿跪地,打开戒指盒子,两人给彼此带上了婚戒,白光锦才接过了展锋和手里的捧花,微笑着看他。

四目相对间,所有的过往和秘密心照不宣。

“光锦,你愿意嫁给我吗?”展锋和微笑着问道。

精致的妆容掩不住她天生丽质,白光锦灿烂一笑:“如果你现在为我唱出我最想听的歌,我就嫁给你!”

杨弯弯眼睛一亮:“就是,锋和快唱,新娘子提出要求啦,必须不打折扣地完成哦!”

“快唱!”

白光锦抱着捧花,笑颜如花,眼波盈盈流转,比什么时候,都要美丽。

果然,做新娘,是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刻。更何况,白光锦本来就是个大美人儿。

大家才起哄了一阵,吵着“心有灵犀”的时候,展锋和略想了想。本来他还没有想到是哪首,光锦平时爱听的歌多了,然而在看到白光锦眼底那一抹感伤的光时,他忽然福至心灵。

是那首吧,当初光锦在KTV逼着他唱的,她其实最想听那个人为她唱的歌。

情歌。

展锋和挥了挥手,大家识相地闭了嘴。见场面安静下来,展锋和握住白光锦的手,当年熟悉的旋律重新在耳边响起:

“……如果只是简单许诺,我又何必对你唱情歌;爱上你我会认真负责,请给我一次机会把握。如果不是真的爱我,你又何必听我唱情歌?眼角的泪水感动炽热,你的心终于可以触摸,兑现这承诺……”

深情对视,温润歌声如同天籁。

杨弯弯看着秦云,幽幽叹道:“真浪漫……忽然好想结婚啊……”

“嗯。”秦云脸上带着微笑,点头应着。

白兴磊忽然一怔,愣愣地望着那个单腿跪在地上,安静地唱着情歌的男人。

原来是这首么,初见的那个晚上,他唱的不就是这首歌。那个时候,可会想到两人会走到今天这个境地?

你的心终于可以触摸……锋和,你的心,我该怎么触摸……

白光锦眼眶忽然微微湿了,她用力握住了展锋和的手,极力控制情绪。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保持着脸上甜蜜的微笑,而不是想到一个人,忽然之间,竟然想泪流满面。

展锋和暗叹一声,伸手把白光锦打横抱起,温柔笑道:“光锦,我们要回家了,做好准备了吗?”

“我一直都在准备中,随时等着你来接啊!”白光锦深呼吸几次,明媚地笑着回答。

“接新娘回家啦!”章欣然赶紧大声笑道,边说边帮着牵起白光锦白色婚纱的裙摆,履行着自己作为牵娘的任务。

班长于是带领着兄弟们一起,帮忙搬走新娘的嫁妆。

一场热闹地接亲仪式,就这样完美地结束了。

白兴磊沉默地上车,开着车给送妹妹去婆家。白家妈妈站在门口抹着眼泪,念叨着说:“真是舍不得,我的女儿就这么给别人了……”

白爸爸握着妻子的手,叹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光锦交给锋和,挺好的,女儿总是要出嫁的啊。”

想到成为别人儿媳的宝贝女儿,白爸爸忽然也红了眼眶。

真是,舍不得啊……

白光锦坐在婚车中,回头凝视着父母的脸,眼里瞬间涌起泪来。她慢慢摸着自己的小腹,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光锦,我在呢。”

白光锦抬起头,展锋和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温声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泪光中,白光锦含笑点了头,展锋和伸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

第二十二章

“妈,您觉得还好吗?”白光锦扶着老人回到了卧室,一边为她铺被子,一边笑着说,“今天真的忙坏了,您累了吧。”

展妈妈含笑看着正在忙碌的白光锦,等她忙完了,才招手说道:“不累,妈心里高兴,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光锦。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好啊,不过您要坐到床上去才行。”白光锦嫣然一笑。把婆婆扶上了床,盖好了被子,才坐到床边,笑笑说:“妈,今天锋和被大伙儿整得可惨啦,醉狠了呢。他平时就不怎么喝酒,这次可真是火力太大了,扛不住啊。这会儿还睡着呢,天塌下来都不带醒的,咱们可以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她说完忍不住抿唇一笑,眼底的神色莫名的温柔眷恋。

展妈妈握住她的手,慈爱地注视着她的脸:“光锦,妈跟你说说心里话。”

“妈,您说,我听着呢。”白光锦笑着点头应一声。

展妈妈长叹着说道:“锋和的爸爸死得早,没能等到今天,我总算是替他看全啦。现在清和她们姐弟俩都成家立业了,我就算闭眼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也能安心去见他们的爸爸了。”

“妈,你瞎说什么呢,我可不高兴了。”白光锦佯装出生气的模样来,娇嗔着道,“您会长命百岁的,妈,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还可以叫你奶奶。等盼盼再大一点,姐肯定会教她叫你‘外婆’的,到时候孩子们为着您绕圈子,多好玩儿啊,一定很有趣,您说是吧,妈?”

她说得这样笃定,仿佛那样的幸福就在明天。展妈妈忍不住露出一个向往的微笑来,轻轻拍了拍儿媳的头,目光中尽是宠爱。

虽然注定等不到那一天,有这样一夜的向往,真的满足了。

白光锦打开房门,走到床边,见展锋和身上的被子没有盖好,不由伸手替他盖严实了。

大冬天的,南方阴冷,可别感冒了。

白光锦侧身躺在展锋和身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脸,目光专注而温柔。

她知道自己很爱他,知道自己爱得一直非常用力,只是这份爱,无关于爱情。现在想来,真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呢。为什么有锋和在她身边,她还是会爱上那个漠然无心的男人呢?

果然爱情是最没道理的事情吗?

白光锦在黑暗中轻轻叹息出声,她翻个身伸手把手机从枕头下拿出来。翻开屏幕,一个未接电话,一个短信,就是林志南给她的所有。

是不是痛苦的人,始终只有自己?是不是他从来就没在乎过?

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滴落,白光锦按下删除键,关机收起电话。她有一次侧转过身体,这一次,她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新郎。

他永远是温暖的,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冷过,也许这就是不爱的原因吧。

睡梦中,展锋和感觉到有人躲在了自己的怀里。鼻端传来熟悉的香水味道,是他自少年时代起就守护着的孩子。

展锋和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然后本能地为白光锦转移自己的温暖。

可是梦里,那个人的脸,模糊又清晰,沉默的微笑刺痛了谁的心。

齐小天看着难得酩酊大醉的人,无可奈何地叹气。他认识白兴磊也有好几年了,知道这是个冷淡而自制的男人。当年即使和苏墨突然分手,他也没有这样失态过。

看来这次真的是用心了,所以才会失望痛苦。

“兴磊,兴磊,醒醒!”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齐小天见下班时间也到了,干脆换下了工作的制服,伸手拍拍白兴磊的脸,打算把他弄醒,好送他回家。

“白兴磊,理我一下行不行啊!”齐小天怨念地看着死党英俊的侧脸,“真是的,妹妹结婚是好事么,虽然她嫁的是你想勾搭的人来着,可是今天还是很喜庆啊……白兴磊你个笨蛋,喝那么多,又不是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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