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某人脸唰得红了。
严戈看着苏秦转头奔回房间，无声地笑了笑。但很快，他的面色又沉了下去。
陈鸣和袁杰难得的当了一回苏秦的听众，在苏秦的嘴里听到什么抱怨简直比天上下红雨还可怕。因此陈鸣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认真严肃，袁杰则是一直在翻白眼。
“这样的人真是太过分了。”苏秦说完，下了最后总结。
陈鸣想了想，“所以你是气对方的双重标准？”
“为什么他就能逼着我说我不想说的事，轮到他却什么也不说？”苏秦拿筷子狠狠戳碗里的白米饭。
袁杰道：“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让你担心。”
陈鸣也点头，“这种人其实挺多的，通俗来说就是大男子主义，只会帮别人抗事情，却不会麻烦别人。”
“麻烦？！”苏秦瞪大眼，“那我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
这话一出口，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
苏秦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偷眼瞄四周，坐得近的几人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又转开了脸。袁杰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压低声音道：“苏秦，说实话吧，你和那个合租人到底什么关系？”
“啊？”苏秦一惊，下意识摇头，“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很难想象合租人会亲密到你们这种关系，况且你们还差了五岁的年纪。”袁杰摸摸下巴，“你们没有代沟吗？”
苏秦似乎第一次想这个问题，蹙着眉头吃了几口饭才道：“好像没有。”
他和严戈在一起总是很安心，在别人面前会有的拘谨和下意识的礼貌都会变得很随意，就像对待家人。
什么时候严戈已经被自己纳入了这种亲密的范畴里？是因为对方总是一副拍着胸口说‘尽管靠过来吧’的样子？那自己对他来说呢？
苏秦抿了抿唇，心里的不满更深了。
陈鸣道：“你之前说过，你们的合租约定里有不干涩对方隐私吧？”
苏秦一愣，虽然最初他设定了几个条件，但后来好像根本没起什么作用。
“可我的事他都知道了。”苏秦气势低了一些。
“那是因为你自己愿意说了。”陈鸣推推眼镜，他总是从很理性的角度去分析问题，“站在严戈的角度，他当然有权力不说。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之所以你会烦恼，是因为你把它想得复杂了。”
苏秦被他绕得有些昏，“所以？”
陈鸣道：“这么说吧，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和你合租，你还会因为别人没告诉你某件事而气愤吗？”
苏秦咬着筷子想了想，“也许……不会……”
恐怕他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吧？
“所以咯！”陈鸣一摊手，仿佛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
苏秦却依然茫然，“所以什么？”
袁杰看不下去了，直接下结论道：“因为你在意这个人，所以才会在意他的各种事。”
这个答案直到苏秦放学去打工的地方，还没能消化干净。
他觉得袁杰的声音仿佛自带了回音功能，一直在耳边反复反复的回荡。
因为你在意因为你在意因为你在意！
苏秦抹了把脸，叹了口气。他不是准备在毕业之前都绝不牵扯到这些事里去的吗？他明明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说之前还能避开躲开，自欺欺人，现如今旁观者都能清楚的指出来了，他再也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下去了。
两种选择，要么快刀斩乱麻，要么就……
想起严戈的告白，苏秦有些动摇。试试吗？可试试之后呢？
可如果快刀斩乱麻……两人每天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更尴尬吗？
也许自己得去另找住处？
这么想着，倒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加快脚步到了打工的网吧里，和人打了招呼之后换班。
当他穿上工作制服坐到吧台后面，网吧里的人还不是很多，门外进来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其中一个拿着身份证过来换上机卡，他瞄了身后那几个人，“其他人的身份证呢？”
为首的人有些郁闷，“这里有不就行了，我们一起的。”
苏秦摆出温和的笑容，“一张只能换到一张上机卡。”
身后几个人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可能也是紧张的关系，其中一个道：“有钱不就行了？有钱都不赚吗？”
苏秦依然好脾气道：“不行，这是规矩。”
他指了指网吧墙上挂着的牌子，“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谁会真的遵守这种规矩啊！”拿着身份证的人不满道：“你去看看其他网吧，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我们不玩太久的。”
“那你不如去其他网吧？”几人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严戈掀开帘子进来，嘴上叼着烟，看上去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有钱都不赚，傻逼！”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严戈无奈道：“这几个还是初中生吧？”
苏秦却是有些错愕的看他，“你怎么来了？”
“来你打工的地方看看。”严戈目光转悠了一圈，又掏出钱来，“帮我办张卡。”
苏秦接过钱给他刷了一张，递给他之后又看着他往里走，最后选了一个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还第一次看严戈出来上网呢，有些新鲜。
那头网吧老板过来了，看了看监控视频，“刚才怎么回事？”
“有几个初中生……”苏秦话还没说完，老板叹气，“苏秦你就是太认真了，你该学学成林，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这几天警局查得不严。”
苏秦张了张嘴，但做老板的又不是自己，只得道：“我知道了。”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苏秦又看了一眼严戈的背影，最后坐下来对着面前的电脑发呆。
他在网吧上班就能频繁接触到电脑，从一开始什么也不懂到现在也会一些基本软件了。
他想起刚才的念头，拉近了些椅子开始在网上查起租房信息来，可结果却是给了他闷头一棒。
随便一个一室一厅的屋子每月也要2000左右，便宜到几百元的也有，可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而且如果是几百元的价格，他明明就可以去住宿舍。
不得不说，常易找的这个屋子确实已经是奇葩中的奇葩了，他和严戈合租也能节省下许多开支来，而且也没有物管费这种东西。
关掉网站，他知道搬走的这条路是没了，不然真的住回宿舍去？可这样又会耽误打工。
不然继续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可很快，苏秦发现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严戈一直在网吧待到他下班，两人一起出了门，又一起去路边摊吃了碗饺子当做晚饭。
夜晚的风让人精神一振，可也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以前没觉得，现在苏秦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多时候都无意识的注意着严戈。
他习惯性的小动作，不耐烦时蹙起的眉头，开心时眼睛深处仿佛藏着光。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手腕一抖烟盒，另一只手抽出烟来叼在嘴边，再掏打火机。
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不疾不徐，仿佛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可担心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面上却总是带着心事。
苏秦无法忽视自己担心的心情，其中当然也有好奇，也许等他们到家能再谈一次？
正这么想着，苏秦的手机突然响了。突兀的铃声拉来了严戈的注意力，苏秦摸出手机，要按下接听键的手指诡异的顿住了。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常易。
34
头顶上的目光有些晦涩不明，苏秦莫名觉得自己脖子很重，抬不起头来。随后他就听见严戈漠然的声音，“你还和他有联系？”
苏秦下意识摇头，本来犹疑的手指不知怎的就按下了挂断键，甚至在那个键上狠狠按住，直到手机关机。
严戈不置可否，两人去吃了晚饭，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路上气氛有些沉，苏秦竟觉得心虚。
等进了家门，严戈突然道：“其实你该接的。”
苏秦诧异抬头，严戈道：“看看他想说什么，也许是来道歉的。”
苏秦听到自己的声音道：“不可能。”
他说得十分干脆，断然的声音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严戈坐在沙发上看他，“为什么不可能？”
苏秦抿了抿唇，“你要是想知道，就把你回去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严戈哟呵一声，“倒是会讲条件了。”
苏秦见他说完这句又不吭声了，心里的疑惑和怒气在好不容易平息之后又涌了上来。
“你不说，以后也别问我的事。”苏秦将手里的东西挨个放进冰箱，随后嘭的一下甩上冰箱门，转身就回了房。
客厅里，严戈显得异常老实安静。
第二日苏秦没做严戈的早饭，自己出去吃了点豆浆油条就上学去了。这种无声的抗议行为在严戈看来显然是极幼稚的，可偏偏自己却吃了这一套。
严戈烦恼的坐在客厅里揉了会儿脑袋，随后也出门吃了豆浆油条，本想就这么晃悠回家歇着，却鬼使神差的往公交站去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上了去南大的公车。
苏秦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碰到寻过来的刘备，对方还道：“怎么又不开机！”
他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关了机之后就一直没开过电话。
表情有些恹恹道：“不想开。”
刘备立刻发现了他有心事，端着餐盘坐过来，“咋的了？实验课解剖小老鼠了？”
“那是大三才会做的事。”苏秦漫不经心道。
“还真有这课？”刘备做了个不忍心的表情，又怀疑地看苏秦，“你下得了手吗？”
苏秦倒没想这些，被问起了也只是敷衍地恩恩啊啊几声。刘备眯起眼，“到底怎么了？”
苏秦吃了几口饭，筷子一放，道：“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把什么事都告诉她吗？”
刘备一愣，显然没想过苏秦会问出这种问题来，“这个，让我想想啊……”
刘备叼着筷子眉头皱成一团毛毛虫，隔了会儿道：“要看情况。”
苏秦好奇看他，“什么情况？”
“如果这个事比较麻烦，我一个人烦恼就好了，何必再拖累一个人？”
苏秦倒是没想到这种层面上来，面上微微愕然，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如果对方非让你告诉她不可呢？”
“这个嘛……”刘备好像有些想象不能，努力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是想一辈子在一起的话，应该会说吧，毕竟一辈子挺长的，有个家人不就是为了能诉诉苦吗？”
家人……一辈子……
苏秦舔了舔嘴角，低头吃饭不吭声了。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苏秦和刘备看到前面公告栏处了围了许多人。
“这是在做什么？”他俩刚挤过去，就见温小万也在人群里，而且站在最前头。
苏秦看了一眼公告，上面居然写的是下周召开秋季运动会，顺便还带了一个夏末鬼故事大会。发起的社团是运动社和灵异研究社团。
刘备愕然，“秋季运动会？”
苏秦还念：“场地会借给运动社，届时希望大家都能参加，以运动和汗水来构建大学的青春和友谊……”
温小万从前头退出来，一眼看见苏秦了。
“苏秦！”
“学姐。”苏秦礼貌点头，“这是什么？”
“社团活动，哦对，你还没参加过社团活动。”温小万解释，“我们学校的社团是通过每年他们发起的活动和活动受欢迎程度来评选年底的优秀社团的，优秀社团在第二年能得到三个学生会给予的优惠政策。”
刘备好奇，“比如说？”
“一年内可以申请一次经费补给，可免除一次社团活动报告，能得到学生会成员一次无偿帮忙。”
刘备看了眼公告栏上的活动介绍，“也就是这个运动会真的会办起来？”
“能不能办起来要看社团的能力。”温小万抬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捋，“每个月学校都有各种社团活动，但能成功号召到人的不多。”
苏秦对那个鬼故事大会十分感兴趣。
刘备注意到他的视线，问：“你喜欢灵异的东西？”
“不是。”苏秦摇摇头，“觉得新鲜。”
温小万笑道：“喜欢就来玩玩，别一天到晚闷在书堆里。”她手指戳了戳苏秦额头，像个亲和力十足的大姐姐，苏秦点头，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仿佛心里的不良情绪也消散了一些。
等下午的课结束，时间还很早。苏秦准备去托儿所打工，却在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小花园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戈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干上，树荫遮挡了他大半的表情。路过的学校无不好奇打量这个人，陈鸣和袁杰从苏秦身后出来，见他杵在门口不由推了推他。
“想什么呢？”袁杰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熟人？”
“嗯……”苏秦点头，慢吞吞拽着书包带子挪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找你。”严戈见陈鸣和袁杰从自己身边经过还在不住打量，好脾气的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你同学？”
“嗯。”苏秦还在纳闷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休假吗？”
“是啊，所以出来转转。”
来学校转？
苏秦有些无语，严戈似乎也觉得这理由挺勉强，笑了笑打哈哈，“一早就来了，一直在学校里瞎转悠，还和几个人一起打了个篮球。”
严戈伸手做了个抛的动作，洋洋得意，“别看我这样，大学时候也是主力部队。”
苏秦不咸不淡哦了一声，搞不清楚他跑来是做什么的，转身朝校门走去。
严戈跟在后头，“你要打工？”
“嗯。”
“我也去吧。”
苏秦停下脚步狐疑看他，“我打工你跟着去干什么？”
“陪……小朋友。”严戈说得煞有其事。
苏秦皱眉，“有话就直说。”
严戈叹气，“我想道歉。”
苏秦似料到了，又似没料到。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什么歉？”
严戈撇撇嘴，“我总是问你的事，却不告诉你我的事。”
他揉了揉脖子，“这样不好，我喜欢你，应该坦诚相告。”
毫无防备的被提到喜欢这两个字，苏秦愣了一下随即脸有些发烫。
“你不用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赌气，拽着书包带子就往前冲，“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别啊。”严戈上前几步跟着他，“我现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秦还想再说，那头突然匆匆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赵晨。几人面对面碰了个正着，赵晨显然有些吃惊。
“就是他……”跟在赵晨身边的一个男生气愤不平道：“他打暴力篮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