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倾陌看着他笑得像个孩童一样,怕是平日他占下风的几率大一些,不然也不会为这一点小小的成就就开心的那个样子。
“看来,二殿下并不喜欢大殿下。”慕容倾陌微微笑道。
二皇子收了收刚才狂妄的笑,“那是当然,他那种人不会有人喜欢,从小就仗着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在父皇面前舞文弄墨,好像一天不卖弄会死一样。在宫中还当自己是老大了,横行霸道目中无人,本宫早看他不顺眼。”
慕容倾陌勾唇一笑,一边走一边道:“等二殿下成了太子,他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唐郢眸光一转,斜睨着并肩而行的慕容倾陌,语气中别有意味,“慕容大人这是说哪的话,本宫现在不过是个皇子罢了。”
慕容倾陌只当他是敢想不敢说罢了,“现在是皇子,但总有一天会成为太子的。”
“哦?慕容大人就这么肯定本宫能当得上太子?”唐郢眯着眼睛道。
慕容倾陌不答反问,“难道二殿下觉得还有被人可以坐上的太子之位?”
唐郢一双充满利欲的眼睛顿时变得尖锐,眺望着前方雄阔的宫殿,眉梢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帏轿在府门前停下,慕容倾陌白皙修长的手挑帘,下轿,举步进了状元府。
“公子,今日景阳王府派人送来了一方锦盒。”红惜迎上前恭敬道。
慕容倾陌眉心一紧,停住脚步,“景阳王府?”
“是,送东西来的小厮是说景阳王要送给公子你的,未经公子同意属下不敢私自打开。”若是平时那些官员送来的东西,红惜都是打开看了才向慕容倾陌禀报,而今日送来的东西是景阳王府的,他当然不敢抢在公子的前面看了里面的东西。
慕容倾陌勾唇一笑,心情顿时大好,“等会将那锦盒拿到我的书房。”
“是,公子。”
锦盒里装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比起平日里那些达官贵人送来的东西可谓不值一提,就是那么一方既不精致又不华丽的砚台。文房四宝砚台要数端砚最为尊贵,眼前的这一尊怎么也看不出是什么上等的砚台。
慕容倾陌将它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眉角浅笑看着锦盒里附的一张字条。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
“公子,晚膳准备好了。”红惜对着刚从书房出来的慕容倾陌道。
“今日我不在府上用膳。”慕容倾陌边走边道。
红惜停在了原地,目送着紫衣男子远去的身影,这么匆忙的步伐一定又是去那个地方了。只有去那里他才会脸上带着那样浅浅的笑。
景阳王府的丫鬟们又兴奋了起来,厨房里的两个丫环一见面就讨论这个问题。
“慕容公子又来我们景阳王府了!”
“是啊,是啊,我刚才也看见了,他都七天没来了,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
“我说,他回来了关你们什么事。”一个小厮从窗子探进头来说。
一片白菜叶不偏不倚地飞到小厮的脸上,正好把整张脸盖住了,里面大声喝来一句,“我们说话又关你什么事!”
七日过后,所有的尴尬都随着光阴烟消云散,如今,两人对坐在一张桌子上又像从前那般自然。桌上摆了几样慕容倾陌小时候就爱吃的菜色,唐曦在他来景阳王府后就吩咐厨房每日做哪些菜色,即使慕容倾陌七日没来景阳王府,这菜色还是没有变化,每一道菜都是清淡的,都没有放葱。慕容倾陌笑的时候最讨厌吃葱,也不喜欢味道太重的食物。
“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的生辰。”慕容倾陌端起酒盏,浅浅抿了一口。其实他早已忘记自己的生辰,今日收到那份礼物以及看了里面的贺词才知道九月十五是自己的生辰。
“怎会不记得,你十一岁的时候我就帮你过了十个生辰。”唐曦轻描淡写道,好像他帮他过的十个生辰是自然而然的事。
慕容倾陌脸上浮起浅浅的笑,“若不是你记得,恐怕这个世上包括自己在内都不知道我是哪天出生的。”
“中秋过后的一个月便是你的生辰,这倒是容易记住。”唐曦道。
思绪隐隐地飘到过去,想起了十几年前的生辰,那时唐曦总会偷偷地为他准备生日的礼物,等到晚上睡觉前才会突然拿出来。
“你可记得我八岁生辰那年你送了什么给我?”慕容倾陌故意考他。
唐曦凝思想了想,“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果然他清楚地记得,慕容倾陌顿了一下,接着他的话道:“不过,几日后那块石头就掉进了湖里。”当时,唐幻玥一直哭着,唐曦便亲自下湖捞了好久也没能捞上来。会发光的石头一旦掉进有淤泥的湖中,光芒便会被污泥埋没,那样就与其他石头无异。
想到小时候的事,慕容倾陌不得不有感而发,半是自嘲,“那时还真是个随时可以掉出眼泪的胆小鬼。”
唐曦抬眼看了看他,淡淡道:“年纪小掉眼泪是正常不过的事。”
慕容倾陌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可是,我从未见过唐曦你掉过一滴眼泪。”就算是母后被打入冷宫,找到了太监宫女的白眼,他唐曦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我也哭过,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唐曦道,在得知皇长子葬身火海时,他哭了,哭得天昏地暗好似这世上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那时他十七岁,已不是小孩,却是他第一次掉眼泪。每日清早起来发现旁边没有那个抓住他的衣角的小东西,眼眶就不经意地湿了。
“哦?这倒是件秘闻。”慕容倾陌饶有兴致地看着唐曦没有任何起伏的脸。
一餐算作是生日宴的晚膳过后。
慕容倾陌提起,“唐曦,你可知道民间有一种东西过生日是必不可少的?”
“是什么?”虽然人住在宫外,但他除了上朝基本是足不出户不常接触民间的习俗。(典型的宅男)
“若是你愿意送给我,我便告诉你。”慕容倾陌脸上挂着邪魅的笑,一句话说出来还真有点威胁的意思。
“好,那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唐曦语气温和地问,像个在哄孩子的慈父。
慕容倾陌笑眯眯地说:“红鸡蛋。”
然后,从未下过厨房的景阳王硬是被人逼着第二次进去厨房,为的就是那几个红鸡蛋。
慕容倾陌拢着袖子在一边看着为了两个鸡蛋又要生火又要打水的唐曦,像是个开黑店的老板抓来了一个富家公子,现下正趣味悠然地看着他做苦力的样子。
张罗了半个时辰,一碗红鸡蛋就热腾腾地出锅了。慕容倾陌敢要伸手去拿放在顶上那一颗红鸡蛋,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小心烫!”
加过红染料的水还在锅里冒着热气,灶炉下的柴火还在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个握在慕容倾陌手腕上的手还沾了些红色,抬眼看了一眼慕容倾陌,唐曦霍然收回那只手。
慕容倾陌也把手缩了回来,脸上绽开一抹笑,“我还是待它凉了再吃。”
唐曦点了点头,无意间扫到他手上的一个红印,是方才自己的手沾有颜料弄脏了他的,他转身用铁盆打了一盆清水过来,“手脏了,洗洗吧。”
慕容倾陌微微挽起袖子,将那双白玉般的手伸进水里轻轻搓着,这颜料容易洗掉,只一会儿那颜色便褪了,唐曦再递过来一方手帕。
“今日太晚了,在府上留宿吧。”唐曦淡淡道,说出的话确实极为温柔的。
慕容倾陌接过手帕抹干了手,对着唐曦道:“那你要等我睡着了才可以走。”
唐曦微微点了点头,“嗯。”
14.爱江山更爱美人
御花园内,一个穿着素白纱衣的绝美女子在布满红帘的榭台翩然起舞,袖中的白绫收放自如,纯色的白和周围的妖红形成鲜明的对比。绝美的女子穿梭于红帘之中,步伐轻盈,身子飘渺,好似瑶台之上那凌波微步的仙子,又像那尘世中悄然绽开的白莲花,美丽如斯。
看台上身着龙袍的人目不斜视地看着榭台上羽化若仙的女子,脸上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表情,身体不自觉前倾,想更近距地看清那绝美的女子。
慕容倾陌斜睨了一眼身边如痴如醉的人,唇角满意地勾起,“不知,皇上对家妹此次献丑有何指点?”
皇帝的眼睛还是停在舞榭中那个翩然舞动的女子身上,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嘴里一张一合地回答慕容倾陌的问题,“美,太美了……”
当天里后宫里就炸开了锅,嫔妃宫女们都在议论这一话题,自然更多的是抱怨声,若是皇上真的迷恋上了那个舞女,那以后她们这些人老珠黄的妃子不就等于被打入冷宫了么,这还怎么活啊。
有些平日里就针锋相对的嫔妃也联合在一起,在皇后的寝宫里商议着,若是那个女人进入后宫一定要给她好看,最好没过几天就让皇上把她打入冷宫。
齐妃一时心里着急就把自己的皇子找来商议,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在这之前齐妃算是比较受宠的妃子,这一宠就是十多年,虽然中途也有别的妃子进来,但都是些姿色一般的女人,跟她齐妃比还是差的远。如今那个迷倒皇上的女子却令自命不凡的齐妃黯然神伤,她担心倒是正常不过。
“郢儿,你父皇迷上那个狐狸精后就不会来我这了,你说这如何是好?”齐妃用蚕丝的手帕抹着眼泪道。
唐郢倒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哭得像个泪人的齐妃,“母后,你先别哭了,父皇是当今圣上,后宫三千都是正常,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分别。”
“你懂什么,这次的狐狸精比以前的都难对付,若是母后失宠你这个做皇子的地位也会大不如从前,你说我能不哭嘛!”怨妇的摸样做成了十足十。确实,若不是仗着齐妃,他二皇子在宫中胡作非为恐怕早就被关入宗人府了。
“那儿臣也无能为力啊,难不成还让儿臣去阻止父皇立妃?”唐郢蹙着眉摊开手道。
“那,你不是认识那个什么状元爷么,你去跟他说说……”齐妃一定是被气坏了脑子才这么说。
“母后,你清醒一点,人家状元爷就是为了把妹妹送进宫才让她面圣的,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唐郢摇着齐妃的肩膀道。
齐妃黯然失色地跌坐在圈椅上,用丝巾擦了擦脖颈,“那……那本宫就只能在这里孤苦终老了么?”
唐郢斜睨这齐妃,转身蹲下握住齐妃的手,“母后,你放心,这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若是慕容倾陌凭借国舅之位在朝中的权力一手遮天,那到时儿臣再与他联手,登上太子之位,那你以后就等着做你的皇太后,这样不是跟好?”
齐妃睁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说的是真的?那个慕容倾陌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嗯。”唐郢点头,慕容倾陌这人虽然长得比女人还美,若是说智谋和才华他绝对会比得过朝中的那般重臣。
“那你要怎么做?”齐妃眯着眼问。
唐郢站起来,在旁边背着手踱了踱步,眉梢自然地浮起一丝笑,“先看他怎么做我再决定怎么做。”
皇上立妃的日子就是下月初八,一个民间的黄道吉日。朝中上下刚刚才往状元爷身上镶金抹银,这下又对国舅爷阿谀奉承,分明就是同一个人,转眼间却又换了一种称呼,反正就是哪种叫法好听能让人家觉得顺耳便叫那种呗。
国舅爷往那御花园的清雅湖一站,俯着身子伸着脖子往着湖里探了一会儿,立即有侍卫太监上前来问有没有帮得上忙的。
国舅爷叹息道,几日前路过此地不小心掉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现下不知能不能找得上来。话音刚落,那边机灵的侍卫就整个人纵身投入了湖中,不下半刻钟就有十几个侍卫跳下了湖要帮国舅爷找一块石头。
不太大的湖里挤满了侍卫太监,潜进水里片刻又浮出水面大口呼吸,容不得半点懈怠又潜进了水里,直把那一湖清澈见底的湖水搅得浑浊不堪,俊美如斯的国舅爷坐在一旁的大理石桌清闲地饮茶看景。
待到夕阳西下,有一名笑得满嘴油水的侍卫在湖中举着一块会发光的石头大声嚷着:“国舅爷!我找到了!”
国舅爷这才抬头,视线落在那枚被握在别人手中发着幽光的石头,眼中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十二年了,遗失了十二年的东西回来了,过了那么久,久得足以忘记一个人一件物。
未等侍卫上岸,慕容倾陌便拿过那块石头,在手里端详着唇角自然而然地就勾起,随手在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丢给那个侍卫便欣然离去。
湖里的其他人目光狠狠地盯着那个找出石头的侍卫,恨不得把他看着看着就灰飞烟灭,怎么就被他找到了,这下讨好国舅爷的机会就在眼皮底下被人抢走了。
“唐曦,过来我给你看一件东西。”慕容倾陌牵起唐曦的手往远离烛火较为阴暗的角落走。
慕容倾陌停了下来,唐曦便问:“你给我看的是什么?”
慕容倾陌放开了唐曦的手,右手伸向怀中然后握着拳头出来,随着拳头一点一点的展开,里面的光芒透过指缝射出来,仿若他手里握的是一颗夜明珠。
当手掌完全摊开时现出了一颗发着幽光的石子,它的光芒不算太大,在黑暗中却显得它格外明亮。
“不是掉进了湖里么?怎么……”唐曦看着他手中的石子,神情微微讶异。
“既然是掉进湖里那就说明它还存在,存在的东西突然回来了也是理所当然。”
唐曦欣然一笑,瞥了一眼那发着幽光的石子,突然有兴致问:“那你可知道它为什么会发光?”
慕容倾陌捻着这块石头看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勾唇一笑,“因为这是夜明珠的碎片。”
“嗯。”唐曦点了点头,“这是父皇赐给母后的,但我却把它打碎了。”
“那其他的碎片呢?”慕容倾陌问。
“母后怕父皇追问怪罪下来便命人将碎片处理了,这片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然后就一直藏着。”唐曦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即使碎了也还有不菲的价值,皇上赐的东西破坏了便是对皇上的不敬,所以就这么丢弃了。
“那为何想要送给我?”慕容倾陌挑眉问,既然不想让人知道那为何要送给他?
唐曦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过了这么多年,初衷早已忘了。”
是他不想说罢了。
话锋一转。
唐曦想起了关于近日朝中传得风风雨雨的话题,皇上对状元爷貌若天仙的妹妹一见钟情,还决意下月初八举行立妃仪式。
“你有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唐曦问。
见他有意避开话题,慕容倾陌便不再追问,只好顺他的意思回答,“不过是几年前我收养的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子罢了,日子久了便将她当做妹妹看了。”
“既然是这样那改日带她来府上吧。”语气好似在说,既然有了心仪的姑娘那就带回家吧,让我看看那女孩到底好不好,好的话择个日子把婚事给办了。
“她现在忙着入宫的事,也没这个时间过来,若是你想见到时立妃典礼不就可以看见了么。”一句话里有商量的语气。
唐曦颌首,就这么了罢。
立妃典礼很是隆重,文武百官穿着颜色纹饰代表其地位的官服在玉阶两边恭敬地恭迎贵妃娘娘,随后宫女们着着同色的衣裙侍立两边,而最后是重重的御林军训练有素地站成方阵,姿态威武庄重,赫显我朝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