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却不再做更多的言语,转而还是换上了那一副稍显凝重的神色,肖镇在旁看的心里开始不自在起来,他发现一同季然说话,好像都是只有自己冷场的份,平时里跟谁,也不至于这样,有些不甘心,肖镇又说道:“看你好像不开心,不然我们去飙车?去兜兜风?”
“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女朋友?”肖镇二度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简直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哈哈,什么女朋友,我哪里有那个资格去享受这么多?”季然不似刚才的苦闷,好像渐渐开始了放松,或许他认为,他不应该把自己过多的情绪带给眼前这个无辜的人。
肖镇听他说没有对象,心里竟然好似送了一口气,然后肖镇大骂自己莫名其妙,别人私事为什么管这么多,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季然,觉得他皮肤白的好似从未见过光,尽管从海岸上的路灯投射过来的光不甚清晰,但肖镇仍旧还是对季然那张精致的脸有些流连。
这是第二次,他心里响起一个声音,他这样的人,真该去演戏?
季然回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哇!你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吗?这么神?肖镇挠挠头,眼神有些局促,说:“不会吧,是风太大了,没刚才没说话。”季然看着他微微地笑了起来,肖镇感到季然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淡然,很奇特,好似一个归隐了多年的人,好似一个百经了沧桑的人才该有的气质,但是这种气质,让他觉得很安心。
海风越来越大,海潮拍打岸边的声音此起彼伏,其实只要就是这样,不说话,静静地呆在一起也很好,肖镇开心地想到。
于是他们就这样,中间保持着一个距离,一前一后地就这样在沙滩上站着,这幅画面,好似背后的那人一直在默默地守护和注视着前面那人一样。
忽听季然说:“肖镇,我该走了,有些迟了。”季然只是略略地看了看肖镇,又轻描淡写地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就离开,全然不待肖镇做出任何反应,好像那些反应都与他是无关的。
肖镇有些诧异,他仍旧沉浸在季然带来的那一份祥和的安心感里,忽听季然这样说,他接口道:“季然,时间快到了,不能一起看一次日出吗?”
这句话似乎刺中了季然的死穴,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怪异,眉头紧住,好像在紧张着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季然的嘴角微张微合,却始终没有透露一个字。肖镇追问到:“季然,我们不是朋友吗?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季然转身加快了步伐,抛出一声:“明晚八点,我会再来这里。”言罢他竟是用起了小跑的速度,仿佛不能容忍自己更多一秒停留在这里,好像再多一秒下去,一切都会被洞穿,所有的一切都会想泡沫一样,被第一缕阳光刺破。
肖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努力喊道:“季然,八点不见不散,我等你!”肖镇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逐季然,他知道自己如果此刻加速一定可以追上,但他也知道,如果现在追了,明天他就可能见不到季然了。自己很想再见见他,了解这个带点神秘的精致男孩,想知道他带些忧郁的神情背后的故事。
望着季然的背影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肖镇回过神来,静静地听着海浪声等待着日出,这时,一阵清闲悠扬的管箫乐想起,肖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下又一大悔,又忘记找他拿号码,算了,反正明天再要也不迟。
肖镇接起电话,只听他说道:“嗯刚拍完,那注意休息。”
“好的,好的……我知道的,你叫炎炎直接联系我,没事,我压根天天没事,闷的发慌。”
“炎炎啊?什么?明天下午开机,开多久?”
“没,我8点前能回来吗?”
“好的,好的,一定准时。嗯,你们也早点休息。”
扣上电话,肖镇忽然觉得生活赏赐给了他一些东西,他决定开始投入,努力赚好第一笔成本,开始抬高自己的身价,不管怎么样,也要自己靠自己的双脚立足才是,明天八点,嗯,肖镇想了又想,更加开心起来。
望着最广远的海平面上拉开的第一道白光,肖镇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洋溢的都满是对生活的热切的渴盼。
我真的很幸运,肖镇如是想到。
次日的肖镇第一次上镜,远远没有天真的他想的那么顺利。光是化妆和服装就花去了4个多小时,肖镇看着已经6点的手表指针,心里开始犯起了焦急。每一秒都是季然那张带着些隐忍的脸,或者是皱着眉头,好似在责怪自己的神情浮现在脑海中。有着这样的心里在作祟,肖镇越拍越离谱。
看着时针指到了7点半,他心里忍耐简直是忍到了极限,再不走再不走再不走就失约了!肖镇心下的退堂鼓是越来越响亮,似乎脑子里只有回去两个大字在旗帜上飘扬,肖镇趁着缝隙,度身到了年轻导演面前,正想开口请假,却发现后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管穿着的是多么的朴素,这样的气质,当今演艺圈里也难寻几人,肖镇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妈,怎会?
阎灵这是忽然凑到肖镇耳边,用她那清脆的嗓音低声地说道:“老板娘一直在看呢,别让她失望。”
肖镇接口:“我,我和人有约,八点呢!”
“今天别去了,今天很特殊,肖镇,好好珍惜机会。明天你再去道个歉不就成了吗?”阎灵语气有些低沉却带着和肖淑恩一样不得拒绝的口吻。
肖镇沉默了数秒,有些无奈,他脑海里浮现的只是那个并不结实的身躯,抱着双手独自站在海边的情形,肖镇再抬头看了看母亲,心里更加是百感交集,好吧,如果有缘分,下次一定跟他郑重道歉,季然,对不起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四点,累的筋疲力尽的肖镇驾车回了公寓,明知道不可能,却也还是去到了窗台眺望,果然……
没有那个人的半点踪迹。
唉,他一定等了很久,都是我的错,不该轻易答应,做不到。
肖镇非常懊恼,他冲了澡,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看着被清风卷起的写字台上剧本的纸页,待到东方日渐生,他才在那些懊恼和悔恨的情绪里渐渐睡了去。
下一次,还能再见吗?
季然。
第七话:素夜喜乐
待到天方再一次泛起了白色柔光,季然掩住了小楼玄关的主门,罗姨看起来好似今日起的很早,她坐在厅堂里看着早报,一身素雅的衣衫显得古朴又大方。
季然扣上了门,换了鞋,轻轻地走到罗姨的身旁,罗姨道:“季然要吃点东西吗?”
看到温柔的罗姨,季然心下一片温暖,还是自己家人好,至于那个并未赴约的人,还是不要再在意了吧。季然笑笑,未作回答,罗姨多年来对季然的关怀无微不至,她开口再次问道:“季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季然坐在罗姨身旁,仍旧沉默了半晌,他看了看厅堂内那些讲究的摆设,将一小口叹息收敛在了心理,说道:“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罗姨视季然一直如亲子,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仍旧微笑道:“季然,好好休息吧,我跟你段叔约了,等晚点你起来,我们一起去夜市里逛逛,段科他好久没有来看你了,季然想见他吗?”
季然心下忽感一阵放松,带些调皮的说:“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了,我都这么大了,真想有生之年看到你们在一起,罗姨你知道么,在我心理,我从未怨过他,他一直都像我的父亲。”
罗姨姣好的脸勾勒出一抹羞涩,眼神里却透露了些许无奈,她抿了抿嘴,答道:“因为他,是真正的君子啊。”言罢她将那双带着女性成熟柔媚的眼睛望向了窗口的方向,神情好似在回忆,好似在思考,又好似……
季然点了点头,再道:“罗姨,有些原则固然是值得遵守,但是如果是不必要的,也不用在乎的,感情,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要因为那些过去而一直耽误年华,你看,没有你们,也没有今天的季然,段叔一直是我的恩人啊。”
罗姨轻轻略略地点了点头:“季然快去休息吧,看你累的,眼睛都快张不开了,醒来他就来了,今晚夜市一定很热闹。”
季然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后上来小楼,厅堂内,易云罗一身素装,长发服帖地盘旋在脑后,两枚叶形耳坠用的是透明的金色,薄如蝉翼,更添佩戴者的高贵典雅与端庄,远远望去,此刻的易云罗,宛若画中静姝。
回到房间的季然看着桌前桌后的摆设,一切都有罗姨精心地打理好,看到书台上新寄来的需要校对的稿件,季然走上前去粗略地翻了翻,稿件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写着送还时间,季然想时间还算充裕的,先休息再说。
当季然洗浴完毕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笑脸,如同孩子般纯真,没有丝毫掩饰和雕琢过的痕迹,好像一直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引起自己注意,总是信誓旦旦地说着一些事,却好像又没有那么的用心。
季然并未责怪他的失约,在季然的眼中,这个有好感的男孩,似乎还没有影响他到达一个举足轻重的地位上,季然想了想,好吧,就这样吧,其实很简单,生命很简单,只是一个过程罢了。
就在这带些反复情绪和朦胧的状态下,季然沉沉睡去。
待季然转醒,套上衣服下了楼,已经看到段科的到来,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总是有着一种征服力,或许在更多女人的眼中,那叫做男人味,而在季然的眼里,他却并不霸气,相反,多年来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季然,总也觉得他是这世界上最温柔而敢于付出的男人。
“段叔!闻到你的菜香了!”
“季然小馋猫,快快下来,段叔想死你了,最近都太忙,记得上次你说过手闸有点问题,段叔明天帮你修去。”段科有些乐呵呵地说,看到季然,段科变得神采奕奕,眉毛都开心地笑了弯。
罗姨将一盘看起来色泽不错的东西端上了餐桌,身上系着一个围裙,而头上绑着米黄色头巾的罗姨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少女,罗姨看到季然面露开心,招了招手:“季然,下来吃,来来来,段叔疼你,给你做了好多你喜欢的……”
“马上就来,辛苦了,我都没起来帮忙,段叔那个手闸没事,缓着点,我最近没怎么用车。”话音刚落,心下一阵发虚,再看看罗姨,罗姨正在用神秘的眼神看着季然,却不再言语,年轻人总有秘密,罗姨理解他。
季然看着有些忙碌的两个人,他再去盥洗室冲了冲脸,对着镜子,季然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家人,季然,他们是你的家人,你从不孤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害怕。
用过餐之后,罗姨叫季然到自己房间,床上竟然摆满了各种美丽的衣裳,有些朴素大方,有些端庄,有些非常华丽,看起来应该要佩戴更多珠光类的首饰,罗姨此刻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季然忍不住又露出了微笑,罗姨看了看季然,季然觉得此刻罗姨的眼睛里都可以汪出水来,非常灵动,季然说:“罗姨,你穿什么都好看极了!”
罗姨拿起一件半截裙,花色古朴,非常典雅,刚好没膝,在身上比对起来,眼神示意季然给出意见,季然说,“这得高跟鞋,下次出去吃饭的时候穿。”罗姨并不说话,只是将裙子放在了另一边,转而又拿起另一条,是个筒裙,裙尾有一朵盛开的百合,看起来非常秀丽,季然又说,“罗姨这太正式,今天去看烟花呢,你甚至可以穿凉拖。”
挑了些许时刻,只听得段科在厅堂叫唤起来:“你们娘俩好了没,好了没呀,云罗磨蹭,季然你也跟着磨蹭啊!”
季然放高嗓子喊:“段叔,耐心,耐心!”看着已经装扮整齐的罗姨,季然心下好一阵宽慰,对于他这个每日活在绝望里的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罗姨和段叔了,季然想,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无法阻止命运的大轮,他们也终不会再因我而有所阻隔芥蒂。季然在首饰盒里挑出一朵稍大的米黄色花朵,在罗姨的长发上比对,季然开口道:“罗姨,你真适合米黄色,”然后季然低下头来,凑到罗姨耳朵旁边,“罗姨是今晚夜市最美的女人……”
罗姨只是更加低垂了她的脸。
季然将她的长发盘起,再将那朵素雅的花别在了右侧,待罗姨和季然出了房门,段科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久久就不能移动了,这么多年,她仍旧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心动的女人。罗姨略一微笑,段科回过神来,说:“我,我们去车库吧,时间正好,赶趟。”
季然默不作声地看着罗姨站在了段科的身边,心下觉得安心又宽慰,就这样三人一起,去到了城镇里最繁华的夜街。
时值入夜后,段科将他俩送回,然后挥手道别,季然看着罗姨念念不舍的目光却没有再做过多的言语鼓励,回到小楼,季然心下虽觉得非常开心,但身体却也非常劳累了。
凌晨4点35分。
季然默然地看着时针,心情已平复,不再有着刚才的澎湃,洗漱完毕后,他竟然感到些许悲伤,每一次短暂的相聚之后,季然都会这样失落,是太过珍惜,还是他太过绝望,季然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渴盼着些什么。
罗姨仍旧习惯性地将烛台放在桌上,帮季然关好了窗,她穿回了普通一些的家庭装,却也讲究依然,罗姨看见季然有些落寞地望着窗口,心知束缚季然的东西仍未拔除,这孩子一日都不会快乐,罗姨轻轻地说了声:
“季然,早些睡吧,筵散是必然,可还能再相聚……”
季然回过头来,微笑起来:“罗姨,每次都说一样的话呢。我知道的,睡了,你也早些休息。照顾我太辛苦了。”
罗姨点了点头:“别这么说,我这就去休息了,别多想,我和段叔永远都在你的身边呢。”
季然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用被子盖住了头,挡住了罗姨的视线,罗姨静静地退出了房门,将它关了紧。
第八话:雨夜再遇
肖镇神色忧愁,他站在一个着装大方的女生身后,说:“我从未说出口过什么,只是,你至少明白……”
“CUT!”有人拿着喇叭大声叫道。
肖镇挠挠头,不悦:“怎么又咔了啊!刚才这神情应该可以吧,副导。”
“神情是可以,肖镇你能不能不乱改台词?”副导反复看着摄像机理刚才录制的几秒的片段,肖镇有些无奈,说道:“那不是这台词,是什么?”
那个着装大方的女孩笑着说道:“肖镇你用心一点,我都站僵硬了,实在是很想笑,虽然是个煽情戏。”
副导不悦,眼珠转来转去,问:“肖镇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研读过剧本啊?你看看!”说完用手拿出翻的有些带卷的剧本,用他那有些瘦长的手指指着那段台词道:“我,从未说出过什么,你,至少明白!”
“喂,副导,跟我刚才一样好不好!”肖镇眼神充满了不满,不明他为何挑刺。
副导摇了摇头,说:“你没听清楚吗?没看明白,这句话里,有多少个逗号,就有多少次停顿!”
肖镇刚想发怒,看了看导演那张严肃的脸,忽然想起了自己想导片的理想,觉得不太容易,如果连演员的感受都无法体味,该怎样去指导演员演戏呢?肖镇忽然明白了母亲做法的深意,心下小小下了一个决心:“还是要好好做,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他看了看守在一旁眼中带些担忧的阎灵,肖镇又给自己打气,不行,还是要努力,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