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该吃饭了。”我得救般,立刻催促那人去准备早餐,我也一同出了屋。此后我和岳冬很有默契的谁也没再提那件不愉快的事,让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
我很乖的同他吃过早饭,他去上朝,而我用商量的口气说身体不适今天不想上学。岳冬也同意了,还问我要不要请大夫。我说不用,他也就不再多言,我相信他也知道我没病,可还是顺了我的意。
我白天很老实的呆在家里,思考岳冬另一半的合适人选,晚上也当个乖小孩面对岳冬。表面上我们看起来平静祥和,实际上我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我觉得我们不像父子,倒像主客,而且是没什么话可说的主客。
原本就冷清的宅子,经过我这么一闹变得更加窒闷,岳冬也变得更加消沉。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再用岳影的身份面对他。
夜晚的皇宫,在幽暗的观星楼里,我凝视夜空,许久后深深的叹息,对身后的赝品心情凝重的说:“我已经没有选择,只有一死才能了结这一切。”
赝品赞同的回答:“的确,你们闹到这个地步,再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确实变扭。”
我回身问赝品:“有什么死法即体面又让我走的风光些?主要也是为了岳冬,岳影生前只给他惹麻烦,我希望死时能给他这个爹挣点光。”
赝品想了想回道:“两天后这里将举办瞻星宴,室内灯火昏暗是容易被人下毒的时机,爹爹可以假装误饮了孩儿的酒,这样死后也算救驾有功。”
“嗯……”我觉得还可以,赞同道:“你来安排吧。”
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问:“安排岳影入宫上学是谁的主意?”
“孩儿的,但起因是因为岳冬私下里和孩儿说岳影很顽皮要请师傅好好管教。孩儿觉得小孩子跟师傅学习也是成长的一个过程,既然爹爹对孩童生活感兴趣……反正都是求学,不如来宫里,人多热闹,孩儿觉得爹爹可能会喜欢就私自做主了。”
“不光是为我考虑吧……”后面的话我没说,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么安排的另一个用意。
赝品忙道:“爹爹要是不喜欢,孩儿命岳冬……”
“不用了。”我打断赝品的话:“总共也就三天,就这样吧。”
赝品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他心里很高兴。我上下打量着赝品,发现只有他是全心全意,心无旁顾的对我。我再度看向楼外的星空有些茫然,如果我和他的开始不是那么不愉快,不知今天又会是什么局面。
——现在不是质疑过去的时候!
岳影的事情好歹快解决了,可重要的事还在后面,我发现要给岳冬再找一个心上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给岳冬找对象,一定要找大胆、主动、热情又细心的,原本最好的人选是柳玉柔,她和岳冬有感情基础,可柳玉柔被赝品弄得失去记忆,现在对赝品爱的忠贞不渝,这位肯定不行了。而我所知周边好人家的未嫁闺女或未娶男子不是迷我就是迷赝品,要找个能把东方凌鹫比下去的人还真难!
我回到太尉府,关在房里继续为这个问题发愁,可愁归愁,日子还要过。
我既然决定要让岳影消失,那消失前的几天还是要做个乖小孩。我按照岳冬的安排入宫去上课,那里集中了皇室、重臣的孩子。
这个学堂最初是太子一个人的书房,可后来陪伴太子读书的皇亲、权贵的孩子越来越多。不管是从帝王还是从臣子的角度想,让他们从小就与太子为伴,可以奠定日后君臣之间的感情基础,所以很多大臣家里只要有年龄与李宏德适当的孩子都削尖了头往里送。以至于,只供太子读书的地方发展成由十七个孩子组成的学堂,也成为朝廷实力缩小版的写照。
学生里地位最高的就是太子李宏德,其次是王爷的孩子,再来就是按官位排的大臣的孩子。别看这些一品、二品大臣的孩子平时在家,在亲属面前都得意的很,可到了这里他们父辈的地位也就不那么显赫了。
这里的孩子大多数都在十三到十六之间,岁数最小的是岳影,也就是我。可没人因我年纪小而欺负我,确切的说是不敢欺负我。原因很简单,我寻父的过程轰轰烈烈;之后还咬了皇帝;打伤了自己师傅的儿子(叁仁);近期又痛揍几位大臣的爱子把他们丢到猪圈里——他们可都是成年人。外加第一天上课人就旷课没来。总之,我人没到我的事迹已经把我在他们心中塑造成不可磨灭的小恶霸形象。
现在我人来了,大多数孩子都对我敬而远之,少数对我还很客气,可也是见外的那种。他们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们也变扭,以前我以王爷的身份来这时,他们都比我矮,对我敬重有加。现在他们都比我高,还像看危险的稀有动物般看我。当然,这里也有对我和善的,李宏德对我就很好,还有严召可,他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学生,年约十九。
严召可是最早一个来陪伴太子读书的人,原因就是他是严礼的儿子,而严礼是负责教李宏德的太子太师。这就引发了一个小小的问题,我逃学本就给严礼留下不好的印象,外加我打的人中有一个是严孝的儿子,而严礼和严孝是兄弟,等于我把我老师的侄子打了。
所以我与他们父子俩碰面时很是变扭,严召可他虽然对我很和善,可他对其他人也很和善,他的为人我是了解的,识大局,不管对谁都很恭敬有礼,也因此导致我无法判断他底记不记恨我打了他堂兄?他对我的友善究竟是出于场面上的?还是真心?与严召可相比,做为父亲的严礼的性情比较能看透。
严礼虽然对所有人都很严肃,可我从他看我的眼神中能感觉到他不喜欢我。以前我还笑他不如自己的儿子会做人,现在我笑不出来了。身份换了,低人一等,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今天第一堂就是严礼的礼教课,他在安排其他人的课业后,来到我面前表情极其严肃的说:“你是新来的,所以我要摸摸你的底。”
严礼对我的开场白还算合理,我忙站起来点点头,他问:“学过《文礼》吗?”
我说:“有。”
“背来听听。”
“全部?”
“你会多少就背多少。”
我想了想,我全都知道,既然会多少就要背诵多少,我只好把本朝整本的《文礼》背了一遍。我背完,严礼更加紧绷着脸问我:“知道意思吗?”
我答:“知道。”
严礼说:“从头解释一遍。”
我郁闷,他不会是公报私仇的刁难我吧?可我转念一想,如果我全解释的通,他对我的印象或许会好些,所以我从头详细的解说一遍。
在我解说的过程中严礼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我越接近尾声,他看我的眼神越带怒意,害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最后草草收尾。
我说完,严礼眼中已冒火的瞪着我。我被他怒视的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问:“我解释的不对吗?”
严礼突然冷“哼”道:“既然知道就要照着做。罚你把《文礼》默写一百遍,明天交上来——下课。”
“啊!”我张着嘴,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承认我答对了还要罚我。
他、他、他欺人太甚,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
第九十七章:‘主人’上学
看着怒气冲冲走了的严礼,心有怨言的我最终没有跟他正面冲突,像泄了气的囊,趴在桌子上。我不是怕严礼,而是想到岳冬,我不想再给他找麻烦所以我只好忍了。不就是一百遍《文礼》吗!只要我长出一百只手半柱香就能写完。
严礼的课在我背诵、翻译《文礼》中度过,连课间休息都被占用,无奈大家只好连着上下一堂太傅郑文的课。
郑文,今年五十二岁。十六岁高中状元,因文采出众,深受先皇赏识。在他二十三岁时被封为太子少傅,成了李贤(赝品)的启蒙老师。在先皇去世后,他被封为太傅辅佐新帝。光阴似箭,郑文应赝品的要求,现在成了太子李宏德的文学老师。
我很清楚赝品的学识不是从郑文那学来的,就像我一样,是吃人时从死者记忆中得到的。但赝品比我有个优势,他可以在不伤人命的情况下读取活人的记忆,因此他不需要刻意学习,他看重谁的文采学识复制过来就行,所以我很好奇,赝品会乖乖听郑文讲课吗?
课上,郑文对我的态度比严礼和善,但他一上课也是先测试我的文学基础。由于之前的教训我答的有所保留,可测完他对我肚子里的墨水容量很满意,还夸赞我小小年纪知识渊博。
我见他高兴趁机问他:“听说皇上小时候也很聪慧,皇上在郑太傅心中是怎样的学生?”
“这个……”郑文往年的记忆被我勾起,他手捻花白胡须,道:“想当年,老夫初此为皇上授课时,皇上只有五岁。皇上超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几乎让老夫震惊。老夫小时候也被人称为神童,可跟皇上比起就显得平凡无奇……”
郑文在台上缅怀过去,学生们在下面窃窃私语:“完了,郑太傅又要说个没完了。”
正如学生所说,郑文完全陷入往事的追忆中。教李贤(赝品)的那些年叫他毕生难忘,两人相处的日子越长,李贤(赝品)带给他的震撼越多,光是李贤(赝品)自己定的日程表就让他吃惊不已。
子时 至 寅时 安寝
卯时 采气练习内功
辰时一刻 至 四刻 休息用早膳、向父皇母后请安
辰时五刻 至 巳时 学习文科、兵法
午时 一刻 至 四刻 休息用午膳
未时 至 申时四刻 练外功、骑术等
申时五刻 至 酉时一刻 休息用晚膳、向父皇母后请安
酉时二刻 至 亥时 做课业、学习琴、棋、画等
日程中完全没有游戏的时间,一开始郑文认为小孩子为博父母高兴随便写写,顶多坚持两三天就该偷懒,可当他从照顾李贤(赝品)的太监那里听说,只要没有特殊事情李贤(赝品)确实是主动按照日程表在做,而且李贤(赝品)一直保持到先皇去世,自己登基为帝后,因身份的转变才修改了日程表。
郑文不得不佩服李贤(赝品)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毅力,尤其是在武学方面,李贤(赝品)的师傅是先皇出巡偶遇的世外高人,此人清心寡欲不涉及江湖,江湖上也自然没人知道。那人给人的感觉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先皇很赏识或者说是敬重那位老者,请他传授李贤(赝品)武艺。
老者也说,在给自己算命时发现命里会收两个尊贵的人为徒,于是在他按照命盘推算出的寻徒路线中就遇到天子,说明他与皇子有缘便随先皇回京。
老者在见过李贤(赝品)后很是喜爱,说他悟性好只需每年过来几日指点一下就可以。而那时年幼的逍遥王体弱多病,老者却认定那是他另一个徒弟,要带走细细调教。这样一来,李贤(赝品)就没有武学老师时刻在身边指点、督促,可他依旧自律的勤奋习武。
李贤(赝品)的武学造诣究竟有多高,郑文不清楚,他在这方面是外行,只能看个热闹。但李贤(赝品)文学上的造诣,郑文是非常清楚。李贤(赝品)原本就是天才,加上勤奋,那就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李贤(赝品)十岁那年,郑文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回想五年的授业历程他只敢疲惫,力不从心。他原本的自负和骄傲都被年幼的李贤(赝品)比下去。他觉得有没有他这个老师都无所谓。派生出这种念头后,郑文一度想辞官,却被李贤(赝品)亲自登门挽留。
李贤(赝品)说:“就算本宫是块美玉也要识货的人来雕琢,所谓名师出高徒。能教出比自己更优秀的徒弟不好吗?再说本宫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身系天下的命运,当然要比一般人优秀,不都说皇室的人是人中龙凤吗?自然要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坐稳这个江山,怎么号令群臣。老师就算不愿再教本宫,也可为朝廷培育人才,就这么归隐将是本朝的损失,也辜负了父皇对老师的期望。”
郑文那时被年幼的李贤(赝品)说得无地自容,觉得自己心胸太狭隘,所以他决心留下来。就这样到了今天又成了李宏德的老师。
两个学生,一个是皇帝,另一个将来也是皇帝,对一位读书人来说能是这两位的老师是件无限荣光的事,可同时也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和责任,证据就是他刚五十出头就花白了头发和胡子。
听了郑文的回忆,我觉得他好可怜。不只他,我觉得李宏德也很可怜,有赝品这样的父皇,压力一定很大。
我在做王爷的时候问过郑文,李宏德这孩子怎么样。郑文认为李宏德很聪明也很勤奋,但和赝品比起,就是天差地别了,可这不要紧,毕竟像赝品那样完美的人是罕见的,只要心系百姓,知人善用,一样可以做个好皇帝。
郑文的课就在他无限感慨的向我们缅怀过去中度过。到了中午,大家到隔壁的大厅休息用餐。我对照自己的午餐发愁,这里没有我喜欢的食物。
“没食欲吗?”严召可主动找我说话。
“是呀。”我冲他笑了笑。
我们闲聊几句后他对我说:“我爹爹对你不满并不是因为你打伤我堂兄的事。”
“那他为什么生我的气?刁难我?”
“那不是刁难你,而是真的想教你,可没想到你全都熟知,也明其意,那就更不应该做出咬伤皇上的事。家父是个非常重礼教的人,这种冒犯君主的事是他不能容忍的,尤其是明知故犯。”
“原来如此。”我突兀道:“所以我越熟知《文礼》他越不高兴。还有他不记恨我打伤他侄子,是因为对方私下说了有辱皇室的话。”
“是的。堂兄是二伯的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从小被宠坏了,说话办事难免嚣张。我爹爹也认为应该严加管教,可二伯不听,这次的事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在这件事上对我是什么态度?”
“我和家父略有不同,你毕竟年纪小,处事上难免冲动不计后果,可这也说明你重情重义,你不是坏孩子。”
听了严召可的话,我好感动。我以前就很喜欢严召可这个孩子,现在从新的身份,新的角度认识后,我就更喜欢他了。我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召可你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严礼真是教子有方呀!”
严召可听了我的赞扬变得一本正经的说:“你是学生,又是小孩子不可以直呼老师和长辈的名讳。”
“好,我会注意。”我小小的顾虑解除了,可我并不能因此而安心,应为在这个学堂还有一个被我打的人的亲属。
王文浩,十四岁,是被我痛揍一顿的王文杰的弟弟。那可是亲兄弟——不,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记得就是应为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两人的感情并不好,可眼下,自从我踏进这个学堂他就充满敌意的瞪着我。就连吃饭他也没闲着,隔着八张桌子我仍能感受到他射来的怨恨眼神。
挨到午休结束,我正准备走出休息厅去上下一节课时,被王文浩箭步拦在门口。
比现在的我高出两个头的少年,居高临下的瞪着我,语气带着不消的冲我说:“听说你是逍遥王的徒弟,那身手一定不凡。”
“我……”我话刚冒个头,他就抢过去说:“我叫王文浩,下午的课我要和你比个高下。”
看着他,我茫然的“啊?”了一声。他这是要替他哥哥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