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人纷纷散去忙自己的事,早上的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
程怡看着司徒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推了推露丝,问道:“你说,不是有句话说好男人不是被另外一个男人占去了,就是做了人家丈夫么,那里面这位,算哪种情况?”
露丝耸了耸肩,“谁知道,也许冰山还没遇到破船吧。”
程怡抖了一下身子,斜着眼睛看她,“好冷。”
露丝果然找了一个玻璃瓶子,将一支桃花放在里面,在司徒清的办公室里转悠,“放哪里好呢。”
司徒清撑着额头,叹道:“露丝,我不需要,放在你桌子上吧。”
“不行,”露丝义正言辞,“给你招桃花呢,放在我那里有什么用,再说,”露丝抿唇,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脚尖划地,娇声娇气的说道:“如果我的桃花太多,我哈尼会吃醋的。”
司徒清干脆不说了,让她自己随便。
“就放窗台好了,什么紫气东来,东床快婿啊,放东边,准没错,”露丝叉着腰,定下结论。
林逸飞揉着头爬起来,看床头柜上的闹钟,下午三点半,没想到睡了这么久。起来刷牙洗脸,又冲了个热水澡,人也精神了。然后从冰箱里翻出司徒清用保鲜膜封好的饭,放在微波炉转了后,就能吃了。
盘腿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饭,吃完后,又取了一盒冰激凌当饭后甜点。抬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把沙发一角的手机勾过来,拨了个电话给司徒清,没人接。
林逸飞凝眉想了想,站起来回房间换衣服,出来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车钥匙被司徒清拿走了。
出租车停在一幢商务楼下面,这块原本热闹的办公地区因为下班时分略显冷清。
林逸飞在下面琢磨了一下,看到一位可能下班晚了的小姐匆匆走过,林逸飞立刻喊住对方:“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不悦的神情在看到林逸飞时,眼底闪过惊艳,然后一下子害羞起来,“有什……什么事吗?”
林逸飞很恰当的展露一个笑容,“请问,天琪律师事务所在几层楼?”
“哦,十……十三楼。”
还好,万一是三十几楼什么的,干脆等在下面。
“谢谢,”林逸飞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她。
那位小姐心提到了嗓子口,艳遇来了?!会不会向她发出邀请,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呢?如果接受的话,是不是太随便了?可是,万一拒绝了,以后岂不是都见不到了?
“喂~~”林逸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啊~~什么?”
林逸飞扯起一边嘴角,笑的倾倒众生像,“我是问,楼梯间怎么走?”
“那……边……”伸出一只手,颤颤抖抖的指过去。
“谢谢~~”林逸飞轻轻一笑,优雅的转身。
“嗷~~”原地的小姐伸手捂住心口,呈现雕塑状。
几分钟后,保安经过,戳了戳她,“哎,小姐,小姐?”
保安纳闷的走开,边自言自语,“唉呀妈呀,电视里演的点穴那啥子玩意儿,还是真滴?”
“逸飞?你怎么来了?”司徒清惊讶的看着走进来的林逸飞。
林逸飞指了指桌上手机,“你怎么不接电话。”
司徒清开锁,看到未接电话,“刚才在开会,没注意手机。”
“嗯,”林逸飞四处扫视,“装修的不错。”
“你等一下,我处理完这个文件就可以走了。”
林逸飞点点头,接着观察司徒清的办公室,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时,绕到窗边,想看看外面的风景,余光扫到玻璃容器里插的一枝桃花,意味悠长的道:“哦,桃花啊~”
“嗯,什么?”司徒清抬头。
林逸飞指了指窗台上放着的花,调侃的笑道:“交桃花运了?”
司徒清脸色尴尬,“那个啊,同事放的。”
第十七章:钢琴
露丝泡了一杯咖啡进来,林逸飞接过来道谢,趁林逸飞转过身的时候,露丝蹭到司徒清旁边,悄声问道:“你同学很帅啊,有没有女朋友?”
“你好,我叫林逸飞,”林逸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伸出一只手,笑容可掬的看着露丝。
露丝回握了一下,“叫我露丝就行了,我是司徒律师的助理。”
“清,我去外面等你,”林逸飞说完,对着露丝笑了一下,“不知道介不介意带我到处参观一下呢。”
“好啊,”露丝爽快的答应。
两个人走在外面,露丝好奇道:“你们怎么会成为朋友的?司徒那个人很不容易亲近诶。”
“我们是同学,”林逸飞转头,笑着问:“清的人缘很差么?”
“这倒不会拉,”露丝仰着头想,“但总觉的和谁都那样,不亲近,也不会很好。对了,”露丝神秘兮兮的悄声问:“司徒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林逸飞反问:“你自己不去问他?”
“他说没有啊,”露丝摊手,“所以我特意给他弄了支桃花,帮他招一招桃花运。”
原来是她送的花,林逸飞了然的暗自点头,据他刚才研究下来这姑娘应该对清没有什么想法。心里那种酸酸的滋味消散了不少,本来想打探一下可能隐藏的情敌,不过这么交谈一番,觉得露丝心直口快,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她不带有任何私心的为司徒清着想,也算难得,立马有了几分好感。
“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了,”想起司徒清,林逸飞柔和的一笑,“他从来不说谎。”
接下来,林逸飞话里话外的从露丝这里打听了司徒清平时不少的事情,两个人谈兴颇浓。露丝一开始也为林逸飞的外貌惊叹,不过她属于比较粗枝大叶的性格,惊讶了一下之后,也就完了。
司徒清出来,看到两人笑谈,倒是有些意外。林逸飞站起来,问道:“可以走了?”
司徒清点头,林逸飞向露丝告别,两人一起出来。
知道林逸飞的怪癖,司徒清陪他爬楼梯,“今天太晚了,逸飞,我们明天再回去吧。”
“好,不过,你星期天不是要去探病?”
“去过了。”
“哦,”林逸飞想起来,昨天就是去探病才给自己带饭来的,怎么一转身就忘了,“这样也好,不用这么赶时间。”
“嗯……”司徒清点头,余下的时间,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转了个弯,来到最下面一层,灯光明明灭灭的,司徒清转而看楼梯灯,灯丝好像是坏了。
虽然已经开春,日照时间比较长了,不过一到五点之后,天空就瞬间暗了下来。走在外面还好,大楼里面就更加黑一点。
司徒清原本走在前面,这么一犹豫,林逸飞就走了上来,“怎么不走了,”说完,伸手去推门。
恰好,司徒清也伸出手,于是,门把没握住,两只手却交触到了。
很短的停顿,司徒清缩回去,林逸飞顺势一推,门打开,大堂的灯光霎亮,太过刺目,连心神都在恍惚间悄悄的晃了一下。
并排出去时,林逸飞偷偷打量了一下司徒清,见他毫无知觉,与平常无异的冰山脸,颓然的暗自叹了口气。左手抚上右手背,三十七度的体温,第一次觉得炙热的烫人。
商务楼外,华灯初上,偶有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尾灯扬起美丽的红色弧线。晚上的风带着春寒,吹散了两人无形中的尴尬,也将凉意带进了林逸飞的心底。
两幢建筑物间狭小的空间,露出繁星点点,月色朦胧,被飘过的白云覆盖住了原本的亮度,像隔着一层纱,不能说是暧昧的美,还是摸不着的落寞。
“清,”林逸飞看着旁边比肩而行的司徒清,突然出口。
“嗯?”司徒清转过脸,“什么?”
林逸飞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他,灯光下,仿若跳跃着不知名的火花,然而,最终还是转为幽静,转回头看前方,淡淡的笑了笑,“吃饭去吧,饿了。”
“好,”司徒清应了一声,悬着的心落下,说不出松了口气还是遗憾。
“太晚了,我们去饭店吃好了,”车上,林逸飞建议。
“前边有一家日式料理,听说不错,”司徒清系上安全带,边回道。
林逸飞摇头,“我讨厌半生不熟的东西,去吃湘菜吧。”
这回司徒清不赞同,“在你的胃没有彻底养好前,最好将辣的菜系当成绝缘体。”
“那……”林逸飞指尖敲着额头,思考道:“折中一下,西餐好了。”
司徒清没有意义的点头,启动车子驶出停车位。在十几分钟后,停在一家看起来比较高档的饭店前。
就餐时间,饭店里的人其实不少,不过还有些空位,侍者带着两人来到偏于角落的位置,旁边还放着一架钢琴,可能是饭店里的余兴节目。
点了餐,林逸飞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边看了一圈,说道:“环境还不错,你平时也会过来?”
“偶尔,”司徒清回道:“如果客户要求的话。”
林逸飞看着钢琴,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击,“清,你说这架钢琴摆着装饰的,还是有人表演。”
司徒清看了一眼,比了个手势,“你可以去试一下,我记得你弹琴很好。”
“不,”林逸飞笑着摇头,双手交握,撑着下巴,黑眸陡然间变的极为深沉,放低声音,道:“毕业典礼那天我就说过,以后我只弹给一个人听。”
司徒清露出疑惑的眼神,林逸飞靠着桌子,身子微微凑过去,状似神秘的眨了眨眼,“想知道是谁?”这是一种试探,口气轻松调侃,实则心脏剧烈跳动着,手心里也汗渍津津。
司徒清干咳一声,视线稍稍避开,林逸飞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垂头坐回去,在司徒清看不到的角度露出自嘲的一笑。
曾经,有过无数次,像这样鼓起勇气,说出心底的话,想再义无反顾一点,不顾后果。但是,终究还是败了,到底是败给自己的懦弱,还是司徒清的一丝机会也不给,林逸飞寻不到答案。林逸飞想,哪怕是司徒清一点点鼓励的眼神,他有可能就全部坦白了。
气氛沉默下来,林逸飞将身子偏转向钢琴的方向,看着发呆。
第十八章:感激
侍者适时的送上晚餐,刀叉与碗盘清脆的碰撞中,肚子渐渐被填饱。刚才的一段插曲也似乎被遗忘了,没有人提起,就不用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逸飞晃了晃酒杯中的红色液体,笑着道:“清,你这样吃饭很闷,”林逸飞浅浅的品尝了一口,半眯着眼表现出一个陶醉的表情,叹息着道:“吃饭也是一种艺术,而你只是在进行最原始的喂食而已。”
司徒清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苏打水,“如果我和你一样追求生活的品质,那么,等一下我们两个都只能打车回家。”
“呵~~”林逸飞轻笑,漂亮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月下散步也是一种情趣。”
这时,侍者又再次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瓶酒,林逸飞和司徒清同时抬头看他,他微笑着对林逸飞说道:“一位小姐送你的,”并用手指了指十点钟的方向。
林逸飞看过去,挑起嘴角,拿着手中酒杯对那边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把酒寄放在你们这里,”转回身,林逸飞抬头对侍者说。
“好的,祝两位用餐愉快,”侍者含笑离开。
等侍者走了,司徒清问道:“不过去?”
林逸飞放下酒杯,笑了笑,“她只是想感谢我一下,如果我过去,她反而会觉得难堪。”
“哦?”司徒清不懂,“为什么?”
林逸飞把玩着手中透明的玻璃酒杯,“她想不开自杀,我唤醒了她,就这么简单。”
“她为了你自杀的,”司徒清淡淡的下结论。
林逸飞不置可否,“所以,我过去了,只会让她想起那段不想回忆的糟糕往事。”
司徒清将头转过去,正好看到一对男女从餐桌边站起来,男人很体贴的帮女生穿上外套,然后携手出去。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林逸飞撑着头,看着旋转玻璃门还在转着圈,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隐隐透出掩不住的羡慕和寂寞。
从饭店出来,夜空愈加深沉,林逸飞深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直透心扉。手臂上挂着外套,悠哉的走下台阶,看着前方三步远的司徒清,又突然回头,透过玻璃窗,能看见那架依然安静的待在原地的钢琴。
高二暑假的某一天,司徒清回来的很晚,林逸飞白天没找到人,晚上堵在他家门口,问他去哪里了。原来司徒清被几个朋友拉扯着去听了一个李斯特专场的音乐会,并表示很好听,不虚此行,让他见识到了高雅音乐的魅力。
林逸飞骄傲的扬了扬下巴,“这有什么,我也会弹。”
司徒清惊讶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会弹钢琴了?”
林逸飞摸了摸鼻子,自己嘀咕了一句:“学了不就会了。”
于是,那个夏季余下的日子,林逸飞暂时在司徒清的生活里消失了,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鬼。
但是,过了很久之后,林逸飞拉着司徒清去了自己家里,在他空旷的书房,突然多了一架白色的钢琴。当天,林逸飞给他弹了一首费加罗的婚礼,虽然谈不上多么动听悦耳,但是,那一曲,林逸飞弹的很用心,也很用情。
那个黄昏下,两个青涩未成熟的男孩坐在一张钢琴长凳上,肩靠着肩,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一个少年认真的弹,另一个少年安静的听,像一幅美好的画,定格在那个盛夏的季节。
这之后,两人忙碌于学业,很少再碰触那架钢琴,但是,偶尔想起来,林逸飞也会弹奏一曲。高中毕业典礼上,不知道谁透露出林逸飞会弹钢琴,硬是让身为学生会长的司徒清请林逸飞出马表演。
司徒清的请求,林逸飞从来不会拒绝,不过自此后,林逸飞对自己说过,这辈子,都只为一个人而弹,若非如此,将不再触碰钢琴。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当年的那一曲,其实不只是留在他一个人的心里。
开车回老家,出了市区高架,直接转道高速,林逸飞将座位放下来,半躺在上面,选了个舒服的角度,晨曦的光透过挡风玻璃,温柔的照拂,慵懒惬意。
打开收音机,节奏明快的音乐顿时流淌在车厢内,林逸飞跟着哼了两句,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那位小朋友怎么样了?”
“嗯?”司徒清疑惑的转头看他一眼。
“就是那个什么莫,被他哥虐打的,”林逸飞半闭着眼睛,神态轻松。
原来林逸飞说的是莫末,司徒清明白过来,“他哥哥带回去了,哦,对了,他让我代他感谢你。”
林逸飞睁开眼,微微皱眉,“他哥不是混蛋么。”
司徒清提速超过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才抽空回答道:“不是继父的儿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样啊,”林逸飞单手枕在后面,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想起那个破旧的屋檐下满是伤痕的少年。人生百态,他并不是那么容易感伤的人,不过,那个少年眼底的忧郁,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拥有太多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