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穆青山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泪流不止的顾兰舟,艰难地低声道:“兰舟,不要哭,你要保重……”说罢再次昏死过去。
顾兰舟心中大恸,刚要放声大哭,忽地想到什么,急急偏头对离得最近的一名长着马脸的杀手道:“帮我救他!”
那马脸杀手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顾兰舟定定看住他,一字一字清晰地重复:“请你帮我把他救上来。”
马脸杀手愣愣地看着他泪痕楚楚的如雪面庞,看着那双万年清寒的美目中流露出前所未见的脆弱、无助与哀求。
鬼使神差的,他喃喃应道:“好,我帮你救他。”
画舫上的白衣男子听得分明,不由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这姓顾的小妖精往日装得一副清高模样,好象比谁都干净,出了谷就原形毕露,随便勾搭男人。谷主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把他当成宝一样供起来!
心里虽然如此骂,他却不敢再象方才那样对顾兰舟不利。万一这帮杀手受了顾兰舟的蛊惑站到他那一边,自己可就麻烦了。
马脸杀手说到做到,迅速游了过来,扶住穆青山的后背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托到了另一块木板上,然后推到顾兰舟身边。
顾兰舟将眼泪一擦,赶紧检查穆青山的状况,发现他中的两处刺伤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加上体力耗尽而暂时昏厥,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接着他闭目凝神暗自调息,片刻后内力稍稍有所恢复,便伸指精准无误地封了穆青山伤口周围几处穴道为他止血,然后从衣摆上撕下一幅布,将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
一切妥当后,他抬头对旁边一直泡在河里关注他一举一动的马脸杀手道:“大哥如何称呼?”
马脸杀手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与他接触过,更不肖说得他如此客气地询问姓名,脸上刷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姓肖,叫,叫肖子义。”
顾兰舟点头,“好,肖子义,今日恩德兰舟记下了,他日定当回报。”
肖子义受宠若惊,激动得只会傻笑,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旁边其余杀手禁不住又是艳羡又是后悔,羡的是肖子义竟然能获得顾兰舟青睐,甚至得到他报恩的承诺。要知道顾兰舟平素对谷主韦一寒都不假辞色,而肖子义不过举手之劳就有如此礼遇,怎不叫他们眼红羡慕。悔的是自己方才为何离得那么远,没能帮顾兰舟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否则现在被人羡慕的人就不是肖子义,而是自己了!
顾兰舟站起身来,脸上恢复一贯的清冷凛冽,冷目如电在众杀手脸上一一扫过,方才缓缓道:“我可以跟你们回谷,但有一个条件,今晚任何人不得再伤穆青山分毫,否则便是与我为敌,哪怕我死了,也会变成厉鬼索他性命!”
为今之计,他只有跟这些杀手返回落魂谷,才能以此为交换条件为穆青山争取一线生机。如若不然,穆青山必定会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所有杀手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更无一人胆敢出声质疑。毕竟顾兰舟身份特殊,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与他反目。何况他们今晚的任务只是把顾兰舟带回落魂谷,他现在愿意回去再好不过,而穆青山并不在任务之列,即便放走他,也不算违背了谷主的命令。
画舫上的白衣男子却心有不甘,嫣然一笑道:“顾公子,你什么时候认了这么年轻英俊的爹爹,恐怕谷主还不知道吧?真是羡煞人也。”
顾兰舟似乎这才注意到此人的存在,他眼帘轻掀,瞥了白衣男子一眼,懒懒道:“白玉生,你的本分是想办法如何让韦一寒专宠你一人、只上你的床,其它事情你就没必要操心了。”
众杀手闻言不约而同猥琐地邪笑起来。
白玉生登时恼羞成怒,一张白净的脸皮青红交错,抬手在窗台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顾兰舟,咱们走着瞧!开船,开船!”
船夫应了,将画舫掉了头,迅速往上游开走了。
接下来,几名杀手将今晚实施行动前藏在附近一片芦苇荡中的四只小船划出来,肖子义又自告奋勇将穆青山背到其中一只船上。
顾兰舟半跪在穆青山身边,无比眷恋地轻抚他湿冷的脸颊,轻声道:“爹爹,吉人有天相,你要好好养伤,等着我,我很快会再来找你的。”
说罢,他跃上另一只船,站在船尾,目送昏迷未醒的穆青山独自躺在小船里,随着河水的流势顺水而下,慢慢漂远。
……
两天后,顾兰舟随肖子义等杀手返回落魂谷,第一件事便是冲去离魂宫找韦一寒。
韦一寒是落魂谷里至高无上的土皇帝,连他居住的处所也修得富丽堂皇有如宫殿,里面到处镶金嵌玉极尽奢华,还如皇帝一般建了庞大后宫,养了一大群年轻漂亮的男女尤物供其玩乐。
顾兰舟到达离魂宫时,宫门前空荡荡的,唯有一名守卫瞪大眼睛津津有味地透过门逢往里偷窥。
他上前直接问道:“韦一寒在么?”
对那个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他那位便宜师父,顾兰舟十年来一向直呼其名,恼怒时更是直接骂他老混蛋。韦一寒一直拿他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十年。
那守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顾兰舟,原本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倏地就白了,跟着便满脸谄媚地点头哈腰,“公子,您回来啦。您这段时间上哪里去了,谷里上上下下可是想念得紧啊……”
顾兰舟不耐烦地打断:“少废话,韦一寒在里面么?”
说话之间,他隐约听到门里面传来一些奇怪响动,有粗喘,有呻吟,似乎还有床榻摇晃发出的咯吱声,当下便黑了脸。
守卫忙道:“谷主在,可是,现下恐怕不大方便见公子。”
顾兰舟自然明白这个“不大方便”是怎么个不方便法,当下便要拂袖而去。
正在这时,一个粗嘎低哑满含情欲的男人声音从虚掩的宫门里传了出来,“不是找我么,怎的面都没见就要走。难道,你怕了?”
顾兰舟紧紧蹙起眉头,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呯的一声推开了宫门。
57.大魔头
偌大的离魂宫里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某种暧昧的腥檀气的混合味道。越往里走,那肆无忌惮不堪入耳的交欢声就越发清晰响亮,在阔大幽寂的殿堂里回荡不止。
顾兰舟循着声音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进到大殿最里面,入目是一张可供数名成年人打滚的牙雕大床,以及床上赤条条纠缠一起的两具肉体。
其中一人肌肤白腻,身材纤细,双条修长瘦白的腿朝两边打开到极致,令其间的男儿象征暴露无遗。而那隐藏在浑圆饱满的雪丘中的后处色泽糜艳,正贪婪地吞吐着另一根紫黑色的狰狞凶物。
那承欢之人虽也是男子,情态却比女人还要妖娆妩媚,细腰款摆扭动如蛇,一声迭一声千回百转的急喘娇吟似痛苦又似欢愉:“恩……轻一些……谷主好厉害……啊,谷主饶命,玉生要受不住了……”
而压在他身上的男人高大精壮,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贲张,一双大掌面团般揉捏拍打身前的两瓣雪臀,强劲的腰身不断大力耸动,肉体冲撞之际发出的淫靡声响配合着床榻不堪重负的剧烈摇晃充斥着整个大殿。
似乎是感应到顾兰舟投过来的视线,男人猛地偏过头,一双充斥着欲望的灰暗眸子在见到他的一刹那更加幽暗了两分,犹如野兽般的交媾动作愈加狂放,浑身的肌肉兴奋地抖动着,挺动腰胯打桩一般狂抽猛送,身下的男子扭腰摆臀叫得更加放浪无忌,“恩啊……谷主,玉生要去了……啊啊啊啊……”
随着一连串拔高的尖叫,男人也低吼一声发泄了出来。
顾兰舟不发一言地站在三丈开外处冷眼看着床上发生的一切,至此方才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方便见我了么?”
韦一寒不答,从软成一瘫泥的白玉生身体里退出来,大大咧咧地跨坐在床边,腿间因发泄过而略显萎靡、尺寸却仍然惊人的凶物毫无避忌地对着顾兰舟,然后从床上扯了被单不紧不慢地擦拭沾着白浊之物的下体。
虽然年近花甲,这位恶贯满盈臭名昭着的大魔头却并不显得如何老态,一身精悍肌肉比之壮年时相差无几,这也正是韦一寒近些年来引以为傲的。
白玉生从高潮的余韵中回落后,一双玉臂藤蔓一般缠上韦一寒的身体,在他强健的胸膛上来回撩拨抚弄,春情荡漾的眸子斜乜着顾兰舟,得意而慵懒地娇嗔道:“谷主,再来嘛,玉生还要。”
韦一寒在他下巴上捏了一把,笑骂道:“不知足的小骚货,一天了还喂不饱你。”
二人旁若无人地调着情,顾兰舟忍无可忍道:“我明天再来!”说罢便要转身。
“慢着!”
韦一寒用情欲后特有的餍足暗哑的声音邪邪道:“怎么,难为情了?要不然,老子也教教你,保你食髓知味,欲仙欲死,如何?”
白玉生一听就急了,赶忙插口道:“谷主,不要……”
话未说话,韦一寒一个冷眼扫过去,白玉生立时打了个寒噤闭了嘴。
顾兰舟半点不为所动,冷冷道:“不必了,我觉得恶心。还有,我也劝你一句,一把年纪了,还是修身养性为好,省得折腾多了提前精尽人亡。”
韦一寒霎时鼻子都气歪了,只差没有直接吐血而亡,指着顾兰舟的手指直哆嗦,痛心疾首地骂:“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你是不把老子气死就不甘心啊!”
顾兰舟微微挑眉,“我这是忠告,听不听随你。如果你事情办完了,就麻烦你到园子里去一趟,这里的味道太难闻,让人作呕。”
说罢也不管韦一寒气得吱哇怪叫,径直转身出了离魂宫。
韦一寒额头青筋暴跳,起身便要追出去,白玉生赶紧伸手抱住他的腰,软语哀求道:“谷主,您不是答应今天要陪玉生一整天的么?”
韦一寒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拂开,一边胡乱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没好气道:“这不已经差不多一天了!再搞下去老子他娘的真要精尽人亡了!”
说话之间提上裤子披上外袍,连腰带也顾不上束紧,便敞胸露怀地奔了出去。
白玉生几乎把牙根咬碎,重重捶了一下床板,满脸刻骨的怨毒,“顾兰舟,我与你不共戴天!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落到比我如今不堪百倍的地步!”
来到园中,看着那个孤傲清冷秀挺如竹的修长背影,韦一寒真是又爱又恨又无奈,磨着牙道:“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顾兰舟转过身,“我不想回来,若不是被你所迫,我一步都不会再踏入落魂谷。”
韦一寒哼笑,“落魂谷哪里不好了,让你这么嫌弃,不知道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都说老子是落魂谷里的土皇帝,那你小子也差不多算个太子了。”
顾兰舟嗤之以鼻,“我就是在外落魄成乞丐,也没兴趣在这里当什么太子。”
韦一寒悻悻然,继而恶狠狠道:“当乞丐?你是想出去和你那个便宜爹双宿双飞做一对鸳鸯吧!老子告诉你,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顾兰舟脸色一变,“韦一寒,你究竟如何才会放过我和爹爹?”
韦一寒舔舔牙齿,淫笑道:“这容易,只要你肯好好服侍老子几天——不过,是在老子的床上。”
顾兰舟寒霜覆面,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不怕睡着之时被我剁掉你那根恶心丑陋的玩意儿,你可以试试。”
韦一寒嘴角抽搐,五官错位,半晌才气急败坏道:“小兔崽子,你狠!你给我老实呆在落魂谷里,没老子的许可不准再出谷半点!要是再敢乱跑,老子就把你那个宝贝爹大卸八块丢进临仙河喂鱼!”
顾兰舟怒不可遏,“老混蛋,你去死吧!”说罢愤然离去。
韦一寒也是七窍生烟,一掌将旁边一张石桌拍了个四分五裂,这小兔崽子真是蹬鼻子上脸,迟早有一天老子真要被他活活气死了!
……
“穆大哥,你现在还不能下地,当心伤口又裂开了,快回床上躺着!”
姚小月端着一碗鱼汤进了屋,一见穆青山扶着床头想要起身下床,连忙开口道。
肋间传来的刺痛令穆青山脸色发白,咬牙承受片刻,他终究还是颓然地躺了回去。
姚小月来到床边,毫不客气道:“穆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急着走,我只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勉强行动。否则,我怕你还没走出咱们家的院子,身体就又支撑不住了,这几天的伤也白养了,我和我爹也白救了你一场。”
穆青山默然片刻,叹道:“是我鲁莽了。小月,多谢你。”
姚小月略为羞涩地一笑,微黑的面颊上显出两个小巧的梨涡,“穆大哥不用客气。我刚熬了新鲜的乌鱼汤,对伤口恢复有好处的,你趁热喝了吧。”
穆青山再次道了谢,接过碗大口喝起来。
这一日距离穆青山与顾兰舟那晚在临仙河上遇险已经过去了七天。
那晚过后,受伤昏迷的穆青山躺在小船中在临仙河上顺水漂了一天一夜,直漂出三四百里地,在此期间沿途经过数个村镇,有不少河上船家或过路人见到过他。但寻常百姓都是胆小怕事明哲保身的,见他躺在船里浑身染血生死不明,唯恐离得近了会惹祸上身,又哪里会上前看个究竟甚至救人。
直到第三天中午,已在鬼门关前徘徊的穆青山才被河边一对以打渔为生心地善良的姚姓父女救上了岸。
姚小月的父亲姚德江略通医术,家里有几味现成的疗伤药,给穆青山下了几剂猛药后硬是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而穆青山苏醒后的言谈举止也让父女俩很有好感,发现自己辛苦一场总算没救错人。
当被问起受伤原因时,穆青山不便详说,只能答在河上遇到水匪所致。
父女俩闻言唏嘘,由于那两天的确听人说起最近临仙河上出了几件人命案,沿河渔民与船家闻讯后都吓得魂不附体,因此父女俩后来几天也留在家里避风头,没有出河打渔。
穆青山急于离开,自然是为了去找顾兰舟。若他所料不错,顾兰舟那晚必定是与那帮杀手达成了某种协议,以自己返回落魂谷为条件换取他的脱身。一想到那孩子回去以后可能会遭受的困厄,他就忧心如焚寝食难安。
可是他目前的情况与十年前极为相似,连下地行走都成问题,何谈其他。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快康复,然后才能前往落魂谷解救顾兰舟。
第二天一早,姚氏父女嘱咐穆青山在家好好养伤后还是出门打渔去了。毕竟几天不干活,家里境况有些扣紧了。
穆青山十分愧疚,只能等日后有机会再图相报了。
到了下午,姚德江回来了,却没见到姚小月,换成一名年轻男子跟着一同回来。
那年轻男子穿一身黑衣,五官极为俊秀,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尤其醒目,眼波流转间颇为动人。
看到黑衣男子的一刹那,穆青山浑身一震,不由脱口唤道:“兰舟!”
“谁是兰舟?”年轻男子闻言一怔,继而微微一笑,“你便是小月说的穆大哥吧,我叫白如兰,是小月的表哥。”
58.至亲人
穆青山闭了下眼睛,再重新睁开,才看清了门口逆光站着的黑衣男子的相貌。
不错,此人不是兰舟。虽然五官也很精致秀丽,但眼神略显柔媚,比较偏向女性化,没有顾兰舟的凛冽锐意,而且也比顾兰舟更要年轻,大概还不到二十岁。乍一看上去两人确有几分相像,但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绝不会把两人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