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不想待就出去啊,」盛燎焱口气也同样不好,「我还没跟你算帐。」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看起来这么凶,我还以为你威胁我哥回家拿钱,而且还把他打得这么惨……」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威胁他?而且我才没兴趣勒索人,更不会扁救命恩人!」盛燎焱的声音跟着她一起放大:「说我勒索,我看你才爱乱攻击人。」
「谁爱乱攻击人,要不是你掐着我哥的脖子……」
「谁掐他?我是扶他你不会看啊!」
见他们吵起来,舒晴米没想到他们这么不对盘。他抬起手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发现额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觉得脖颈被散落的发丝弄得很痒,他顺手将一头乌丝绑成俐落小马尾。
趁他们吵到告个段落,他出声:「老妹,你道歉了吗?」
舒晴迷一脸「和他道歉?不要吧」的表情。「我又没打到他……」
「那你也没跟他道谢了?」
舒晴迷瘪瘪嘴,看了一眼盛燎焱,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声说:「对不起啦,谢谢。」
盛燎焱一副「才不需要你道谢」,哪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被抢先一步。
「谢谢你,我很重吧。」舒晴米不太好意思道。
「不会啦,超轻的。你有没有吃饭啊?瘦巴巴的。」
想当然耳,舒晴迷绝对没办法将一个昏倒的男生带到这,这一路上全靠盛燎焱帮忙。
「干嘛看我?哥的食量小又不是我的问题,我又没抢他的饭吃,而且我也没有很胖!」舒晴迷不满地嘟囔。
「我又没说话。」盛燎焱一脸看到疯子了。
「你的心里就是这么想!」
「喂,你妹是不是怪怪的?」盛燎焱很受不了。「你这么正常,为什么会有这种妹妹?脾气有够差。」
「我哪里奇怪?拜托,你的脾气也没多好。」见到他的表情,舒晴迷快气死了。
耳里再次传入他们低次元的争吵,舒晴米不疾不徐地打岔,指着额头,「是你帮我包扎的吗?谢谢。」
舒晴迷一听忙道:「是星霈包的,她的手很巧喔!」
见舒晴米一脸雾煞煞,盛燎焱解释,「星霈是我妹啦。」
说人人到,盛星霈拿着医药箱过来,「里头的药品我都补齐了,等等他醒……你已经醒来了,太好了,谢谢你帮三哥一道抢回我的皮包。」虽然……挺逊的。
目睹这位相当不起眼的文弱男生被打趴狠踹,想来最后另一人八成被三哥解决了吧,说实在,她很想告诉他:没那能力就不要逞强搞到落得一身伤比较好。
藉由这事,她真心认为所谓的男生还是要像自己的哥哥才对,像三哥,有一身健康肤色、体格很好,满头红发搭配浓眉与一双略微凌厉的红眸,简直是又帅又酷,充满了男性魅力,教人可以放心依靠,跟眼前这人相比简直是天和地。
「走吧。」接过医药箱,盛燎焱要他跟自己走,「去我房里上药。」
「不用了,该弄的都弄过了不是吗?我已经没事了。」
「哥,你的身体还没擦药,快去啦,不要再逞强了。」舒晴迷轻推他。
见三人一副坚决样,舒晴米没法子,只能去了,「麻烦你了。」
「不会啦。」盛燎焱转身领他进房。
在手脚几处伤口上涂了药,盛燎焱可不信舒晴米满口好了、没事,硬是要他把衣裤脱下,果然竹竿似的身上遍布了数块瘀伤,惨不忍睹,精彩得很。
真爱逞强!一时间他突然超想骂骂他。
这时鼻子又闻到一股淡香,有点像茶的清新又掺杂些别的,很好闻,盛燎焱东嗅西闻,确定是从眼前人身上传来,奇道:「你的身上有种香味。」
「是吗?我没闻到。」等全身都搞定了,舒晴米慢慢穿回衣物。
「对了,你的眼镜。」摸到口袋里的东西,盛燎焱顺手递去。
「谢了。」一时懒得戴,他随手挂在衣领上。
「不戴吗?你是不是都很晚睡啊?」
「我有失眠,才戴眼镜遮一下黑眼圈,我没有近视啦。」
突然想起什么,盛燎焱靠近他:「喂,你常被勒索?」
「以前有过几次,现在没有了。」舒晴米不好意思的说:「抱歉,老妹她反应过度。」
「你们的名字真像。」盛燎焱念了几次,「别人叫你们时,都不会搞错吗?」
「还好,读不同年级不同班,不太会弄错。」
与他边聊边走出房间,盛燎焱没想到两人挺聊得来,「你读哪里?」
舒晴米思忖了下,有点犹豫地说出附近的高中,「开学后会转进去。」
「为什么?」
「我们今天才搬回来。」
「喔?」盛燎焱还想问,大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未说出口的话。
「我回来了。来,进来吧。」盛母愉快的声音传入,还不知带了谁回来。「咦?你们都在家啊,这是你们的朋友?你们好呀。对了,她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位舒阿姨,今天一早搬回来了。」
「妈妈。」
「老妈!」
「咦?晴迷、晴米,你们怎么会在这?」舒母见到家里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不免吓了一跳。「晴米,你怎么受伤了?」
舒晴米干笑几声,「不小心跌倒。」
一听这话,一旁的盛燎焱蹙眉,多看了他几眼。
「你怎么常常受伤呢?」她见怪不怪地叹气。
「他们就是你的孩子?」盛母微笑端详。「看起来很乖巧聪明。」
「哪会,他们成绩不好。倒是你家孩子真好看,跟你们夫妻俩好像。」舒母称赞道。「来,你们快叫一声。」
「盛阿姨好。」
「舒阿姨好。」
他们异口同声,表情还有那么点呆滞。
「既然都认识了,那你们继续聊,我们进去忙了。」盛母拿着两、三个提袋走进厨房里,边走边跟舒母说:「你不是要学那道菜吗?来,我教你。」
「好呀,谢谢。」舒母也提着东西跟进去。
一会儿厨房传来切东西、谈话的声音,她们忙得不亦乐乎,而客厅里只有电视传出的声响,其馀一片安静。
对方就是那个要和自己结婚的人?他们四目相望,头脑一片空白,久久无人出声。
然后,异口同声地大吼:「我才不要!」
逃婚定了!
开学后,他们两兄妹果然和盛家兄妹读一样的学校,只是待在不同的班级里,因为住隔壁的关系,他们大多一起上学,而放学就不一定了。
随着时间过去,本来死也不和对方讲话的男女也开始慢慢聊了几句,虽然常常讲到一半就吵起来,不过隔个几天又没事了,比之前连讲都不想讲的情况好很多,感觉得出对彼此的感觉已不如当初那么厌恶。
一旁的舒晴米与盛星霈识趣地不打扰他们聊天,和另两人相比,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平和,会说些芝麻小事打发沉默。
除去结婚这件事,挺乐见其成老妹与他在一起……听着身后隐隐约约的聊天,舒晴米倏地想起前几天老妈的探听,偷问他们处得如何,问了他对盛家兄妹的看法、老妹对盛燎焱有什么感觉。
只是,没记错的话,一开始不是……算了。沉吟了会儿,舒晴米耸耸肩,将心里的疑惑抛诸脑后,接着又忆起偶然间听见老爸老妈与爷爷报告这件事……看来长辈们异常关心呐……着实哭笑不得。
转学来时正好是高二升高三,读没多久,冬季的毕业旅行来临,学校排定到南部游玩。虽然去的地方同样都是那几个,不过还是挺让人期待的。
坐了几小时的车,众人到达头一站目的地,一座大型游乐场。纵使过了会为这些游乐设施疯狂的年纪,和朋友同学在一起就是觉得很棒,直到下午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吃完晚餐后,他们来到饭店把私人物品放好。见时间还早,没人想乖乖留在房间内休息,于是朋友们相约一同到饭店附近的大街上逛逛。老师有说,只要在晚点名时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去别的地方或不能去的地方惹事生非,其馀不管,顿时街上满是人声。
和朋友才逛了一半店家就懒得再走下去,不管怎么逛,卖的东西都一样,无趣极了。盛燎焱买了点食物回饭店,走到门口才想起房间钥匙在其他人身上,只好转战到饭店旁边的大片绿地上。幸好出来时顺手拎了瓶水,不怕口渴。
本来要找舒晴米一道出来走走,可是他班上的人都说他不在,似乎到达饭店放下行李后人就跑了出去,没人看到他跑去哪……因为是转学生的关系,在班上似乎还没有朋友,外加高三正值升学重要时刻,更没人理他。
漫步到稍微里面点的地方,他随便找了个木椅坐下就要祭祭自己的五脏庙,突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飘来,盛燎焱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没看到半个人,这里只有他在。
是风吧……他耸肩。
曝露于寒冬中的手掌能捧着热腾腾的食物真是舒服极了,这几日寒流正好来访,纵使是不太怕冷的他,也无法抵抗地穿上黑色连帽羽绒外套保暖,里面则穿了件薄长T。
蓦然想起什么,他噗地笑出声。怕冷的舒晴米一定是穿了好几件高领毛衣与厚外套,竹竿般的身材便会像吹气球一样变大,光想就好笑。
眼角不经意瞥见笼罩在路灯下的一片绿意,瞬间视线被黏住似地移不开,瞳里映入在灯光照不太到的略暗处掉落的一个发圈。
没什么特别,应该是有人不小心掉了或是随手乱丢,这个发圈也很普通,两条白色小鱼在两端配上红色框与细绳,感觉像女孩子用的东西。
盛燎焱蓦地想起他曾在舒晴米身上见过,那时瞄到还取笑他竟然用这么娘的发圈。
他说那是他老妹丢给他用的,舒晴迷本来打算绑头发,后来觉得不适合、不顺手就丢过来。觉得不用白不用的他便也随手拿来绑,而他手边所有可爱的发圈全是她转送。
记得自己问过他为什么不剪掉头发?他说麻烦。
现在想想他要每天绑头发,也很麻烦吧?真搞不懂他的标准在哪。
认识久了才知道,其实舒晴米很怕麻烦,更不喜欢造成别人的困扰,而后者是造就他逞强的主因。
看着看着,盛燎焱不由自主走过去捡起来。
发圈看起来很干净,好像是刚掉没多久,说不定是他的。将东西塞入口袋中,打定就算不是反正丢给他就是了的主意,盛燎焱转身打算回到椅子上继续享用食物,岂料脚底一滑,身子一空,整个人竟然往后滑下!
「哇!」
一声尖叫,有什么东西落下与草泥摩擦发出吵杂的声响,旋即一片安静无声。
第二章
寒冬夜里,在无人的大片草地上,有个奇怪的声响随着冰冷的风四处飘散,那不像风吹过的声音,很像某样东西在草丛间移动而发出的吵杂声,听来有些吓人。
「靠!」盛燎焱紧抓树枝,心里狂爆出一堆脏话,顾不得脸部手部被树枝碎石弄伤地慢慢往上爬去。
好险在掉下去时千钧一发地抓住了坚固的树枝,虽然手指被尖锐的细枝刺伤了,总比整个人掉下林间小坡要好。他费了一点时间,终于爬上来,累得倒在草地上拼命喘气。
绝对要去抗议!瞪了一眼这里,看到一旁处于灯光外的模糊木桩、缠绕的数条黄线和不够清楚的警告标示,盛燎焱觉得自己有够衰。
好死不死其他地方都防护得好好的,就是他踩空的地方大唱空城计,黄线断得干干净净,连点渣都没,任谁只要靠近一点很容易就掉下去。
「搞屁啊!既然断掉了为什么不修好?」气愤的吼完,他耳尖捕捉到奇怪声响,凝神静听数秒后,确定不是自己多心,真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像是风,不知从哪传来。
「谁?」他猛然坐起,瞪大红眸看着四周,肯定了声音潜伏于前方一片漆黑之中。
「有谁在上面吗?」
是人!原来有人和自己一样不小心跌下去了!
「喂,你是不是掉下去了?没事吧?爬得上来吗?」盛燎焱扶着树干往下喊。
「燎?你是盛燎焱?」对方的声音有点小,听起来有气无力。
「你认识我?」盛燎焱马上就会意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晴米?你是晴米?」
「对。」对方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等我一下!」
盛燎焱环顾四周,使用暴力将周围黄线全部扯下来,将数条绑在一起增加坚固性,大声的问:「你掉到很下面的地方吗?」
「嗯。我试着爬上去,不过没办法,要不要请人……」
「我把黄带子丢下去,拉你上来。」
选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绑紧黄带子,盛燎焱将另一端缠上小树枝往下丢,「我丢下去了,你看到了——啊!这里没光,你根本看不到!」他十分懊恼地望着上方路灯,一副很想整个拆下来照明的样子。
「你有没有带手机?用闪光灯,还是手表,你的手表有夜光功能吗?」
「有!」
一听,盛燎焱高兴地拉起黄带子,重新再往下扔去。
费了不少时间及力气,他总算将舒晴米拉上来,穿了不少衣服的他理所当然重了点,还曾数次跌下去,惊险万分。
「哈、哈、哈……」
两人躺在草地上不停喘息。
「谢了……」
「你怎么会掉下去?」
舒晴米道:「散步的时候因为人太多,不小心被推下去。」还昏了几分钟,醒来时发现自己遇难,更惨的是任他怎么叫怎么喊都没人回应,夜又深了,糟糕透顶。
他一直试着往上爬,可惜试了几次都滑回原位,摸索之下也不像有别条路可走,只好安慰自己晚点名时老师应该就会发现他不见,出来寻找,他甚至已经做好在这待上一晚的心理准备了,要知道这时候听到有人,还是熟悉的声音是多么令人精神大振!
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树林,想想数秒前的遭遇,舒晴米仍心有馀悸,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小心被推下去?」盛燎焱瞠目结舌,「你在下面待了多久?不会是下令解散后,你就掉下去了?」
「差不多。」舒晴米沉重的表示。
足足几个小时!
「你没求救?」
「没有人经过,我又忘了带手机出来。」
「笨蛋!」
「以后我会乖乖带手机。」舒晴米连忙发誓,瞟他一眼,「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应该找大人来,就不会这么累了……我很重吧。」
「谁有空想这个。老实说你穿的衣服真的太多了,像颗球。」盛燎焱咕哝,现在才发现他的确可以找人来帮忙,「不过你已经得救了。」
「是,帅气勇猛的大英雄,力大无穷。」
盛燎焱朗声大笑,手指不经意碰触到一个冰冷有弹性的物体,反射性握住,「你的手好冰。」
「呜!」舒晴米猛地一震。
「你受伤了?」盛燎焱马上爬起来细看。
就着灯光望去,细长的手指多了无数伤痕,里头沾了不少泥土碎石,还有些细树枝扎入皮肤里……红眼一抬,那张苍白的脸蛋也是伤痕累累,看得出他拼命过了。
「水!」盛燎焱冲过去把木椅上的水瓶拿来,转开瓶盖,「会很痛,忍耐一下,我帮你把伤口弄干净。」
透明冰冷的水流出,舒晴米咬着牙任伤口发出疼痛嘶吼,心知对方已经尽力缓缓倒着水以减轻痛楚,只是有些伤一定要轻拨才能将泥沙冲掉。
安静地见对方专注的神情,温柔的清理自己伤,舒晴米望着望着,乌眸不禁看呆了,深深被吸引住,霎时一种不同于不安的心跳悄悄取代,止不住的微颤不知不觉消失。
有他在,没事了,可以放心了——这个人的存在带来强大的安心感。
这些早从那一次见面就明白,现下感觉更是深刻许多。不知怎么地,即使很痛也没关系,好希望能一直继续……发现自己在想什么,舒晴米一怔,不等细想,注意力被低沉的声音给转移。
「你超容易受伤。」将细树枝拔出的时候,盛燎焱突然发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