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就算无柳报了救命之恩了,日后互不相干,无柳也不会在寄住府上,照料之恩,容无柳日后再报。”柳儿躺在那,眼睛直直的看着文祥,面色严肃的说,若是文祥真的扑上来,凭自己也无还价之力,只是毁了他在他心中的形象,柳儿一直觉得,他是个正直之人。今日要是真的证实他不过是个色徒,断然不愿再跟他有何瓜葛。
文祥见柳儿这般毅然,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头脑也清醒了不少,以往自己哪有如此心急的时候?更何况柳儿不是买回来的,一直当客待着,此时这般,确有不妥,再者,若是真惹得他离开,不是亏大了?一起身,爽然一笑:
“哈哈,无柳兄果真是个童子之身,这般玩笑也看不出来,罢了,也不枉我这般演技。”一挥手,头也没回的走出内屋。
柳儿松了一口气。心里某个地方还是一松,幸好,他不是那样的人。又一惊,为何这般不希望他是那样的人?摇摇头,或许他是自己的救命之人吧,随即释然。
采月自屋外小心翼翼的进了来。
“公子,二少爷今儿来何事?”见柳儿从床上坐起来,急忙上前扶了,开始忙道着给柳儿更衣。
“说是得了个物件,让我瞧瞧,怎么了?”柳儿见她问的蹊跷,不禁问。
“只是看个物件,何必一大早的就来了……”采月低着头,依旧忙叨着柳儿的衣着,没发现柳儿的眉头轻轻一皱。
“一大早就来了?”这样说来,岂不是看了自己半个晌午?
“是啊,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只是看个物件,二少爷还真是怪。”采月无心的说着,孩童一般的天真让柳儿不禁笑笑。
“或许真是个了不得的物件呢。”喃喃自语,像是安慰自己,半晌,又对采月说:“往后若是有人来,定要先叫醒我。”
“二少爷不让,说是怕惊了公子美梦。”采月已经帮柳儿穿好,围着柳儿转了一圈,又拽了拽佩带,才满意的笑了。
“那就在他进来之前叫醒我。”柳儿不肯退让,采月到是一惊,随即又笑了。
“是是是,不想我们公子也会害羞,被人瞧见晌午了还在睡,怕是传出去要当笑话了。”采月以为是这样,毕竟她一直在这别院待着,对外院的人不甚了解。说着将一盆清水端到柳儿跟前。
“我被笑话,看你是开心了?”柳儿也不愿多解释,将毛巾泡进水里自顾自得擦起脸来。
“哪能,采月记住就是了,公子快些吧,怕是二少爷等急了。”采月心想一定是个贵重玩意,不然怎会等着一晌午?
柳儿不语,接了干毛巾擦了擦脸,整了整衣裳,这才出得门去。
07.
转过屏风,看见文祥修美的背影,柳儿心中一叹,这样的美,自己竟要以假面相对,不禁莞尔。看向文祥注视的地方,那是自己很久以前写的,唰白的纸上赫然一个柳字,也只是自己即兴,采月非说瞧着好看,也就依着她挂了起来。
“文祥兄见笑了。”柳儿意将文祥拉回来,便起先开口。
“好字!”文祥见柳儿出来,转头看了看,又去观赏那字。
“称不上好,文祥兄过奖了。”柳儿刻意跟他客气,刚刚的事情,他可不想在上演。
“无柳谦虚了,这样的字,怕是一般的书法都不能相比,看来无柳有位好先生啊。”文祥倒是出自真心的夸奖,这样刚劲有力一气呵成的字,怕是自己也写不得如此传神。
“倒真是位好先生呢。”柳儿也看了看字,眼光又似乎看向了很遥远的地方,眉间不经意露出的淡淡的愁意让文祥的心一揪,这般模样,直叫文祥看了心疼,想起救起他的那个夜晚,刀光剑影,血色满天,恨不能一把将他揽入怀里,叫他不要再去回想。
“也是无柳天资好,怕是我这一生也写不来这样漂亮的字了。”看起来这么柔弱的人儿,怎忍心让他陷入痛苦的回忆?文祥立马将话题转了。
“文祥兄过奖了,倒是刚刚说的物件,着实让无柳好奇。”柳儿叹口气,转入了正题。
“喏,就是这么个物件。”文祥见柳儿脸上重拾笑意,不禁心里一松,转手从衣袖里掏出个玉葫芦。
这果真不是个平凡的物件!连柳儿这不甚懂玉的人都惊觉不已。这玉雕刻精细,表面光滑,无论从哪一面看去,都找不出一点瑕疵。整个葫芦大拇指大小,通透清亮,不见一丝杂质,放在手上,清澈的凉意慢慢渗透下来,让人不舍得放开。
“喜欢么?”文祥见柳儿目不转睛,不禁心里暗喜,昨个回去的时候一眼瞅见佩剑上的这个玩意,不知怎的就想着送给他,这个小物件足以抵过几个别院了,可是若是送给他,文祥却一点不觉心疼。
“这么贵重的玩意,文祥兄可要收好了。”柳儿纵然不舍,还是将葫芦送回文祥手中,不能要这东西,不然,就真的让他算计了。
“这是要送给你的。”文祥见他欲将葫芦还给他,开口道,一步退后,不去接。
“无柳怎能接受这般贵重的东西,在府上叨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柳儿下定决心不要。
“你若不要就扔碎了在地上吧,送出去的东西,我定是不会在接过来的。”文祥一扭脸,不去看柳儿,像是闹别扭。
“这叫无柳如何是好?”柳儿拿着这葫芦,此时觉得是这般烫手,不扔就得收下,扔了,一是可惜,二是东西是在自己手上扔的,也得算得他的。
“随你喜欢就好。”文祥也不多说,转头看看柳儿,继而转了过去。
“那无柳先代文祥兄保管着,哪日若是能用上,再从无柳这拿回去便是。”看着文祥,柳儿只觉得好笑,这样一个魁梧的男子,闹起性子竟也这般可爱。
“那你要随身带着,不定我什么时候就用着呢。”文祥见柳儿收下,开心的转过来,补充着说道。
“无柳记下了。”柳儿不知如何是好,若只是刚刚那个满脸淫靡的汉子倒还好应对,此时文祥这一脸的无邪,倒让柳儿头疼起来。
“好了,今日无事了,不知无柳明日是否有安排?”文祥岔开话题,过会还得去小柔那,那丫头一晌午没见着他,估计又该闹了,只是这边着实勾着他,只得明日再约。
“文祥兄可有何事?”柳儿避而不答,心想怕是明日又要被他牵着走了。
“也不算大事,只是你来府上从不曾走动,带你出去看看,这院子里太闷了。”独自带着他出去,只是想着就觉得心跳加快。
“文祥兄只管去忙,无柳的事不许操心了。”柳儿想尽量避免跟他在一起。
“不成不成,看样子是无事了,那就这么定下了,明日我来接你。今日还有点事,先告辞了。”文祥不等柳儿答复,自顾自的下了就论,转身走了出去,心里咯咯的笑起来。
柳儿一脸无奈的站在原地,这叫他如何是好?
08.
第二日,日头刚刚升起,柳儿就梳洗完毕了,为了怕昨天的事情再次上演,柳儿只得舍了赖床的时间,谁想,直到快到正午,依旧连文祥的影儿都没见着。
“公子,你说这二少爷是怎么了?”采月在屋子里来回渡着步,不是的朝门外看一眼。
“嗯?怎么了?”柳儿自顾自的看着书,抬头瞅了采月一眼,又低下头。
“昨个不是说好了么,怎么今天就爽约了?”采月一脸的不满。
“呵,或许是有事吧,看看你,就这么想见到你家二公子啊。”柳儿撩了一把散落下的长发,笑眯眯的端详起采月来。
“公子真是,采月还不是替公子着想啊,跟二少爷混熟了,以后说不定也能昨个大官什么的。”采月一脸的不服气。
“你以为官事说当就当的?”柳儿依旧笑着,对这丫头,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人说不好,反正要是二少爷,那肯定好办,公子不知道么,当今的太子妃,可是二少爷的妹妹呢。”采月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柳儿,柳儿的心不禁一怔。
“太子妃?”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又立即被温柔掩盖了。
“对啊,公子不会不知道吧,好多年前的事了呢,这要是太子一当朝,二少爷肯定飞黄腾达,到时候给公子弄的官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啊,想的倒是远呢,百姓家,还是少议论朝廷的事。”柳儿依旧微笑,无比温柔的微笑。
“哎呀,公子真是的,采月不管你了。”采月说完,气呼呼的跑出去了,留下了一脸笑意的柳儿。
太子妃是文祥的妹妹。这着实是个大消息,当初只知道文祥是大户家的孩子,不成想居然是皇亲国戚!一丝念头在柳儿心中划过,又很快被压孩子下去。毕竟那是恩人,怎么可以利用呢?
眉头紧蹙,柳儿低头想的入神,全然没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温柔却又低沉的声音传来,惊了柳儿,一瞬间有些恍惚,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回来。
“一些琐事,文祥兄可有何事?”自失态中调整了过来,柳儿抬起了头看着文祥,招牌式的微笑。
“昨个不是说好了么,带你出去走走。”文祥看着眼前的笑脸,心中一悸,差点就没控制住前伸的双手。
“那想去哪呢?”柳儿想起身,不想坐的时间太久,乍一起身,眼前一片昏黑。
文祥看见柳儿身体前倾,赶紧伸手扶住,柔软的身体贴近了自己,又控制不住般的往怀里揽了揽。
“怎么了?不舒服么?”文祥温柔的连自己都觉得诧异,自己几时这般对待过别人?即使是小柔,自己也未曾如此小心。
“无碍,怕是近来天凉,有些不适吧。”柳儿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轻轻拿开文祥揽着他的双臂,正了正身。
文祥一愣,随即又笑。
“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改天在出门好了,今日就陪无柳说说闲话罢了。”
“无柳倒是想出去走走呢,总是呆在屋里,倒还真是有几分寂寞。”柳儿依旧瞅着文祥笑,只是这笑意里,有了几分别人不能察觉的挣扎。
“既然无柳想出去,那这样吧,今儿京城最红的歌姬雨晴儿在聚贤楼放场,说是有几分看头,我们不妨去看看。”文祥说着,目光始终没有从柳儿脸上离开。
“随文祥兄。”柳儿转过身去,故意避开文祥的目光。
“那我出去吩咐一声,呆会再来接你。”文祥见柳儿背过身去,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背影。
“文祥兄忙去便是。”柳儿也不回头,听着文祥的脚步渐渐远去,不禁听叹口气。
文祥啊文祥,莫怪柳儿不义,只是家仇太深,叫柳儿如何能视而不见?此生恩情,纵使化作牛马,怕是只能等来世再报了。
09.
日头渐落,文祥来接柳儿,跟着他上了马车,悠悠忽忽的走了一阵,坐在车上,文祥一动不动的盯着柳儿,柳儿无处躲避,只得一直低着头。终于捱到了车停下来,被小心翼翼的扶下车,抬头便看见了一座宏伟的建筑,硕大的牌匾上聚贤楼三个字映着落日的余光闪闪发亮。
“真漂亮!。”柳儿看着眼前的楼,不过三层,设计却极其精妙,仿佛每一个细节都未曾忽略,在余光的映衬里煞是好看,便开口赞叹出来。
“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来。”文祥看着眼前的人儿笑容满面,心里自是跟吃了蜜一般,不由话语里满是宠溺。
“无柳何德何能让文祥兄如此照料,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柳儿见文祥赤luo裸的热情,心中暗叹,故意拉开距离。
“无柳客气了不是,你我二人之间,何谈愧字?如若这般客气,莫怪我要动怒了。”文祥见柳儿开始客套起来,心里不悦,他何时这般动心讨好过一个人?却不见这人有欣喜之意,纵是心急,也只得按压下来。
“文祥兄莫气,怪无柳糊涂了,只是为何此时就来?里面怕是还未开场吧?”柳儿见文祥不悦,立即调转话题,这会楼前空空旷旷,半天见不到人进去。
“之前并未订场,只得提前来了,无柳可知雨晴儿这一场会来多少人?不早些时候怕是不能进去啊。”文祥见柳儿转了话题,也跟着转过去,柳儿的机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哦?不想区区一个歌姬也有如此大的名堂。”柳儿感叹,曾听司徒熏儿提起过,歌姬多是风尘女子,是贴近不得的。
“这便是无柳少见了,听说当今宰相的亲子宇文弘少爷千金下聘都未曾请动雨晴儿去府中一叙,此人出场是随了性子,可不是谁想看就看的。”文祥眯起眼睛,似乎有意告诉柳儿他是如何用心,怎奈柳儿却未动心。
“倒是个奇女子,无柳到着实想见见了。”柳儿微笑着看文祥,心里却暗自感叹雨晴儿的清贵,风尘女子不为金钱所动,足以让柳儿刮目相看。
“无柳还是莫要太贪心,能见雨晴儿舞上一曲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天下真正能见到她真面目的怕是太少了。”文祥说的是实话,另外还夹杂些许私心,若是真的见上了,都说雨晴儿相貌倾城,柳儿被她勾了魂儿去改如何是好?
“哦?莫非此人出门还蒙面不成?”柳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好一个怪异的女子。
“正是,此人通常都以假面示人,即使是放场也只是用面纱将脸掩住,可叹即使这般,舞上一曲也是让人如见仙女下凡。”文祥说着暗自陶醉起来,雨晴儿的舞,他见过几次,若不是怎也不能接触,怕是早就对她下手了。
“那世人如何知道此人面貌?若是别人假冒了,该如何分辨呢?”柳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文祥,先前的丝丝愁意全然不见,清纯的模样看的文祥心头小鹿乱撞。
“雨晴儿是个倾城美人,当今最年轻的剑客萧昱亲子为她抚琴,世人未见过雨晴儿,却对萧昱甚是熟知,见了萧昱也就见了雨晴儿了。”
“萧昱又是何人?”
“最年轻最有为的剑客之一,却为了雨晴儿舍弃剑道,只一面之缘就甘愿随之左右,不知疼煞了多少老剑客的心。”文祥依旧端详着柳儿天真的模样,对柳儿的疑问虽一一作答,却浑然没记进心里。
“呵,还真是神秘的人呢,柳儿更想见见了。”想当年丰盛一时的原野书生和笑面美人他都熟悉的不得了了,难不成还有更神秘的人?
“还是快些进去吧,再晚些怕是连舞都见不得了。”文祥笑笑催促到,不是他想进去,若是能一直看着柳儿那副表情,即使站上一天一夜他也愿意,只是再如此下去,怕是真的控制不住将柳儿揽进怀里,对这个倔强的小东西,心急不得。
“也是呢,若是连舞上一曲都见不到,柳儿岂不白来一趟?”柳儿笑笑,收了刚刚的可爱模样,转身走进楼去。
文祥摇摇头,跟了进去,心想,怎么能说是白来呢?自己忙里抽闲的来陪他,却被他看的无足轻重,虽不觉得气,心里某个地方还是隐隐痛了一下。
进了屋,文祥和伙计好一顿口舌才领柳儿找了个里台子近些的位子坐下。
坐下了之后,柳儿打量起来,这屋子着实的大,怕是他两个小院的大小,上下两层,中间是个水池,池子中央有个莲花状的白色台子,晶莹剔透,映着水光,星星点点的光亮看上去仿若仙境。怪不得文祥说是如仙女下凡,这般意境,就是个普通女子上去也够让人心猿意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