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搭几点钟的车回去啊’？在确定你已经放弃结婚之前，我才不会回去呢。”
男人像在和撒娇的小孩子说话一样，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叹了一口气。
“那你想怎样？要是我直到开学之前还没放弃的话，你就打算整个暑假都耗在这里吗？我不可能留你在家里住的，那你只能住在旅馆里了。你有那么多钱浪费吗？”
“所以你干脆快点决定不结婚啊。”
“你说得还真理所当然。拜托你从我的角度想一下好不好？你怎么这么幼稚？”
被戳中痛楚的杜瑞一下子涨红了脸。
会对彼此之间巨大的年龄差感到自卑的不单单是男人。因为还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他总是感到自己无法和对方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我、我幼稚？那你呢？明明不喜欢女人，还要骗婚，就只是为了不让外界的人感到自己是个异类。你有想过那个女人的感受吗？将来如果有了孩子，他又会怎么想呢？你看看现在很多同性恋骗婚的事例，最后都是骗婚的那个被骂得狗血淋头，身败名裂。你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聪明，但说不定这反而是最愚蠢的一着呢！”
说得越来越激动的杜瑞没有察觉到男人红起来的眼角。等到被对方粗鲁地推出门外的时候，才猛然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根本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肯定生气了。
心中的不安如乌云般聚起来。正打算去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你不知道哪里有旅馆吧。”
闷闷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男人就径直走过了自己的身边，朝前面走去了。
明明被自己刚刚的话语伤害了，却还是这么关心自己……一股暖流在心底流过。
杜瑞深呼吸了一口气，马上紧跟上对方。
38.阻挠
男人给杜瑞挑了一间看起来虽然有点旧，但挺干净的便宜旅馆。想到自己这个外地人去找的话，肯定会被宰得一脖子的血，杜瑞正打算道谢，却听到对方沉着脸叮嘱道：“你还是明天坐车回去吧。”
当时他们还在一楼的大厅里，杜瑞也不好把话挑明，但还是语气坚定地回了一句“我可不能让这趟路白走了”。
来到煞风景的狭窄单人房后，杜瑞马上躺到硬板床上，毫无睡意地直盯着天花板看。
男人很懦弱，但也很固执，而他……也太没用了。
杜瑞朝着天花板举高了自己的双手。
虽然看起来修长有力，但终究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好想快点长大。一道声音在心中响起。这已经不是小时候想要买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想要玩到什么时候都没人骂的那种单纯心情，现在他是怀着苦涩的情感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时，杜瑞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当第二天睁开双眼时，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间陌生的房间，花了好大功夫才终于回想起自己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追恋人而跑到他乡来，还真像电视剧才会出现的事情呢……苦笑着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番后，杜瑞简单洗了洗脸，就一边打开手机，一边朝门外走去了。不过他还没按下按键，手中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了。
那个人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他惊讶地顿了顿，但在他看清楚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名字后，稍稍兴奋的心情马上平复下来。
“听说你真的坐车去那里了？”
是好友打来的。劈头就是这么一句问话，可以看出对方到底有多惊讶。
“昨天就来了。不是你把地址告诉我的吗？”
“我真没想到你会去嘛。”
“什么嘛。”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叹气声。
“不，该说我真没想到你中毒那么深。”
好友根本就不能理解他对那个人的迷恋，也不愿意去理解，但杜瑞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和好友争执了。
“总之我会把事情搞定之后再回去的。放心，我已经跟家里的人说好了。”
“这样啊……”
虽然是附和的话，却透露出不予苟同的语气。他知道好友是关心自己才打来的，但想到这个正在和自己通话的人一心只想自己和那个人分开，他就不由得感到有点郁闷，于是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男人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话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认为被知道的话将会遭到周遭人的歧视和不理解，而他现在也感受到了。就算是关心自己的人，也只会抱着想自己悬崖立马的念头，从来不会从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正因如此，那个人才会执着于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这么想想的话，或许那真的是无可奈何的决定，但他真的不想放手呢。
挂掉电话后，杜瑞就马上打电话给男人。因为之前一直都无法接通的，所以他还猜想过自己是不是被拉进黑名单了，但这次电话在响了两次之后就接通了。他兴奋得差点踩漏了一级楼梯。
“早上好。”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开口就是普通的一句问话，然后他就听到了轻轻的笑声。
“已经10点多了呢。”
因为昨天两人分开时，男人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高兴，所以杜瑞还以为对方会生自己的气。在听到熟悉的沉稳声音后，他不由得抚了抚胸口。
“昨天很晚才睡嘛。”
“很晚才睡？都在想什么呢？”
“想你啊。”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知道对方在害羞的杜瑞更加把劲地说出一些露骨的情话来，其实连自己都快起鸡皮疙瘩了，纯粹就是为了欺负男人而说的。
“……我要挂电话了。”
男人难得语气生硬地如此威胁道，看来真的被惹火了呢。
之后两人就开始谈起了无关紧要的话题。明明是一些无聊的话，杜瑞却完全不觉得闷。或者说，他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就满足了吧。恋爱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正当两人谈着谈着的时候，一道娇嫩的声音插了进来。因为声音较小，而且本来杜瑞大半靠猜地去听广东话的，所以他是一个字也没听出来，但很明显声音的主人，男人那个肉嘟嘟的外甥女是在撒娇要男人陪他玩。
意料之中的，没过多久，他就听到男人有点慌张地说道：“对不起，我先挂电话。”
“慢、慢着！”杜瑞连忙叫住了对方，“你几天什么时候有空？当我的导游嘛。反正都来到这里了。”
男人呃了一声之后就沉默了。正想着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没空的话直接说就好了嘛的时候，杜瑞马上明白过来了。心情顿时掉到了谷底。
“不会又要和那个女人约会吧。”
男人没有应话，但也验证了他的想法。杜瑞生气地冷哼了一声。
“你们还真闲呢，天天腻在一起啊？”
其实自己才是天天和男人腻在一起的那个。是啊，情侣的话自然会有空就呆在一起了，更何况是在以结婚为前提的情侣，但此时杜瑞却真心地觉得这么做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不准去！”
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最后化为语气极其霸道的三个字。电话那头传来了咦的一声惊讶声。
“我说不准去，听到了没有。”
“但是我已经和那个人约好了……”
“那就爽约啊。反正你也说那个女的对你很冷淡的吧。”
男人为难地吐出了“但是”两个字，然后就轻轻啊了一声，接下来是男人和小女孩说话的声音。看来似乎是不甘被冷落的外甥女在抢舅舅的手机。
在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他很难从男人口中得到不去约会的确定回复，无奈之下只好要求男人说出约会的地点和时间来。
“你、你想跟来吗？”
“我只会在一旁看着。”
听到自己的承诺后，男人还是不相信地不肯松口，不过小女孩似乎闹得更厉害，而他也装出很生气的语气不断要求男人说出来。手足无措的男人在混乱之中还是把地址和时间告诉了他。
电话挂上了。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杜瑞感到自己的内心从几分钟前的晴空明朗变成了乌云万里。
下午2：00，在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杜瑞就来到了男人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约定碰头的地点。男人在20多分钟后来到。想到那个女的应该也差不多要到了，杜瑞只是在附近的一间能看到窗外的咖啡店里等着，但时间一秒秒过去，得到快3：00的时候，那个女的还是没有出现，杜瑞终于忍不住走到男人身边了。
“那家伙似乎又想爽约呢。”
因为杜瑞是从身后走过来，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男人吓得缩了缩肩膀。
“你、你不是说只会在一旁看着吗？”
自己是替男人抱不平才走过来的，想不到马上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类似逐客令的话。
“是啊，我是在一旁看着，看着你像笨蛋一样傻等。”
“不是的，女人打扮很花时间啊。”
正想大声斥责为那个女的辩护的男人，却突然听到对方惊讶地叫了一声。
“啊，她来了。”
39.情敌
听到男人这么说后，杜瑞马上把头转向男人所示的方向。
在等待的期间，他一直在丑化这个冷落他的恋人的坏女人。浓妆艳抹，衣着俗气，走路忸怩，脑袋空空的，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反而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正在朝这边走来的女人很普通，普通得叫人过目即忘，但也很朴素，看起来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这样却反而叫杜瑞感到了危机感。
“好啦，你快走吧。”
男人焦急地推了推他。
竟然要看着恋人和别人约会，在那一瞬间，杜瑞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窝囊废，但他也不想叫这个人为难。
沉着脸握了握男人的手，杜瑞闷声说了一句“你别忘了你还有我啊”，就悻悻离去了。说是离去，也不过是走到几米远外的地方，偷偷跟踪这两个人。
一开始那个女的还和男人有说有笑，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却十分般配的情侣，但没过多久，这种互动就越来越少。正如男人所说的，那个女的确实很冷淡，或者说心不在焉会更恰当一点。
当两人来到电影院的时候，因为比较多人，杜瑞得以走近一点，听到他们的对话。
“陶小姐喜欢看什么电影呢？”
对男人的问话，对方只是笑了笑，敷衍地回了一句“随便哪部都好”，然后又把视线投向别处了。虽然如此，温柔的男人还是在电影院的宣传单上挑出几部电影让对方选择，可惜仍然还是得到“随便吧”的敷衍回答。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杜瑞似乎听到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几乎想把恋人从那个冷淡的女人身边抢回来了。
明明长得普通到了极点，凭什么那样对待我喜欢的人呢？
带着满腔的不甘，杜瑞跟在两人后面买了同样一部电影的票。虽然不算是冷清，但电影院里还是有很多空位的，于是他也没有对号入座，而是坐到了两人身后的位置上。
在电影开始之前，受不了尴尬的沉默，男人只好一边看着宣传单，一边说起正要看的这部电影来。那个女的仍然在神游太空，只是偶尔笑着看向男人，十分敷衍地说一句“这样啊”。面对对方的冷淡，男人只能苦笑，叫在一旁看着的杜瑞感到越来越火大了。
忍耐的弦崩断是在电影开始播放的瞬间。
“咦？这部电影我看过了啊。”
杜瑞险些跌倒。
喂喂，为什么现在才发现？问看不看那部电影的时候，你不是点头了吗？而且刚刚一直有个傻瓜在一旁跟你说这部电影啊？敢情你真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在男人道歉之前，杜瑞马上出声了。
“啊，曾老师，你也在这里吗？”
两人同时回过头来。男人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的，在听到他出声后马上就不悦地皱起了眉毛，而女的则愕然地张了张嘴。
“你是刚刚的……”
杜瑞露出了一抹讨喜的笑容，但看向对方的眼睛却是冷冰冰的。
“这位漂亮的大姐姐，介意把老师借给我吗？我刚好有点重要的事想跟老师说呢。”
既然都说了有重要的事情，对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得到许可后，杜瑞马上拉过一脸不悦的男人，走出了昏暗的放映室。本来以为男人真的生气了，所以在走到外面偏僻的角落之前，杜瑞都不敢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好了，得先道歉才行。
这么想着转过身去的时候，却讶异地看到男人松了一口气似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的，杜瑞不由得咦了一声。
“很紧张吗？”
抚摸着胸口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男人皱着脸看了他一眼后，就低下头去了。耳朵呈现不自然的粉红色。
因为刚刚都在注意着那个女的怎样冷淡地对待自己的恋人，而且又总是得隔着一段距离，所以杜瑞都没有察觉到男人有多不自在。这么想想也难怪。这个人本来就是同性恋，要和一个谈及婚嫁的异性约会，加上那个异性还十分冷淡，未免为感到尴尬和紧张了。
想到男人明明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却还得拼命和不怎么理睬自己的人聊天，杜瑞就难以抑制地感到心疼。
他握紧了男人的手，柔声地说道：“干脆跟那个女的说你有急事要先走把。”
男人咦了一声抬起头来。
“不、不好吧。她可是特地坐……”
“但她看起来也没心跟你约会吧。”
被当面说出来的事实叫男人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垂下头去，显得十分沮丧。
“我果然是个很无聊的人呢。”
马上就把问题归因到自己身上。这种消极的个性叫他感到既无奈又怜惜。
“才不是那个问题。你很有魅力啊，是那个女人不识货而已，明明自己长得那么普通，而且没有意思的话，干嘛还要和你约会呢？闲得发霉吗？”
男人苦笑了一下。
“可能是顾忌到长辈的感受吧。”
“不是吧。”杜瑞顿时感到脱力，“不过你妈妈真是的，竟然给你介绍那种人，明明这里就有一个更年轻、更好看的有为青年的说。”
这次男人是真的笑出来了。脸上苦闷的神情也减了不少。
“如果妈妈真的叫我和一个男的相亲，我就把你介绍给她吧。”顿了顿后，男人眼角含笑地补充了一句，“还得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才行。”
看来他的条件更糟糕。
不想被继续挖苦，杜瑞马上回到原来的话题。
“好了，现在打电话给那个女的说有事先走吧。”
“咦？但是……”
“别但是了，你不打的话，我来打。”
不等男人说话，杜瑞就从对方的口袋里拿出了电话，而似乎不是真的想要阻止自己，男人在惊讶地啊了一声后也没有伸手夺回手机。
手机联系人上显示“陶小姐”三个字。看到男人似乎真的和那个女的不怎么熟络，杜瑞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陶小姐很爽快就同意中止约会了。本来就无心约会，自然也不会怎么挽留了。等杜瑞打完电话后，一直在一旁紧张地听着的男人马上露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看着这两个彼此都对对方没意思的人，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这个人是自己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