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苏墨在旁边笑，“你们最多有五天的时间准备，这个消息恐怕再过一天就该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天亮之前如果不想好，估计机会就是别人的了。”
罗方就那么看着苏墨笑着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他跟黑三两个人。
黑三磨着牙说，“苏亓他欺人太甚！”
“来支烟。”罗方跟黑三说道。
黑三从裤兜里拿出烟跟火机丢了过来，罗方抽出一支在嘴里点着了之后默默的抽了起来。
等一支烟抽完了，罗方才说，“跟上面联系，看上面是什么说法。”
黑三看着罗方没说话，罗方笑着说，“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交易的时候那东西要放在谁的手里。我们至少要带二十个人去，其他的分散进去跟接应。”
“这一次，他可能是真的要杀了你。”黑三去跟上面联系的时候跟罗方说了这么一句。
罗方含着烟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回九死一生。说什么把苏亓抢回来，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安慰了。
苏亓连话都不跟他说，他们之间能怎么样。当初结婚的事情苏亓现在必定也知道，但苏亓却是半点表示都没有，这已经是在告诉他过去的都过去了。
过去了，对着直朝前看的人来说，过去又算得了什么？也不怪乎苏亓现在看不见他，目光永远看的是远处。他是过去，远方是未来。
黑三回来的时候把上面给的条件说了，并说有人发了很大的脾气，空投的事情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事关一国面子，一点错都不能出。
“还有呢？”罗方问。
黑三嘴动了动还是说了，“如果到时候苏家这边……他的意思是说，杀了。”
罗方嗯了一声，又点了一支烟。如果苏亓在交易之后要耍什么手段，就算是杀了苏亓也得把那东西带回去。
可苏亓会不会耍手段？从他那边开出来的苛刻条件都看得出，他怎么不会耍手段，他都明着来了。
苏亓，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罗方在心里问，嘴里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烟圈。
最后一支烟尽，已经是凌晨五点，罗方掐灭烟头终于下好了决定。
那就死吧，反正现在跟死也没什么区别，至少那时候你还会在我身边哪都再也去不了，我也不用整夜整夜的失眠到处找着你的行踪。
罗方站了起来打开窗户，看着海平面上慢慢升起的太阳跟黑三说，“让他们来继续谈。”
苏亓进来的时候从罗方身边走过，罗方刚好看见他脖子上咬痕，心里又是一阵刺疼。
还是坐在苏亓对面，罗方的眼睛痴痴的看着苏亓，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再过不久，或许他们之间就真的走到了尽头，总有一个人会死在另一个人枪下。
罗方想，他希望能活着的是自己，至少他还能带着苏亓回去。活着的要是苏亓，他怕是要连骨灰都要留在那个十年有八年都会内乱的国家了，到现在他已经不再幻想他要是死了苏亓会如何捧着他的骨灰怀念他。
“武器我们可以提供，运输的途径也没什么问题。但交易的时候，我们这边的人必须有二十五个。还有，交易之后东西必须由我的人保护，这是最后的底线。”罗方说。
苏亓这一次终于对着罗方说了话，“我不急。”
他不急，要是东西被其他人抢先了，他最多是多找点雇佣军半路截货，所以条件这种东西在这几天里都可以慢慢谈。
罗方笑了笑，看着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撒在苏亓身上形成一圈光晕，就像是一尊佛像。一尊没有感情，已超脱轮回的佛像。
“苏亓，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么？”罗方突然问。
苏亓站起了身，语气淡然，“我只记该记得的人。”
罗方看着他再次缓步离开房间，在大门前又问了一句，“是唐建贤？”
苏亓回过了头，眼神带着寒冰，“他是我伴侣，终生不变。”
罗方笑了起来，从苏亓离开房间之后一直在笑，到最后干脆蹲下来抱住双手埋着头继续笑，笑到满脸全是泪水。
苏亓，你以前对我说过，说过：苏亓爱罗方，一生不变。什么不变，不变的只有死亡。
再起身，罗方的脸已是一片决然。
第九章
到达莫克洛，是在谈妥条件之后的第三天，那几枚导弹会在第二天的早上十点混在补给品中投下来。
罗方看着自己带的二十个人，再看这一片焦土，浑身热血沸腾。这才是真正的战场，真正的军人应该呆的地方。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可眼神里带着的都是坚毅。
偏过头看苏亓，苏亓带着墨镜，看不清眼中是什么神色，只是刚好这时他也偏过头看向自己，露出一个笑。
那个笑让罗方心如擂鼓，激烈的跳跃像是要突破胸膛。
“苏亓，这就是军人该在的战场。”罗方强忍着无法缓息的心跳对苏亓大声吼道。
苏亓已经收回了眼，然后转身上了车。
装着导弹的箱子很好确认，上面有不易发现的特殊符号。哄抢食物的难民都在武力下保持了冷静，等他们找到该找的东西离开之后才开始疯抢起来。
“先组装好还是等交易完成之后再组装？”检查完里面的零件，黑三问罗方。
苏墨在旁边笑，“不用组装，他们那有的是人，只是某些零件弄不上手而已。”
罗方看苏亓，苏亓只是漠然的看了眼箱子里的东西，然后让人搬上了车朝交易地点开去。
“苏亓，我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在战场上任意厮杀。”罗方对坐在旁边的苏亓说。
苏亓闭着眼，双手相交搁在膝盖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我也喜欢，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钱赚。”
罗方朝苏亓靠了靠，然后感应到腰间抵着的东西，垂眼一看是苏亓惯用的那把小巧的左轮。自嘲的笑了笑，往旁边移动了一分，罗方问苏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苏亓收了枪，说出一句让罗方以为这辈子那种话都不会从苏亓嘴里说出来的话。
苏亓说，“拉出来的屎，你能吞回去？”
真是不雅观的话，罗方想。把他们的爱情比作是屎，过去那十八年到现在想来真的有那样恶心？
那十八年对他而言，就像是他这一生所遇见过的最绚烂的花。在到达目的地之时，罗方这么想着。
前来交易的是头领下面最得力那个副手，身上的迷彩还沾着战火留下的灰尘。
罗方看着他跟着苏亓握手，那眼睛都笑眯了，却也掩盖不住那眼底的谋算。打算吃黑？罗方不动声色的想。
两边的人都荷枪实弹的对峙着，苏亓让人把东西拿出来跟人互相检查。一查就是五个多小时，足够那边的人组建出了一颗外型出来。
那人对着苏亓笑着说了两句，黑三翻译过来跟罗方说，“他要请我们去他们那做客，怕是要吃定黑了。”
罗方听了去看苏亓，只见苏亓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然后跟身边的人说，“告诉他，我在所有人里身体里装了人体炸弹，只要在两个小时之内我们没离开，要死大家一起死，包括这批军火。”
这一批军火要是炸起来，恐怕方圆几百里之内都得成一片焦土，谁也逃不掉。
那人拿着苏亓给的东西看了看，脸色难看得可以，在想了十分钟之后终于让这边的人把箱子递了过来。
去接的是罗方的人，再次大致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错之后才退回罗方身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又是站在最前面的人，黑三也一直没移过视线，没有人能掉包。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退到安全的地方，罗方问他，“炸弹是真的？”
苏亓看着他没说话，罗方突然心中一紧提着手中的箱子就往旁边扑过去。
可惜已经晚了，那一颗子弹已经打中他的前胸让他不自禁的滚了两圈。自己带的人也马上围了上来，瞬间枪声一片。
箱子被摔到了一边，罗方吼道，“东西！别管我！”
黄沙遍起，很快就遮住了罗方的视线。箱子，罗方伸出手，却是再也没摸到。
有人拖着他离开，罗方管不了自己胸前在喷血的伤口，吼道，“箱子！”
黑三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啧，两边的人都选在了这里埋伏，箱子还是等这打完了再说。”
罗方胸膛急剧起伏，眼眶欲裂，那手死死抓着扶着他的人，指甲瞬间抓破了手臂流出鲜血。
黑三大骂，“妈的，箱子还在，你给我松手！”
罗方听见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昏了过去。
罗方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年他跟苏亓说他要结婚的时候。那时候，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苏亓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当时满心犹豫，想着要是苏亓说不许，那他就不结婚。可等他眼皮都酸了，等来的是苏亓一句，滚。
罗方就那么看着苏亓的车离他越来越远，然后在那个位置站了整整一夜。
苏亓从来都不会对他说不，也不会干涉他的任何决定。这些他都知道，所以那时候他才有了那么狡猾的想法，自己开口等苏亓不答应，却也知道苏亓不会不答应，用那些借口为自己开脱，说是苏亓没有挽留他，没有阻止他。
他们同时结婚，又同时有了孩子，他那时候就一直在想他们曾经那些年算不算得上是爱。他可以确定自己爱苏亓爱得要死，也知道苏亓爱他爱得疯狂，可为什么他们又分开了？
苏亓，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路走？
罗方猛的睁眼，看见发黄的天花板，然后听见黑三的声音，“醒了？”
把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番，罗方才自嘲着说，“原来我还没死。”
黑三冷着脸，“你知道他想弄死你，那地方也是最好的选择，你为什么不防备？”
罗方听了不说话，他那时候心里乱了，不知道苏亓说的身体里有炸弹是不是真的。他怕一个不小心，苏亓身体里的炸弹就那么把苏亓炸得灰飞烟散。说是想着苏亓死，死了他就能在自己身边了，在真的发现有那种可能的时候罗方才发现自己怕，比死都怕。
他怕苏亓真死了，那一刻他心里就只有那么一个想法，想知道苏亓身体里到底有没有炸弹。他有防备，可在那一刻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黑三在旁边说，“跟这种人交易，被吃黑的可能太高，别说苏亓他们，就算是其他的军火商也会选择这么做。”
“什么时候离开？”罗方问。
黑三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罗方的胸口，“看吧，苏家把事情撒播出去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找我们，想出去没那么容易。”
罗方疑惑的问，“散播出去？苏亓不要钱了？不可能。”
要不是为钱，苏亓不可能来做这事儿，散播出去他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要换在一年多以前，他信苏亓不要钱也要把他弄死。可现在，苏亓眼里早就没了他，这种事情哪会舍得血本做。
“那是谁？反政府武装那边？”黑三问。
罗方摇了摇头，然后问，“我身上的伤要养多久？”
黑三看了一眼罗方，神情变得庄重起来，“你这伤估计也得养个半个月才能移动，要是有可能的话，我会带着东西先走。”
罗方点头，说，好。
第十章
罗方醒过来这天晚上，突然跟黑三说，“把箱子打开，再检查一遍。”
黑三皱眉，“什么意思？当时你把箱子丢在我们这边，是小鬼去捡的。”
罗方勉强起身，端过水壶喝了一杯水之后说，“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找我们，也还没查出是谁把消息透露了出去。我们跟苏亓那边不一样，他们那边的人大多是外国人，在莫克洛很好隐藏。可我们这边的全部是亚洲人，跟莫克洛人在外貌上的差距太大，不管怎么隐藏都有很大的破绽在。”
“这和东西有什么关系？”黑三问。
罗方笑，“现在最大的可能是苏亓放出的这个消息，那他为什么要把这消息放出来？吸引更多的竞争者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好处，要是真正的东西在他手上这才能更好的解释我们现在的处境。他一石二鸟，把所有火力吸引到我们这一边，又让他那一边可以尽量安全的把东西带走。”
黑三的脸一沈，马上让跟着的专家进了屋子。
箱子跟交易时候的那个一模一样，从交到罗方手里那一刻开始，中间除开两边交火那十几秒有不在，但也在那十几秒内让小鬼拿了回来。
打开箱子，里面的黑色盒子依然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拆开看。”罗方咬着牙说，一股不言而喻的慌乱在他心底蔓延。
黑三跟专家都看着罗方，罗方呼吸了一口气说，“拆开，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
黑三想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沉着脸让专家把盒子打了开来。
打开盒子那一瞬间，屋子里的三个人连呼吸都停顿了，最后一处连接处启开，三双眼睛全死死的盯在了那里──里面只有一块电子版，但绝对不是交易的时候他们检查的那一块。
东西被掉包了，在他们没发现的时候！
“去把小鬼叫进来。”深呼吸几口气之后黑三控制住情绪轻声跟专家说。
专家的表情也不怎么好，把东西重新装好之后，起身走出了门外。
罗方闭着眼睛低笑了两声，“我就说在他手里哪来的这么便宜的事情，看来我们还是太天真了。”
黑三黑着脸看着进来的人，并不是小鬼。
郭子皱着眉问，“三哥，找小鬼干什么，他出去探路去了。”
“探路，怕是跑路了。”罗方说。
那个叫郭子的男人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除开身边带的这十个人，其他人全是从这附近调过来的特工。谁知道里面有没人叛变，又有谁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不是当初那个人？
郭子听完黑三的话就青着脸走了出去，然后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垂着头说不出任何话来。
“叛变了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罗方问。
郭子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初步预计应该是在来的途中被掉了包，容貌换得太多，除了用暗号接头之外其他的什么都靠不准。”
罗方沉默了半晌，终于在郭子拿着自己的拳头砸墙的时候说了话，“让人带着那东西朝苏亓他们最有可能的方向去。然后放出消息，说我们被坑了，苏亓他们已经带着东西快出了国境线。”
“有人会信？”郭子说。
罗方点头，“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那些人都信苏亓那边的认为东西在我们身上，自然也就信我们是被苏亓骗了。只要带着东西去的路上一路留下线索，到时候不信的都得信。”
等把一切安排好，黑三才点了一支烟说，“我们都以为他该念旧情的，分析了他那么多年到底还是没把他给分析个透。”
罗方听了只是笑，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琢磨不透的东西，又有谁能一点不差的猜出别人的心思？
当站在这片土地上，苏亓对着他笑的时候，罗方就算是没看见他的眼睛但也深信不疑他们之间是还有感情的。
还有苏亓那不致命的一枪，用的是他没废那只手，他那时也信苏亓对他是还有感情的。
结果呢？结果是苏亓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东西那时候还在他们手上，只是一个转眼就不在了。
“这一年多，这边就没有人能混进苏亓那边去。”罗方问。
黑三抽了半支烟，吐出一口烟雾说，“苏亓比苏十二还要谨慎，你也发现了，他身边除了一个唐建贤，包括苏墨在内，都带着外国血统。只要外貌身体特征上看得出是亚洲人的，苏亓从来都不会考虑。也有派过少数民族的过去，但一样的没戏。时间太短，都还没经过考验，没到一定的地位，对我们完全没有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