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听说浩宇回来了,哪还坐得住,早叫下人抬着软轿,来了紫梅轩,看着顶着阳光扎马步的浩宇,心疼得什么似的,好像那挨罚的是他老人家似的,眉心皱得比那揉皱了的纸儿还要皱。
就连软轿上也坐不住了,柱着拐杖,走到浩宇身边,心疼得像个老母鸡,想将小鸡护在怀里,不让老鹰伤害。
“娃儿,累吧?到爷爷这来,轿子上坐坐。”
“不!”
浩宇倔强的拒绝了老太爷的宠溺,罚的时间一久,在烈日下汗水直冒,汗珠自鼻尖滴落,身上的水份似已被蒸干,说话的声音显得干涩,唇色显得泛白,仔细看去,竟似有些干裂,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唇。
老太爷一看他这小动作,心疼得不得了,敲着拐杖,吼着下人:“你们眼睛瞎了么?没看到我的娃儿口干了,快去倒些水来!啊,不,要冰镇杨梅水!快,要快!”
“那阳光好毒,快给小公子撑起伞儿……”
“小公子又冒汗了,快,快给小公子扇扇子……”
……
傍晚。
夕阳已红,浩宇的脸儿,也因疲惫而显出红晕,在夕阳下,格外的红艳。
“东方宏!你丫的有这么折磨孙子的么?当年你小时候顽皮捣蛋,你爹我都没罚得这么狠!”
老太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别说曾孙儿罚扎马步,就是陪在旁边的老骨头,也觉得吃不消了。再也管不了那么多,骂完那没心没肺的儿子,唤来下人,强行把浩宇抱离了紫梅轩。
第二天,浩宇去江小浪那的时候,凌霜一把将浩宇抱住,又哭又笑。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唤着“小祖宗,总算回来了!”
浩宇好不容易脱身,走到江小浪面前,垂着头。
江小浪正在弹琴,也没理会他。许久,琴音止住,他才开口道:“昨天给爷爷罚了?”
浩宇点头。
江小浪问:“浩宇可知为何会挨罚?”
浩宇道:“因为娃娃不听话,到处乱跑,差点闯祸了。差点把舅舅给害死了。娃娃知错了。”
江小浪道:“浩宇挨罚,并不是因为舅舅差点被杀。而是因为浩宇贪玩,把自己陷于危险境地。这几天,大家为浩宇担足了心了。”
浩宇垂头,道:“娃娃下次不敢了。”
江小浪笑了笑,道:“好啦。别难过了。人是在错误中成长的。做错了事,罚过之后,记住这次教训,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了。来,今天舅舅先教浩宇弹琴。”
江小浪捉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教他。
浩宇无心学琴,抬头望着江小浪,道:“舅舅。”
江小浪嗯了一声。
浩宇道:“娃娃要怎样才能把舅舅救出去。”
江小浪笑了笑,道:“为什么想救舅舅?”
浩宇道:“因为娃娃喜欢舅舅。”
江小浪道:“舅舅呆在这,娃娃也可以喜欢舅舅啊。而且,娃娃每天能看到舅舅,这样不是很好吗?”
浩宇道:“可是,舅舅在这不自由。”
江小浪道:“舅舅不需要自由。”
浩宇道:“可是,舅舅身上串着这链子,一定很疼。”
江小浪道:“早就不疼了。舅舅也习惯啦。舅舅做了错了事情,应该受罚。这样,囚在这里,舅舅反而安心呢。”
浩宇不懂,道:“做错了事,一定要挨罚吗?”
江小浪点头,道:“嗯。不管是谁,做错了事,都要受到处罚,孩子做错了事,有父母亲处罚,学子做错了事,有先生惩罚。”
浩宇想了想,道:“大人做错了事,就一定要禁脔吗?”
江小浪怔了怔,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双手剧烈的颤抖着。身子摇摇欲坠,脑海中一阵阵晕炫的感觉。
许久,无力的问道:“你……听谁说的?”
……
第79节:浩宇的恶作剧——红妆迷晓寒
浩宇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触痛了江小浪的心弦,小手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桌上的琴弦,自顾息的说道:“黑风塞的山贼们说的。他们说把人像牛羊一样囚禁在圈栏里,就叫禁脔。”
江小浪听得他的解释,心虚的吐了口气,刚才被浩宇一声禁脔吓出一身冷汗,这会嘘了口气,只觉口干舌燥,拖着当当响的链子,走到凌霜为他准备的柜子处,拿了瓶酒,就着酒瓶大口大口的喝着。
“舅舅……”浩宇终于发现江小浪的神色有些不正常。
江小浪嘶声道:“把那些话忘了吧。”
浩宇皱眉,道:“哪些话?娃儿说了好多话呢。”
江小浪沉默片刻,苦涩一笑,道:“舅舅酒瘾犯了,今天你和霜儿到院子去练剑好么?”
浩宇不敢多说什么,牵着凌霜的手,离开密室。
密室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可浩宇的心却觉得沉沉的,不停的想着江小浪的话,哪有心思练剑?
拿着剑,却只是劈在花丛中。
一朵朵娇艳的花儿被他的剑打落,花园中,一片落英缤纷,凌霜呆呆的看着浩宇,浩宇的神韵,与那人越发的相似,就是这随意乱砍的身姿,看着也有几分魅人。
不远处,万思南亮着一双眸子,看着缤纷花海中舞剑的身影,眼中闪着晶莹亮光,一脸的崇拜表情。
一个小婢女紧紧的跟着万思南,眼看着万思南的一双小小腿儿挪动着要靠近东方浩宇,小婢女赶紧的将万思南拉住,哀求道:“南公子,千万不要过去,姑爷要生气打你小屁屁的。”
万思南扁扁嘴,道:“人家喜欢和浩宇哥哥玩嘛。为什么爹爹不许我和浩宇哥哥玩?”
小婢女想了想,道:“听说,小公子的师父是妖怪,可能姑爷是怕你被妖怪吃了,所以不让你去的。”
万思南想了想,撇撇小嘴,道:“姐姐骗人,浩宇哥哥那么漂亮,不会吃人的。”
小婢女瞪着眼,道:“反正姑爷吩咐了,不许你过去。
万思南咬咬牙,道:“可是,我想和浩宇哥哥玩,怎么办?”
这边正僵持不下,浩宇已发现小思南,眉眼一弯,含笑走向小思南,把比他小一半的小思南抱了起来,捏捏他的小鼻子,嘻嘻一笑,道:“想跟哥哥是吧?”
小思南很用力的点头,道:“可是,爹爹不许南儿与哥哥玩。南儿好难过哦。”
浩宇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个啊,为什么呢?”
小思南扁扁嘴,委屈的道:“南儿不知道。哥哥耍剑好好看。南儿想学。”
浩宇奇怪的道:“姑父没有教南儿?”
小思南道:“娘不许南儿习武。爹爹不敢教南儿。”
浩宇哦了一声,叹道:“要不,哥哥悄悄教南儿,你说可好?”
小思南拍拍小手,笑道:“好耶好耶!哥哥当南儿的师父。”
“谁许你学武了?”
一个慈爱中,含着威严的声音传来,小思南吓得缩在浩宇的怀中,像小鸡遇到了老鹰,钻进老母鸡的怀里寻求庇护一般,一边躲,一边悄悄抬眸望向来人。
东方莫茹的手已伸向小思南,把小思南从东方浩宇的怀中夺了回去。
小思南频频回头,依依不舍的望着浩宇。
“这小鬼,喜欢你哩。”
晓寒自从与浩宇比剑比输之后,便成了东方浩宇的跟班兼护卫,虽然他心里万分不乐意成了浩宇的仆,可终究不敢违背东方宏的话。
浩宇进密室学艺时,他便守在密室的门口,浩宇出来,便不离浩宇附近,紧紧跟随。
东方浩宇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大树上传来咯咯笑声。一道人影从树上飞身而下,扑向浩宇。
晓寒吃了一惊,只当是遇到刺客了,剑讯速鞘,要刺向飞扑而下的身影。
东方浩宇一托一挡,就把那刚出鞘的剑送回了剑鞘。
动作干脆利落,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晓寒惊讶的看着浩宇,只觉这一托一挡之间,竟似有无限潇洒,就这一手,他纵然是心高气傲,也忍不住佩服。
浩宇把晓寒的剑送回了剑鞘,身形一转,伸长了手臂,准备去接住扑落的身影,可只是瞬间,只见他眸光闪动,眼中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将手收回,退后几步,负手站立,看着那身影扑倒在地上。
“唉哟!”
那飞扑而下的身影只以为自己这一落下,便会落到浩宇的怀中,谁知浩宇竟然闪到一边。
只听叭的一声,身子重重的落在地面,狼狈的啃了一嘴的泥,身子骨好像要散架一般的疼着,疼得她眦着牙,咧着嘴。
抬起头,扬着一张沾满了泥尘的脸,睁大了眸子,盯着气定神闲站在她面前的浩宇,咬牙道:“死小子!你伸手接下会死人么?”
东方浩宇眨眨眼,道:“贼丫头,我本来是想接住你的。可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原来,这从树上飞扑而下的人,竟然是黑风塞的贼丫头水灵秀。
“为什么?”
东方浩宇嘴儿一咧,恶作剧的笑了笑,道:“因为我忽然发现你的衣服上有一条毛毛虫,估计是你伏在树上时爬上去的。”
听到毛毛虫,死狗一般扒在地上的贼丫头已发出一声尖叫,也顾不得身上摔得生疼,从地上猛的跳起,尖叫着,抖着衣服,带着哭腔,道:“在哪?在哪呀?快,快,快帮我把虫虫弄掉,我害怕……”
浩宇摇摇头,道:“虽然我不怕虫儿,可那虫儿软绵绵的,又脏又丑,我真心不想碰啊。”
贼丫头眼中滚落泪珠,又蹦又跳又叫。泪儿哗啦啦直流,哪里还有那山中小女汉子的味儿。
浩宇看着她这样,恶作剧的笑容忽然敛去,心中生出一抹怜悯。喊道:“别动!”
水灵秀赶紧的呆立着,不敢乱动,颤声道:“好浩宇,快帮我把虫儿弄掉,我,我再也不要上树了……呜……”
浩宇道:“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水灵秀脸色微红,道:“你在黑风塞时,我趁你不注意,偷偷把你身上系着的一枚玉佩给拿了。到了东方府,就让门卫看了玉佩,玉佩识得这枚玉佩,就把我放进来了。”
浩宇叹道:“原来这样。”
水灵秀哭丧着脸,颤声道:“虫……”
浩宇笑道:“虫?什么虫?”
水姑娘觉得,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要她着急,水灵秀扁扁嘴,道:“从树上爬到我衣服上的虫……”
浩宇做出一副晃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哪有虫?我是骗你的啦。”
水灵秀怔了许久,上当,受骗,屈辱……涌上心头,愤怒在心底酝酿,脸上涨得红红的,就像有一把火在她心底燃烧。
东方浩宇眸光闪动,眼见情况不对,赶紧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东方晓寒见他跑了,赶紧跟上。
“东方浩宇!”
水灵秀从愤怒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浩宇已溜到了门外。
叫骂着,追向浩宇,吼道:“死小子!别让我逮着了,逮着了看我剥你一层皮!”
东方晓寒追上浩宇,笑道:“那丫头追你追得紧哩。”
浩宇嘻嘻一笑,道:“千万别被她逮住,这会她火气正旺,要是被她逮住,准没好果子吃。”
东方晓寒目光闪动,道:“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摆脱她。”
浩宇眨了眨眼,道:“什么法子?”
东方晓寒道:“你可知道天香阁?”
浩宇点了点头,道:“我在黑风塞时,听塞子里的人说过,说天香阁的姑娘们一个个水嫩嫩的,只要掐上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晓寒眯着眼,咂了咂嘴,道:“想不想去?”
浩宇眨眨眼,道:“去呗。”
一个少年郎,带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娃儿进了天香园,老鸨儿和姑娘们直接拥着晓寒,无视了浩宇。到了天香园,晓寒像回到自己家一般,熟息的带着一个熟识的姑娘进了一个兰字房。
浩宇一个小孩子,倒没人留意他。
那水大姑娘追到天香园,也不管天香园是什么场合,一头钻了进去。张大了眸子,四处寻找那可恶的身影。
她还没发现在人群里的浩宇,浩宇已经发现了水灵秀。
只见水灵秀一脸怒容,心知这会要是被她逮住,难免要吃点罪,于是,眸光闪动,相了个主意,借着人群的掩护,钻到老鸨子身边,塞了一锭银子在老鸨子手上,附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话。老鸨笑得只见眉,不见眼,那鼻子都快贴到银锭子上去了。
听完浩宇的话,拉着浩宇,进了一个房间。
房门打开,只见一个眸含灵韵,貌若天仙,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的绝色小美人从房内出来。
莲步款款移动,红艳艳的石榴裙随着移动而摆动着。
本来抱着姑娘,准备寻欢的寻欢客松开了身边的姑娘,双眼好像被胶胶在那绝色小美人身上。
美人走过,只觉一阵香风飘来,那些寻欢的人们,魂儿好像也飞了。
有些人不知不觉间靠近了小美人,伸出手,便要在小美人身上讨些便宜。
小美人中一条红色丝巾轻轻甩过,兰花指轻轻一掐,那想讨便宜的手像被蜂蛰了一般,讯速把自己的手收回。
小美人轻抿小嘴,白那近前的寻欢客一眼,嗔道:“讨厌!”
小美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听着不若一般女子那样娇细,却别有一番韵味,洋洋盈耳袅袅余音,一声讨厌,只听得那些寻欢客骨头都酥了。
被那红丝巾滑过的手,仿佛也暗然生香,据说,有好些人回到了家中,许多天也不肯洗手。
小美人眼若精灵,含着浅笑,靠近水大姑娘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淡红丝薄披风下若隐若现的香肩撞上了水大姑娘的肩。
水大姑娘瞪大了双眼,瞪着小美人,嘴里呸了一声,骂道:“狐狸精!”
小美人故意扭了扭小蛮腰,水大姑娘看着那腰肢,看着那风华绝代的容颜,纵然同是女子,也忍不住想上前掐那小腰一把。
待得美人离去,心里是各种羡慕,各种恨,即羡慕美人绝色,又恨自己母亲没给自己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身躯和容貌。小美人一扭一扭推开兰字房的门,走了进去。
东方晓寒一手搂着兰字心内的姑娘,一只手握着酒杯,那姑娘的纤纤玉指拿着一枚果子,喂进晓寒的口中,晓寒张口含住了果子,顺带的含住了姑娘的手。轻轻咬了咬。
脸上挂着的是色色的笑颜。
门被推开,只当是好事被人打扰,东方晓寒剑眉一拧,眸中含着寒意,扫向门口,斥道:“妈的!哪家的野……”
一句粗俗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吐出,便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含在口中的果子卡到了喉咙,一时间上不来,也下不去,那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弯着腰,用力的咳着,咽着,也不知是要把果子咳出来,还是想咽下去。
身边的姑娘赶紧的替他拍着背。
红衣小美人抿着嘴,一阵轻笑,笑得衣衫摆动,头上金步摇晃啊晃的,虽然东方晓寒在咳,可眼角总不时的扫向门口站着的红衣小美人,只怕小美人一个不爽,转身离去。
一边咳,一边招着手,示意小美人过来。小美人眉头微皱,似是受不了一屋子酒气,用红丝巾捂住小嘴,轻移莲步,靠近东方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