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道:“仇天求仁得仁。是他自己愿意跟江小浪一决高下的。”
东方静吼道:“来人啊!传医士!”
东方静把仇天交给东方府的医士后,望向老太爷,道:“静儿想进去看看。他若死了,就封了密室,当是他的坟墓。他若没死,静儿补他一剑。静儿实在不忍心让他活活饿死。毕竟,他苦心裁培浩宇多年,即是浩宇的舅舅,又是浩宇的师父。而且,红玉也不会希望她的哥哥活活饿死。”
老太爷正想说什么,林雪盈忽然脸色惨变,惊呼一声:“老爷!”
老太爷吓了一大跳,望向密室口。只见东方宏一步一步走进密室。他即没有看向老太爷,也没有停下脚步。
东方宏走进密室。密室内的灯已被剑气打灭,东方宏重新燃起油灯,望向江小浪。江小浪坐在石床上,用手撑着身体,他的胸口在流血,血染红了他的白衣服,他的脸色,在昏黄的油灯下,显出异样的红晕。东方宏走到江小浪身边,替他上了伤药,喂他一粒药丸,江小浪将药丸咽下,江小浪抬头望着东方宏,喘息着,道:“我没杀他。及时医治,他还能活下去。”
东方宏点头,道:“我知道你不会杀他。”
江小浪咧嘴一笑,道:“他也没忍心杀我。只是,他就是不杀我。老太爷也不会让我活着出去。”
东方宏道:“我听他们说了,要将这密室的门永远封住。”
江小浪道:“封了也好。”
东方宏道:“你不恨他们?”
江小浪淡淡一笑,道:“浪子怎么会恨他们?十三年前,浪子走进这暗室的时候,就没想过有机会再出去。这门封与不封,于浪子也没多少影响。只是主人……”
东方宏道:“我会陪着你。无论生与死,我们永远不分开。”
江小浪靠在他怀中,轻轻咳了咳,道:“嗯。主人在上面,浪子在下面,就是永远出不去了,但能听到主人从上面传来的声音,浪子就知足了。”
东方宏轻吻他的头发,道:“我想试试开锁。”
江小浪点头,道:“你试试吧。若是打不开。也没关系。这十三年来,我早己经习惯了。”
东方宏道:“若是这锁打不开了,不用等他们动手,我自己会将这密室封起来。别人进不来。我们也永远出不去。”
江小浪想了想,道:“可是,主人上有老父。”
东方宏道:“你可以为我不惜一切,背负世间所有骂名。我又何惧骂名?你我即己结缘,就该福祸与共,生死相随。我虽末尽孝,但爹还有静儿和浩宇。”
江小浪叹口气,道:“但这缘却是孽缘。”
东方宏道:“不管是什么缘,今生也许己走到尽头。等来生,你投女胎,让我真真正正的保护你。”
江小浪笑了笑,道:“好。”
东方宏将他抱住,亲吻他的额头,道:“你刚受伤,又要拨这锁。我真害怕你会吃不消。”
江小浪笑了笑,道:“不要紧。”
老太爷走进来,他的脸色铁青。东方宏依然抱着江小浪,他头也不回,只是缓缓说道:“我己经想明白了,无论是死是活,我要跟他在一起。我在雪盈精心为我准备的密室中度过漫长的三年。这三年的时间,真的不好过。想想浪子,为了我,甘愿一辈子囚在这暗室之中。我这心里头,就特别不是滋味。”
老太爷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东方静望着东方宏,道:“爹,您别犯糊涂了。跟我们出去。儿子会求爷爷别杀他。”
东方宏道:“现在,摆在眼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放过我们。二,是将密室永远封闭。将我与他,一起囚在这里。”
说罢不再理会他们,劲自去解江小浪肩上的锁。
林雪盈颤声道:“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东方静道:“这就是爷爷一直不杀江小浪的原因。若不是爷爷现在……”
老太爷的剑己出鞘。他的剑直刺东方宏后背心。
东方宏不理会他这一剑,只是专心于解锁。
江小浪看着这一剑。叹口气。一只手上用点巧劲,将剑抚偏,另一只手摸到东方宏的穴道上。用点暗劲,按了下去。东方宏昏睡过去。江小浪望着老太爷,道:“他终究是你儿子。你下得了手么?”
老太爷道:“我情愿杀了他,也好过让他做出有辱门风的事。”
江小浪道:“我点了他的昏睡穴,把他带出去吧。你们要把密室封闭就快点。别等他醒来。都出去吧。我累了。先前那一战。己损耗我不少体力。”
东方宏醒来,呆坐在床上,即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他的儿女轮流守在他旁边,防他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老太爷急得就像是热窝上的蚂蚁,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东方静叹口气,道:“他是准备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老太爷道:“这可怎么是好?”
正焦急,一阵琴音悠悠传来,老太爷眼睛一亮,道:“清心曲!是谁在弹?”
东方静道:“可能是茹儿弹的。”
老太爷道:“快。快去看你爹什么反应。这曲子他太熟悉了,听到这曲子,他一定会有反应!”
东方静快速走向紫竹轩。
段红玉正在叹气。
东方静走到红玉身边,道:“他怎样了?”
段红玉轻泣,道:“他已经十多天滴水未进,饿晕过去了。可是,这米汤还是喂不进去。想不到,他与哥哥的情谊竟然这么深。他为了救哥哥,居然以死威胁老太爷。静哥哥。求你了,不要杀我哥。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哥哥啊。你们要杀他,我心里也不好受呢。而且,我还有一点顾虑,哥哥若是死了,我爹说不准也会发疯,到时候,阴冥大举来犯,东方府只怕要陷入危险中,浩宇夹在两头,也会为难的。”
东方静道:“不是我要杀他。是老太爷。”
段红玉道:“可是,你有办法救他的,是吗?”
东方静道:“除非改变老太爷的想法。不然,谁也救不了他。这密室的门,我还没封闭。但老太爷己在催了。”
段红玉咬牙,道:“密室封闭之后,当真不能再开启?”
东方静点头,道:“当初决定在密室中囚禁他的时候,就让白头翁将密室的机关做了改变。只要拉下断垄石,密室的门,就永远也开不了了。”
段红玉道:“静哥哥。到底哥哥犯了什么错,老太爷非杀他不可。外面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爹和我哥之间,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东方静叹口气,道:“别问。好吗?我只能答应你,不让他死得太难受。”
段红玉望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东方宏,道:“他若死了,难道你就不怕……”
东方静叹口气,无奈的望着昏迷中的父亲,叹道:“把爹弄到密室去。能救爹的,只有他一个人。”
段红玉道:“老太爷只怕会不答应。”
东方静暗然,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就这样死去。”
段红玉咬牙,道:“你爹不该死。我哥就该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着你们想着法子怎样害我哥,我心里头是什么滋味?我哥到底犯了啥错。你们要这般对他。他的经历已经够可怜了,换作是我,早就疯了!可是,你们居然还能如此狠心!”
东方静道:“我说了,这不能怨我。”
段红玉道:“为什么不怨你?你在十几年前,就恨他杀了你外公一家。为了报复他,就连我,你也不放过。”
东方静道:“难道我不该恨他吗?”
……
第86节:妖孽消魂——你得负责到底
“他身不由己!你难道不知道,他会杀人,全是因为你爹!”段红玉双眼通红,两眼泪汪汪,脑海中闪过的全是那伤痕累累的绝色少年郎,心里酸楚,怎就那般命运?
她过份的关心和牵挂,让东方静不由又想起红玉还不知道江小浪身份时的爱恋,心中妒火中烧,怒火在体内讯速燃起,串上脑门,眼中也可见怒焰摇拽。
许久,眼中怒火才渐息,精力像被怒火燃尽一般,有气无力的道:“先救活我爹,江小浪可能就死不了。否则,我爹一死,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活不下去了!”
段红玉吃惊的道:“为什么?”
东方静道:“我爹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爹!你难道看不出来,以他的能力,这小小密室哪能囚得住他,囚住他的,即不是这密室,也不是那七巧同心锁。而是他自己。我们为什么一直不杀他,就是因为,这两个人任何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也别想好好活着。岳父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囚?难道他就不知道要来救人吗?就是因为知道救不出去!”
段红玉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杀他?”
东方静道:“此一时,彼一时!你还救不救你哥?要求就赶紧的行动,先救我爹!”
段红玉嗯了一声。
密道外一处角落,老太爷沉着一张脸,看着把东方宏背进密室的东方静。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黑巾蒙面的妇人。
“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东方宏带到密室去见他?”
黑巾蒙面的妇人讥笑着。
老太爷叹口气,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一个人要不是心死了,会狠心的把自己活活饿死?”
妇人沉默,老太爷叹息一声,许久,苦涩一笑,道:“你没有发觉,宏儿的性格很像你。”
黑巾蒙面的妇人冷哼一声,道:“我把儿子交给你,你就这样疼爱他?任着他的性子?”
老太爷垂首,眼中有一丝痛楚。
妇人道:“你知道鬼王当年为什么要派梦儿来杀宏儿?”
老太爷道:“因为宏儿是你和我的儿子。而不是他的。”
黑巾蒙面妇道:“不错。他虽然娶了我的人,但却得不到我的心。他身边姬妾无数,但偏偏他最在意的就是我。我越不理他,他就越是在意我。越是气恼当年我与你生下的孩子。”
老太爷道:“如今,这孩子与姓江的孩子这段孽缘,怎么了结?”
妇人道:“这事你交给我。先让他把宏儿的命救活了,以后我会对付姓江的小子。对付这姓江的小子还有点麻烦。他爹不是好惹的角儿。若非这小子对你东方家死心踏地的,就冲你囚着他这一点,阴冥早就大举来犯了。”
老太爷叹口气,道:“儿女债,总是操不完的心。都白发苍苍了,还不能让人省心。你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
妇人道:“放了他。以后的事,交给我来办。这些年来,我虽然没有尽过为娘的责任,但,我绝不允许这小子将他毁了。”
毁了别人,总比毁了自己的儿子强。
“如今这情况,就像人身体内长了个毒瘤,要把毒瘤摘除,一定会很痛,只要挨过这段痛,身体就会好起来。可是,若是因为怕痛而不敢将毒瘤摘除,这毒瘤会越来越大。”
妇人的眼中,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坚定。
老太爷叹口气,道:“我们都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若是不尽快将宏儿从这段孽缘中解救出来,你我两腿一伸,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
妇人道:“宏儿的性格像我,但脾气却像你,一样的倔得像头驴,你越要拉他,他就越不跟你走。如今要救他,就得先顺着他。”
老太爷苦涩一笑,道:“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了这姓江的小子,根本就没留下解锁的方法。”
妇人道:“让他们自己去解。这小子既然是龙家的传人,一定有些手段。”
密室内,油灯下,东方宏脸色苍白的昏睡在石床上。
石床边,一张矮几上,放着一张七弦琴。
一双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在琴弦上拨弄。
悠美的旋律自那灵巧的指尖流出。
琴音枭枭,悠扬悦耳,像附带了无穷的魔力一般,穿透神秘的空间,传到梦中人的耳朵。
东方宏在昏迷中,听到琴声,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琴音中,含有铁链晃动的声响。琴声贯穿他的双耳。当他缓缓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一盏油灯。顺着光线,他看到了正在专心抚琴的江小浪。
那精致脱俗的脸上,一双如墨玉般灵韵动人的眸子,正含着脉脉情意,带着甜甜的笑意看着他。
就像贤惠的妻子,在守候昏睡的丈夫。在丈夫睁开眼睛时,含笑迎接昏迷中醒来的爱人。
在金黄的油灯下,浪子身上映出一层迷朦的光晕,东方宏痴迷的看着他,虽然虚弱,可眼中却是满满的爱慕之情。
江小浪看他醒来,不等他招手,便把琴挪到一边,走到他身边,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着他因虚弱而略显冰冷的掌。
将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脸上摩擦着。
虽未言语,东方宏却能感受到源自他内心的深情。
东方宏笑了,撑起虚弱的身子想坐起来。
江小浪将他扶起,让他靠在墙上,用手指替他把凌乱的头发梳平。
东方宏道:“我们都还活着?”
江小浪道:“嗯。喝点粥么?精力恢复快些。”
东方宏含笑望着他,道:“你喂我。”
江小浪也不多说,用调羹将粥盛起,用自己的唇试过,确定不烫了,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进他的口中,再用自己的衣袖角拭去残留在他口角的粥。
东方宏喝了几口,望着江小浪,情不自禁的道:“老婆。”
江小浪听他喊自己老婆,有点哭笑不得,却也不与他辩,轻轻嗯了一声,询问的望着他。
东方宏笑意更浓,道:“你的伤怎样了?”
江小浪道:“没什么大碍了。”
东方宏瞪着他,道:“那天,你为什么点我的昏睡穴?”
江小浪道:“因为,你若是死了,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这许多年,在这里受的苦,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东方宏望着江小浪,道:“我己经老了。头发也变白了。可是你却容颜依旧。我……”
江小浪道:“主人怎么变得扭捏了?”
东方宏道:“因为我在乎。因为我己经老了,我比你足足大上二十七八岁。”
江小浪眉目含情,眼中情意绵绵,像一只水母张开她柔韧的伞,包围着东方宏,虽然没说话,但东方宏却已醉了,醉倒在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眸中,他心中纵然有再多的事情藏着,这会也给忘得干干净净。他的手,已环向江小浪的腰间。
江小浪轻呼一声,红着脸,闪到一边,道:“霜儿离开后,浪子已好久没洗澡了,身上又脏又臭,难闻死了。”
东方宏闻了闻,道:“真的是够臭的。我这就去弄点水来,帮你洗洗。”
江小浪点点头,他的脸简直比烧红的螃蟹还要红。
东方宏哈哈大笑,也不管自己身体虚弱,立刻离开密室,提来一大桶水。用棉布替他抹身子。小心翼翼的绕过伤口,以防伤口碰到水。
江小浪望着他,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潭中映着的,是江小浪的容颜。
看着他眸中满载的深情,江小浪叹口气,道:“可恨我不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