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痴情万年愁 上——重散

作者:重散  录入:02-06

华琦回头望了水寒一眼,轻轻一笑,才又对着卫磐道:“这孩子以后也麻烦您多照顾了。”卫磐对着前左丞相,仍然是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他们站在这头已有些时间,见话说了个段落,才又踏步继续前行。

到了水寒房里,那几人喝了口茶,缓过气,华琦才又开口:“话说回来,你这里人手要真的不够,我是可以回来帮你的。”他略显担忧的说着。

水寒却摇了摇头,“仲玉叔被锁在宫里太久了,您好好去外头玩吧!”他轻说道,眼里的坚定使华琦投了降。

“好吧,我去外头,有什么消息就带来给你。”华琦柔声说着,才见眼前的孩子也跟着牵起了笑。

“不过你这里的防护还是要加强,虽然北方之前有和南朝签了条约,不过你们……你们有没有建立友好的盟约?”他不禁又忧心起来。

“条约什么的是没有,我会注意他们的,那里的人让我很不好受。”水寒微微皱了眉头,说道,“仲玉叔,你知道晋瑛这个人么?”他问道。

华琦点了点头,“当时北朝一统是他的功劳,也是他和馀儿签条约的。”他轻声说着,水寒这才又愣了一愣,一声诧异。

“难怪他的字怎么看是怎么熟悉……”水寒喃喃道,毕竟以前南皇朝的东西,他也是会时不时拿出来翻翻的。

“你知道要防着他就好,那个人现在是很想要领地的。”华琦轻声说道,瞥见了那人带着不解的眼神,便又道:“他想将这里的文化融合进去呢。”

水寒低头思索了一番,“是为了教化……他想要的是这片大陆?”他有些惊讶,几百年来东、西、南彼此交好,各自为政,也从未有互抢领地、并吞他国的意思,即使唐琰灭了东皇朝,也只是因一时愤慨,而并非要一统天下;可回想起晋瑛那天对他说的话,那神情,却是万分认真的。

他不觉落下几滴冷汗。

“可以的话,和西朝结盟,双方抵御,他不敢轻举妄动。”华琦说着,水寒尽是点着脑袋;瞧见那人是满面忧愁,他心里愧疚,才道:“仲玉叔,您难得回来,别谈这些事了吧?”

华琦看他这模样,才又牵起笑来,“也是。那么说别的。”他轻声道,“士游说你很久没去看他了,他有点担心。”见眼前的孩子随即自责起来,他只觉得有趣,捂着嘴轻轻笑着。

他们聊得尽兴,连姚襄叩门、进到这房里来也未察觉;方才还说着要多提防些的两人,看来还是太过放松了,或许是因为有卫磐这将军在旁,或许是他们开心,才忘了警戒,说不定连还有个将军待在旁边也给忘了呢。

可那黑鹰振翅轻轻落在窗边,那两人却从不忽略。

水寒抱起了黑鹰,解下它爪上的信条,拆开来看了,才回头对着华琦道:“文理叔说他们明早在外头等着。”

华琦点了点头,“看来还是赶不过来。”他咕哝着,见水寒开口要问,转过身去,“啊、我给他回个信,纸呢?”他便朝门口走去。

水寒指着那桌案上的纸笔,“这里就有了呀。”他疑惑地看着那人,却见他回头一笑,“我想看看这里变了多少。”华琦柔声说着,他便不再拦。

他见华琦停了脚步,对什么人点了脑袋,走了过去,才微微一惊,“子霄?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着。

姚襄便是撇了双眉,“在你和华大人谈心的时候。”他轻说着,竟是一叹,“我们却无法让你露出那种表情,唉!只知旧人笑,哪闻新人哭!”

见他举起袖来捂着脸,水寒只觉乏力,“这是用在这地方的么?何况你根本说反了吧?”他扯着姚襄的袖子,直吼着:“别闹!”

卫磐在一旁也有感触,也是一声轻叹,语里带着伤愁,“我们果真比不上往前的丞相、将军,还有哪里让您不满意么?”他却是万分认真的问着。

水寒这下慌忙起来,“没有这回事,公破,你怎么随他起哄呢?”他说着,心里却是担心。

华琦看着这景象,只是挂着微笑,“你们感情很好呢,那我就放心了。”他说着,只见那孩子微微红了脸,低头嘟囔几声。

见那两人还在讨着主上欢心,华琦便又转身,出了门去。他却是站在门边愣了一愣,又向后退了进来;他们才疑惑的一同望了过去,便是见君王的房门口给大票人马挤得水泄不通。

华琦的双手给人捉着,几个人抓着他的衣袖,几个人拧着他的袍子,异口同声地问道:“华丞相,今晚留下来么?今晚留下来好么?”

华琦虽扯着笑,心底却是恐惧,也只得点了点脑袋,想那孩子也不会赶他出去吧?那些人见他答应,欢喜一阵,便又一哄而散了;他才搭着房门喘息,一会儿向那三人道了别,方出门去了。

房里又归寂静,片刻后,才有人又开了口,“看来不是只有陛下会失常呢。”他轻说着,另一人是附和地点了头,水寒只是不满道:“我哪儿失常!”

两句话过后,房里只闻啁啾;又望着灯烛烧了会儿,那人才又道:“你看,他出去了,你就不说话了。”他伴随着几声轻笑,接着便是不出意料地接到君主一个狠瞪。

窗外又传来窸窣声响,一回头,便是一只雪白身影跃过他头上;水寒又转过身去,只见那只白色狐狸落在姚襄肩上,接着又爬到他怀里,给他捧着。

姚襄也是一惊,脱口唤了声:“雪儿?!”水寒便是沉吟一声,“名字都取好了呀?”他问着,伸手去抚着那狐狸的尾巴,它没有挣扎;姚襄只是无奈地笑了几声,却不回答。

第二十一章

趁着华琦还在宫里探察之际,姚襄便先让人将晚膳都准备了好;君主在一旁和小狐狸嬉闹着,卫磐则仍站在一旁不曾松懈。

“它究竟是你带回来的,还是不小心跑进来的?”水寒抱起狐狸,让它面对着姚襄,问道。

姚襄便是伸手抚了抚那狐狸的脑袋,“它自己想进来的,就别赶它吧。”他微微撇了双眉,轻声道;那狐狸便是用爪子挠着他的手,他才将它轻轻接过。

水寒有些不舍的松了手,“它很黏你呢。”他又伸手去轻轻点着那小家伙的鼻尖,说着;小狐狸却是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指尖,他才又牵起笑来。

姚襄见他开心,轻轻一笑,便又将那只狐狸放到他肩上,“陛下也喜欢它么?”他问道,便是见水寒又将它抱了起来,举得高,仔细盯了一阵,“嗯……我觉得它很漂亮。”他轻声说着。

水寒又将它搂至怀里,用一只手指和它玩着,“我第一次见到全身雪白的狐狸。”他微笑说着;那两人见他这模样,心里才忽然发觉:他果真还是个孩子。

他们在房里和小狐狸玩闹一阵,华琦才又拿了纸回来,是以前南皇只给他和弟弟的那种,看来他顺道绕回自己以前的房间去了,便知道那里自他离开后便没有人进去动过。

华琦才方进门,那小狐狸便挣开了水寒的怀抱,朝他身上扑去;那人便是大吃一惊,手里的东西尽散落在地;他任着那只狐狸在他肩上绕着,却是动也不敢动半分。

水寒见状,想起以前那人也会怕鹰,看来是对那种小动物都没辄,才赶忙过去将狐狸抱了下来;姚襄和卫磐则是在一边帮着他捡纸。

待水寒将狐狸抱到窗边去后,那人才松了口气,忙向那两人道着谢,一边盯着窗边,一边到桌案旁去,润了笔,给楼璟回信。

水寒在窗边顾着狐狸,确保它不会再做出惊人之举;一边面对着华琦,安抚道:“仲玉叔,它很听话的,不用怕。”

华琦只是扯了笑,点了点头,却依然直盯着狐狸发着抖,待水寒将它抱入怀中,背对着他,他才又低下头来忙写信。

一会儿华琦将信写得完善,系在黑鹰爪上,放它飞了,水寒才又将狐狸捧了出来,举至他面前,“你看,仲玉叔,它很漂亮吧。”他微笑道。

华琦惊了一声,虽是向后退了半步,看那狐狸略显无辜地盯着自己,再没其他动作;听水寒这么说,仔细瞧了瞧,愈发觉得可爱,才缓缓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那狐狸便是昂首舔了舔他的指节,几个人才轻声一笑。

姚襄见事情也办得差不多,才让人将晚膳端了进来,还带着几盆清水,“先洗洗手,虽然它很干净……”他轻声道,那几人便从了。

四个人在这房里一同用膳,他不禁怀念起往前的日子,微微牵了笑;丞相见君主神情虽是满溢幸福,底层却有淡淡的忧伤,禁不住又是几句调笑,只希望让他开心。

水寒知道那人故意起事端,让他的将军又开始担忧起自己哪儿做不妥善,几句怨怼,但这小小的筵席,终究是在欢笑里散了。

让人将桌案都收拾了干净,他们仍是待在君主房里听那两人叙旧,姚襄在一旁办公,卫磐在一边警戒;直至天色暗了下来,水寒才推着华琦去休息,卫磐则是跟着他们俩,充作护卫。

他们陪着那人回到房里,跟着他绕了绕,才做道别。

华琦将烛火放至灯台上,才要回床榻去休息,却见一道陌生的身影立在眼前;他吓得一惊,向后退了半步。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挂着笑,声音和他簪子上系的铃铛一样的清澈动人:“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来取回不属于你的东西。”

华琦只是惧怕地盯着他,不知他意指为何;那人便慢慢朝他走近,他也便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挨至桌案,无路可退时,那人才又对他轻轻一笑,便是捉紧了他的双肩,额头碰了他的眉间。

一阵白光自他们俩身上发出,片刻间还若白昼;华琦却愈觉乏力,后来更是缓缓失了神志,身子一侧,晕倒在地,连着桌上的东西都让他摔了。

那人见手上多了个半环,笑了笑,却又蹲下身去,摸了摸那人的脑袋,“对不起呀。”他说道,微微皱了眉头。

水寒和卫磐还未走远,便听得华琦房里传出东西散落声响;他们心里担忧,便又转身折了回去。

一进门,他们四处张望,只见得倒在地上的华琦,和散落在一旁的东西,却再无人影;他们慌忙的奔至那人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仲玉叔!”水寒在他耳边几声轻唤,无奈那人却没反应。

卫磐将他轻轻抱起,欲先将他放至床榻再寻个究竟,才让那人离了地,却是雪白的身影自那人袍下钻出。

“啊、真是的!”水寒将那只小狐狸抱了起,“定是你吓到人家了。”他点着那只狐狸的鼻尖,责怪道;那只狐狸却只是舔着他的手,满脸的无辜。

“不过仲玉叔应该已经不会怕你了呀?”水寒又偏了头,疑惑的嘀咕着;卫磐才回过头来,帮忙捡着地上的东西,“是因为灯光昏暗吧?这小家伙突然从窗户跳进,任谁都会吓着了,何况是华丞相。”他说道。

水寒又歪了脑袋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才将小狐狸放至窗旁,“你乖乖待着。”他说完,回头也来帮忙整理房间了。

水寒一边收着东西,边缓缓开了口,“公破,谢谢你。”他微微偏过头去,小声说着;卫磐只是扯开了笑,“这种小事,道什么谢呢?”他轻声说着。

水寒却回过头来,羞赧的低喊了声:“我不是说这个。”他见那人疑惑地望了过来,咬了咬牙,才又道:“我说八年前的事。”他又偏过头去。

卫磐一怔,才轻笑几声,伸手揉着他的脑袋,“那点小事,又有什么好道谢呢?”他柔声说着,却见主上低了脑袋,才又担忧地唤了声:“陛下?”

水寒微垂了眼帘,“我心底……是真的很感谢你们的,你们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们比不上仲玉叔他们,我只是……想念他们。”他说着。

卫磐牵了笑,便又轻轻揉着他的发,“我知道,不过我也希望,能见到你开怀,即使华丞相不在此处。”他说着,才见那人又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

他们让人请来了大夫,确认华琦无恙后,才又抱起小狐狸,走回房去。

进了门,方好见那人放下笔来休息,他便抱着狐狸,走到他跟前去,又将狐狸摆至他眼前,“子霄,你怎么不顾好它呢?”水寒噘着唇,问罪而来。

姚襄自然是满腹疑惑地望着他,还不知何处使他不满,那人才又开了口:“仲玉叔他昏倒了,说不定是给它吓的呢。”他又将它抱回怀中,逗弄着。

姚襄才无奈一笑,“真是对不起呀。”他道了歉,伸手将狐狸捧了过来,“做事小心一点,雪儿,吓到人了呢。”他意正辞严地说着。

水寒便是垮了脸,“你对它说有什么用呢?”他无奈地说着,便又将小狐狸抢了回来,“别对它凶。”他说道,便又是低头哄着那狐狸。

卫磐在一边看得有趣,却又不敢笑出声来,眼见也没他的事了,向主上和丞相告了退,便先回房休息了。

第二十二章

见四周又归于寂静,水寒不忘正事,将小狐狸放至一旁,见它蜷着身子缓缓睡了,便是又拿起笔来,继续习字。

姚襄让人端来了汤药,递至他眼前,只希望他给自己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那人抬头瞥了一眼,却又即刻低下头去,“我已经没事了。”他说着,手中的笔不曾停过,又令姚襄坐下,要多学些词汇。

姚襄却没顺着他的意,只是抚了抚他的脑袋,又唤了一人进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让大夫再来替你看看,身子是否无恙了。”他柔声说着,不露痕迹地夺了他手中的笔,才让那人将手伸平了,给大夫把脉。

大夫在君主腕处摸了好一阵子,却只是冷汗直落,迟迟不开口;那两人愈是盯着他,他愈是不敢说话,哪方他都是得罪不起的。

到头来,他也只能实话实说,“陛下确实还尚未痊愈,药还是再多喝两天,否则随时可能再烧起……”他边发着颤边说着,只觉身子快让君主的视线刺穿了。

姚襄知道他害怕,才让他暂退一旁,“寒儿,我知道你担心朝政,可你得先把身子养好,才能日理万机呀。”他轻说着。

水寒不满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别那样唤我。”他回头望了眼汤药,又转过身去面对着大夫,“那你弄些不会让我想睡的来。”他说着。

大夫还未答话,姚襄却先无奈的笑了笑,“你上次喝了,我可不觉得你哪里想睡了……”他说着。

“那是因为那时我刚睡醒。可要不是喝了药,你以为我那晚还睡得下么?”水寒反驳道;那人轻轻一叹,转头却对那大夫道:“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那大夫赶紧逃离君主房门后,姚襄才又坐至那人身边,轻声哄着,“你要多休息,风寒虽好了,却把自己累倒了,又有什么差别呢?”他双眼流转尽是对那人的担忧。

水寒便又是偏过头去,静了好一会儿,放弃与他辩驳,才拿起了桌上的碗,一口饮尽了;才见那人又牵了嘴角。

水寒伸手要拿笔,姚襄却又先一步抢了去,接到君主愤懑的眼神,他才道:“你去休息,好么?明天不是要出门?可不希望让人等吧?”

水寒咬了咬牙,见那人把自己的个性摸个透彻、将自己的弱点全捉着玩,心底不快,便是甩了袍袖,迳自回床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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