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我碰见了我爸。”徐乐看了一眼他妹妹,便同她解释道。
“行了,你那爹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你这把我支开,就自己跑‘新丰’路去了?我见陈晓东也跟着你,我以为你们摊牌了呢。”林明压低声音,双手环绕在胸前,直叹气。
“陈晓东被人撞了,陈叔说是雯姨带走他的,可是我回来了,也没见着他。”徐乐显得有些疲惫,他半睁着双眼,乏力地对林明说道。
“刚才也是雯姨让人硬把我带回来的,陈家的生意,陈晓东不是都没插手过吗?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扯上他。”林明有些惊讶,他没想过陈晓东也会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陈叔说他没事,可当时我在场,那车这么撞过来,不肯能没事的。”徐乐皱着眉,声音很轻,话语间却显得沉重万分。
“我去找他妈”林明头瞥过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十指交叉紧紧地握了握,然后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我去过了,雯姨不在”徐乐缓缓地说道,又盯着那个钟,看着那个秒针不停地绕着圈。
林明掏出手机,刚找到陈晓东的手机号码,便听见徐乐说道:“电话我也打过了,从昨晚一直打,每隔十分钟一次,还有30秒就又够十分钟了”徐乐看着那个老挂钟,平静地陈述着,仿佛置身度外,好似真的不痛不痒一般。
林明回头看了看他,一时间什么也不想说,人就是这样,心里越是感觉闹腾,面上便会显得越是平静,她坐了回去,就这么陪着他看着那个钟表,只见他又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拨了陈晓东的号码,五十几秒过后,他又缓缓地放下,继续看着挂钟。
到了早上六点钟,他就再也不打了,但还是看着那个钟,这一个多小时里,他们俩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余为什么,就是觉得都累得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就索性这么干坐着了。
八点半的时候,陈晓东他妈回来了,这证实她吃早饭的点,时间掐得刚刚好,她让老陈去把徐乐他们叫了出来。
寇雯看着他们走了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了让他们坐下。他们也便都坐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徐乐的妹妹则坐在他的旁边,见寇雯也没有多问,便也没有多想,相信老陈早跟她报备过了。
餐桌上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餐点,谁也没有开腔说话,徐乐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还有些破烂,有些地方还有印着血迹,整个人显得狼狈万分。
“雯姨,晓东回来了吗?”徐乐抬起头来看着寇雯,缓缓地说道。
寇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勺了一勺燕窝往嘴里送去,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让徐乐感到难耐,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回应。
“雯姨,为什么有人要杀陈晓东?”徐乐还是这么平静地看着寇雯,话语间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缓缓地,呼吸声也很均匀。
寇雯刚开始不想搭理他,这些问题就像是利刀,刀刀割心窝,她恼怒地将勺子一甩,那锅粥溅了出来,有一些溅到了徐乐脸上,有一些溢到了桌上,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林明邹着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她吼道:“寇雯,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你是不是害死了我爸,还想害死我哥,那他妈是你儿子。”
林明双眼微微泛红,只是她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寇雯早已泪流满面。
老陈见状赶忙冲了过来,皱着眉怒斥道:“你们太不懂事了。”
语毕,便随着寇雯离去。
徐乐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悲情万分,究竟还是,不入其道,不知其中曲直。
从那天后他就再没见过寇雯,也没见着陈晓东,他们就一直被留在陈家大宅,只是他再也没给陈晓东打过电话。
陈晓东不是故意不接,那天晚上他打电话过来时,他正在做手术,等他意识到了要看电话的时候,又不方便给他回电了。那天被那群孙子,这么一撞,他虽已尽力避开,但还是断了两根肋骨,手臂也骨折了,他养了两天,本来今天是想回去见他的,可还是跟着任启明办事去了。
“行了,别盯着了,套到那老混蛋的指纹,就放你回家啊”任启明顶着一张假脸,踹了踹桌底下横着的陈晓东的脚,示意他专注些。
陈晓东回了回神,也扭过头去看着发着传单的陈乘,顺便瞥了瞥咖啡屋里的目标人物。
他们走了出来,陈乘凑了过去,然后腆着脸,硬往那人口袋里塞着楼盘传单,那人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传单,厌恶地仍在了地上,推了一下陈乘,陈乘连退了几步,忙道歉,待那些人走远,他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捡起那几张传单,然后面向他们,顺了顺又发,换上笑脸,继续发着传单。
陈晓东笑了笑,吐了个烟圈,对任启明打趣道:“你的金丝兔原来是只狐狸啊.”
任启明不说话,看着那个肤色白皙的大男孩儿,在阳光下的他让人感觉更有暖意了,他总是想将他搂入怀中,一刻也不松懈,然后让他毫无负重地笑着,可他终究改变了他,他再也活的不轻松了。
“别看了,收工吧。”陈晓东笑着踢了踢他,几个月前他还嘲笑这男人,被一个白面书生给攻陷了,现在的他是再也笑不起来了。
你要真把一个人埋心窝里了,还不是恨不得把自己掏空了给他,那还顾得上那儿丢脸,那儿吃亏呢。
第四十四章
“徐先生,您就别为难老陈了,您的工作暂时停了,再忍耐几天吧。”陈方微微弯腰,歪着脑袋,对着徐乐,他如往常一般笑着,那干净利落的寸头让他显得年轻几分,一身整洁笔挺地黑西装将他的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徐乐笑了笑,老陈这人什么时候都笑着,总是一副标准的万能管家样儿,虽然让人感觉都憋着坏,但也不似那的“笑面虎”一般,让人时时得防备着,这年过半百的大叔,总是一身黑衣,可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
听林明说陈晓东在没进陈家时,陈方就一直带着他。还真别说,这两人的脾性有时候还真有些像,怎么像徐乐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那范儿挺正。
如果昨天不是陈方冲他和林明直皱眉训斥,他还真不知道这人会生气,在徐乐眼中,陈方就是那么地高深莫测,那满脸的笑意,好似万物都在其掌控之中一般,徐乐也就不愿真同他较真,问不出所以然也就这样过了,这几天下来,徐乐是一个电话也不愿再给陈晓东打了,他摇着头直笑,照老陈这态度,陈晓东能有什么事儿呢?
“陈叔,我不知道陈家有什么事,但是看您这般模样,也知道陈晓东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我搬出去好几年了,现在突然回来多少有些不合适,更何况我还有妹妹。我与陈晓东早就说开了,您也不必觉得为难,我总得工作不是?”徐乐说话间端起那刚灌上滚烫开水的茶壶,在精美的冰裂纹茶杯上浇了浇,然后用镊子夹出一个小茶杯,倒上上好的“西湖龙井”,端到他面前。
陈方笑了笑接了下来,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桌上,点了点头说道:“徐先生,你妹妹在这儿也就是填个碗筷的事,相信陈总养得起。至于您的工作嘛,也不是以后他都不让您工作了,只是停了几天。”
徐乐瞥了他一眼,脸一沉,心想:这老狐狸,白白浪费了好插。徐乐站了起来,扭头看着门外那儿杵着的两个人,再回过头来看着陈方,冷冷地问:“陈叔,是不是陈晓东一天不会来,我就没法儿走出这个门?”
“徐先生,您这么想可就不好了,您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兴许陈总明天就回来了呢?”老陈一拍大腿儿,朝徐乐点了点头,一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得出的结果的模样。
徐乐不做回应,直接转身往上楼,这人摆明了衣服没得商量的样子,他实在是没那多费唇舌的力气,发生了这么样的事儿,他那是能说走就走的,他不过是想激一激老陈,可单反自己绞尽脑汁跟他纠缠,这老狐狸就是不松口。
前两天他说要给妹妹弄两件换洗衣服,刚跟这老狐狸一说,不出一会儿,这人就整出一大箱小孩儿的衣服来,给小姑娘换上,可把她乐得,小脸儿红扑扑地,倒是像个小孩儿了。
徐乐回到房间,走到大床上,把自己往席梦思上一摔,闭上眼直叹气,昨天晚上他做了个梦,他梦见林灿走到他跟前,对他说:“徐乐,谢谢你把陈晓东还给我。”
他吓得一身冷汗,汗毛竖起,他清晰地记得,他跪在地上,痛苦万分地说道:“不是这样的,不该的,你把他留下,我跟你走,我把命还给你。”
可无论他怎么哭喊,就是不凑效,陈晓东像个死了的人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跟他走了,他们头也没有回来看他一眼。
徐乐闭着眼,伸直手臂,重重地呼了口气,然后张开五指也不知道要抓住写什么。
“我回来了,宝贝儿”那低沉富有魅力的男声在徐乐的耳畔环绕着。
于此同时,徐乐感觉,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印入他眼帘的是那熟悉的脸,那厚眉毛下的双眸紧闭,可他从他的呼吸声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浮动。
徐乐回过头,紧紧地揪住他的衣领,张大着嘴,抽着气,双眼微微泛红,可他并不像流泪,就是莫名其妙地感觉有些窒息。这人并没死,他好好地。
“没事儿,别担心,真没事儿啊。”陈晓东,拍着他的背,吻了吻他的额头。
第四十五章
徐乐是一个对离别很默然的人,兴许是十几年前他的母亲离世后,他就那种“不舍”的情感全都耗尽了,往后他再离了什么人时,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可但当他再次与之重逢时,他便会知晓事实上,他还是有很深的牵挂。
生与死的别离,从来都是人类无法跨越的鸿沟,徐乐不信鬼神学说那一套,所以如果他身边的人真的离去了,他便认定,这人是真的消失于这个世界了。
此时,若还拿爱与不爱来归结他对陈晓东的感情,太过狭小了。这人与他纠缠了十几年,若他真的死去了,那就跟将徐乐撕成两半,一半随陈晓东去了,另一半继续活着,等到鲜血被风干,裸露的骨头一点点地被腐蚀,他再也感觉不到剧烈地疼痛,然后,他再看这个世界时,也就剩下那残缺的一半了。
徐乐攥起拳头,任指甲陷入掌心中,他一群挥到陈晓东的脸上,恶狠狠地瞪着他,觉得不解气,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直冲他挥拳,双眼模糊,豆大的泪珠滴到陈晓东的脸上,他怒道:“陈晓东,你骗我,你怎么能这么骗我!”
陈晓东闷哼一身,赶忙抓住他的双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忙说道:“宝贝儿,我没骗你,我真受伤了,等我好了,随你怎么揍。好吗?”
徐乐闻言惊了一下,赶忙从他身上下来,紧张地揪住他的衣领,陈晓东的白衬衫被他抓皱,他还是不肯放开。
陈晓东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断了两肋骨,过段时间就好了。”
徐乐皱着眉,双手颤抖得有些使不上劲,他快速解开陈晓东的白衬衣,看见他胸前包着厚厚的绷带,顿时觉得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晓东,双眸间多了一抹审问的色彩。
陈晓东看着他脸上的擦伤已经结痂了,下巴处还有大片青紫,他抬起手摸了摸,不由心疼,这人当时一定摔得很重。他缓缓地说道:“对不起,疼吗?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不骗你。好么?”
徐乐闭上双眼,他伸出手覆上陈晓东在他脸上的手,缓缓地说:“陈晓东,我以为你死了。”
陈晓东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身子微微弯曲,幅度不大,然后将下巴枕在他的肩头,笑着说道:“怎么会,像我这种老流氓,地府都嫌弃。”
这男人很精明,他要不想告诉别人什么事,也不会刻意避讳,反而让你知道一些皮毛,好抹去你对他的疑心。他此番故作轻松,反而更让徐乐疑心了。
徐乐忍不住搂住他,一手绕过他的腋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他哑声问道:“陈晓东,发生什么事了,你别骗我,我不傻。”
陈晓东想了一下,亲了亲他的颈部,笑着说道:“没事的,仇家报仇而已。放心吧。”
“什么仇家,敢这么撞你,又要你把我和明明都带回来。”徐乐猛然地将手收回,怒吼道。
他就是觉得陈晓东没有对他说真话。陈晓东是谁,他从来没有惧怕过谁,总是这么不可一世,轻而易举就能把人踩在脚底下,为什么这次这么窝囊,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徐乐,那些人是疯狗,他们摆明了不要命地要跟我死磕,我没事儿,就是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所以让老陈把你们都带了回来。”陈晓东双手绕道他腰后,将他搂住,平静地说道。
徐乐冷冷地盯着那个老挂钟,看着那个秒针又绕了一圈,他冷哼一声,讽刺地说道:“陈晓东,你自己信么?那些人跟你死磕到,让你怕得连回自己家都要爬窗,让你连喘口气都不敢大声。”
陈晓东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那个打开着的窗口,心里暗骂自己的粗心,徐乐心思本来就细,他也没指望能瞒得过他。他叹了口气,说道:“徐乐,没准哥这次真要完蛋了。”
徐乐愣了愣,闭上眼,脑袋一偏,脸部紧贴着陈晓东的头部,疲惫地说道:“陈晓东,陈家的生意你不是从来都不插手的吗?”
“我没插手,但始终脱不了干系”陈晓东坐直身子,揉了揉徐乐的脑袋,苦笑了一下。
徐乐低下头,呼了口气,满是无奈,说道:“雯姨在走这条路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有这么一天。”
陈晓东笑了笑,将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把玩着他的手指,好一会儿才说道:“很多事情不似你看得那样简单,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是我不会骗你,相信我。那天晚上撞我那辆车,是陈家的车,又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呢?”
徐乐瞪大眼,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能掐准了时间,抓住了陈晓东的空隙,又这么毫无顾虑,他只能想到那个人,可他不愿相信,他试探性地说:“雯姨?”
陈晓东笑了笑,重重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她好歹是我妈”
“那是陈叔?不可能吧。你那些舅舅,阿姨们?他们不敢吧。”徐乐脑袋一转,把陈家当头的人都想了个便,寇雯的那些亲戚个个都是豺狼虎豹,可他们怕陈晓东是出了名的,可能性很小。
“真聪明,他们不敢,现在有人敢了。”陈晓东双手捧住他的脑袋,对着他的脑门亲了一下。
“雯姨的仇家吗?然后她的弟弟妹妹们,给别人做内应?”徐乐扯开他的手,神情严肃地问道。
“不只他们”陈晓东又捧住他的脸,然后一顿乱亲。
“还有别人?是谁呢?陈叔?”徐乐不耐烦地揪开他的手。
“不知道,还没揪出来,不过也是时间的问题。不是老陈,你好像对他有很多不满啊。”陈晓东也不搅和他了,老老实实坐着,也严肃了起来。
徐乐也就顺口这么一说,也没真怀疑谁,既然不知道那还能怎么样,他看着陈晓东,问道:“那你怎么办,是要爬回去,还是就多在这儿。”
陈晓东躺下,闭上眼睛,一手还搭在徐乐的腰上,说道:“不躲了,反正他跑不了,你都发现我了。呲,哥有些失望,逮住了那厮,给你当下酒菜。”
徐乐翻了翻白眼,不是你自己跑出来的吗?废话这么久,这厮准是一开始就想好套了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