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宇没脸没皮地奉承:“我就知道三叔你对家里人最好!”
挂断公用电话后他上了南下的火车,躲在厕所里抽起烟来。
等一根烟差不多抽完了,他从口袋掏出两张从关靖泽办公室那顺来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关靖泽本人,一张是郑驰乐,看上面的日期是暑假时拍的。
原来早就已经被勾搭上了,装什么清高?
刘启宇看了一会儿,拿出火机烧掉了关靖泽那张照片。
他的目光定在郑驰乐的照片上,嘿嘿冷笑:“还以为是个挺嫩的家伙,没想到居然藏着毒牙……真是了不起。”
想到郑驰乐身上那股狠劲,刘启宇整个人兴奋起来。
他将郑驰乐的照片收进口袋里,开始了南下的旅程。
这些事郑驰乐还无法得知,他得同时为孙茹的病和九月下旬的交流会忙碌,并且必须兼顾党校这边的学习和交往,每一天都是由早到晚地奔走。
而这时候首都那边也发生了一件小事。
叶曦明跟韩蕴裳这个婶婶的关系越来越近,相处起来也亲近多了。
这天叶曦明发现韩蕴裳时不时会给淮昌寄信和寄书后就跟韩蕴裳开起了玩笑:“婶婶你是不是在淮昌那边藏着个小相好!组织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快招来!要不然我可要上报给二叔了啊!”
韩蕴裳正要解释,叶仲荣正好就回来了。
叶仲荣只听到最后一句,于是朗笑着问:“什么事要上报给我?”
第八十八章:相逢
韩蕴裳没想到叶仲荣会突然回来,愣了一下才问:“不是说要去市郊,怎么提前回来了?”
叶仲荣说:“临时取消了行程。”
叶曦明也只敢在韩蕴裳面前咋呼一下,到了叶仲荣跟前就消停了。要知道从小到大叶仲荣这个二叔就是最不好亲近的,虽然他在外头的形象非常可亲,可小孩子特别敏感,叶曦明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叶仲荣瞧不上他们。
虽然韩蕴裳摆出了要让他过继到叶仲荣膝下的姿态,可叶曦明心里还是不踏实。
不过他现在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以前他被三叔养着,三叔总是惯着他,什么事都鼓励他去做。记得有一回他想去学人飙车,三叔也夸他年轻人有朝气,后来堂弟去耍了一把,三叔只差没把堂弟往死里打。
以前他只觉得三叔疼他,后来韩蕴裳给他分析过什么叫捧杀、什么叫惯坏之后,他才知道三叔总让他出“风头”、总纵容着他做任何事,根本就不是处于对他这个侄子的疼爱。
他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呆在研究所里不回家,是非黑白都没人教他分辨,于是三叔明明是蓄意要将他引上歪路,他却还是当他是最亲近的人!
如果是以前,叶曦明肯定对严厉又正经的叶仲荣敬而远之,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才是真正想他好的人。
不过虽然叶仲荣还是不是很认可他,他却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努力,总有一天他能让二叔真心认同!
不过在那之前……咳咳。
眼看跟韩蕴裳开玩笑被抓包,叶曦明蹑手蹑脚准备遁逃。
叶仲荣见叶曦明鬼鬼祟祟,伸手揪着他的脖子抓个正着:“怎么回事?见了我就跑像什么样?我会吃人吗?”
叶曦明觑向韩蕴裳。
他是有心要让叶仲荣认可没错,可他对韩蕴裳这个带他睁开眼睛看人的婶婶才是敬爱非常,可不想瞎嚷嚷那些没影的事破坏叔婶之间感情。
这时韩蕴裳已经理好了思路,她示意叶曦明稍安勿躁,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别训他,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曦明发现了我偶尔会给淮昌那边寄信而已,上回我去淮昌那边休养时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孩子,他是季老先生的徒弟,那时候陪过我一段时间,所以我碰上医学方面的书就买下来寄给她——首都这边的资源总归是要好一些的。”
她这么一提叶仲荣也没多想,只是提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要不是这边走不开,月底我也想去淮昌走走啊,他们正要举办第二届医学交流会。上一届的反响很好,这是个好经验,国外各种各样的学术会议催生了多少新理论?我们国内的学术界也应该多搞搞,不同的思维多交流交流,说不能能碰撞出不一样的花火也不一定。”
韩蕴裳也不知是劝叶仲荣去好还是不是好,只能说:“也许到时候你就有空了。”
叶仲荣说:“到时候再看看吧。”
叶曦明举手插话:“二叔,我去吧!我去看一看,然后回头给你说!”
韩蕴裳说:“曦明去见识见识也不错。”
妻子都这么说了,叶仲荣自然不会反对,拍拍叶曦明的肩膀说道:“那好,你就当一次我的眼睛吧,可得看仔细点。”
叶曦明说:“谢谢长官信任,我一定不辱使命!”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九月下旬,郑驰乐已经给孙茹做了三次诊疗。孙茹的情况他已经基本把握清楚了,在第一次正式问诊后他就确定了病因:综合孙茹的脉象和种种症状,精神受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身体上的问题:气滞血瘀。
气滞这一点有些玄乎,血瘀却是实实在在的,能够明明白白地断个分明。
原来孙茹产后体内有淤血存留,因而孩子死后她精神恍惚,总感觉自己还怀着个孩子。等挣脱了这种感觉,又觉得出生后的孩子还在自己身边,所以她会把野猫野狗认成自己的孩子。
后来解明朗带她去看病,又遇上了那样的恶医,孙茹在挣逃过程中奋力反抗,表面上没受什么伤,实际上却已经隐伤在内。
这几年孙茹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就是因为这个病灶没有好好解决。人体的血液是环流的,一个地方瘀滞不通,其他地方也会运行不畅,要驱动这不合作的大循环就大大地加重了心脏的负荷。心不宁,神也不安,一系列症状随之出现。
郑驰乐斟酌了一会儿,最终取了沉香、丁香、檀香、绛香、广藿香、苏合香、安息香等等十余种“香”入药,再以数种矿物药、动物药进行配伍,先为孙茹活血通瘀。
郑驰乐跟解明朗解释完用这副药的道理之后又补充:“这药用了一味朱砂,不能多用。等起了效之后我们就改用丹七——就是丹参和田七,再逐渐用些其他药来养血宁神,慢慢把身体调理好。阿姨才二十九岁,如果恢复得快,往后还能再要个孩子——这一点解叔你一定要耐心地跟阿姨多说几遍,不管阿姨看起来是不是有在听。你把这当成我们赤脚大夫说的丢魂落魄后需要‘招魂’也好,西医说的‘精神暗示’也罢,总之要多和阿姨说话,说到她能听进去为止。”
解明朗听得认真,最后点点头说:“我会照办的。”
郑驰乐说:“还有个刺激性比较大的做法,也许会会让阿姨产生比较大的反应。如果解叔你能做到的话,就到家里找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最好和你长得有几分相像,将他带到阿姨面前——这样提示她你们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阿姨现在的精神处于半封闭状态,适当的刺激能让她重新对外界做出反应。”
解明朗还在犹豫,一边的解馨已经说:“五堂弟就跟二叔长得很像,正好七岁!”
解明朗最终也点头答应下来。
孙茹的治疗进度很顺利,等到九月下旬正式到来的时候她已经逐渐开始恢复。
这天郑驰乐刚给孙茹复诊完,解明朗就接到了吴弃疾的电话:“乐乐忙完了吧?让乐乐去车站接个人。”
解明朗本来还想着让郑驰乐多呆一会儿,搁下电话后也只能放人了。
郑驰乐一听到接人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届医学交流会即将开始,很多嘉宾和参与者也快到了,有些人他得亲自去接。
跟解明朗道别后郑驰乐就离开解家,奔赴火车站。
与此同时,叶曦明正愁眉苦脸地跟着人流下车。
他的行李被盗了。
从来没有自个儿出过远门的他戒心太低,放下行李就去厕所,结果回来后自然是一筹莫展。
叶曦明不想向首都求救,因为出门前韩蕴裳可是再三叮嘱他要小心,还问要不要找个人一起来,他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脯说:“当然不需要!也不看看我是谁?出个门怎么可能难得倒我!”
结果才刚出来就碰上了这种倒霉事!
叶曦明正皱着眉思考该怎么办,突然被很轻地扯了扯。
叶曦明跟着韩家老五训练了那么久,反应非常敏捷,马上就转头往一边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不对了。
旁边是两个看起来像夫妻的外地人,衣着看起来很窘迫。那男人手上还抱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穿着的衣服跟他们完全不同,叶曦明曾经也是个败家子,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小家伙那一身行头可不便宜,就连帽子都非常昂贵。
总之从头到脚都是贵东西,可你要是不懂行情不懂牌子的话,又只会当它们是质量相对比较好的普通衣服。
那对夫妻显然支撑不起这样的穿着水平。
而且刚刚拉他的应该是那个孩子吧?
叶曦明正要看个仔细,就被那对夫妇发现了。
也许是叶曦明的目光太过直白,那对夫妇抱起孩子就跑。
原本叶曦明还不确定呢,这做贼心虚的表现反倒让他彻底明白过来:敢情他碰上人贩子了!
上个月韩蕴裳正好带他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现在很多地方的安防都有漏洞,特别是车站这些人口流动比较大的地方,经常会出现拐卖人口的事情。这年头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要是孩子被卖到了落后地区,那可真是查无可查!
叶曦明去见过好几个丢了孩子的父母,他们那种无望的悲伤是他没法忘记的。
一想到这些家伙为了钱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叶曦明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没想到那对夫妇还有同伙,叶曦明一动就碰上了一个跳出来拦截他的凶悍中年人。
叶曦明气怒交加,跟对方打了起来。可惜他的格斗都是一板一眼学下来的,真正的实战经验为零,很快就被对方揍得找不着北。
眼看那对夫妇就要跑远了,叶曦明大声叫喝:“人贩子!他们是人贩子!快拦住那个穿红色外套的男人!抱着小孩那个!”
那个凶悍的中年人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也顾不得拦着叶曦明了,挤出人群就跑。
叶曦明手臂被打伤了,耷拉着没法动,可他还是心急地往前跑,边跑边喊:“抓住那个红衣服的!抱着小孩的男人!他是人贩子!”
听到人贩子,其他人都很愤怒,在人群里搜寻起来。
穿着红色外套的男人心知不妙,扛起小孩跑得更快。
就在他准备钻进小道逃出车站的时候,一只脚狠踹在他膝盖上。
他猝不及防地往前一倒,孩子也脱了手。
其他人追了上来,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脚踩着那个男人,一手抱着孩子。
少年见人堆里有个妇人正在往外钻,扬声提醒道:“这人有同伙,快抓住那个女人!”
要抓男人很多人可能还会犹豫一下,听到是个女人动手的人就多了。
目标也很明确,这种时刻人人都应该往里挤,没有人会没有半点好奇心,在这时候往外跑!
很快两个人贩子就被绑到了一起,期间不少人向他们踢了几脚,以泄心中愤恨。
叶曦明也赶了过来,他看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少年后有些发愣,总觉得有些眼熟。
而且是非常眼熟。
但偏偏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听周围的人绘声绘色地说着这少年多帅气多英勇,叶曦明纠结了。他也才十几岁,还是非常在意别人评价的,听到别人这么夸那少年,他可真是羡慕死了。
不过人总会喜欢志气相投的人,叶曦明由衷夸道:“你一下子就把他制服了,真厉害!”
一路跟过来的人认出了他,赞叹声此起彼落:“就是这小娃儿发现了这两个人贩子!”“这两个人贩子还有同伙,他打了这小娃儿!”“真是英雄出少年!”
刚刚叶曦明还羡慕着呢,这一通夸奖却让他脸红了。
那少年却说:“能不能帮忙把这两个家伙送到车站工作处那边,这孩子的父母应该在找孩子,我们得带他去广播室广播找人,而且这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叶曦明想到自己这名字以前名声可不太好,为了保险起见报了个化名:“乐明!”
少年说道:“音乐的乐吗?这么巧,我的名字也有这个字,不过它念乐,快乐的乐,你叫我乐乐就成了。我看你的手好像脱臼了,一起去广播室吧,我帮你正正骨头就没事了,不过其他外伤倒是得处理一下,免得被感染。”
叶曦明惊诧:“你还会治病?”
少年说:“会一点,这点小问题可以放心地交给我。还有这孩子也是,他好像被灌了药,暂时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没力气,我得给他做进一步检查,走吧。”
其他人要么揽下了“押送”人贩子的任务,要么自发地让开路给他们通行,等他们走到外头时有人认出了少年的身份,欢喜地叫唤:“小郑医生,是你啊!”
第八十九章:有朋
郑驰乐一看,居然是林致远的父亲。场合不对,郑驰乐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林叔准备去哪儿?”
林致远的父亲说:“怕致远在首都吃不惯,我托人给他捎点儿吃的。”
郑驰乐笑着说:“致远哥一定很高兴。”
寒暄完后他就跟叶曦明一起赶向广播室,留下林父在那儿向别人吹嘘郑驰乐有多厉害。
郑驰乐没有认出叶曦明,因为这时候的叶曦明剪了个很短的头发,脸色红润得非常有朝气,看起来可没有半点“小白脸”的痕迹。
而且叶曦明像他母亲比较多,身上没多少叶家人的痕迹,他化名做“乐明”,郑驰乐也没往那边想。
郑驰乐边走边问叶曦明:“乐明你是外地来的吧?”
叶曦明说:“没错。”说到这个他的脸就皱成一团,“没想到出次门会这么倒霉,在车上不见了行李,下了车又碰上这样的事!”
郑驰乐听着也觉得忧心,淮昌是有增加安防警力的计划,可执行下来总有些困难。看陆冬青父亲的安保公司生意那么红火就知道了,安全这一块的漏洞实在太大了!
郑驰乐想要为淮昌这边辩解几句,却又觉得这种事说多少都是狡辩,还不如多想想该怎么促成公安系统的改革。听叶曦明连行李都不见了,郑驰乐邀请道:“你是过来旅行的吗?如果你不介意老街区那边的房子有点旧的话,可以到我师兄家住下。”
叶曦明喜上眉梢:“真的吗?其实我是来看医学交流会的,不过也不知那边给不给我进去看……我身上现在半毛钱都没有了!”
郑驰乐微讶:“你对这次的交流会感兴趣?”
叶曦明说:“是啊,我就是冲着它来的,因为家里人叫我来长长见识!如果你们肯收留我的话,我回去后一定会把食宿费用寄回给你们的。”
郑驰乐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吃饭也不过是多一双筷子,谈什么食宿费。至于你想去交流会也简单,到时候我给你一张额外的邀请函。”
这下轮到叶曦明瞪着郑驰乐了。
郑驰乐没有托大地说这事儿是自己经手的,只说是自己师父和朋友的爸爸都跟淮昌大学有点儿关系,能给他弄到邀请函。
郑驰乐补充道:“你要是想了解更多的话,到时候跟着我,我可以带你好好瞧瞧。”
叶曦明总算摸着了一点儿头绪,试探着问:“你的师父是谁?出不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