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强迫于银威,一脸幸福,“是,是……我本来就想着要多锻炼,容哥对我真好。”
容未离倒也没有把他甩下不管,推了自行车与他一起走,好在坡不高,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斜阳之下,石头之上坐着一个人,头上戴着个大大的草帽,帽的边沿发了虚,露出一张看上去并不苍老的脸。
容未离将自行车停在一边,走了过去,“老头,这些年你越活越回去了。”
那人抬起头来,岁月似乎并未在苏富贵身上留下痕迹,与当年容未离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斜阳下,苏富贵说,“小容,你都想起来了吧?”
容未离牵了方才抽到的嘴角,“你又是谁?”
在他那场梦中,有一个姓苏的人,北邙山的苏大先生苏无天。
苏富贵拿了草帽在手中扇,“果然变化很大,认不出来了么。我不像你们,同样一张脸,顶个千年,实在让人腻味。我入红尘修行,每一世虽然记忆不灭,人却不是原来那个。”
“你是苏无天?”
“不错。”
容未离有几分无奈,“你也是来让我当容斩眉的?”
说实话,他虽然对梦中的容斩眉并不反感,但对他来说,那是另一个人,哪怕再好,也不是活了二十几年的他。
别人的炕再热,不如自家的冷被窝。
换个马甲容易,要他换张人皮,那是连着骨头的。
苏富贵看着他说,“容斩眉与北邙山百名弟子,死于护天阵中。容山主神形俱化虚无,困守魔君。世间怎能……再有一个容斩眉?”
小容,你错了。
那一场护天阵灭,雪覆山河,天地成杀。
容斩眉寸心错付,以刀锋洗耻。自此身陷深渊,斩眉刀断。但容斩眉三个字也成了北邙山的传承,如熊熊薪火。
世间若凭白再有个容斩眉,百名北邙弟子亡魂何寄,英灵何安?
苏富贵说,“北邙山的人不会承认,你是容斩眉。”
难得有个头脑清醒的人,容未离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好像说的他好像很稀罕当这个北邙山的容斩眉似的。
人就是这样,送上门的不稀罕,别人不给了,又有点不是滋味。
就算不想要,老头也别说的这么直白,面子上撑不住。
容未离,“我不是他,那最好,我可不稀罕。老头,那你还叫我来干么?”
苏富贵笑了,“叫你来是我想看看你……虽然我不承认你是容斩眉。但世间有个与他相似之人活着,苏某很高兴……你很好。”
容未离有些意外,“老头,难得见你夸奖人……你已经看过了,没事我先回去了。”
这人是个人精,以他长这么大的丰富经验,被苏富贵惦记上了,准没好事。
刚才他是看林文强可怜,一时心软才答应走这一趟。
苏富贵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中很是赞赏,“能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略有点二地活着,真好。”
容未离,“……”
啊喂,老头你不会夸人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苏富贵,“我找你来,还有一件……就是为了这地气动摇之事。”
容未离,“嗯?”
“我去过你学校找过你,后来打听到你分去了B大队。想来你也知道这地气动摇的事了。”
容未离点了点头。
“连同这里酒吧的案件目前死了四人,尸首边都有血写的数字。而我查出来多年前鸿运大厦曾经发生过一起绑架杀人案,那场案子中,杀人者也在尸首边写下了数字,不过他写的是7、6、5。那场绑架杀人案中一共绑了七人,杀了三人,三人疯了,唯一还算正常的生还者是你们大队的莫潇潇。前些日子我特意混进精神病院,去见过那三个疯了的人。那三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八字纯阴的命格。按这7条人命,七杀之数已经齐备了。”
容未离想了想说,“这次在苗寨之中,我见到苗族的巫殿之中挂着的好像白色骨片做成的风铃,上面也有红色的好像血写的数字。”
苏富贵说,“相传风铃是召唤之物,血写的骨片风铃可以召唤幽冥之中的鬼魂。我们估计有人要用纯阴命格的人的魂魄和血,制造出类似风铃这样的召唤之物唤醒什么。”
容未离问,“你们?”
“大约在十五年前,云千月找到了我,我们长谈了一次。这些年我们也都互相交换着各自的发现,他一直知道你在我身边。”
“你们找到了什么?”
“哦,你对我们倒有信心能找到什么,还是说你相信云千月的能为?“
容未离哼了一声,“十五年布网,别人七杀之数已齐,你们如果连网边都没摸到,我们乘早拆伙,各自逃命去,也用不着议下一步了吧。”
“虽然并未最后确信,我们也基本圈定是朱炎和叶君秋在搞鬼。他们二人中朱炎早也知道操纵戾气的方法,而叶君秋练过颜家的武功。虽然那是本有缺陷的魔功,但有朱炎相助,想来也能有惊无险。”
“他们两个人想要召唤什么?”
“虽然还未最后确信,我们估计与魔族的传说有关。魔族传说中,上古之时蜇尤大败之后,血洒荒原,化作一片春风不度,寸草不生的大凶之地,相传魔族便孳生于此。没有人知道这块地在哪,但瑶族之中流传下一首歌谣……千水落,万山崩,巫殿起,望朔相逢子午交,云破月焚归墟见。前三句都应验了,后面两句我们还没什么头绪。”
望朔是月满与月亏,而子午本来就是对立的,这两个矛盾的东西怎么还能相逢?
容未离,“你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苏富贵眼睛放出光来,“最近,我有重大发现,我们这次一定能赶在云千月之前。”
看得出来,什么都被人比下去的感觉让苏富贵很沮丧。
容未离笑了,“你们不是合作得很愉快么?为什么要甩开他,不爽他什么都赶在你前面吧?”
容未离早在石头上坐下,摆出与他长谈的架势,林文强为两人点了烟,闪到一边玩石头去。
苏富贵哼了几声,摇头叹气,“果然是儿大不中留,你的胳膊腿早就拐他家去了。”
容未离,“别瞎说,他和我屁关系都没有。”
苏富贵说,“你就装吧,虽然我不喜欢云千月,但这些年他确实很不错。既然你对他是真爱,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容未离冷笑,“谢谢,不必了。”
真爱什么的,和他容未离无关,他只是只组装了零件的特修斯号,B版的。
苏富贵“你也知道了云千月身上的魔体在坏死吧,等他的魔体彻底坏死的时候,他本体也会死去。”
容未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对于能活千年,就差点能造物的人来说,生生死死什么的就和吃饭一样随便。
爱死几回死几回。
苏富贵看了他一眼,“他本来就是半人半魔之体,魔体死去,剩下的魂魄也不全,或者不能再有来世,或者就算勉强转世也非人类。”
容未离漫不经心的目光不易察觉地一滞,啧,林文强这胖子不知道买好烟,这烟味都发苦了。
“想想我是你路过的青石桥下的一株蒲苇,有点虐有没有……”
容未离几乎无语,“师傅,你的笔名是什么……”
苏富贵深沉得有点傲娇,“马甲太多,有点忘了,最近一个好像叫……蒲柳清寒。”
师傅,早就和你说少去文学网站泡恐龙了!
何况,像云千月那样的,如果是植物,也该是根顶天立地的妖孽狗尾巴草!
苏富贵继续说,“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忘了那段回忆吧,珍惜彼此的时间,不要让属于容斩眉的过去成为你们的障碍。人生太苦,欢爱太短,不赶紧把该做的事做完……小容,将来你会后悔的。”
容未离,“……”
这对话有必要这么跳跃么?
刚才不是还在很认真很严肃地讨论拯救地球的么?
何况有必要用这种拉皮条一般的八卦语气么,一点都没有白莲花般的冷艳!
什么叫该做的事,师傅你这么猥琐,那个在梅花上收雪煮茶的苏大先生他知道么?
容未离咳嗽了几声,用了一句很经典的台词,“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对不起,标间都定完了。”坐在柜子后的女人翻着电脑记录,“只剩一间大床房了,要不你们将就一晚?”
马家义假装发怒,“我昨天打电话来的时候,还告诉我有标间。”
他假装得很像,怒得有点凶神恶煞。
女人小心地解释说,“那间标间的电路线坏了,电工还没来修,小妹不知道。实在对不起了,现在到处都缺人,春节过后,这镇上很多工人都没有回来,修个电路都要预约排队。”
“算了,就住一晚吧。”莫潇潇拉了马家义,自女人手中接过钥匙。
女人带二人过去,也许是生意好女人心情好,话也多,“我们这景区是新开发的,平常也没有什么人。天文台预报说明天有月食,又赶上小周末,游客一下子就多起来。我们这望朔村最好的风景就是在古廊桥上看天上水中两轮月亮,还有边上那座塔倒印在水中的倒影,有个名称叫什么望朔相依依。可不,招了不少情侣来。平常来的也多是些情侣,所以我们这的房间多数都装修成大床房,标间很少。”
家庭旅馆的大床房倒也颇有家庭的气息,摆了张床,还有沙发柜子,床单也是刚换的硬挺的蓝花布格子,可以在上面打滚也不容易皱。
马家义和莫潇潇二人放下行李,先找了一家鱼馆,吃了本地最著名的溪水里产的鱼做的酸汤鱼。
祭好五脏庙后,才开始看风景兼闲逛。
望朔村离马家义的家比较近,在近郊开车一两个小时就到,马家义想着反正有七天假,便拐了莫潇潇出来玩。
望朔村不大,最出名的便是有一座古廊桥和一座古塔。至于村子里面的房屋都搭成了两层高的仿古木阁楼,属于人造假古董。村里开成了酒吧一条街,白天的时候,楼下就摆了长条的桌子,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坐在那泡茶。风景风景,出门最重要的不是看风景,而是看风景的心情。
他们入乡随俗,也找了一家茶舍,要了一壶当地特产的雪峰茶。高山的岩茶味道并不醇厚,但出门最重要的也不是喝茶,而是喝茶的心情。
马家义坐在阳光里很是惬意,摆着POSE。“莫潇潇来,帮本大爷多留两张玉照。”
莫潇潇应了,拿了相机拍了马大少的绰约风姿若干。
拍完了,马家义拿在手里调着看,并不满意,拉了边上的仁兄,“兄弟,麻烦帮忙拍几张我和爱妃的合影。”
镜头里,马大少的手霸道地环过斯文青年的略显瘦削的肩头,大大咧咧地笑着。
莫潇潇为他拥着,笑得无奈又温和。
第二十一章:望朔相交
所谓人生的意外皆是发生于未曾预料之处。
若人心底的一点火苗因那些许意外而野马脱缰,便不只是意外两个字足以解释。
黄昏的时候,马家义和莫潇潇吃过小吃,回到客栈。
月食按预报发生在11点到1点间,现在时间还早,二人可以歇上一歇,待会再出去看夜景。
家庭旅馆是个四合院般的房子,种着一株梧桐树,树下中庭有一口水井,老板娘在旁边空地上洗着衣服。一个头上梳着两把朝天辫的女孩在走廊下跳着绳,见两人走过来,女孩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身后是半块红砖,女孩这一退脚底一滑,莫潇潇马上伸手去捞。
一个如凶器一般的物体向他飞过来,马家义下意识地替他去拦。哗啦一声,清水兜头兜脸泼了二人一身。老板娘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得看着洒了一地的水。“对,对不起……”她情急之下,想去扶女孩,结果把桶给碰洒了。
莫潇潇好脾气的笑笑,“没事,我刚好出了一身汗,也要去洗澡了。”
马家义拉了人就走。
打开房门,莫潇潇先用干毛巾草草擦了擦头发,说,“你先洗吧。”
马家义拉他进去,不耐烦地道,“罗嗦什么,一起洗吧,还能看少块肉?”
莫潇潇想想也是,两人都是男的,谁也不比谁多块肉,互相看也不吃亏。
当脱光了站在龙头下,水流自水喉冲下来的时候,莫潇潇头皮发麻。就算反射弧再长,到这个时候也该觉得不对。不大的空间硬挤进两个男人,便显得有些尴尬的逼兀,等都脱光了那尴尬就越发得鲜明。
“一身排骨,叫你多吃点长肉。”马家义站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背。嘴角带着冷笑,一脸不屑,却看得目不转睛。
青年身体修长,其实并不算很瘦弱,但与身后的马家义比起来,似乎都藏在他身体的影子里了。与马家义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比,青年的皮肤也显得有些苍白。小腹上一道伤口已经退了疤,但仍留着蜈蚣一般的痕迹,可以想见当时伤口的狰狞。
至于那处相比……六个点不足以表达莫潇潇的复杂心情。
还没等他平复心情。
“你很紧张?”马家义猛然将他按在墙上,唇贴在他的耳畔,冰冷的瓷砖贴在后背,滚烫的水流在身侧。他的声音带着酥麻的湿意,莫潇潇觉得阵阵寒冷从瓷砖处传来,为马家义贴着的地方却仿佛烧着了一般。整个身体一半如浸冰水,一半如近火炉。
“潇潇……”马家义声音带着喘息,手就抵在他的身侧,滚烫的气息吐在脖颈。
“怎么了?”莫潇潇硬着头皮发问。
与他相识这么久,若说对他的心思一点都没察觉,那纯属自欺欺人。
从一开始不知不觉地接近,到渐渐习惯了的陪伴。在颜菲菲开着他们玩笑的时候,习惯的装傻。莫潇潇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一边贪恋着这人陪伴的温度,一边想要逃避他。
热水蒸腾起微带战栗的眩晕,极冷和极暖交织在莫潇潇体内,如水深火热之中。
“嘘,别说话”,压在他身上的男子霸道地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唇慢慢压了下来。
这……
“我,让我喘口气,咳咳咳咳……”莫潇潇被自己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确实很煞风景。
马家义几乎想掐死他,瞪了他半晌,手环到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背。猛然一咬牙将人打横抱起,出了浴室门,放在铺了蓝印花布的床单上。
盛夏时节,黄昏的夕阳很好,虽然放下了窗帘,但光线之中纤毫毕现。马家义的目光仿佛带着热度,什么都没穿,躺在床上为人一语不发盯着看,莫潇潇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如果这么被人看着就能起反应,他可以买块豆腐去一头撞死。
莫潇潇伸手去拉被子,为马家义按住,“让我看看你……”
只是看看也不是不行,但大哥我快撑不住了。
马家义虚压在他身上,视线往下移动。
你,看,哪,里!
什么东西落在肚脐以下,丹田以上的地方。
莫潇潇猛然一弹,为身上的人按住,“别动,其他地方等会再……”
莫潇潇气得有些无力,再怎么样……你,你还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