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贼小猫

作者:贼小猫  录入:03-01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吃饭,依旧是安静无声。华容与晟康很少说话,通常是吃完了一个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另一个随即收拾起残余。

“今天的碗我来刷洗。”

噗——!

来不急咽下去的一口白饭,全被华容急急喷吐到了地上。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才是进厨房看他做饭,现在又说要去刷碗!他不是听错了吧?华容盯着眼前不紧不慢吃着饭的人,也不见对方再有动静。终是摇了摇头,确定刚刚是自己一时出现了幻听,恐是体内那两股冷热真气又开始作祟。于是呼,继续低头吃他自己碗里的饭。

可正待两人吃完,华容站起身欲要收拾饭桌,这边晟康已经先他一步站了起来,道:“我来。”随即拿过华容手里的碗筷,动作竟是熟练地收拾了起来,像是过去曾做过似的。

“今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华容张着好大一个口,呆立在原地。就见那晟康三下两下收拾干净饭桌,再转身往厨房而去,好似这一切本就应该这样。

端着手内的碗筷,晟康跨入木屋后小小的一间厨房。这是自己多久没进过厨房了?自从离家入了魔教之后,他就再未有踏足过。晟康将衣袍撩系起来,熟练地洗刷着手里的盘子。儿时的记忆此刻在晟康的脑海里拂过,也许自己这么贪恋此地,也是因为这地方的确是有些像那个家的感觉。

多久没回去瞧瞧了呢?娘亲可好?是不是还是总去那个厨房里帮忙?自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跟着娘亲后面学来这些的。还有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己临走时还是个小娃娃的小子,听说后来做了当今太子的伴读,现在应该也是个什么大官了吧。刷洗着手里的碗筷,晟康思绪渐渐不知不觉地飘远起来。

晟康原名张继荣,是当朝宰相的嫡长子张青衣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原是张青衣母亲的陪嫁丫鬟,却比张青衣早五年出生。因是丫鬟所生的儿子,宰相对这位儿子也不太放在心上。张继荣从小被放养在宰相府里,反倒使他比起那些王孙公子更为自由,便时常混迹于江湖市井之中。于是,后来人便入了魔教,继而被其父划出家谱,全当没这个不孝子。话再说回来,晟康自小便疼爱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即使后来入了魔教,也不忘时常派人稍些东西偷偷给他这个兄弟。不是什么珍珠金银,都是些特意为其挑选,且早已在江湖上失传的武功秘籍或是练功丹药。也正因为如此,张继荣也就是如今的魔教西坛教主晟康,可以算是他弟弟张青衣在武学方面的启蒙老师。

夕阳西下,几抹霞光染上天边的云彩。

华容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物,顿觉精神爽利。走出屋外,就见不远处的木桩子上晟康合着眼还坐在那上面。华容心内暗笑,就知道这小子又在那儿装模作样。走上前去,催他去后面的浴房洗澡。

晟康竟轻“恩。”一声回他,起身向那木屋后的浴房走去。身后的华容面露狐疑之色,心内又是暗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小子真是性情大变,莫不是打算晚上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样来了吧……”华容想着撩开衣袍,也在那木桩子上坐了下来,抬头欣赏起西边的霞光。

悉悉……索索……

华容耳廓微动,草丛间一条白唇竹叶青正慢慢向他靠近。却见华容神色不变,衣袖一挥,身形纹丝未动,那条竹叶青已落在了他的手中,“哈哈!又可以泡一壶好酒了!”

正笑着,忽地好似又想到什么,华容收笑容,看着自己手内的那条竹叶青,双眉间不禁微微隆起。不知那小子究竟给自己用的是个什么“药”,这些个时日来,他只觉自己体内时时有两股一冷一热的真气源源不断地相互冲撞。待到自己将这两股气在体内磨顺了,与自己的气息调和之后,尽是觉得自己的功力猛增不少。

一想到此,华容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黑色瓷瓶放在手中凝望,片刻后从那瓷瓶中倒出几粒药丸,一口吞服了下去。原本要克制住自己的内力,只需一颗,而如今却是……看来这药丸也快坚持不了多久了,必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还是……告诉那小子自己其实……算了,还是再等等吧!那小子心气高的很,要是知道这阵子都是自己故意瞒着他,不知道又要闹成个什么样子来,想是必然是麻烦的很。不敢再往下细想,华容将那黑色瓷瓶再次收入怀中。

远处,从木屋内走出来的晟康用一根细细布条随意绑扎了头发,身上穿着不知他从哪里翻找出的一件,华容平日里穿的粗布衣衫,而脚下也踏着一双粗制草鞋。这一身别样的打扮,倒是多了一份平日没有的清爽硬朗,少了往日里的傲气跋扈。

“你的那身晃眼的袍子呢?”坐在木桩上呆呆看了许久的华容,直到晟康走到他的眼前,方才缓过神来。为掩藏心中一瞬的异样,急急开口道。

“脏了。”晟康走到华容一侧,撩开衣袍与华容背靠着背坐着。

“呵……脏了……不过你这一身穿的倒也清爽,看来我这山野的粗布也蛮适合你。”华容歪着头,用手腹推了推身后的晟康,低声道,“哎,我说……你今个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意思?”此刻的晟康许是刚洗了澡,心情特别好,闭上目子,有一句每一句地应道。

“有点不一样……”华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怎么说,这怪的地方太多。

“很奇怪吗?”深呼了一口这山野的空气,晟康觉得自己今日心情大好。

“很奇怪……该不会……你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吧……”华容吞咽着口水,只觉被晟康紧贴的背脊似乎有些烧的滚烫,那四周寂静的蝉鸣忽地像是放大了几十倍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摸摸胸口,那心脏不知为何跳的竟如此之快。再竖竖耳朵,却久久不见晟康再有答应。华容从没想过,与晟康两人一起时,这无声的静默竟然是如此的磨人。

只见天边几只鸟儿飞过林间跃入深处,想是碰撞了某处的枝桠,合着那夏日晚风震出了声响。终是过了许久,华容身后那对金色邪魅的目子睁开眼来,竟是莫名染上了一抹邪笑,转过身来道:“你想我玩什么新花样呢?”邪魅的嘴角吐出的话音让华容眼前一晃,紧跟着衣襟被晟康用力地拉过,那张双唇便霸道地覆了上去。

华容一时之间,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要被晟康吸去了魂魄。也不知这身上的衣物何时被退了去,更不知自己又是何时骑坐在了晟康的腿上。只感觉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华容暗暗庆幸自己刚刚多吃了两颗小黑瓶中的药丸,否则恐怕眼前的人,早被自己打出了十丈之外。

这边晟康的意识也算不得清醒,眼前这具紧紧贴附着自己的肉身,今日仿佛是出奇的滚烫,让他想要越发地深入其内。两人的粗布衣衫来回摩擦之间,往下滑过对方的肌肤,合着那汗水说不出的难耐滋味。看来今天是不需用那“冰肌”了,否则怕是他自己也要无法自控。

华容粗壮的腰间被那晟康有力的双手捧住,上身无法自持地一起一伏。在这开阔的天地之间,仿佛整个人也要同那飞鸟一般直直飞入云霄……

第八章:误会突生

“晟康!你给我出来!今天不打他个三百回合,你休想逃走!”

山野间的木屋外,突地一个熟悉的声音窜入晟康的耳中,晟康神情一冽,飞身而出。刹时,半空中两道人影交叠,刀剑相撞的声响不绝于耳,惊起林中飞鸟。

“哼!我还当你的手已经废了,再也接不回来!”晟康面露讥笑,向莫邪连挥数剑。

“这世上不是只有那老家伙才会这移花接木之术!江湖上暗藏的异类多不胜数!区区一只断手,只需费些时日便可找人接上!我不过中途有事耽搁,才让你这妖孽多活了些时日罢了!姓晟的!你还是少说废话!看刀!”莫邪挥舞着手内的大刀,直往晟康的命门而去。

“哼!手下败将竟还敢在此口出狂言!哈!倒是几月未见,你的刀法的确精进了不少!”晟康剑法一变,顷刻间便化去莫邪攻过来的招式。

寂静的山野,因这交战的两人,变得热闹起来。

今早上一打开门,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便立在了门外叫战。只见华容立着的前方两个人影战的好似浑然忘我,这年少气盛,好战。忽地华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那莫邪所挥招式不是当年与自己曾有过一战的“鬼刀”的刀法,想必是他门下徒孙之一。可不待他再细想,下一刻,两个原本还在眼前打斗的人影,已隐没在前方的山林之间,寻不得见。华容见此,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再次回到自己的木屋内。江湖上的事他早已不愿去多管,故而隐居在此多年。

晚间,华容两手提着刚钓上来的鲜鱼,这会儿一脚正要跨入屋内。却听耳边一阵异风划过,脚下的步子跟着停住,不再往前。此刻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正是清早上还在与晟康打得火热的莫邪。

“曾经名满江湖的‘天下第一刀’,竟为了一个男子,弃刀隐居山野,实在有趣!”莫邪手握大刀,双臂在胸前交握,面露讥笑。

华容闻言转过身,细细地打量着面前与晟康一般年岁的莫邪,双眼微眯道:“小兄弟,你认错人了,我一个山野猎户,那里认识什么‘天下第一刀’。”

“当年师父与前辈一战,晚辈正好有幸在一旁观战,虽然年岁上小,但对前辈的容貌从不曾忘怀!”

闻言,华容挺了挺身,自己似乎再继续装不认识,恐怕眼前这个小子必是打算要跟自己一直耗下去了。想那晟康应该没走多远,还是尽早打发了此人走为好,道:“你师父‘鬼刀’,这么多年未见,人可还好?”

“多谢前辈关心,他老人家身体健朗的很。师父当日败在您的刀下曾一度无法释怀,本欲再与您一战。不想三年后师父再去找您,再回来时,竟说前辈您为了一个男人已经弃刀归隐山居。那日师父说,如今的您不过是一个活死人,打胜了也没意思。却不想从此之后,也闭门不出,将自己关在了练功房内,这一关便是七年!”莫邪望着华容,神色中竟是有着一股恨意,道:“可我这个徒弟却不甘心!师门之辱怎能说罢便罢!即使是个活死人,也不能如此轻易放过!只当是老天祝我,得以从镇我门楣!不过如今……似乎有那么一出好戏可看……”那本是恨意的脸上,忽又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味来。

这边华容站在原地,面上倒不见有什么表情。

“现如今不想前辈您竟甘愿屈居人下,与那小子日日颠鸳倒凤,在这山野之间好生快活!”莫邪冷哼一声,又道:“原来前辈对那男子的情意,也不过是如此啊……”莫邪斜睨着眼,望着眼前神色终是没有丝毫微动的华容,仿佛忽又想到了什么,双掌一击,道:“啊!这么看那小子的眉眼之间,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只是不知道,那小子要是知道自己是别人的替身……您说这是不是又有一出好戏可看那?前辈?”

话音未落,华容目子一冽,对莫邪怒喝道:“当年是我有负与他,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如今是我华容心甘情愿!与他人无关!”

莫邪却也不恼,嘴角依旧挂着玩味的笑,像是细细咀嚼着华容这句话中的意思。突地像是明白了什么,目中闪出一丝光彩,竟放声大笑起来:“那小子也真是可怜!一个白逸萧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那个白逸萧不过是利用他来追查仇人,而前辈您却更为荒谬之极,竟利用他来赎清往日罪孽!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当年与今日怎能同日而语,我与那白逸萧也非通道中人。今时今日我华容早已无心再战,‘天下第一刀’已死,我便再不会用刀!如小兄弟决计要替师门报仇,那便随时来取我性命便是。”说罢,华容欲转身往屋内而去,却听身后莫邪忽又是一阵狂笑。

“晟康!这些你小子可全都听见了!我刚刚说的可没一句假话!这个隐居山野的猎户就是当年名震江湖武林的‘天下第一刀’!你小子!就是个只能被人利用的命!哈哈!你把他当那个白逸萧,可人家至始至终也把你当成别人哈!”

只见那莫邪的身后此刻正走出一个人影,正是一直隐了气息站在一棵老树后的晟康。想是刚刚华容被莫邪的那一番话,引得心中一时五味掺杂,才会毫无半点警觉异样。

“我说要带你看出好戏,怎么样?啊哈哈!”莫邪笑地前俯后仰,好不容易收了些笑,对晟康道:“这可要比赢过你更痛快百倍!你小子天天骑在人家上面,却不知是被人反着骑了!这戏好看!这戏好看那!”

晟康面色铁青,不理会莫邪的嘲讽,此刻的他一双金灿灿的目子直直地盯着那站在木屋前神色错愕的华容。

突地,四周狂风大作,尘土卷地,飞鸟惊叫四散而逃。只见那晟康怒发冲冠,衣袍翻飞,像是要把这天地也劈成两半。

这边华容双手护眼,勉强看清眼前,心内暗叫不妙!这小子一向倨傲,如今知道自己一直欺瞒与他,且刚刚与莫邪的那一番话恐是一时半会儿也无从解释清楚。正待想着,眼见晟康飞身而起往那华容这边攻来,招数之快之猛,竟让华容一时忘了克制自己的内力,本能地做出了还击。

只见那风停尘去,眨眼之间,晟康的咽喉竟被华容擒住动弹不得,竟是半招都不留便将攻势化去。两人对视之间,只见那金色目中恨意之极,待华容晃过神来收了招式,那晟康早已一掌劈向昨日二人同坐的老树桩。再抬眼时,晟康的人影已再不见踪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深秋寂静的山野间,远处一座依山而建的木屋内,只有一个山野猎户独自而居。此人面容憨厚,只是脸上的几处刀疤显得微微有些狰狞,虽历经了数载的风霜,却依旧能从那张面容中看出往日的俊朗。

华容以为晟康那小家伙不过一时闹闹情绪,本来他找上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做个替身,同样也是利用,这下正好扯平。即便按他的火爆脾气,也应该会很快回来找自己算账,是打是杀,华容决计不再还手,仍由他发泄个够。却不想这一天天的等下去,眼看秋去即将冬来,终不见晟康半个人影。

眼睛往某一处盯着出神,这几个月来常常不知不觉就往一处瞧,小家伙没事就爱坐在那树桩上假模假样的盘腿打坐。如今那树桩竟被劈成两半,多好的一个树桩子啊,想是那树也长了有百年千年了吧,着实可惜了!

眼睛再往另一处瞧,一堆被自己手刀劈下的柴火,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只是这旁边还散落了一些木块,这是被那不知收敛的内力震碎的残骸。看着看着,华容面上不禁莞尔一笑,这小家伙怎么就把个木头当仇人了似的?再一想,恐怕这如今,真真是仇人的倒是他了。都是同道中人,华容见到晟康的第一眼就知道此人也好男色。想是久居这山野久了,人也寂寞久了,便放纵了自己,跟着这小家伙胡闹起来。

抬头再望望这深秋里透过松杆杉枝的天空云朵,恐怕这天气很快就要越来越冷了。想来住在这山野之间也有不少个年头,恐怕江湖上的人都快把他给忘了吧,是时候该下山看看了。要不是“鬼刀”的徒弟上回来此,他也许真要把这江湖上的事给忘了。算了,下山吧,正好顺便打听下那小子的去向,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江湖上的什么人物?竟跟“鬼刀”的徒弟扯上关系。天下的风云向来变幻莫测,新派崛起是常有的事,即使凭着他曾经多年的江湖经验,也很难分辨出那小子所使得招式究竟是师出哪门哪派。看那招式乖张跋扈,会不会是魔教的人?可“鬼刀”的徒弟怎么会跟魔教的人有所瓜葛?上回被他抓去,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折腾的够呛,自是没余力和机会弄清,本也没想着要去弄个明白。如今却是要去哪儿找人呢?那白逸萧也不知现今去往何处,否则倒是可以问他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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