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道:“六雀?”那人冷哼一声,“六雀不过是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若真是被六雀盗去了也好!”
旁边的白衣女子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此处才说:“师弟,不可鲁莽,六雀自有高手在,我们也要量力而行。”
“师姐何必如此,反正这白玉奉仙琴我们势在必得。我和师妹可是偷偷逃出来的,要是不做点有用的事,师傅可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
那女子微微皱眉,道:“也罢,一切小心为妙。”
几人点了一些菜,吃得默不作声。
等到小二带着那几位客人去了客房,玉琴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关键消息。
只是游绛已经睡死过去了。
玉琴喊了他几声,游绛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然后又闭上。
玉琴没有办法,只好猛摇他肩膀。
游绛梦做到一半,忽然间觉得山摇地动,惊醒过来,笔直站起来,哭道:“师傅我错了!”
玉琴被他这举动惊吓,猛地把手缩回来,抬头愣愣看着他。
游绛说完这句话,眼睛扫视了四周,都是重影儿的。估计是没发现是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又重又坐下,趴着桌子睡死过去,扯着呼噜。
那一惊一乍,实在是太折磨人。
玉琴试着用手指戳了戳他,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玉琴叹了口气,只要要那个店小二帮忙把游绛给抬回客房。
游绛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上,梦里全是师傅提着剑在追着他砍。他跑着跑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扑通”摔在地上,他一声惨叫。
天已经大亮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冷汗。才发现自己睡在地上,被子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游绛叫上隔壁玉琴去客堂吃饭。
玉琴才思索着将昨天得到的消息告诉他。
果然是喝酒误事啊。游绛感叹了一句,又问道:“我喝醉之后,昨天说什么了?”
不是他多心,是有次喝酒又被师傅逮到,不小心把腹诽说出口了,又被修理了一顿。
玉琴摇头。
游绛放心地舒了口气。
“你很怕你师傅啊?”
玉琴轻声问道。
游绛心里突的跳了一下,然后气道:“谁怕师傅啦!我才不怕他!”
玉琴默不作声地继续拔饭。
游绛挑了一块回锅肉塞进嘴里,“呼哧呼哧”的刨饭。
“六雀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游绛初出江湖当然什么也不了解,当即拉过上菜的小二打听。
那小二不屑地瞥他一眼,奇道:“你也是个混江湖的?想当年我爷爷的爷爷……”
游绛听他从他爷爷扯到他远房表弟,实在是不能容忍那小哥这么侃,“小哥,你说正题就行了!”
店小二又道:“这不是说到正题上了!你急什么!我那表弟是个种田的,那天到集市上去卖鸡蛋,那天鸡蛋不好卖,怎么都卖不出去,我表弟正着急,就看见一个大侠从他面前走过去,表弟心想那大侠肯定会买鸡蛋的,一看就是好人。结果那大侠看了听他一眼就走了,那眼神那个鄙视啊,表弟那个气,后来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看见了那个大侠,那个大侠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惨叫,一边骂着什么狗娘养的六雀强盗。我表弟当时就过去扔了几个鸡蛋……”
游绛听他啰啰嗦嗦的说完,那语气真像是他自己去扔了鸡蛋似的。
游绛耐着性子,问道:“小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店小二道:“你怎么不明白!那大侠都被打成这样,那六雀是得有多厉害!你招惹什么!”
那边有人喊添水,店小二也不好在吹,诺诺道:“何况你脑子也不好……”
游绛耳力极佳,忍住惹是生非的冲动。
大侠?
不是拿着剑的就叫大侠吧!
看来那六雀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旁边那桌说道:“六雀啊,可了不得!当年盗了皇宫的和氏璧,皇帝派了多少神捕官差都没有抓到,不过现在是收敛许多了,前几天才盗了白玉奉仙琴,现在又说要去盗什么林府的七彩流光盏。现在林府人心惶惶嘞!”
游绛搭话:“这位小哥怎么知道那六雀要去偷什么?”
“啧啧,就说那六雀猖狂,虽说收敛了还是一样的猖狂。人家可是先告诉你要去偷什么才去偷嘞!就算是千万只眼睛盯着也给你偷走了!”
“那要是偷不走怎么办?”
“硬抢呗!那六雀的人以前可都是江洋大盗!”
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他可没有看见过什么江洋大盗,就算是江洋大盗,他也有自信去试试。
这六雀虽说是大盗,但还是贼。只要是贼就是见不得光的,他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招摇过市。
游绛决定放长线钓大鱼,小小设个圈套,就不信这些视财如命的大盗不上钩。
游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玉琴点头表示知道。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我祖上可也算是皇亲国戚,当年前朝皇帝送了曾祖父一个玉石獾,那可是价值连城!”
玉琴惊讶的张大嘴巴,“真的?”
游绛鬼鬼祟祟的看了周围几眼,手作势往兜里摸了摸,道:“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
玉琴道:“那你可要仔细着点,现在江湖上可不平静。”
“那是自然,就算是把我自己丢了也不该去丢这玉!”他继续压低声音道,“这玉石獾到了晚上月光照着还会发出叫声,那天我做梦梦见一只纯黑的獾子在丛林里跑,烟雾缭绕,我也看不清楚,就听他告诉我,那山上有宝藏!”
那语气,处处都透着新奇与不可置信。
“有这么神奇?看来那玉石还是灵物呢。”
游绛道:“你可不要说出去!”
玉琴点头。
游绛缩了缩脖子,做足了市侩小人的刁酸样子,还是那种脑子不好使的那种。
“那你怎么不去那山上找找,说不定是那獾子通灵告诉你的呢!”旁边那桌子接话。
游绛要的就是这种节奏,当即疑神疑鬼的看了那人一眼,低下头道:“那是仙山!仙山你知道是什么吗?我倒是想去,那也得找得到路啊!”
那人奇道:“什么仙山?你怎么知道那是仙山?”
游绛一拍大腿,“我当然知道!那山上烟雾环绕,隐隐透着紫气,定然是有仙人住的!”
一听他那么说,那人心里也是痒痒,“小兄弟不妨将这玉石卖给我,你看那仙山你也找不到,还不如换点银子好使!”
游绛陡然提高声音,吼道:“卖给你?这可是我传家的宝贝,我爹咽气前告诉我要好好收着,我要是就这么卖掉,我爹还不回来掐死我!”
周围的人频频看向他。
财不外露,到底是哪个二愣子,这么不要命!
那人看他这么紧张,自然想到这是好东西,道:“我出五百两银子怎样!”
游绛咽了口口水,捏在手里的东西更紧了,“不卖!”
“不识抬举!”那人见他不卖,心下也是不悦。
游绛当然不卖,因为根本没有玉石可卖,他是作假的。
游绛转身就往客房楼上走,玉琴放下碗筷跟上去。
游绛随手剥了一片桔子放进嘴里,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摇摇晃晃。
玉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捏核桃。
游绛看他那费力的样子,“别费劲了,你拿着那核桃去门缝夹一下呗!”
玉琴听到这话,果真跑到门缝去夹核桃。
只听“咯吱”一声。
玉琴望着游绛,“门坏了。”
游绛心中巨浪滚滚,道:“拿过来,我帮你拍!”
玉琴拿着核桃走过去。
游绛一掌拍下,核桃应声裂开了一条缝,碎了。
玉琴一边剥着核桃,一边问:“他们真的会上当么?”
游绛点头,“那是当然!哪有见钱不眼开的贼!”
“可是,可是会不会太玄了,他们不会相信什么仙山的。”
“玄?”游绛笑道:“就是要玄才好呢!”
“你怎么知道那贼在客栈里?”
“长生客栈这是长安最大的客栈,消息又灵通,一点风吹草动必然刮得全长安城都知道,六雀要盗宝贝,自然也要打听消息,不选在这里选在哪儿?这贼要是不机灵,早就关牢房里了,哪里轮得到他逍遥?再者,就算那贼不在,这事儿他也该迟早知道!”
他说完这一长段话,又哼起了那乱七八糟的歌。
玉琴惊讶的看着他,大概没想到他分析得这么长远。
只是分析毕竟只是分析。
他们在客栈里呆了好多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游绛郁卒。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师傅知道了一定会嘲笑他。
他一想到师傅,看了看玉琴,玉琴的容貌算得上是很好了。但他始终还是觉得这世上论容貌却没有比师傅更好看的了。
只可惜,师傅太厉害了。他怕得要死。
他啧啧叹气。
第十九章
这天夜晚,游绛看着那点的蜡烛,橙黄色的火苗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窜得老高。天黑漆漆的没有星子。他听见外面有鸟叫声,清脆,响亮。
他早就在房间里布置了陷阱,就等着有贼往下跳。那一根根红线上系着黄铜小铃铛,只要牵动一根就会沙沙作响。
他为了等那些个贼来,这几日就没有睡好过,但他又怕自己睡沉了察觉不出来,才想着这么个老套的方法。
那鸟叫声过后就是低低压压的猫叫声,很轻很柔,像是才出生的奶猫喏喏的声音。不过一会儿就是一些细细碎碎的铃声响动,但只是响了一瞬就停了。外面的风刮得哗哗作响,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大约是风将铜铃吹响了。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又隐隐决出不对,好像黑暗中有双眼睛盯着他似的。他猛地坐起来,盯着屋子里。他觉得屋子里有一个黑影子,蹲在桌子底下,像是小孩子的身形。
月色黑暗,他看不清楚,要去拿烛台来照亮。
那个影子发出小孩子一样怄气的声音,轻哼了一声。
只是一瞬,很快,那黑影子就在屋子里一荡,直接荡到了房梁上,结了瓦片从屋顶钻了出去。
游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的眼前花了一花,就没影子了。
他拿着那烛台照了一下桌子底下,发现有些新泥粘在地上。只有前脚掌的泥印,这客房在第二层楼,窗户正对着客栈的后院。看来那人是从那扇窗户翻进来的,但四周并没有可以借力的树枝,那贼是怎么进来的?这人是个轻功高手,走路只用前脚掌着地,轻巧灵便。
如果不是铃铛响了一下,游绛一定察觉不到有人来过。
他心里打了个突,心说难道六雀的人都是这样的高手?他可没把握对付得过来。但很明显,那贼没有得手,因为根本就没有东西可偷。因此,那贼可能会第二次来。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他也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于是第二日游绛将买了木板和钉子,将那扇窗户钉住,又在地上撒了一片钉子,他就不相信那贼那么机灵,这样都能避过。
到了第二天晚上,果真那铃铛又响了起来。
游绛这次可没有那么掉以轻心,立即拿起放在枕头下的长剑,就要去拿那个人。那个黑影明显是踩中了钉子,疼得牙缝嘶嘶响,骂道:“谁那么缺德!放钉子做什么!”
游绛闻声,也乐起来,没见过做贼那么理直气壮的。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那个蒙面黑衣人,抬着脚坐在凳子上,脱鞋。
这就有点奇怪了。
正常贼都会忍痛逃窜吧。
那黑衣人是个小孩子,那小小的身形,像是才七八岁那么大。
游绛无声无息的靠近,一剑横在他脖子上。
“六雀!你往哪里逃!”
那人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可以想象,他被蒙面巾蒙着的嘴一定惊讶的张大。
那人道:“谁是六雀了!你才是六雀!你全家都是六雀!六雀那么渣的组合能和我这神偷比吗?你是眼睛瞎还是耳朵聋!竟然拿我去比渣偷!这简直是对我的奇耻大辱!”
听声音是个幼稚的童声,此刻微微带着愤怒,“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
游绛顺手扯下了他的蒙面巾,露出一张孩童稚嫩的脸。
游绛不敢托大将剑放下,这小孩灵敏得很,要是给他跑了,他可抓不回来。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偷东西!”
那人一听,又怒了,“你妹的,你才是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你看我哪点像小孩了!缩骨功你懂不懂!不懂不要乱说啊!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你绝对不可以侮辱我的智慧和节操!”
这人一开头就停不下来,喋喋不休。游绛掏了掏耳朵,这人以前是说书的吧。
那人“哎哟”一声,手指颤抖着指着自己的脚掌,鲜血淋漓,还有根细钉子插在脚上。
“你是傻的啊!在屋子里放什么钉子!疼死了!都怪你!”
游绛被这质控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真像是自己欺负了小孩子似的。
“等着,别跑,我给你拿药油去!”
游绛转身就往外间走,他一转身就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说不定那贼立马就跑了呢?
他加快脚步,取了药来,回头却看见那贼还坐在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凳子上,辛酸的看着自己的脚,快要哭出来似的。
游绛算是开眼了,现在的贼真是越来越大气了。
游绛将药油扔给他,那人小心翼翼的抹在脚上。真是,又怕疼,一边又将药涂匀,那样子别提多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还自称神偷?”
那人一撇嘴,“我当然是神偷!我们家世代都是神偷!想当年我曾曾曾祖父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号称公子千面,我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人又开始沾沾自喜。
也不知道是谁翻个窗被钉子扎了,正脚残。
“我是神偷白巽!你知道‘巽’是什么意思吗?在八卦里是风的意思!我的轻功向风一样快!哈哈!”
游绛继续掏耳朵,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迎风飙泪。
“白玉奉仙琴是不是你偷的?”
白巽一顿,问道:“白玉奉仙琴?”
“你没听过?”
“我当然听说过!揽月山庄的宝物嘛!好像是被偷走了,但又好像没有被偷走,我也很惆怅啊,好想见识见识!”他无限神往的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
游绛躺在床上,敲着二郎腿,就差嘴里含根野草了。
“还是神偷呢!我看六雀比你厉害多了!”
白巽当然不服气,一拍桌子,“谁说的!我才是天下第一的神偷!”
“但六雀偷到了白玉奉仙琴,你没有。”
白巽更愤怒,“等着!等着小爷我把白玉奉仙琴从六雀手里偷出来!”
这傻小子那么快就中招了啊!得来全不费功夫。游绛在心里腹诽着,就这智慧?不被人骗就不错了。
游绛虽说真的觉得那小子的轻功很不错,快如闪电。但他实在是为他的智商捉急,提议道:“我也要找白玉奉仙琴,不如组队?”
白巽道:“小爷我从不跟人组队,影响小爷的发挥!”
游绛真想一鞋子抽他脸上,“我不相信你的智慧和节操!”
白巽盯着他,一努嘴,“怎么?你难道要检查吗?小爷我的节操好好的,绝对没有被任何东西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