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昏茫茫地看着官爰贵的身影,充满了张拔的愤怒与杀气。
那只鸢人被官爰贵打得面目全非,它的鸢头就像它方才咬碎的头颅一样,开成一团粉红的肉花。
海平按住伤口,本想起身,跟着大伙一起去看那活该被打成肉酱的鸢人尸体,可是他站不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肢、身体——啊啊,他无力地惊叹几声——都是血,血呢……
他再施力一次,这次却连意识都跟着气力一起流失了,他不知自己是被吓破胆了,还是说这是将死未死的灵魂弥留呢……
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开眼睛了,快要看不了这个世界了,但是他咬牙忍了忍,硬是要往官爰贵的方向看去。
至少要下黑虚之海前,得看看他是不是一切无恙?那鸢人好吓人啊,差点儿就要扑到他身上呢,他无法想像那鸢人的嘴里叼着的会是官爰贵的头颅——这万万不可啊!
他那圈脖颈上洁白的衣领,一定要干干净净,不能有任何血污。
然后,他看到了,官爰贵转身看着自己。
他扔下了手上的火铳。
他冲向他。
他抱起了他。
他的手臂紧紧地、牢牢地、彷佛什么外力介入都无法松开地圈着他。
他热烈的体温,全部融入了他汗凉凉的身体里。
海平、海平——
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我们说好的约定呢?我们说好的约定呢——
他一直问他。
约定?是那个说好一起活着的约定吗?
他想回答:有啊,他会好好遵守的,会的……
可是他喉头是哑的,发不出声。
最后,他昏迷前,他听到官爰贵唤他唤到都哭出了声……
一如死了爱人似的惨烈的哭声。
06.跌落谷底
海平没有下黑虚之海,但他足足昏睡了三天。
当他醒来时,这世界并没有改变——坑道没塌,炮声依旧隆隆,时而还是听得到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而他仍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无名小卒,静静默默地躺在阴暗潮湿的静养室里,口渴了,起身独自饮水,伤口疼了,便求医护士进来,任他们重手重脚、不情不愿地更换药帖。
呵,什么都没变,在他出了这么疯狂的主意之后。行赏自然是轮不到,但重罚没落下,真是谢天谢地了。
进了静养室的第七天后,海平自觉有了点体力,便办理退住。这时他也才有些精神去问问这七日内外头的近况,还有那天同处在出事据点中的其他人安危。
「你命还真大。」提到那出事据点,那医护士不知是祝福,还是挖苦。「那天死了好几个人,你倒只是腰上受点皮肉伤。」
腰上受点皮肉伤,却也让他躺了整整七日,这是幸还是不幸?他心里冷哼。
「而且上头颇为震怒呢。」医护士继续说:「不但死了人,还废了那据点,还好炮具没坏,只是又要差工兵班挖新坑了,不少长官都坚持要追究那命令击炮的人。」
海平听了一震。他哑着声音,明知故问:「你说的那个人,是战情室的官爰贵吗?」
「是啊,你瞧,你都称他是战情室的,他没事去越什么界啊?即使他以前是操炮长,也不能这么贸然地搞吧。结果堂堂一个大尉,连降两级,变成一个小准尉了。」
海平忙说:「可是他救了那艘补勤舰啊!那艘补勤舰差点儿就被敌方炮舰打沉在航道上,难道长官他们不知道吗?」
「有良心的当然知道啊。」另一名医护士加入了话题。「我告诉你啊,今天会有这个结果,自然又是一番上层的权力斗争了,这个官爰贵不过是个被牺牲的小棋子。」
他们以事不关己的看戏口吻,溜溜地说起了源委:「听说有一些长官想要保住官爰贵,认为他顶有见识,虽然失了些兵力,可比起沉了一条补勤舰,这是最低的损害了。但有些长官偏不这么认为,他们给官爰贵扣上了僭越权责、违抗军令、错误判断导致兵员损毁等零零落落听起来很耸动的罪名,这些罪责太堂而皇之了,搬上纪律室或军裁部,没给判个死刑都觉得是走运了。不过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啦,那些校官将官会装出震怒的模样,不过是怕官爰贵会跃升起来,夺了他们的威信,因为他们都知道,官爰贵这几炮打出去,打进了多少基层兵员的心里,有多少人因此崇仰了官爰贵,将他视作了神,他们能不把他压下来?啊啊,事情没那么简单,事关权力,说来真是太复杂了,我们这种小卒根本无法插上手。」
谈上兴头,医护士们迳自发表起自己对事件的高见,说得过头,甚至高声争辩起来,但对他们来说,这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罢了,像一出戏的剧情,是调剂身心的娱乐。
但海平站在一旁,听得恍恍惚惚。
对他而言,这绝不是一出戏。
官爰贵的一切,是他的命。
07.曲折的追逐
海平写好了一封状书。
细细腻腻地弥封好,他要去投军裁部。军裁部比纪律室更高一级,相信会更有效率而快速地审理他这番自白与陈情的。
他不想让官爰贵因此被降级,更不准他因为他的疯狂主意而永远沦为他人的笑柄。如果再让他听到有人笑话官爰贵是个娘们儿,他铁定会跟那个人拚命。
都是他的错,应该由他来承担。
他来到军裁部的厅室,准备去敲那扇巨大又沉重的大门——或许敲响了以后,他就真要跌入黑虚之海,小小兵卒,被判死刑,不会多少人在乎的。但为了官爰贵,一切都很值得。
他举手,正要叩响这道命运之门——
忽然,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那尉级军官以上才能配给到的好烟燃烧的清香气味。
不呛不老,连烟缭绕起来,也独具幽柔如丝的美感。
那是他初次识得官爰贵时的印象,彷佛嗅到这气味,就能触碰到他的人——
海平一震,赶紧回头。
站在他身后的人更快——一只指上夹着烟的手慵懒地伸了过来,趁他不备时抽走了他手中的状书。
「长官?!」海平大惊,官爰贵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他静静地看着海平的眼神,似乎已摸透一切。
海平心虚,不自觉地避开他的注视,但仍试着拿回他的状书。「那个,长官,那个是……」
官爰贵没说什么,却拆开了状书。
「长官——」海平想阻止,官爰贵闪过一步,没让他得逞。
他将状书读过一遍。
然后,他从容地吃了一口烟,幽幽地吐着烟气。
烟气下的神情、眼色,是热烈,还是冷冽,显得捉摸不定。
最后,官爰贵将那封状书撕了。
海平紧紧地皱眉。
「海平。」他温柔地唤他:「你的伤,都好了吗?嗯?」却将那封被撕毁的状书视为无物,这意思,很明白了。
海平不回话。
「海平?」
海平就是不说话,他是生气了,气官爰贵竟这么专制。
官爰贵的声音略紧。「回答我。」
海平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不甘不愿。
官爰贵伸出手,竟抚上他的脸颊。
海平闻到了,他的手上,都是烟草的清香。
还有他的指腹,是这么柔软而温热。
而他正在这可能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坑道上,眷恋地抚摸他私密的脖颈,裸露他应该要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意——
一切都昭然若揭了。
海平吓到了,拍开他的手,僵直地退了一步。
他让彼此陷入了尴尬的胶着,但官爰贵毫不以为意,却是又趋近他一步。
「不要再做这种事。」他平静地说:「事情都结束了。」他指的,是那封自白罪责的状书。
海平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说过,责任,由我来扛,记得吗?」
海平冷哼一声,准备掉头,离开。他想,他不会傻到现在与他僵持不下,只要他有心要自承罪状,以后多的是机会,他不可能随时看住他、锁住他。
见海平要走,官爰贵上前拉住他的手,声音略高:「我说过,你要好好保护自己,记得吗?」
海平挣开他的手,加快脚步。
官爰贵不放弃,竟也跟了上来。这是独属于他们俩的默契,他似乎就是能一眼看穿海平心中所有的所思所想,他明白海平不会善罢干休,所以他不能这样放任海平,他要紧跟着他,好好看住他!但他也不想让海平察觉到,在他淡定的外表下,其实他是多么的害怕,害怕他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于是直到这紧绷的时刻他依然在忍,忍住一切急躁、一切恐惧,希望能掌握这孩子于他柔声的安抚中。
海平却越走越快,急于脱离他的掌控,转向一弯又一弯曲折的坑道,陷入一个又一个深奥的地层中。
官爰贵觉得自己快追不上他、快看不到他了,他彷佛看到他的身影正自行趋向那些藏在洞穴深处的豺狼虎豹,任凭它们野蛮地争夺吃咬——
他的胸腔快要爆炸,脚步拔了起来,向他凶猛地奔去——
「你没有错,海平!」他吼,吼声在坑道中隆隆回响:「你没有错——你没有错!」
又是这句话。海平捂住耳朵,继续逃跑。
官爰贵不可以这样私心而霸道地让他得过且过,而教自己受得满身是伤。他现在是个人人都可以欺喊打骂的小小准尉,这都是他害的!他怎能容许自己好过?
但是他没料到,官爰贵要保护他的欲望,比他自责的逃避念头,更强。
在下一个坑道的弯角处,官爰贵就抓到了他。
且那弯角处藏有一间库房,在官爰贵欺身压住海平时,他另一只手伸去转开了门锁,顺势一推,让两人同时跌入这隐密的库房中。
然后,官爰贵锁起了库房,决然地将两人绑在这黑暗中。
海平紧张地呼喘。「让我出去!」
「不行,海平。」他依旧温和地说话,但声音中充满了一种压抑的危险。「让你出去的话,你会伤害你自己。」
门上有缝,缝中将外头的微光透了进来,海平勉强可以看见官爰贵的身形,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这让他更不安。
他咬了牙,横了心,拔起身来去撞他,好夺门而出——
官爰贵却张开臂膀,牢牢地抱住了他。
他力量更大,将他压向逼仄的角落。
接着发生的事,让海平不可置信。
官爰贵那炙热的、充满高贵烟草香气的唇舌,此刻竟深而重地,含住了他的嘴……
08.绽开的瞬间昙花
「我要看,你的伤。」
他们之间的燃烧,是由这句命令开始。
这是命令,所以官爰贵没等海平应答,就要剥开他的衣。海平抵抗,他便将他整个人压向桌子,脚向前一记跨锁,桎梏了他想要施力起身的双腿。
海平更感觉到,官爰贵结实的大腿,正带着一股压抑的力量,轻而缓地磨蹭着他的胯下,他倒吸一口气,怕自己下一刻会喊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便硬是对着官爰贵大吼:「滚开——」
官爰贵一愣,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含着一抹伤痕。
海平也难受,凶他、伤害他,也绝非他的本意,可是——官爰贵不能这样对待他,他是他的长官,他是他的下属,他们,都是男人啊——
官爰贵压低身子,似乎想藉着昏黄的微光,将他的眉宇轮廓看得更仔细。光看,看不清,看不透,不足够满足他,于是他再伸手,用他长满茧的指腹去顺着推出他此刻神情的形状,那力道既柔又内藏韵劲,抚得海平一阵心悸,而且心知肚明——今天若不经历过什么,官爰贵这个看似脾性柔顺、其实内里藏尽固执与强悍极端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要,讨厌我,海平。」官爰贵虚弱地吐着气。「不要……好不好?」
海平听得心一酸。他在求他吗?一个地位高高在上的人,却因为害怕接近不得他,而矮下身段来哀求他?
官爰贵甚至赤裸裸地说出这句话:「我,喜欢你,海平。我很喜欢你。」
海平咬牙。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这么诱人的话?他不断攻陷他,他要怎么办?
海平羞惧地别过头,逃避他的抚触,躲藏他的直视。
这一别,却似乎隐隐触怒了官爰贵,他忽然又来了一股倔劲,开始追逐起海平的唇舌。不论海平怎么扭藏,他总是能衔到他温热的唇,只要他再下点狠劲,海平的软舌更只能被他的炙热包卷起来,或压,或揉,或抚,或虐,任其又轻又重地摆布。
海平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逐渐被这样霸道的索吻抽空,四肢开始发软而无力,他想再奋力一搏、逃避一次,官爰贵却马上察觉到了,手掌朝他后颈一箍,海平的脸一仰,使他的侵入更加深层、更加主动,教海平完全失力于逃脱。
那是满腔的爱意倾诉,且不再诉诸于虚无的言语,而是赋予更扎实的实践行动。直到两人快要无法呼吸了,官爰贵才恋恋不舍地抽离海平。
海平被吻得全身松软,神智模糊,迷迷茫茫地看着官爰贵那被昏光照得迷魅又神秘的脸庞。
官爰贵伸手,开始解开海平的衣。起初,他用手轻而小心地抚着他已慢慢结上一层薄痂的伤口,抚着抚着……他有些伤心,也有些气愤,气自己让他的身体留下这样的疙瘩,他的身形便开始下移,气息缓缓地由海平的锁骨、胸腹游移下去。他先是以一种哀伤、疼惜的心情,去轻舔海平的伤口,像是一种深情、纯粹而无杂质的舐犊之情,但后来,他敏感地感受到了这块肌肤的温热不同于其他位置,他便用自己的颊去亲昵地摩娑——从他腹腰上的伤,一路移到了他更私密的下处,然后最终,他解开了海平的裤……
海平本来恍恍惚惚,忽然浑身猛烈一颤,他感觉到自己的根正被人深深地含住。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竟忍不住吟出一声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的呼喊。
那叫声既是痛苦,也是欢愉的。
他想让官爰贵住手,他觉得自己的根充满了污秽感,他怎能这样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的嘴去取悦他?可是他越是挣扎,官爰贵便伸手紧箍住他的腰杆,将他的根越吃越深,到了最后,海平甚至不愿他离开了,并跟着他舌根爱抚的韵律扭动他的腰臀,快要到达一阵快感极致时,他更情不自禁地去压官爰贵的脑勺,让他可以将他吃得更彻底——
一股浓稠的热液,在官爰贵的嘴中解放了,像一朵刹那绽开的昙花。
本来沉醉在高朝与喘息中的海平,霎时醒了神智。
他本想赶紧退后,官爰贵却抓住他的腿,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子。
海平看到他正从容地一边用手背揭着残留在他口边与脖颈上的一层湿润,一边去卸下他身上的衣物累赘。
海平本想跟他道歉,但他说不出口了。
随着官爰贵的逼近,他本能地感知到一种危险与刺激。
那具原本让他觉得高贵而崇仰的健美躯体,此刻正贲张着即将爆发的情欲力量。
微妙的是,他自己也想要……经历与品尝。
「已经停不下来了,海平。」官爰贵轻轻执起海平的手,去碰触他的下体,海平摸到了一股热烫的坚硬与巨大。
官爰贵低嘎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耳畔响起。
「我不能忍了,海平,所以,不要推开我。」他说:「让我,照顾你。」
09.燃烧
坑道下永远漆黑,漆黑中也永远是那一颗微弱的烛火在支撑这一室的明亮。所以在没有人声与提示的坑道中,时间彷佛是寒冰,是冻结的,是凝滞的。
官爰贵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也不知道在这场激烈的欢爱中,自己将海平翻了几次。
他只明白——不够,无论用什么姿势与体位去爱海平,都不够,完全无法餍足他贪婪的情欲。
不知是第几回了,他将本来背向他的海平翻了过来,翘高他的臀腿,又深深进入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