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秦子问露出个笑容,来了。
果不其然,不到10个数数的时间,外面就传来‘秦大夫,秦大夫’的呼唤声。
秦子问整整衣襟,打开门扉,朗声回道:“篱笆门自己打开进来吧,那本就只是为了防防小动物跑进来践踏药草而已。”然后走进专门隔出来的草药间去拿他昨夜动用法术搜遍整个山林找到的人参,最老的一株貌似有了灵性他没取,而是替它设置了个小幻阵,让它得以慢慢修行,其他的大号中号大小的,他各取了一些。
此时他拿了一株在这些中最为年长的一株,又取了几株小些的拿在手上。
当他从内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鲁二正站在门口打着转,时不时抓抓脑袋,看上去很是急迫。
秦子问见状也不禁愣了愣,快步走到他跟前。不及他开口,鲁二便道:“秦大夫,实在是对不住。家中大嫂凌晨突然肚子痛得厉害,请来的产婆说,是要生了,还好说羊水还没破,她让大嫂先站起身走动走动,我这才得以跑来这里——”
秦子问伸手止住他说的话,“别说了,你大嫂的事要紧,正好我有事要去一趟最近的集市,你带路吧,我随你一同前去。”
鲁二也不多话,只转身开始大步赶起路来。秦子问紧跟其上。
行了大约1个时辰,总算赶到了合家村,来到鲁二家里。鲁二带着秦子问直奔鲁家大嫂的房门,只见脸色仍是有些苍白的鲁大扶着一个长木椅挣扎的站在一旁,他身边还有个很是灵秀的17,8岁左右的少年。
鲁二也顾不着许多,冲到鲁大跟前,“大哥,你怎么不歇着,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鲁大对他的话浑而未觉,看到他脸上一喜,抓住他的手问,“小二,你回来了,那人参呢,可拿回来了?”
鲁二听了,连忙让过身,把身后的秦子问露出来,“大哥,这位就是昨日救了你的子问大夫。子问大夫,你看——”
突然产房里面忽然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的喊叫,鲁大愣了一秒,叫了一声“暖儿”,就要拼着冲进产房,鲁二连忙抱住他,“大哥,你冷静一点,自古男子是不可进产房的,再说,你现在进去也只是添乱啊。”
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看似很机灵的小丫头探出头来,看了看正扭打一团的的鲁大鲁二,忙喊道:“鲁大哥鲁二哥,你们别打了,里面,暖儿姐姐她晕过去了,可孩子连头都没有看到,穆大娘让我来问问你们,你们说的人参到了没——”小丫头话未落,只见一只手伸过来。
秦子问将几只人参都递给她,交代道:“最老的这株,切下一片,让鲁家嫂子含着,其他几株,切下些须根,你们里面该有开水吧,用开水煮成汤,待会人醒了,喂一些。剩下的人参,找个木质盒子装着。”
那小丫头虽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人参,但也很快回神,接过东西,俏皮的笑笑,关上门去忙了。
鲁二好容易把脱力的鲁大按在木椅上,让幺弟豆豆好好看着之后,来到秦子问面前,他歉意的笑笑:“让您看笑话了,其实我们合家村这几年生活虽说不上富足,但也算得上每家每户衣食无忧了。只是早些年村子没成型,还是散居的几个村子的时候,大嫂她不小心在冬日落进了池里,虽然很快被救上来,但到抵伤了根基,后来大嫂认识了大哥,与大哥成家之后,大夫曾诊断过,大嫂的体质不适合怀孕,大哥倒也想得开,反正开枝散叶还有我和豆豆,谁成想,大嫂她当着大哥的面是答应了,私底下却——”鲁二说到这儿,不禁摇了摇头,“大嫂本是个娴静性子,被查出怀孕之后,大哥本来说要打掉,但大嫂一反常态,非常的坚决,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而请来的大夫也说大嫂的身子,既然已经怀上了,再想打掉孩子恐怕会更伤身子。更不巧的是,前阵子出了一小阵子瘟疫,虽然有锦鲤夫子他们出面,瘟疫很快平息了下来,虽没造成什么伤亡,但是,平常各家各户至少有那么一两株的人参竟是一点存货也无了。不然我和大哥也不至于冒险去那么深远的地方去找人参。”
秦子问安静的听着鲁二诉说前因后果,理解的点点头,暗地里却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心中思索道:锦鲤,这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他忽然记起挤在脑中角落那些再零碎不过的记忆,和累世镜中那粉装女子。唉,在心里暗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吧。
突地,里面热闹了起来,里面除了又响起了一个哀鸣的女声之外,还夹杂其他2个的声音。
“看到头了,鲁大家的,快,再加把劲!”
“快了,快了,要出来了,暖姐姐,你加油!”
而座位上的鲁大,眼看着又要激动起来,一旁一直盯着他的鲁二,见状立马过去压着他,“大哥,你别这样,你身体还很虚,里面听上去还很顺利,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你再忍忍。”
“哇——哇啊啊啊——”一生中气十足的婴儿声音响起,不过一会,门开了。一个很是爽利的大婶笑容满面的抱着用红色襁褓包着的孩子走出来,边关上门边笑着向他们走来,“哈哈,鲁大,你可是个有福气的,是个精神气十足的小子啊。”
鲁大却听而未闻,推开一旁傻看着婴儿的鲁二,跌跌撞撞的向里面跑去,“暖儿,暖儿——”
那大婶见状,忙拍了拍头,“瞧我,鲁大,鲁大,母子平安啊,暖儿只是累着了,睡着了。”
鲁二在一旁逗着小侄子,一边取笑那妇人道:“穆大娘,你都接生多少回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啊。”
穆大娘听了也不生气,只似笑非笑的回道:“你小子皮痒了是不?你光记得大娘接生了很多年,怎么就不记得你这臭小子也是大娘接生的啊。”说着,还腾了只手去拧鲁二的耳朵。
鲁二作被吓到的姿势,吓得满地跑。一旁的豆豆看着捂着嘴笑得开心——大嫂大哥小宝宝都好好的,真好。
鲁二跑着跑着不知怎的跑到了秦子问身后,躲了起来。
穆大娘本就是闹着玩的,这时,也就停了下来,打量了下一身青衣的秦子问,忽而爽朗笑道:“您就是鲁二说的秦大夫吧,这次真是多谢您了,我么也没想到鲁大娘子身子那么弱,那人参真的是来得及时,不然——”
秦子问摆摆手,打断穆大娘的话,“举手之劳,任何一个有医德的人都会这样做的,只是鲁二他们有恒心,又恰好碰到的是我而已。”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鲁二道:“鲁二兄弟,既然鲁大嫂子已经无事,我也该离开了,我本是有事要去这附近的集市一趟,只是我初来此地,还不怎么熟悉这里,不知你可否找个人帮我带带路?”
“我我我,豆豆愿意,豆豆有的是时间。”
鲁二笑着拍拍小弟的间,他这个幺弟,前些年可没这么活泼,还瘦小的要命,多亏了锦鲤夫子和——咦,还有谁来着?
脑子里回忆半天也想不起来,鲁二也就放弃了,抬起头对秦子问道:“恩,这小子看着小,其实再过1年就及冠了,他们夫子提出不管是志在仕途的,是要继承家业的,日后或要行商或要种地或是学一门手艺过活的,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去参加参加童子试,说是,反正当今圣上贤德,就当作试炼,好锻炼下心性,于是最后的授业结束后,便放了他们这群小子长假,让他们在家中好好备课,说是劳逸结合。”
秦子问静静听着,待他说完,由衷赞道:“他们有一个好夫子。”
鲁二大声笑道:“谁说不是呢,锦鲤夫子不但是书院的夫子更是院长,当年要不是我们爷爷,为了豆豆他们的学业,我们也就遇不到夫子了,夫子他啊——”
鲁二停下话头,原来是一旁的豆豆不住的扯着他的衣袖,“二哥,好了,你这几年真是越来越罗嗦了,人家秦大夫可赶着上集市呢,锦鲤夫子的事我都知道的,由我路上说就好了。”
鲁二这才发现,穆大娘也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孩子会产房了,讪讪笑笑,忙说:“那我就不耽误秦大夫你了,你们快出发吧。我去劈些柴,把水缸装满,豆豆记得,带秦大夫回来用午膳啊。”说完就跑远了。
秦子问笑笑,跟着豆豆开始向前走去。
26.记忆之分
过了城门不久,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宋大壮停下牛车,把车上的大家放下,约好了几点集合后,大家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或卖掉积累的一些小东西和制作的一些手制品或去和人交易些皮毛果子什么的。
等人散得差不多,宋大壮叮嘱了下豆豆和秦子问两人要注意安全,也赶车离开。
豆豆呢,打一进城门后,一双眼睛就没停过,现在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不远处的糖葫芦。这孩子许是小时候太苦了些,落下了个嘴馋的毛病,再加上这些年家里人都偏宠着的关系,虽是快及弱冠之龄,却还是一副孩子心性。家里因着嫂嫂到产的关系,前阵子大哥把家里里里外外需要的不需要的都买了个遍,所以暂时不需要采买什么东西,偏生今儿个出来的匆忙,连一向疼爱他的鲁二也忘了塞给他些银子,出门不久碰巧正赶上宋大叔用他家的牛车送村里有需要的人来城里,他光顾着拉秦子问上车,现在到了地,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市,豆豆小孩傻眼了。
正当豆豆想着些有的没得,眼前突然有人递过一只小小的钱袋,他一惊,抬头去看,只见秦子问笑容温和的看着他。他立刻窘的红了脸,刚要推辞,却不想秦子问一把把钱袋硬塞到他手心,“好了,里面没有多少银子,都是些碎银和铜板,看你也好久没来过集市了,去好好玩玩吧,不过,要注意安全和小偷之流,遇到不对劲,往人多的地方跑,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毕竟小孩心性,想着待会回家让大哥二哥好好做顿丰盛的犒劳秦大夫,也就接了钱袋,问明秦子问不需要他陪同要自己逛逛之后,再次说了集合地点和时间,小孩撒丫子跑了。
秦子问站在原地,看着豆豆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之后,这才正视眼前的光景。
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各样的小吃,胭脂水粉,糖人人偶,面具饰品,字画对联,丰富非常。
“包子,包子哎,又香又大的包子哎,5文钱一个咯。”
“胭脂,上好的胭脂,有今儿个刚到的新品哎。”
秦子问也不靠近,只慢慢行着,看着,感受着这最是普通的生活气息。突然,一个近在咫尺的小贩声音响起。
“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啊,可有了心仪之人?买一块送给心上人吧,我这里的玉可都是上好的好玉,包她喜欢。”
原来,秦子问为了让路给迎面走来的两位年轻女子,不知觉退到了一个卖古玩的小摊前。小贩的话,秦子问听了笑笑,也就顺势低头看了起来。
那小贩见秦子问在一对碧绿的玉珏注视时间略长时,不禁愣了愣,但毕竟是见惯了各种客人了,他想了想,又热情的介绍道:“客观真是好眼光啊,这玦,您用来做佩饰真是再好不过,寓意凡事决断,有君子或大丈夫气质,您仪表堂堂,温润如玉,实在再配您的气质不过啊。”却绝口不提送于心上人之类的话了。
这小贩的反应真是再绝妙不过,秦子问也不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他直接把那对玉珏拿在手中,问明了价钱后,递过去一锭略超过那价格的银子,对那小贩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秦子问边走边端详着那对玉珏,其实这对玉珏比起太上收集的那些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不过,胜在朴素,3厘米厚的厚度,圆形断面的环状,带一缺口,再加上那碧绿的色泽,在那么多的玉石中,他几乎一眼就看中了它,珏,遇满则缺,还兼有诀别之意,送于心上人吗?他不禁笑了笑,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咦?”秦子问不禁惊咦出声。
原来,他方才看玉珏看得入了神,渐渐偏离了人潮,离闹市愈来愈远,走到了一处很是僻静的地方。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秦子问惊奇,而是——
秦子问在原地站了良久,半晌,长叹口气,举步朝一间相形之下很是破旧的房子走去。
也没有敲门或是呼喊,秦子问轻轻推了推那扇破败的房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他径直踏步而进,房内浓重的湿气让他皱了皱眉。忽然,房间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秦子问听了,加快脚步走进内室。
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睡躺在榻上,嘴里不停喃喃着什么。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乍一看到这女子,秦子问还是吃了一惊,这女子虽已病入膏肓,但观其眉眼依稀可看出,其竟与前世的他——累世镜中那粉白装束的女子,有六、七分神似。
秦子问轻轻坐于床沿,长叹口气,但既然他选择了进来,就已做好决定,而他一旦决定好,就再难更改。
只见蓦然秦子问,周边气势一变,整个人变得凛然起来,慢慢一座由七瓣粉色莲花组成的莲台从他眉心浮现出来,秦子问手上手势不断,指引着其中一半莲花慢慢移至床上女子的额头上方,然后深吸口气,将那般莲花快速打进女子眉心,做完这些,他松口气,抬头看看那颜色暗淡不少的那瓣莲花,笑笑,将莲台收回。
秦子问做这些时不可谓不专注,以至于那对他随手收在袖中的玉珏的其中一块落进了床上的棉被的褶皱处也没有发觉。
床上的女子本是不停地低低呓语着什么,在莲瓣没进她眉心不久,她脸上的灰白之色立时缓解了许多,按道理她本该神情舒缓些许,但她却是突然反应强烈起来,甚至用有些凄厉的声音悲伤的喊着:“不要,我不要,子卿,子卿——”
而秦子问似是在就预料到这一切般,没有任何动作,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的确,他在进来之前就料到会如此。
只因,这女子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如果,如果没有遇到他的话,这个女子该是带着她的记忆她的感情不无遗憾的离开这个有着她心爱的人的世间吧。但是,没有如果,老天把他带到了这里,不管是这女子与他前世相似的面貌,又或是她命格中的那一片混沌,都不容许他袖手旁观,所以——
即便明知被他的本名莲花改造过后,她会前尘往事尽皆忘去,他仍然选择救活她。
看着床上女子渐渐平静的下来的神情,和之前大不相同,更是与他前世相近了八、九分的面容,还有那隐没在发际的泪水——
秦子问终是不忍得低低说了一句:“实在对不住,让你这么痛苦,但是,太上曾对我说,记忆是有大脑和身体之分的,如果你心中之人真的对你如此重要,那么你就把你的眷恋、思念,融入骨血、四肢,这样,即使你的大脑忘了,你的身体也会记得,将来一旦遇到你的那个他你便会知道,这样,你也许会少些痛苦吧——”
回答他的是女子平静而恬淡的面容。秦子问眉头松了松,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捏了道法诀,霎时,整个房间干燥许多。
做完这些,一阵轻风吹过,吹起床上的幔帐,也带来一丝清爽,床上人儿睡得香甜,床边已不见秦子问踪影。
而在秦子问消失后不久,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影,正疾步朝这里赶来。
27.你是谁?
“到了,就是这了。”楼长风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良久却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狐狸似的眼弯了弯,疑惑的转过头,就看到了落后他两步的锦鲤,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