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炎鼬就‘呼’的一声踩空了,它‘吼呜!’一声,脚下连忙倒腾,想要保持身体的平衡,藤蔓被它抠得‘嘎吱’作响,尖锐的指甲全都伸出来抓住藤蔓,可还是阻挡不住地从上面摔下去。
22、肩膀鳞片
尽管容安用力抱住炎鼬的头和耳朵,可它实在是太大了,两条腿不能环过炎鼬的脖子,所以在炎鼬身体倾斜时,容安的腿就和炎鼬的脑袋分开了。他心里‘咯噔’一声,暗暗祈祷‘不要’‘不要’,可刚要稳住身体的炎鼬突然‘阿嚏’一声,猛地一抖,重心立刻歪了。炎鼬手忙脚乱地用爪子攀住藤蔓,‘铛——’,如同原始人一样顺着藤蔓旋转一百八十度,变成了倒立垂直的状态。
炎鼬有惊无险地吼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连忙向后看。这一甩头,把在它头上吓得面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容安直接甩下去了。容安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救……命……”双手挣扎着想要抓住四周,并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下方,只见天堑下云雾缭绕,看不清到底有多高,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容安从这边掉下去,下场绝对会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容安闭上眼睛,明显感觉到自己从脊椎到后颈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还没完全掉下去,腰部一沉,就被什么东西紧紧裹住。
容安一看,正是把尾巴伸过来的炎鼬。他的头上全是冷汗,不停喘着粗气,全身僵硬,无法动弹。炎鼬用力一翻,重新踩在藤蔓上,然后把容安放到自己背上,回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有歉意和委屈。
容安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好了,没事。我们快点回去吧。”
回来的路上再没有刚才那么惊险了,炎鼬跑得快且稳,而且不眠不休,这样过了两三天,才终于停了下来。容安很长时间没有吃饭,胃里当然不好受。但他复杂地想,正常人如果三天不喝水、不进食是不是早就死了?可是容安现在还有站立起来的力气,并且觉得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现在的饥饿远未达到他的极限。
大概是来到强者大陆后,容安的身体也不自觉的开始进化了吧。他从炎鼬背上翻身跃下,稳了稳身体后就站直,向四周看去,喃喃地说:
“这是哪里啊……”
他回头看炎鼬,忍不住心情放松。原来这一路狂奔,炎鼬身上的毛都被风吹得齐齐向后,造型很是古怪。它低头拱了拱容安的胸口,让他抬手摸自己的头,撒娇够了,才叼着容安身上的衣服,似乎想把他往某处待。
可容安在强者大陆遇到这么多高体力强度、高磨损的事情,又一直只穿这一件衣服,那东西早就已经破烂不堪。尽管炎鼬叼得很轻,还是听到‘刺啦’一声,那衣服后颈的料子被它齐齐咬断,容安踉跄了一下站稳,郁闷地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衣服,回头看被吓到的炎鼬,安慰道:“没关系,你走在前面,我跟着你。”
一人一兽缓步向前走,炎鼬时不时低头闻闻地面。容安学着它的样子四处嗅嗅,本来以为自己不会闻到什么味道,却从远处分辨出一股熟悉而让人心安的气味。
什么时候,容安的嗅觉灵敏到这种地步?
容安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他只是睁大眼睛望着远处的一个地方,过了一会儿觉得这气味太让人熟悉了,简直就和第一次遇到重有叶的那个蛇窟味道一模一样。
同样是有异味,可翼鬼囚笼和蛇窟的味道是绝对不一样的。容安的大脑似乎已经把这两种味道深深印在心里,并自动进行了快速的区别、划分。
于是容安拍拍炎鼬的脑袋,指着那边,说:“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炎鼬张大鼻孔仰着脖子,闭上眼睛嗅了嗅,偏着头示意容安坐在它身上,顺从地要往那边走。不过容安这些天一直坐在炎鼬背上,腿很痛,便摇摇手,示意自己走。
这样走了二十多步,蛇窟的味道越来越清晰,炎鼬也闻到了那股味道,明显的兴奋起来,用鼻子拱容安的后背,催他快点走。
容安被它推得趔趄两步,很无奈的回头,过了一会儿自己也跑了起来。容安的肺部有了奇异的变化,他这样快速的奔跑——在饥饿的状态下狂跑,也不觉得喘不过气来。跑了十多分钟,炎鼬咧着嘴冲到容安前面,用头挡住他不让他跑,然后停下来盯着容安。炎鼬张开口,嘴角上扬,简直像是在笑,顿了顿低下头,极其依赖的蹭到容安的怀里。它体型巨大,做这个动作却熟练无比,而且丝毫不觉得自己向这么个小人撒娇有什么不对。容安苦笑,抱住这个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庞然大物,一个用力跳到它的头上坐好。
等容安坐稳,炎鼬动了。它带着容安往一道很大的裂缝里钻,身体灵活地四处扭动,尖锐的指甲深深扎在岩缝里。
炎鼬钻的地方湿润温热,容安很快就知道这里就是蛇窟的后面,也就是炎鼬的洞穴。因为这里的味道他很熟悉。
山洞里很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以前容安来这里的时候往往是睁眼瞎的状态,现在却能勉强看到岩石的边缘。而且每当炎鼬要撞到石头上时,他还会开口提醒。
山洞有近百米之深,当初容安要爬进来还爬了半个小时,可炎鼬身体灵活,在不同的石块上来回跳跃,很快就落在地上。容安顺势从它头上跳下来,一人一兽都坐在地上,筋疲力竭地喘气。
过了一会儿炎鼬爬起来走到水池边,张大口用力吸水,连同里面的鱼和水全都咽到肚子里,还没忘吐出来几条分给容安。
那活蹦乱跳、拼命挣扎的鲜鱼让容安心中一动,他轻轻吞了吞口水,长时间的饥饿让他恨不得将手上的鱼一口吞下去。是的,容安此刻很想像炎鼬一样,一口把能吃的东西全都吞到肚子里,连鳞片、骨头都吞下去,全都存在胃里,然后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让它自己慢慢消化。这个想法越发浓烈,容安眼睛都不眨,有一瞬间他深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像是重有叶当时的样子:张开喉咙,挤压食物,一点一点往胃里吞。
于是容安举起手上的那一尾鱼,在地上敲打了几次,随后张开嘴,仰着头,整个人呈现出完全直立的状态,一口一口地向下吞——
强烈的鱼腥味儿扑鼻而来,硬硬的鱼唇抵住容安的喉咙。他完全没办法继续吞咽的动作,直接把鱼从嘴里拽出来,干呕两声,几乎要吐了。
正在湖里踏水的炎鼬被容安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就看他把一尾敲晕过去的鱼扔到地面,弯着腰不停抠自己的喉咙。容安并不是不能直接吞下去,实际上他感到喉咙有了前所未有的扩张,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他的身体改造了,让他可以在黑暗中看清楚东西、可以嗅到远处的气味、甚至可以直接吞下粗大的猎物。容安他,正在逐渐与强者大陆融合。
可心里的坎儿过不去。容安口中疯狂分泌口水,他只能不停吞咽,饿得胃疼。
炎鼬‘呜’的一声从水里走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后张开口,‘噗’,吐出一股灼热的火焰,把地上摆成一摊的鱼全都烤好,讨好地往容安那边推。
容安看了看它,抱起一尾鱼,将头埋到肉里面,狠狠扯下满满一口的鱼肉,几乎不咀嚼,直接吞了下去。
虽然不是整条吞,可容安还是吃得飞快,腹内有一种快速积累的饱腹感,让人昏昏欲睡。炎鼬身上的温度很高,即使才从池子里爬上来,抖一抖毛,很快身上也就干了。它轻手轻脚(地动山摇)地往容安这边走,然后趴在他身边,用尾巴盖住容安的腰,把他往身边带了带。
容安本来都要闭上眼睛了,却猛然想起什么,一个机灵醒过来,说:“哎呀。我忘了重有叶了。”
原来他回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赶快回蛇窟见重有叶,详细地问他关于雷霆的事。可容安也知道,重有叶对雷霆的了解少之又少,不会给他实质性的帮助。第二个就是想问问他其他可以回到容家村的方法,尽管希望渺茫,可也总要试一试。
想想家里独自等他的母亲,容安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只要给他能见妈妈的机会,让他累死都甘心,现在可不是安稳睡觉的时候。
容安从炎鼬身边爬起来,朝通往蛇窟的洞口走去。炎鼬也知道他要干什么,并不阻挠,只是用目光注视着他,时不时摇一摇尾巴。
容安弯腰从洞口爬进去。刚吃完饭,他恢复了不少力气,精神很好,向前爬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以往他爬几步,膝盖和手肘都像是要被磨破一层皮一样疼痛,可现在他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也好像在河面上爬动,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
这样爬动,胯部和肩膀用力最多。容安爬了几步猛然想起自己左肩上的伤口,赶忙停下来摸了摸。
但他发现,自己左肩膀上的伤口已然消退,只留下几个椭圆形的疤痕。
简直,简直就像是重有叶身上的鳞片一样。
23、开金手指
一摸之下,容安倒吸一口冷气,攀爬的动作停了,腾出右手仔细摸了摸左肩的伤痕。那地方果然变了形状,原本被翼鬼爪子弄出来的凹凸不平的伤痕全部消退,变为椭圆的形状,顺着纹路抚摸一下,很是尖锐,扎得容安手指痛。
他在这个狭小的通道里艰难地耸起肩膀,偏着头仔细观察那边。容安只能看到左肩上几道颜色稍微深一点的痕迹,其他的看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待得时间太久而长出了绿色的类似王蛇的绿色鳞片。容安心里忐忑,想着自己每天都有清洗身体啊,这大概不是皮肤病。如果真的是蛇类用于保护皮肤的鳞片,对这么弱小的自己百利而无一害。可容安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总觉得他现在还是个正常人,是有朝一日要回去的,暂时接受不了自己像重有叶那样,身体冰凉,全身铠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容安心里想着‘不想长出鳞片’,手指抚摸到的地方就温热了许多,他连忙多摸了几下,然后惊喜地发现肩膀上的鳞片慢慢消失了,连那些看上去狰狞可怕的伤口也早就愈合了,手指所触之地尽是光滑的触感,那是属于脆弱的人类的皮肤。
容安竟然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手肘,才发现手肘那边也长出坚硬的鳞片,顺服的贴在皮肤上,防止手肘受到伤害。想来膝盖那边应该也差不多,大概也能缩回去。想到这里,容安不再犹豫,很快又向前爬。这次动作又顺利了许多,虽然没有重有叶在前面带路,顺着那熟悉的味道,容安还是能很轻易地辨认到底应该往哪边走。
可实际上容安只能爬到死胡同,每次都是闻到了一股最熟悉的味道,然后猛地撞到山壁上,他还不死心地用手捶了捶,力道如同蚍蜉撼树,连回音都敲不出来。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容安爬得不耐烦了,干脆躺到了地上,盯着眼前黑漆漆的石块,一动不动地呆着。容安叹了口气,想,难道重有叶从蛇窟里走出去了,而这里是他最后待过的地方,所以气味最浓烈吗?
这倒是很有可能。但关键是,容安不知道怎么走出蛇窟。你会留意外面的空气是什么味道吗?容安不会,他不知道洞口的空气与这边相比是什么样的,只觉得没有味道,顶多是清新,可炎鼬卧着的水池空气也很清新。
这样就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容安怔怔地看着石洞的顶端,过了一会儿,着魔一般用手摸了摸粗糙坚硬的石壁。那上面似乎有人用刀刻出了什么痕迹,线路弯曲,看上去像是一条蛇。
那蛇无比庞大,上牙有两颗尖利的毒牙,旁边画着几个形状奇怪的三角,仔细一看勉强能辨认出那是凸出的山包。那蛇竟然画得比群山还高、还大,画中蟒蛇正仰天咆哮,对着空中烈日发出怒吼,一种山崩地裂的撼动震得画外的容安也忍不住皱眉,黑暗中容安无法把石壁上的划痕都看清楚,于是他撑手支起身子,脸几乎要贴到上面。
在他凑近的一瞬间,他发现那股熟悉的味道越来越明显了。容安感觉这画很可能是重有叶用自己的指甲刻出来的。潮湿的蛇窟,容安一呼吸都似乎能吐出一口湿气,视线有些模糊,他盯着那仿若稚儿画出的简笔画,手指仔细抚摸上面粗糙不均的线条,半晌呼吸突然一窒。
有一个强悍的声音骤然在他心中响起:
——悍蟒!悍蟒!
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霸道凌厉,气势逼人
容安的手仿佛触电一般,猛地从那壁画上缩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味心中听到的那两个词,身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
什么东西?容安猛然一惊,用力撑着身体,攥着身体上方的岩石借力翻了个身,紧张地看着身下那片地。只见那地方阵阵发颤,石块不安地剧烈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容安心道不妙,一用力想要站起来,赶快从这边逃走。可地面越抖越厉害,只听得‘嘎吱’,‘嘎吱’,下面的地面像是被人用力掰碎,然后‘轰’一声,容安脚下所有的支撑物都集体往两边挪动。幸好他早有准备,艰难的挂在狭小的通道右边的石道上。
这样挂着非常耗费体力,容安要死死抓住石块,两条腿分别撑着有点棱角的地方,只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额头流汗了。这时他看到挪开的石板下是一汪盈盈碧水,容安呼吸急促,暗自庆幸:幸好没掉下去——我不会游泳啊。
前面是死胡同,没有地方可以前进,要想从这边蹭出去就要倒着往外爬。除了他手脚握着的石块,通道里光溜溜的,可想而知可行性有多低了。不过容安瘦,手长腿长,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由于害怕体力流失殆尽,容安缓缓挪着身体,一滴汗顺着脸颊流到水里。
潮湿温热的空气凝固了,容安不知为何竟然不敢动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空间狭小,那裸露的水面几乎就贴着容安的鼻子,渐渐的,平静的水面上悄悄涌出几个小的漩涡,两秒过后,漩涡相互吞并,呼声大震,联合成为一个与容安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漩涡。
容安心里一沉,更不敢犹豫,危险中人类总能爆发出不可想象的能力,他徒手抠住光滑的石壁,勉强稳住身体,惴惴地自言自语:“别……”他声音几不可闻,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祈求与慌张。
不过幸运的事情怎么会让容安赶上呢?他拼命想往外爬,水里的漩涡却越来越大,容安只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死死拽住他的身体,转眼间他就被拽下去好几公分,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
容安喊了一声,两手用力,就在快要退出去的同时,蛇窟里突然一阵摇晃,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容安的后背。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保持身体尚且不容易,被这一推,‘啊——’地惨叫,直接被拍到了水里。
水是温热的,由于恐惧,容安睁大眼睛,池水涌进眼睛里,酸涩难忍。他是被突然推下去的,进水池之前没有喘气,惊恐之下氧气消耗更多,几乎要窒息。容安赶忙向上游,可伸手摸到的却不是冰凉的空气,而是粗糙的石板。
原来推他的并不是手,而是从他身后撤走的石板,此刻正牢牢地堵住出口,把容安封闭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吸气,而且确实吸进去一口,不过气管里并没有往日呛水的那种疼痛感,反而觉得十分轻松,好像一吐气就能排出去。
容安愣了,他先伸手推了推石板,发现手触之物重若千钧,没有着力点肯定推不起来。然后他就平静下来,缓缓吐了些气。黑暗中水泡的声音很明显,而温顺地别在他气管里的水也被排出去了。容安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中呼吸!
自从容安摔下悬崖,这些天他的视力、嗅觉、体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现在还有了这种正常人没有的能力,他把这归结于强者大陆神奇的磁场。当然,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和平时不一样,让容安不由自主地为自己以后到底能不能回到容家村,能不能回到以前的世界,深感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