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辰焦急不安,也做不得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问小厮,还有多久。
马车颠簸,舒辰努力保持平稳让莫羡不要有太大的动静,不然震着伤口可就不好了。
舒辰眼睛哭的红红的,口头一遍又一遍的默念道:“莫羡,你不能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车驾的快,原本要两个时辰的路只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而舒辰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快去请大夫,快。”舒辰吩咐小厮赶快去请大夫,又急急的敲门“兰姑。”
隔了好一会儿,兰姑才开门,一开门见状便惊呼:“这是怎么了?”连忙搭把手把莫羡扶进去。
那小厮不一会便把大夫请回来了,许是小厮在路上大致说了一些莫羡伤在哪儿的缘故,
老大夫一来便问:“伤者在头部,需要剪掉周边头发,不知可否?”
剪掉头发?莫羡若是醒着绝不会同意,然而这关乎性命,舒辰点点头:“大夫,您看着办,只要他性命无忧便可。”
老大夫得到许可,便从药箱里拿出一把精巧的剪刀把伤处周边的头发减掉,先清洗了伤口复又撒了许多药粉,而后又搭了脉,拿出一个小白瓶给舒辰,吩咐早晚各上一次药,然后开了药方,说是辛亏做了简单止血,不然一个多时辰早就命丧黄泉了。
老大夫见舒辰心急如焚便安慰道:“公子莫担心,伤者已经没有性命危险,接下来只要细心调理,不久便会好的。”
“多谢大夫。”说完拿出一锭银子给老大夫。
老大夫手下银子微点下头,便提着药箱离开。
“兰姑,烦劳您跟着大夫去取药。”
“是。”
待房间里人都散去,舒辰默默地坐在床头,看着莫羡,额头上缠着雪白的绷带,衬的脸庞越发苍白。
缓缓拉起莫羡的手,往日温暖的手掌现在有些冰冷,舒辰把莫羡的手紧紧握着,心中一阵酸楚,泪水又挤满了眼眶。
想说点什么却话到喉边始终吐不出来。
良久,一滴泪潸然落下,滴至莫羡手背,舒辰感觉到手指微恙,欣喜的轻唤:“莫羡?”
莫羡感觉到头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疼痛,却听见一个伤心急切又带着温暖的声音唤他,强忍着疼痛渐渐睁开眼来。
莫羡微眯着眼,一张眉头紧拧的慌张的脸正看着他,眼眶哭的红红的,一滴泪还挂在脸颊上未流落。
莫羡吃痛的想要坐起身来,却是稍微一动头便痛的厉害。
“别动,躺着别动。”舒辰托着莫羡的后背,缓缓让他躺下。
“哭什么,难看死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莫羡说这话时心里像是抹了蜜般甜。
舒辰慌忙拿衣袖拂去泪水,高兴的道:“少说点话,我去端药来。”
起身却被莫羡拉住:“别走,不要走,就在这陪我。”
舒辰看着莫羡一脸孩子气,便有些无奈,于是又坐在床头陪他。
两个人都不说话,莫羡静静的看着他,嘴角微微挑起。舒辰静静的看着他,眉头尽是担忧神色。
头三天莫羡都不能下床,衣食皆靠舒辰,莫羡浑然不觉得这是受罪,反而享受的很,直到第三天下床之后……
“啊——”
舒辰在厨房听到房间内一声大叫,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盆,跑了过去。
原来是莫羡在床上躺了三天,想要出去走走,觉得头发有些凌乱,于是乎随手便去整理头发,手刚触及到头发,便觉着不对,怎么扎手?
于是乎便去照镜子,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镜子里的那个人头发微乱,这到还好,只是后脑勺一小片地方没了头发,头发对他来说何其重要,没了头发他怎么见人,于是便有了那一声惊呼。
舒辰着急的跑过来问:“莫羡,出什么事了?”却见莫羡站在镜子前暗念不好。
“我的头发怎么回事?”莫羡语气里带着怒气,毕竟一个风流惯了的人,容貌着装最在乎了。
舒辰支支吾吾的回答:“那个,你不是受伤了吗?大夫说要处理伤口剪掉头发,我便同意了。”
“你……你……”莫羡哭笑不得,现在这头发才微微扎手的长度,等长到能束发,起码得大半年呢吧!
“别生气,别生气,没事的,很快就会长出来。”舒辰安慰道。
看着舒辰慌张怕他生气的模样,莫羡即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化为乌有,柔声道:“我怎么会生气,只要你不嫌弃你相公便好。”
舒辰淡笑道:“怎么会。”
莫羡把舒辰圈在怀中,心中情愫安然滋长。
“老爷,夫人……”
房间外出来兰姑的声音。
二公子受伤这么大的事,兰姑不敢隐瞒,但是又怕老爷夫人见着二公子最初那严重的样子会责怪舒辰,舒辰平日里待她不错,所以便私自推迟了几日等到莫羡伤好一些方才向上禀报。
莫夫人急急忙忙进屋,隔着老远就喊到:“羡儿。”
莫夫人一进屋看见莫羡那苍白的脸便徐徐落泪:“羡儿,你怎么脸色这般苍白,快别站着,坐,快坐下。”
“儿子没事,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舒辰斟了两杯茶,礼貌的道:“伯父伯母请坐用茶。”
莫夫人这才拭泪,看着舒辰。莫老爷看了眼舒辰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倒是莫夫人盯着舒辰看了好一会儿,舒辰目光有些躲闪,当年在莫府他与莫夫人接触虽然不多,却还是怕会认出来。
好在莫夫人看了一会儿舒辰便问道:“你就是舒辰?”
舒辰点点头。
“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们家莫羡,想必费了不少心吧!”莫夫人语气谦和。
还不待舒辰开口,莫羡便急着回答,脸上洋溢着笑:“母亲,您放心,舒辰把我照顾的好着呢!”
莫老爷见儿子这个样子,这么维护一个女支子,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好,哪里好?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副什么样子!”
“都怪我,才会害莫羡受伤!”舒辰谦卑的低头说道。
莫老爷鄙夷的瞪了一眼舒辰,冷哼一声:“我莫家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进的了的。”
“舒辰明白。”
莫羡见舒辰这般委屈模样,便不依了,道:“父亲说这话什么意思?若是舒辰不配进,那我莫羡是不是也不配进?”
这话把莫老爷气的够呛,衣袖一挥便踱步出了去。
莫夫人叫舒辰别往心里去,而后又嘱咐好好照顾莫羡,缺什么少什么便去莫府找她拿之后便追了出去。
待莫老二人走后,舒辰虽然感动却还是劝道:“你方才不该那样对老爷说话。”
“你是我的人,我的人容不得别人说什么。”莫羡一把揽过舒辰的腰际。
“可是他是你父亲!”
“父亲又如何?”
14.莫羡无情
自从莫羡发型被毁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来了客人也不见,这不,萧炎来了,舒辰敲着房门道:“莫羡,萧公子来看你了。”
“不见。”
舒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对萧炎说:“烦劳公子来看望,只是莫羡近日都不愿见客。”
话说萧炎现在跟莫言儿的生活过的是有滋有味,不过大抵是莫言儿还是觉得抹不开这面子所以便没来。
萧炎故意把声音拉长笑道:“唉,想不到莫羡也会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见光的一天,可真是叫我萧炎开了眼界,莫不是成了一秃子?哈哈……”
莫羡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微微颤动。
“嘎吱”一声门开了,莫羡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
“莫羡。”
头发披散着挡住了没头发的那一团,倒也没什么奇怪。萧炎上下打量着,看着莫羡阴沉的脸,气氛瞬间尴尬,萧炎轻咳两声尴尬的道:“原来莫公子头发还在啊!”
莫羡不说话,直直的瞪着萧炎。
萧炎是知道莫羡脾气的,心里暗觉不妙,便知趣的道:“看见莫羡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在下就告辞了。”说完便急着撤退。
“我送送你吧!”舒辰说着便要相送,结果背后传来一声清冷的“舒辰”听的舒辰浑身一颤。
舒辰回过身略带尴尬的笑着。
睡前舒辰撩开悠悠长发,伤口已经愈合,但是伤疤那一块再也不会长头发了,还在伤疤不大,到时候束发便可遮住。舒辰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伤口的主人。
“还疼吗?”声音柔柔的,带着心疼。
其实伤口不碰便不疼,只不过最近却一闭眼便出现一些幻像,模模糊糊的感觉人影都是熟悉的,却始终看不清到底是谁,下意识的去想便觉着头疼,像是伤口裂开一般,但这些莫羡并没有向舒辰提起过,舒辰那样的性子知道了定是比他还有担心。
莫羡伸手去握住在他发隙间的手,笑道:“头倒是不疼,心疼。”
舒辰慌张的问:“怎么了?”
“我心疼你。”这些日子看着舒辰对他事事亲力亲为,实在辛苦不少。
舒辰看着莫羡温柔的眉眼,露出一个淡然的笑。
转眼莫羡已经半月未出户门,莫府天天差人送来人参燕窝的,莫羡都被舒辰喂的略微胖了圈,伤口老早就好了,莫羡却还是不愿出门,于是乎舒辰便每天苦口婆心的劝。
这日清晨,舒辰拿着衣衫替莫羡更衣,更衣间又说道:“莫羡,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
“莫羡,我听说碧波潭的莲花开了,很是好看呢!”
“……”
“莫羡……”
“真想去?”莫羡挑眉看着舒辰一脸期待的样子问道。
“嗯。”舒辰点点头。
“那就去。”近日舒辰一直陪着他也是极少出门,即便是出去也是买了东西就立刻回来。
“你说什么?”舒辰只当自己听错了,自己也就是念叨念叨知道莫羡不会出门。
“没听清就算了。”
舒辰欣喜:“我可是听清了,莫要抵赖。”
莫羡语气一换有些霸气的走到镜子前:“那还不快来给相公束发?”
“好好好。”舒辰连忙应着,拿起木梳。
莫羡的头发柔顺而浓黑,还散发着淡淡的香,舒辰忍不住五指在发间划过,又如何一阵悲伤,虽然看不见手指划过却感觉得到少了一束墨发的空隙。
莫羡透过镜子看见舒辰的忧伤的样子,故而道:“动作这般慢拖拖的,还想不想出去啊!”
舒辰这才回神道:“想去想去,马上就好。”
舒辰的手很巧,后脑勺的头发束上来极好的掩盖住了伤疤那一块,莫羡别过头看着后脑,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风流潇洒的莫羡又回来了,即便是少一处头发又如何,反正旁人也看不见,经久不出门的莫羡心情大好,一手与舒辰十指相扣,一手摇着许久未碰的画扇。
碧波潭离城南不远,一路漫步聊着也就到了。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赏莲花的人还不少,大多都是姑娘小伙成双成对的,姑娘脸上娇羞的样子倒是应了这碧波潭的景儿,如莲花般。
舒辰和莫羡手牵手的走着,时不时会有人投来异样眼光,舒辰觉着尴尬万分而莫羡只当没看见。
舒辰看着莲叶间隙下潭水中鱼儿欢快的游着,忽而想到那条锦鲤,便问道:“锦鲤怎么样了,你把它养在何处?”
莫羡一愣,自打和舒辰住进了别院便忘了那条鱼儿的事了,怕是早就已经饿死了。
看莫羡神色舒辰猜到结果,就不该送活物。
“你若是喜欢锦鲤,我们再去买一条便是。”莫羡道。
舒辰只得轻叹一声,唉!
“莫羡公子?”
背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
莫羡与舒辰纷纷回身头看过去。
是一个身着紫色纱裙,体态玲珑有致,面色清秀的女子,浑身散发着如池中莲花般幽幽气质。
“公子真的是你!”女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看见莫羡拉着舒辰的手又渐渐暗淡下去。
莫羡思索着问道:“你是?”
女子听了莫羡这样问,显然是不记得她了,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莫羡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估计又是一桩风流事,叫舒辰看见怎么好,拉着舒辰便要走。
舒辰是个心善还有些不忍,想要去安慰两句却被莫羡强行拉着走。
没走出两步却又闻那女子说道:“公子真的不记得奴家了么?”
莫羡停住步伐道:“恕莫羡记性不好,当真不记得姑娘了。”其实莫羡看着还是略有些眼熟的,但是舒辰在此,他怎好再去谈那些旧话。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还引得路人停足观看,一阵怜惜。
“公子现在连话都不愿听奴家说了么?”
莫羡沉默不语拉着舒辰便要走,只听见那女子在后面声音凄凉的说道:“既然公子连话都不愿在听我一句,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呵呵。”
说完,便冲向潭边纵身一跃,溅起一阵阵水花,几处莲花被压倒,众人反应过来,连忙呼喊:“有人跳水了,来人啊!救命啊!”
莫羡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看,反倒是舒辰着急的不得了,频频回头。
“走吧,有什么好看的。”莫羡说的轻描淡写,宛若旁人。
平生第一次舒辰觉得他不了解他面前的这个人,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那么冷血,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子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却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莫羡风流浪荡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却知道他心底是有情的,所以他才会喜欢上他,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喜欢上他,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完全是陌生的,可以冷眼旁观别人的生死。
舒辰挣脱开莫羡的手,跑过去,女子已经被一位小伙子救起,只是咽了几口水,倒也没有性命忧患,最后被好心人送去医馆了。
莫羡一直默默看着舒辰,舒辰兀自走着,沉默不语,莫羡想伸手去拉舒辰的手,那手却一缩。
原来听说的和亲眼目睹是两回事,早就听说为莫羡寻死觅活的不少,说莫羡都是冷眼旁观,他一直不信,今天却是亲眼见着了。
一开始就知道莫羡无情,却还是想要陪着他,就一直陪着他便好,然而亲眼见证了无情之后,却又没了胆量。
若是有一天他有了新欢,是不是也会如此对他?舒辰苦笑着摇头。
“舒辰……”
莫羡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无可解释。
15.舒辰惶恐
后来两日舒辰都对莫羡极为冷淡,莫羡叫他做什么,他只管去做,衣食住行依旧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那一张脸全然没有半点表情,怎么形容呢?就好如一潭死水,冰冷无情。
晚上睡觉时,舒辰侧着身背向莫羡,莫羡去搂他,舒辰有些抗拒,莫羡只好把手收回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心里竟有些怕,怕舒辰会就此疏远他,离开他。
他自己都惊讶为什么舒辰做的每件事都能让他称心,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从未跟人说过,舒辰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是那么了解他,谦让他,什么都说好,什么都依着他。
夜半,莫羡已经熟睡,舒辰缓缓地侧过身来,看着莫羡精致的面庞,气息那么平稳,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白皙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