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sbegintoeat(让我们开始吃吧),Let\‘sbegintoeat(让我们开始吃吧)……”
“这是什么歌?”
“写个暴食症和厌食症患者的歌曲。”乌兹罗克微笑着说,“是瑞克自己写的歌,他曾经是一个乡间小有名气的歌手,长得也十分英俊,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他忽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食量——紧接着,因为肥胖他开始不再受到人们的欢迎。为了迅速瘦下来他又用了偏激的方式,那种偏激的方式让他瘦了下来的与此同时又让他患上了‘厌食症’,医院开了很多补助的药物给他,那些药物让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施了催长素似的疯狂鼓胀起来——”
“然后呢?”
“他想自杀,并且试图杀了那个村镇上所有的厨师。”
“所以他被送进了浮屠罗门?”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乌兹罗克伸出手,用充满了纵容意味的方式揉了揉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那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现在的瑞克就是个普普通通心宽体胖的胖子,再说了,如果你的本职不是厨师,他也不会想要攻击你。”
“这里的人真是太奇怪了。”
“不奇怪的人不会进入浮屠罗门。”
“就好像克莱克?他就这么出现了那么长的时间,然而等他消失的时候,却没有人记得他的寻在——如果这还不算奇怪的话……”
“那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少年,爱丽斯,虽然很多人都会有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童年伙伴,但是你已经这么大了,如果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我怕会对你的身体健康产生影响。”
“……克莱克不是我幻想出来的。”罗修皱起眉,轻轻推开了眼前的男人即将要碰到自己耳垂的手,他不太懂为什么这个男人似乎总喜欢他像是个宠物似的东摸摸西摸摸——
“他是个活生生的少年,他最后怎么样了我不能说——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克莱克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你怎么也可以忘记了呢,乌兹罗克大人,他曾经是整个浮屠罗门最粘着你的人,就像是你养在办公室的宠物!”
黑发年轻人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他发现自己似乎生气了——并且因为生气,他的气息开始逐渐变得并不是那么稳当……他愣了愣,看着面前那没有因为他的出言不逊而打断他的说话,却始终一言不发宽容地看着自己的男人——罗修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挠挠头,“啧”了一声后,脸微微臊红地拧开脸去。
却在这时,他感觉到两根手指捏在了自己的下巴上——男人以绝对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将黑发年轻人偏开的脸摆正对准自己,用及其温和的语气命令:“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爱丽斯,为了你的健康。”
“可是……”
“没有可是。”乌兹罗克轻轻地摇了摇头,顿了顿后,男人又微笑了起来,“不过我确确实实大概是养了一只宠物在我的办公室里。”
“咦?”
“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瞪着那双黑色的、像是小狗一样乌溜溜的黑色眼睛好奇地看着我——那样子真是可爱,爱丽斯,你以前养过小狗吗?。”
“……”
“啊,开玩笑的。”
“……”
什么鬼!
妈的!
在黑发年轻人越发无语的目光之中,男人终于玩够了似的大发慈悲地结束了他那像是在活生生地调戏人的恶劣行为,他收回了捏在黑发年轻人下巴上那只戴着手套的手,然后招招手将玛利亚修女叫了过来,并温和地告诉她,这一周擦窗户的任务可以轮到罗修的头上了。
玛利亚修女快乐地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身上抽出了一个小本本一个字不拉地将男人的话记了下来——语气说是备忘录,那个小本本更加像是一个变态女人的暗恋日记。
罗修抽了抽唇角,重新爬回那张舒服得不得了的沙发上,一边动作一边心想浮屠罗门的神职人员说不定比这里正儿八经的病人疯多了——黑发年轻人一边想着,一边皱着鼻子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转过身跟其他修女安排工作的高大男人的背影——
这家伙大概就是疯子军团的领袖人物无疑。
罗修默默地瞪着疯子领袖人物的背影。
这个时候,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正扬着毛茸茸的脑袋,蹲在沙发上瞪着自己不知道在腹诽些什么的黑发年轻人,男人微笑起来:“爱丽斯?”
罗修顺口答道:“干嘛?”
乌兹罗克:“啊,看来你已经适应这个名字——看上去已经没那么抗拒了。”
罗修一愣,意识到自己被坑了后随即炸毛:“……你烦不烦!”
第二章
在几天之后,罗修终于放弃再跟身边的人讨论克莱克的事情——因为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他“病情加重”的另外一个证据罢了,罗修曾经听到过玛利亚修女用满脸担忧的表情跟乌兹罗克建议对他产用精神疗法——这是一个听上去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名词——好在后来乌兹罗克拒绝了那个女人的提议。
好处是从此之后罗修真的老实多了,对于“克莱克”的事情几乎做到绝口不提。
坏处是玛利亚修女那张可爱的、红扑扑的苹果脸蛋在罗修的眼里幻化成了老妖婆的德行。
“——精神疗法就是电击,我就说过玛利亚就是个婊子,她嫉妒你,因为你跟乌兹罗克大人走得太近了,看着吧,爱丽斯,如果你决定放任她就这样让她继续压制你,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中国有句老话叫‘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应该听过,爱丽斯。”
“哦,好吧,见了棺材我也不见得能流下眼泪。”
这是个不错的天气,罗修和艾丽嘉一块儿坐在浮屠罗门前院的那棵大树底下吹风——有时候温暖的公共休息室过于放松到反而让人容易感受到精神压抑,所以只要没人阻止,罗修都会在休息的时间跑到室外来——他常常遇见的人是乌兹罗克——不过今天他遇见的艾丽嘉。
真是奇怪,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必要的事情,这个女人几乎很少在建筑外面来,而她现在就这样在罗修身边坐了下来,跟他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若无其事地聊天——罗修已经有几天没跟艾丽嘉说话了,他算是掌握了规律,只要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艾丽嘉就像是个活脱脱地仙人掌或者含羞草之类的植物上身的女疯子——只有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情况下,他们才能好好地说上一些话。
罗修不是没有试图跟艾丽嘉求证过关于她的伤口和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恶魔的事情——然而哪怕是在独处的情况下,艾丽嘉表现得对那些也显得一无所知,她也很肯定自己身上的伤口是以为切除盲肠的手术造成的。
事情至此,罗修算是彻底绝望,那之后他没有再尝试过主动找这个女人说话,没想到今天她居然自己凑了上来。
眼下,他们的话题并不多,除了聊聊修女们的内心活动这种八卦之外,要么就是说一下他们周围的病友——当罗修说到瑞克的问题的时候,出乎他意料,艾丽嘉比他知道得甚至更多。
艾丽嘉说,其实瑞克并不是“杀人未遂”,他压根就是已经将那整整一个村庄的厨师都杀死了——开膛破肚,挖出了他们的心脏,掏出了他们的肠子,就连面包师那样几乎不算是厨师的人也没能放过。
艾丽嘉抱着自己的膝盖,用没多少感情的语气说:“胖子会因为他们的肥胖怪罪到周围一切的身上,喝一杯水就会发胖的体质啦,周围的人做菜太好吃啦,有人不断地劝他们把食物塞进肚子里啦——很多很多的理由,不过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无论是喝上一口多余的水或者吃上一口多余的面包,那都是他们自己用手抓着往自己的嘴巴里送的。”
罗修觉得这个说法未免过于残忍,但是他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身边的这个女人。
艾丽嘉打了个呵欠,她看上去似乎还想要伸个懒腰,但是当她抬起自己的胳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忽然猛地一顿随即捂着腰部痛呼出声——罗修这才想起坐在自己身边抱着膝盖整个身体弯曲得像是个虾米一样的女人似乎身上还有伤,他动了动唇,正想问艾丽嘉是不是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却在这个时候,看见艾丽嘉猛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双目放空地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到外面来是要做什么了。”
“……不是为了晒晒太阳?”罗修仰着头,怔愣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当然不是,”艾丽嘉古怪地看了罗修一眼,“只有小动物才喜欢跑到阳光底下晒自己皮毛上的跳蚤。”
“我不是小动物,”罗修冷静地说,“我身上也没跳蚤——但是我就是喜欢晒太阳。”
“哦,尽管你否认,大多数情况下大概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乌兹罗克大人新养了一只拥有黑色毛发的大型犬。”艾丽嘉用空灵的声音说着,“谈话到此为止了,爱丽斯,我需要到医务室去换药——乌兹罗克大人大概在那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亲手给你换药?”
“是的。”
罗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艾丽嘉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树荫底下。
罗修靠着树干坐着,大约等到了艾丽嘉的背影消失在了建筑的阴影处后,他果断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几乎是踩着艾丽嘉离开时候留下的那些无形的脚印,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一路跟了过去。
……
浮屠罗门的医疗室位于主建筑后面的一排矮矮的普通平房里,虽然房顶上铺满了和主建筑主色调一样的瓦片,但是它们看上去比主建筑而言还是崭新很多——明眼人几乎是不难判断它们肯定是在浮屠罗门疯人院正式建立之后才重新扩张建筑的。
那一排建筑笼罩在树荫之下,最里面的那一间的头顶上就是那一颗能在公共休息室里看见的苹果树,罗修微微眯起眼,总觉得自己在那枝繁叶茂的果树上还看见树干上似乎缠绕了其他的藤类植物,不像是爬山虎也不像是野蔷薇,那大概是葡萄之类的生物。
风吹树影摇,在身后那夹在在沙沙的树叶声中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咕咕”的鸽子叫,周围的一切显得静谧得可怕,黑发年轻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步伐,来到那通往医疗室的大门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那扇门——在发现那扇门似乎没有被锁上之后,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了它,从那被推开的门缝之间如同一条泥鳅似的滑了进去。
走廊不出意料的很暗。
不同于主建筑里主干道到处似乎都铺着厚厚的地毯,这儿的走廊上只有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哪怕是穿着鞋子踩在上面,也能感觉到一阵森森的寒气一个劲儿地从脚底往上窜……罗修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哆嗦,然后他微微猫下腰,像是做贼似的往走廊尽头——那唯一一件此时此刻正亮着灯光的房间走去。
为了不被发现,罗修一直小心翼翼地贴着墙面在走,他很注意不让自己的投影投射在对面房间的玻璃上暴露自己,必要的时候,他会弯下自己的腰,隐藏自己存在的痕迹——医疗室的对面看上去像是一个尚未建设完成的室内健身房,窗户上挂着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深绿色窗帘,罗修看了一眼那个健身房里面,里面的地方放着几个脏兮兮的瑜伽垫子。
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黑发年轻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点儿消毒水的味道——这意味着他已经靠近了医疗室,他找了一个很合适隐蔽自己的地方站稳了脚,这个角度可确保他不会让室内的人发现,并且与此同时,他还可以将室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浮屠罗门的医疗室看上去和外面的医疗站并没有什么区别,基本的设备统统健全,它看上去很新,似乎没有什么人使用过它。
房间里,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换成了医生穿的那种白色袍子,他的半张脸掩饰在了那巨大的口罩下面,从罗修的方向,只能看见男人垂下眼似乎跟坐在病床上的艾丽嘉说了什么,当男人说话的时候他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似的微微颤抖——紧接着,罗修看见艾丽嘉点了点头,然后掀起了自己身上的那件蓝色袍子。
黑发年轻人为自己眼前所看见了一幕微微震惊。
他看着那原本刚刚掩盖住膝盖的蓝色袍子被这个大概已经是中年的女人拉了上来,她那肌肉已经有些松弛的大腿一寸寸地露了出来,然后是她白色的内裤,然后是肚脐眼——罗修轻轻地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一角的布料,然后他看见了艾丽嘉腹部上那一片白色的绷带,那原本应该洁白无垢的白色蹦上上,有一片大概干涩了的黑红色血液。
罗修眨了眨眼,隐约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而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另外一件事吸引去了,他发现艾丽嘉并没有停下她的动作,她将那松松地挂在自己身上的蓝色袍子持续地往上拉,那袍子的边缘一点点地在上升,从她绷带的下边缘滑过,然后滑过那绷带的上边缘,最后,直到她露出了那有些下垂、肌肉略的乳房,她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她卷了卷那蓝色的袍子,然后将那袍子的边缘叼在自己的牙齿间。
她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那眼神让罗修的胸腔之中开始翻腾——他的喉咙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喷射而出——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他的嘴巴里,然后在他的胸腔之中肆意搅动。
乌兹罗克的手上戴着一双肉色的消毒手套,然后,当男人将自己的手伸向坐在床上的那个女人的时候,罗修发现到自己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下意识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他瞳孔因为紧张而微微缩聚的时候,他却看见,乌兹罗克的手只是落在了艾丽嘉绷带的边缘处,男人垂下眼,指尖从那绷带的边缘滑过,最后他来到了位于艾丽嘉咯吱窝下的一处绑着大概是活结的绷带捆绑处,轻轻地拉开了那活结——
罗修看见艾丽嘉低下头,专注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然后她笑了笑。
绷带一圈圈被落下,医疗室的白炽灯光下,艾丽嘉的皮肤苍白得可怕,那是一种时光留下的痕迹,中年人身上才会出现的斑纹仿佛在那个女人的皮肤上跳动,而罗修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那越来越强烈的呕吐欲和晕眩夺去自己的注意力,他也在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视线触及到对方裸露在外的胸脯之上,他死死地盯着那些被一圈圈接下来的绷带——
那血迹似乎越来越严重,最后几乎是沁透了整整一块纱布……到了后面,哪怕是隔着一扇墙,罗修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从医疗室里传来的艾丽嘉痛苦的喘息声——而就在这个时候,乌兹罗克完完全全将那绷带从女人的身上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