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朝拉着季华鸢白嫩嫩的小手,问道:“怎么样?我们的寝殿还满意吗?”
“嗯哼……”季华鸢慵懒地哼哼了两声,说道:“挺满意。”
“没出去走走吗?皇宫里景色很好……”北堂朝一边说着,一边给季华鸢夹菜,还细心地帮他检查虾线有没有挑干净。季华鸢抬头,正好瞥见舒妃一脸纠结的写满了“竟然真的这么狗腿”的表情,便扑哧一笑,拍着北堂朝的大腿说道:“没有啊,外面死冷,有什么好溜达的。”
北堂治有些忿忿地冷哼一声:“朕的皇宫冬景如此静美,竟然因为怕冷而放弃观景,实在是俗人。”
季华鸢闻言静默地低下头,却在只有北堂朝从身侧刚好能看得见的角度,非常委屈地撅起了嘴。
于是——
“皇兄你别欺负华鸢啊,华鸢怕生又畏寒,不瞎跑就对了。你这宫里人这么杂,万一碰上坏人呢?”
舒妃闻言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她看着这个之前其实有过接触的北堂王,深深地觉得原来季华鸢所言不虚。
王爷,希望您到了晚上依然会这么觉得。
北堂治哼了一声:“呦,这么娇弱啊,当初从悬崖尖上往下蹦,怎么没摔死呢?真是命大而娇弱啊……”
季华鸢配合地直接靠在北堂朝怀里,吸着鼻子道:“谢谢皇上体恤,小民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体虚,坐着也腰疼。”
“我给你揉揉。”北堂朝的爪子立刻攀上了季华鸢的小腰,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肯定是翟墨没给你安排好软轿,一路颠簸累着了你,回头我收拾他。”
季华鸢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殿外咣的一声,有谁摔门而出。紧接着,远远的,飘来一句暴怒的:“这差事真他妈没法干了!”
季华鸢打了个哆嗦,真诚地看着北堂朝:“我们还是对翟墨大哥好一点吧,你说呢?”
“嗯。”北堂朝低下头亲了季华鸢一口:“华鸢你真善良,还是你对大家都好。”
北堂治:“……”
舒妃:“……”
已经悲愤跑出去二里地的翟墨:“擦!&#!%!”
季华鸢低头娇羞:“嗯,我也这么想。但你不能就这样说出来,我都不好意思了。”
舒妃在一边僵硬地看着休恩爱到死的两人,突然间却福至心灵,对北堂治道:“皇上,刚才那一个恍惚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前一阵来了又走了的那一对可爱的猫狗。”
这一语落下,舒妃并未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不妥,却意外地发现大殿瞬间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北堂治的脸色青了,北堂朝和季华鸢愣住,紧接着,二人纷纷低下头默默地扒饭。
舒妃愣了一下,回忆自己方才的话,好像并无什么不妥,便试探着对北堂朝道:“王爷有所不知,前阵子我们宫里忽然来了一对雪白雪白的猫狗,而后又忽然不见了。它们两只关系也很好,小狗叫太阳,小猫叫月亮,太阳对月亮很好。”
北堂朝镇定地咽下嘴里的饭,然后顶着对面自己亲哥那“让你秀恩爱,我看你怎么收场”的千吨压力严肃地点头:“不,其实我知道。”
“你知道?你认识太阳和月亮?”
北堂朝咽了口唾沫:“是啊,认识。”
舒妃奇道:“华鸢呢?华鸢也认识吗?”
被点到名的季华鸢只好也放下筷子,沉重地点头:“嗯,我也认识。”
“这就奇怪了……”舒妃转过头看了看北堂治,北堂治对她牵强地一笑。舒妃回过头对北堂朝和季华鸢二人问道:“诶,你们回宫的时候,它俩明明已经消失了啊……”
北堂朝:“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季华鸢:“噢,北堂朝知道,让北堂朝给你解释……”
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后舒妃彻底蒙了,北堂朝回过头愤恨地看着季华鸢,用眼神质问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出卖我!”
季华鸢带着悔恨对他瘪了瘪嘴,而后飞快地回头严肃地对舒妃道:“他知道,他就是不想告诉你。我也知道,但他不让我说,我说了他揍我,我们吃饭吧。”他说完后,飞快地低头,端碗,举筷子,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这一次,北堂朝和北堂治的脸齐刷刷地黑了下去。
(九)
即便是再二的人,现在应该也能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了。然而好在舒妃不是一个二货,她不仅有眼色更有脑子,深深地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这个令北堂治和北堂朝齐齐黑脸的话题。于是她非常明智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夹起一个鸡翅膀放在季华鸢的碗里。
“华鸢不常进宫,多吃点。”她柔声细语道。
季华鸢二话没说,夹起鸡翅吭哧吭哧几口啃完,然后抹抹嘴上的油,赞叹道:“外皮酥脆,内肉多汁,好鸡!”
北堂朝:“……”
舒妃:“……”
北堂治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劝自己:不发火,不发火,不发火……
舒妃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而后笑道:“宫里的师傅肯定是尽了心力的,喜欢吃,多吃点。”
“嗯嗯。”季华鸢随手拿起一边的手帕擦了擦手指,抬头看一眼北堂治黑得要拧出墨汁儿的脸,而后有些难过地撇了撇嘴,夹起一枚鸡翅一脸纯真地说道:“皇上,您也来一块?”
“朕不……我靠!”季华鸢用力过大,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鸡翅一下子没有丢进碗里,直接被丢进了北堂治衣服上。
舒妃:“……”
北堂朝:“……”
北堂治砰地一声将筷子摔了:“谁也别拦朕,朕今天要宰了你炖着吃!”说罢,也不顾自己的帝王身份,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舒妃眉心一跳,心道这话听起来颇为耳熟,北堂治当初好像也是这么吓唬那只小白猫的,可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拽住了暴怒如雷的北堂治,柔声细语地一个劲安抚。
季华鸢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大怪兽,再一偏头,北堂朝正在非常心无旁骛地挑着鱼刺。一枚比小手指盖还要短、比头发丝儿还要纤细的鱼刺被他夹在筷子尖上,正放在眼前细细打量,比看自己老婆大人的菊花还要动情。
季华鸢小声吭叽了一声:“北堂朝,你哥要炖我。”
北堂朝无动于衷,几不张口地小声道:“我已经自保难了。”
季华鸢难过地一抽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说完这句,自己被恶心得一阵哆嗦,然后一咬牙,一跺脚,一把捧过北堂朝的脸,对着那写满了“卧槽你够了我不想和你一起被炖”的眼睛——不行,这眼神太出戏了,季华鸢甩甩头,目光下移到北堂朝那通红通红的一看就非常柔软的唇瓣,带着非常纯情的小表情义无反顾地吻了下去。
于是这边,北堂朝:“唔唔唔唔!……唔……呃……噢……嗯……”
那边,北堂治:“个狐狸精!舒妃你放开朕!朕今天弄死他!”
场面一时间非常混乱,北堂朝听着耳边自己亲哥越来越暴怒的咆哮,却不知道怎么的,全部的心思竟渐渐都被嘴里那柔软香甜的小舌头夺去了。他有些绝望地想:我真是太完蛋了。可他想归想,却不由得渐渐抱上了季华鸢的腰,两个人竟然忘我地进入了状态。
北堂朝内心羞涩地想:老婆奔放而美艳,我真是有福之人。好吧华鸢,为了你,被皇兄数落一番也值了!
季华鸢内心崩溃地想:卧槽这个呆瓜,这都他妈吻了这么半天了,还不快抱着我逃离这命案现场?真要现场直播做到最后吗?
北堂朝:啊华鸢,我真的好爱你!你愿意与我在这里吻到地久天长吗?
季华鸢:呆瓜!醒醒呆瓜!呆瓜!
北堂朝:啊,他真的愿意!他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愿意!他竟然能听懂我的心!
季华鸢:!!!算了……
北堂朝正觉得自己吻得天雷勾地火肺腔内烧起一片时,季华鸢却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推开了他,并且表情如遭重创,蔫蔫地拿筷子不死不活地捅着饭碗。
北堂朝立刻心疼了,大义凛然地回过头对正张牙舞爪的北堂治断喝:“皇兄!你够了!你看你把华鸢吓的!”
季华鸢:“?????”
舒妃:“!!!!!”
北堂治:“你个叛君背祖的白眼狼你、你、你说啥?!”
北堂朝垂头肃声:“皇兄,我仔细想了想,那,华鸢是我媳妇儿,你不能总是这么欺负他。你,你是皇帝,是南怀的老大,你那么强势,而华鸢,华鸢只是我的媳妇儿,最多也只是我王府的老大,那么弱小……你……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做。”
北堂治闻言眼前一黑,满脸挂着泪就差没背过气去:“朕、朕怎么他了!”
舒妃却是一脸的恍然大悟,用眼神和季华鸢交流:你竟然真的是王府的老大!
季华鸢得意地一挑眉:那当然,我可是从来都不说谎的噢!诚信做人,童叟无欺,除了北堂朝!
舒妃一脸崇拜:佩服佩服!
季华鸢谦逊羞涩地垂下眼:不敢当不敢当!而后伸出手怯生生地拉了拉正和北堂治剑拔弩张的北堂朝,小声可怜吧唧地说:“北堂朝,我好害怕,我们回寝殿吧。我没吃饱,要你煮云吞给我吃。”
北堂朝转过脸来,柔情似水:“好,咱走,咱不在这担惊受怕了啊。”他说着,有些失望地看了已经石化风中凌乱的北堂治,再给舒妃使了一个“麻烦你照顾好我哥,我与他再难沟通”的眼色,温柔地扶起季华鸢,就像搀扶着一个怀胎九月的大肚子孕妇一样,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圣殿。
舒妃表情复杂地看着二人离开,再回头,只能幽幽地叹息一声,用小嫩手抚着北堂治的胸口,柔声道:“皇上,您也别太气了。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原来世上竟真有这么痴情的人。诶对了,我们之前弄丢了的太阳和月亮,它们跨越了物种,不都同样那么恩爱吗?”
刚刚喘上一口气的北堂治闻言再一次呼吸一滞,一个白眼直接翻了过去。
弟弟大了不由哥,季华鸢,算你狠!
殿内北堂治气得几乎雪染白墙,殿外却是飘飘悠悠地又下起了雪。今冬大雪一场又一场,美丽而隆重,轰烈而肃穆,让人只是看着,就不免心生希望。季华鸢和北堂朝说着话,恩恩爱爱地一起步行回了他们的寝殿。北堂朝亲自下厨房给季华鸢包云吞,季华鸢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小厨房门槛边上,看看雪,再回头看看北堂朝,嘴边始终噙着一抹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容。
北堂朝对他真好。他没有做错决定,春花秋水,千山暮雪,他终于走回了这个男人承诺给他的家里。
小厨房外是个小院,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却是因为今儿个是除夕的缘故,院里来来往往穿梭着各色的宫人。季华鸢笑吟吟地看着当了小头领的太监训斥新来的小宫女,小宫女哭哭啼啼地跑去告诉大总管,大总管一怒之下要把小太监拖下去打板子,那头有另几个小太监听说了兴高采烈地要转身去搬凳子拿瓜子准备看戏,却是很快就被刚好路过的侍卫喝止住悻悻地去继续做差事去了。
季华鸢有些感慨地回头望了一眼北堂朝,北堂朝刚刚烧开水,揭开巨大的锅盖,瞬间扑腾起来的白气藏起了那个好看的脸庞。北堂朝伸手挥了挥,然后双手捏起两把包好的云吞扑通扑通下了锅。季华鸢笑着看北堂朝额角上渗出的一滴晶莹的汗,在这白雪覆盖的寒冬腊月,那么动人。
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好人,坏人,亲人,友人,帮你脱困的人,看你消化的人,教你做人的人……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和恩怨情仇,你永远都想像不到遇到的对你笑着的人可能有多坏、又有多虚伪,正如你永远都想像不到,你会遇到一个多么可爱的人,他会对你多好、多宽容,而你,会有多爱他。
季华鸢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从椅子上跳起来,蹦跶着跑进厨房里像一只小熊一样一下子扑在北堂朝的背上,叫道:“煮好没煮好没!饿死我了!”
北堂朝被他扑得往前猫着腰,笑着往下轰他,却无奈季华鸢像一只缠上人就不撒手的小奶狗一样难缠,北堂朝也只好由着他从背后死死地勒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努力呼吸一边拿起汤勺搅着锅里的云吞:“快了快了,瞧你急得,像什么话!”
季华鸢不乐意了,松开手挑衅地勾过北堂朝的脸来:“你说我像什么话?”
北堂朝一手利索地熄了火盖上锅盖,一手却灵巧地拢上了季华鸢的腰,他原地搂着季华鸢转了一圈,让外面明亮的天光直接撒在季华鸢的脸上,北堂朝点了点头,非常温柔地吻他,小声道:“很美的情话。”
(十)
两人吃完云吞嘿休嘿咻(河蟹略过)地忙活了一番,然后抱在一起双双睡去。北堂朝当先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都黑了,院子里的红灯笼照得通亮,幽红色的光非常温馨。他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臂,季华鸢拱在上面睡得像一头小猪。
远远的,北堂朝听见了爆竹声,黑暗静谧的房间里,他突然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另一只手臂圈住季华鸢,摸了摸沉睡的人的头发。
然而季华鸢醒了,他用非常清醒的声音闭着眼睛问道:“瞎摸什么?”
北堂朝被他逗得低笑出声,他一手捏住季华鸢的鼻子,直逼得季华鸢忿忿地睁开眼睛才作罢。北堂朝从床上翻身坐起,抬手点了床头的灯。
“快起床。”
“干嘛啊……”季华鸢有些懒洋洋地随之坐起来,抻了个缓慢而悠长的懒腰,抱怨道:“晚宴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直接睡过去更舒坦。”
北堂朝凑过来亲了一口他的脸蛋,然后笑道:“你可以不去,我不能不去。我今天已经顶了皇兄一次了,要是再逃年宴,他就真的饶不了我。”他说着已经利索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挑眉问道:“那你……”
“我去。”季华鸢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双手环上北堂朝的脖子,在他嘴边上狠狠地嘬出一朵小红花:“媳妇儿,你做什么为夫都支持你!”他说着,就欢快地穿起衣服来。
北堂朝心道:哪有这种“为夫”。
两个人穿戴整齐后一起往圣殿而去,风大雪厚,再加上季华鸢懒得要死,走路都不愿意抬脚,是以那小靴子一头扎进雪地就开始绊跟头。北堂朝心道季华鸢也真是很可以,宁可绊得东倒西歪,也执着地不愿意高抬脚。一阵大风过来,那个裹成粽子的棉花包又趔趄了一下,北堂朝知道季华鸢这是用行动表达自己对年宴的鄙视,却只能全当作没发现,把季华鸢搂在自己的大氅里半搀半拖着走。
寝殿离圣殿并不远,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然而北堂朝生生拖季华鸢拖出了一脑门汗。两人一进大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北堂朝更觉得受不了。季华鸢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站起来,无辜地看着他:“啊?有这么热吗?”
北堂朝受着憋屈气,默默地低头小声道:“是我太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