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中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是温珈言还是没回来。母亲中秋节晚上胃疼送了医院,一查才发现溃疡情况有点严重,温珈言请了几天假在家里照顾母亲,现在还没能脱身,短信倒是发得比较多,不过都是些“发现了很帅的男医生”“我也会做海鲜粥了”之类的琐碎事,但展骏一条就能翻来覆去看好久,兼傻笑很久。
放下手机,展骏把注意力放在房泽选择的方案中。房泽想离开此地的想法是越来越强烈了,无奈有父亲这个阻碍,他出国难度增加,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而争取一个赴台湾作交换生的机会。
房泽就读的大学和台湾一所大学一直有交换生计划,要求自然也是比较严格。展骏帮房泽整理了他的成绩和各种活动记录,发现这孩子其实非常聪颖,而且也因为有一个演艺圈的父亲,他的文艺细胞却不会少,资料看上去十分饱满充分。
学校的要求中提及了考试成绩,也就是至少要等到这个学期结束才能出来交换生的名单。但房泽方才已经兴奋地打来电话,表示“八九不离十”了。
展骏当时一边洗着晚餐的碗一边想,你父亲都出马了,自然八九不离十。
房文斌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恋人是谁,但对于自己儿子所谓的“我要和那个人分开重新过上正常生活”的说辞十分满意,忍不住也在后面推了几把。展骏知道这个隐情之后就在想,这个什么分手单子关他什么事啊,房泽他爹一出手就能搞定了好嘛。
转念又意识到,既然没自己什么事,只要袖手取得三万五就好了。
所以展骏有些开心,连坐在床头再次翻阅房泽的资料都仿佛看到一个未来的社会精英在自己的帮助下脱离了霸道班长的控制,冉冉升起,腾往人生的辉煌点。
这几乎是他做过的最简单的一个案子,而且收益还不菲,也不必像厂长那单那么摧心挠肝。
他乐颠颠拿了电脑准备上网看剧。在打开视频网站首页之后展骏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往日里充斥了各种新剧或明星八卦的首页banner上,醒目地印着一行字:圈中同志大起底—一线小生榜上有名。
banner还很贴心地配了几个剪影,明眼人一看就能透过那朦胧覆上的、透明度不足60%的黑影看出原片上的人是谁。展骏在瞥见季修最为人知的角色剪影后,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开了banner的链接。
资料详实、内容充足、真话吐槽兼备,这个八卦爆点又猛又有料。所谓的“起底”一共提及了十位圈中红人,其中大部分是一二线男女星,但最令人玩味的是,其中有三个明星的描述异常具体详细:一个是早就对业界和粉丝隐约出柜的歌手,一个是已经半退隐的影星,第三个就是季修。
好像生怕看的人不知道那是季修一样,在视频中,八卦节目的主持人甚至点出了“J男星最近主演的一部电影被业内人士称为‘混血儿’,口碑和评价虽然两极分化,但无疑为其又累积了……”甜腻的女声传出的时候,视频上出现的赫然是那部电影的海报。
展骏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爆料不一定是专门针对季修的,但绝对和季修有极大的关系。展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薛景烨。那天踹了自己一脚之后撂下狠话的厂长太过认真,而他一贯的性格都是睚眦必报的。
说实在话,展骏都快要忘记薛景烨踹他那脚的疼了。对薛景烨的怨恨消散得差不多了,他对季修感到不爽;但是看到季修这样被人揭露,他又莫名感觉不忍。
他在最愤怒的时候也只是想跟季修硬邦邦地打一场,对这种下作的、扒人隐私的做法仍旧深感不齿。
视频下十几页的评论几乎全是带侮辱成分的谩骂,用词之丰富、语法之精准、节奏之利落、长短句间转换之绝妙,展骏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
大多数的人并不单纯攻击季修,而是辱骂季修的同类们。
展骏合上了屏幕,好心情荡然无存。说心里没有出了一口气的爽感那是骗人的,可爽感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证实自己果真是个毫不高尚的平凡人而已。他给房泽打了电话,房泽果然也看到了那个新闻。他现在呆在家里,因为电影被太过鲜明地提及,所以房文斌也得应付不少媒体和关系人的询问,两父子都不堪其扰。
“不仅是季修,连季满也联系不上了。”房泽的声音没了往日少年人的清朗,似乎又回到了初听时的冷淡,“他经纪公司根本没办法把这件事压下来,季满现在也自顾不暇,我算是松了口气。”
骗鬼吧,你那是松了口气的口吻吗。展骏腹诽,口中却应:“那就好。”
其实他给房泽打电话不仅仅为了看他的情况,也是想多知道些季修的事情。房泽看来是被狂轰滥炸的媒体给堵在家里,闷坏了,没问了多少句就把季修的事情都抖搂了出来。
季家是普通人家,听说曾经还潦倒过一阵。季修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参加了个选秀,被经纪公司看中签了几年约,没什么起色,最后一年他咬咬牙接受了上层的潜规则,换来那个让他一炮而红的配角角色。红了之后他立刻跳槽,现在的经纪公司出了大价钱买下他,季修也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天分一天天红了。
但有些路走了一次,就难免要继续走两次三次,甚至无数次的。季修跟过的金主背景都很硬,所以一直以来他的性向都被掩饰得很好,各种和女演员暧昧的街拍、偷拍和互动,俱是成功的烟雾弹。
但凡在圈里出了头的年轻人,没有哪个是不懂得做人的。纵然有得罪过的人,但谁没有些阴暗污糟事,若不是深仇大恨又怎么会有人主动去爆别人的丑闻?季修圈中人缘不错,工作也相当认真,口碑一直都很好。
“听说他这次是得罪了以前的金主。”房泽淡然的声音传来,略顿了顿又说,“我也是听我爸说的,你别讲出去。”
展骏点点头,心道这个金主的事情,说不定我比你知道得更多。
聊得差不多之后,展骏听到那头鼠标不断在响,知道房泽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临挂断之前再叮嘱一次:“你可别主动联系季满。”
那头一阵沉默,展骏就知道坏了,这个花痴不会说着松口气实际上是个对渣攻不死心的行动派吧。
“这是考验,房泽。你能撑过这一次,以后就能撑过无数次。你现在为他难受,谁会替你难受?”展骏恨铁不成钢。
“……也没有主动联系,是我爸跟我说有空就问候下季满什么的。”
“……房泽你以为我跟你的情商是同一个阶段吗!是借口还是正当原因我特么听不出来?!”展骏又气又笑,“你这样做真的对不起你爸也对不起你自己。季满有什么好的,你这样挂着他最后拖垮的是自己!我平时是觉得好玩,难道叫你一声花痴你真能应吗?”
“能。”房泽说,“我连你都看上了,说是花痴也没错。”
展骏:“……”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骂人呢。
他气还没喘匀,房泽在那头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行了我知道你为我好。哦不你是为了我的钱,不过都一样。我不会主动联系他的,绝对。要是做不到,我就……我就把那辆索罗门给你。”
展骏暗搓搓地,心痒痒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在无比复杂的心情里,他暂时丢弃了职业道德,忍不住想象了下自己骑着那辆索罗门变速驰骋江边的潇洒模样。
第二天,报刊亭的各种日报周报的娱乐版上都以大篇幅刊登了那视频网站独家爆出的猛料,外加许多佚名通讯员或者评论人的点评,几乎所有的评论都指向一点——这极有可能是针对某个艺人的报复。
展骏站在报刊亭看了几份,心想现在的评论稿费那么好拿了吗,写几句是人都看得出来的废话就能收钱真是幸福,随即在摊主的白眼里买了本温珈言指定的电影杂志转身走了。
从报刊亭走回家里的十分钟里他收到了三条短信。
第一条来自温珈言,说自己今晚回到。
第二条来自庞氏的HR,说请他某日某时到庞氏某层楼某会议室参加一个简单的会议,并在之后会以电话形式通知。
第三条来自房泽。
【我没主动联系他,但是季满找上门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展骏大喜两遍,随即又大悲起来,只想问他:这样展开的话,索罗门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