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人一笑，眼神傲慢无端，妖娆的桃红色眼尾却慢慢挑起，好似一抹胭脂在清澈的水中晕染开来。
娇丽中透着冷艳，明艳中透着高傲。
整个天地顿时都惊艳起来了！
仿佛一坛尘封已久的桃花酿，突然被人拍掉封泥，琥珀色的水泽在月光下漾出蛊惑的波纹，醇厚绵长的甘甜酒香嗅入鼻尖，沁入心扉，酒不醉人人自醉！
顾羽在《云珩宗》的第一次露面就引发了无数观众的尖叫。
很多女孩子激动地在微博上发出感叹：
「顾羽怎么能这么漂亮！」
「果断傲娇女王受！」
「太美了吧！那个眼睛，那个唇，天，这真的是男人吗？跟《当年明月在》里面的小道士比起来，他们其实不是一个人，是两姐弟吧……」
《云珩宗》投入的资金本身就很巨大，服装场景非常精美，妆容扮相更是精致。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引发观众们热烈讨论的不是主角，不是剧情，而是男扮女装的顾羽！
很多女观众像是着了魔一样，就是心心念念着顾羽的戏份，有的甚至说：「看吧，没有顾羽在，《云珩宗》的收视率就下降了。」「这集有顾羽，收视率又破纪录了！」
其实主掌电视剧的，或许在刚开始的第一两集要靠主演，但是之后便主要靠剧情了。一部剧只有剧情有吸引力，才能引发观众长时间的追剧热情。
然而，《云珩宗》的情况却好像有点奇怪，或许真的是《当年明月在》那好几亿票房所产生的影响力，顾羽的形象深入人心，人气爆满，所以这部电视剧，真的是有顾羽在的戏份，收视率往往会比其他剧集要高！
这种声势的苗头一起，柴谨之立刻察觉到有文章可做。
一两天后，某篇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关于顾羽的。
大赞顾羽是Lucky Boy，是收视率的福音，正文更是宣称，凡是有他在的剧集，收视率就节节高攀，并一一列出了数据，让整篇报道看上去更真实有力，结尾更是异常煽动地总结道：
他，少年英气；他，骄傲明艳。
他，是仙界一袭白袍，至情至爱痴心不悔的小道士；他，是魔界一身绯红，妖邪狡黠高傲美艳的合欢教教主。
他演的第一部电影，票房就突破七亿大关；他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就引起了全民追剧热潮；他出现的每个剧集，更是引发了收视率新高！
他，就是顾羽！
洋洋洒洒的一千多字，看得人豪气顿生，看得人只觉得顾羽是个帅气开朗、好运高照的演艺圈新人！仿佛只要他参与的制作，就绝对会有很好的收视！
在演艺圈，要唱衰一个明星很容易。
只要票房一不好，就马上攻击他是「票房毒药」，次数一多，就算整个电影的责任根本不是一个演员能控制的，想要取得高票房的导演也会犹豫要不要用这个演员。
这一点，就像无论开拍电影或是电视剧，开机时剧组一定要点香拜拜求个好兆头的心理一样，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没有导演会希望自己的作品收视率惨烈。
而柴谨之这一手，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当年明月在》顾羽参与得少，大作文章反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只能作为一个佐证，但是《云珩宗》就不同，除了褚风外，现在其他艺人的名气都不敌顾羽，于是柴谨之就故意借《云珩宗》大捧顾羽，将他树立成「收视率福音」。
第二十二章
《云珩宗》的收视率的确非常争气。
首播就拿下五个点，之后时跌时涨，但是总体还是上升的趋势，虽然观众的口碑没有特别好，不过反响强烈，尤其是褚风、楚歌和顾羽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更是被大肆讨论。
「楚歌在这里面就是狂吃褚风和顾羽的醋吧，真可怜。」
「褚风你就从了合欢教教主吧。女主女配都被你拒绝了，你唯一没有拒绝过的人就是顾羽啊喂！」
「顾羽太女王了，不过总感觉楚歌之后会渣掉……」
在无数观众兴奋的期待与讨论下，《云珩宗》播出到了二十多集，而这时的剧情已经越来越黑暗，正派、邪皇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宿命的那一刻最终还是来临！
邪皇修炼成了裂天纹，自此无情无爱，凶残暴戾。
他一夜之间血洗云珩宗，全宗上上下下几千人被残忍杀害，血流成河，空气中是浓浓不散的血腥味，而云珩宗七位备受尊重的宗主更是被残暴地割下脑袋，被邪皇炫耀地吊在大鼎之上！
褚风饰演的主角怎么打都打不过邪皇。
最后，在十万黑色长风之中，是顾羽饰演的合欢教教主，眉眼凌厉地说道：「要么，放我们走，要么——现在就一剑杀了我们！」
他桃花般明艳的眼眸与唇，在白夜如昼、电闪雷鸣之下，妖冶生寒。
——那样的神态，那样的眼神，仿佛一道利箭刺穿人的心底，震撼力极其强烈！触、目、惊、心！
如果说，在这一集中，顾羽那黑暗中而妖娆凌厉的眼神，证明了他并非只知道卖弄脸蛋的娘娘腔。除了高傲之外，他还有这决绝锐利的气势所在，是真正漂亮得惊人与绝对气场兼有的艺人！
那么，到了《云珩宗》倒数第二集时，顾羽所饰演的这个合欢教教主的形象就已深深地刻在了人的心底！
在顾羽的帮助下，褚风侥幸逃脱了邪皇的杀戮。
但是重伤渐渐痊愈的褚风，却一天比一天狂躁，一天比一天心烦意乱，巨大的恨意充斥在他心里，可是无论他怎么修炼，怎么努力，他的功力始终差邪皇太远太远……
邪皇当时饶他一命，鄙夷大笑时所说的话，日日夜夜盘旋在他脑海。
「从今以后，这三界六道再无云珩！什么千年大宗，还不是被我一夜之间全部杀光！什么云珩七贤，还不是被我一一割掉脑袋，哈哈哈！你逃吧，从此之后，你就是一条狗！兄弟之仇不报，恩师之恨不报，只能像狗一样活着，日日苟且偷生……」
那时的邪皇猖狂大笑，掌风一收。
云珩宗紫金所铸的牌匾被吸到他的手上，邪皇邪佞一笑，硬是让褚风眼睁睁地看着——这块上书「云珩宗」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的牌匾，被邪皇金银线绣盘龙的黑靴踩在脚底，然后邪皇故意一个用力，将这个他们为之骄傲、他们为之自豪的牌匾跺得四分五裂……
从此，云珩宗不复存在。
「啊——」回想起这些，褚风再次抑制不住愤怒，嘶吼起来。
他的兄弟，他的恩师，他们的云珩山，他们的云珩宗，什么都不在了。
什么都不在了。
他有仇不能报，有恨不能平！只能像条狗一样苟且偷生地活着，被仇人鄙视地嘲笑……
他一次又一次地捶着墙壁，直到拳头被生生捶出血来，惨不忍睹……
顾羽默默地遣散了整个合欢教。
合欢教是一个小教，修炼的又是那种见不得人的魅惑双修之术，被白道鄙视，被魔界欺凌，早期有口难言，有苦不能说，是现在的教主，才让她们过上了如今不再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是现在教主却要解散这个教……
「小教主，我舍不得离开你……」脸蛋魅惑声音也魅惑的黄衣女子嘤嘤地哭泣着，十分惹人怜爱。
「是啊，教主哥哥，你不要解散全教嘛！以后你说的任何话，我都照做，不会再故意偷懒了。」另外一个小姑娘娇憨地说道。
「没有你，我们肯定会继续被人欺压的……」众多美人你一言我一语啜泣起来。
「各位姐姐妹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不是今日，也终有一别。」顾羽以往傲气的神情此时也多了几分伤感，「现在的邪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邪皇了。而今魔界大乱，白道溃不成军，这样的乱世，与其继续修炼下去，不如避世而归，等天下稍微太平了再回来也可。」
如今时逢乱世，一下子这里被一夜灭门，一下子那里被血洗，所有门派都担惊受怕，日夜不安。顾羽的这一番话，的确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
「大家先去避避，等世事安稳，再重聚合欢教也不迟。」
顾羽再次好言相劝，这一次大家才纷纷点头。
差不多曲终人散之后，顾羽才将黄衣女子留下，「黄姐姐，这里是合欢教教主之印章，若是我不在了，这个教就交给你了。」
冷月如霜。
月光洒得小院一地白霜，照得顾羽的脸上有种随时会乘风而去的恍惚。
黄衣女子心底突然涌起非常不祥的预感。
她年长教主十来岁，在合欢教地位不低，风风雨雨见过不少，但是听闻此话之后，却是猛地一惊，「小教主，你这是何意？！」
夜寒逼人，寒露渗透薄薄的纱衫。
谁知，顾羽只是墨眉一挑，眼神跟往日别无二样，傲气而妖媚。
他朝着她娇俏一笑，「黄姐姐你想多了！本教主如此倾国倾城，色若春花，说不定中途就拐了个小书生回去，到时肯定是夜夜春宵，轻拢慢捻抹复挑……」
黄衣女子被他不正经的语调逗弄得捂嘴而笑，这才缓下了心中的疑虑。
「那我就暂时先帮你保管，等你回来后再还给你，还有，你拐的不是什么小书生，而是云珩宗的那个小弟子吧。」
「是啊是啊，什么都瞒不过黄姐姐。」
直到黄衣女子渐行渐远，顾羽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才逐渐黯淡了下来。
而小院几株娇艳的桃树，桃花落了满院。
沐浴。焚香。
三天三夜。
合欢教最尊贵的祭祀之服，不是娇艳的绯，而是神秘贵气的紫。浅紫为内，绛紫为外，里三层，外三层，银白色腰带三指来宽，长袖和袍角是同样的银丝线绣的簇簇白梅，踏雪寻梅，暗香浮动，清雅绝伦。而现在，顾羽便穿着这一身雍容尊贵的紫色宫装，来到褚风所在之地，长长的紫色柔缎迤逦在后，像是一地开到荼靡的紫色曼陀罗。
但跟往日不同的是，贵气的紫色宫装之上，顾羽一头流云墨发如今已成三千白丝，不，甚至连睫毛都变成白色，根根雪白，犹如梅花之蕊，冬之初雪。
这三天三夜，他已差不多耗尽自己所有的精血。
精血一竭，自是油尽灯枯。
「你怎么了？」
褚风看着银发紫衣的顾羽万分惊讶，那头白发美则美矣，可是看上去却是如此触目惊心。然而顾羽只是淡淡一笑，避而不答。
「有种秘法，可以让你功力瞬息提升三倍。你想……得到吗？」
褚风眼中光芒一闪，用力点了点头。
那些耻辱恨意盘踞在他脑海中，他没有一天不想报仇，不想手刃仇人！
顾羽将褚风领到密室。
密室的四壁是紫色的莲花，婷婷袅袅，含苞待放，中间是一个紫金铸造的三足火炉，约有一人多高，炉口架了一座小梯，淡紫色的幽冥烈火熊熊燃烧，火光将整间密室照得神秘深邃……
他登上小梯。
炉火时不时地冒出，袅绕的浅紫色喷气将顾羽的脸庞罩得蒙蒙的，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束了一束垂在身后，衬在紫色的柔缎宫装上，少了三分往日的傲慢与骄纵，多了几分淡然与尊贵。
「合欢教最大的秘法，不是通过双修之法提升自己和对方的功力，而是炼化紫金莲丹。凡是吞食这种仙丹的人都能将自己的功力提升三倍，所以灵力越强大的人，越是想要得到这种丹药。而合欢教，也是因为这个目的，才被人开创出来。」
「第一任教主炼化的仙丹被魔教夺走，第二任教主炼化的仙丹被白道一位长老骗走，第三位被她的情人给了另外一个女子，第四位……仿佛是被上天诅咒过的，没有任何一个教主能有善终，不是被巧取豪夺，就是被负心欺骗……」
紫金莲花炉内沸水滚滚，蒸汽腾腾。
先前滴落进去的精血相互撞击翻滚，渐渐凝聚成一颗珍珠般大小的丹珠。幽冥烈火突然「砰」地一下加剧，幽幽的火光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快要舔到了顾羽精致贵气的袍角上。
「可是，我相信你。」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正直的人。无论是白道还是魔道，向来视我们合欢教为玩物，然而──你，却自始自终对我们一视同仁！」
褚风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一梯之距。
但是此刻的他却突然心生一种顾羽即将跟这紫金莲炉化为一体的错觉。
「现在，紫金莲丹只剩最后一个步骤了……紫金莲丹在炼成的那一刹那，必须马上吞服，紧接着在体内运转三个大周天将紫金莲丹化为自己的内力，否则时机一过，丹药立刻作废！」
「若他日你能顺利杀了邪皇，大仇得报的话，那就替我、替我好好照顾合欢教的人吧。她们其实都很命苦……」
顾羽俯视着褚风的眼睛，微微一笑。
这一刹那，仿佛有五彩光华在他周身流转，贵气的紫色宫装上无数银光闪烁，三千白发垂落在他的脸颊，犹如千树万树盛开的雪白梨花。他的眼角、发梢、眉宇之间，陡然散发出一种笑意──一种明知是死也甘心奔赴的决绝笑意！
「不──」褚风心中大骇，飞身扑了过去，他的脸上满是震惊。
然而顾羽的动作比他更快。
整个人「嗖」地一下跳进了紫金莲炉，炉盖重重一盖，幽冥烈火「噌」地涨起三丈！陡然间，无数莹紫色从炉底的纹案发出，瞬间蹿到四面的墙壁，娉婷的莲花婀娜一次盛放，细密的符咒从盛开的莲花流风回旋再次涌入到幽冥烈火之中……
精血炼化，以魂魄润之──这就是紫金莲丹之法！
这样一个傲慢的、自私的、亦正亦邪的人物，在最后的最后却舍身炼化，甘愿成仁！
所有人都忘不掉顾羽最后一个镜头。
三千白发犹如纷飞的白雪随风飘动，紫色的衣袍化为西域最蛊惑的紫色曼陀罗，在熊熊烈火中一片一片被舔舐，勾勒出破碎的蝶翼般的形状……
银发紫袍的顾羽。
墨色的眉毛第一次没有高高挑起，而是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美丽的琥珀色眼眸倒映出幽冥暗火的颜色，但是目光却投向褚风，漂亮的脸上神情无怨无悔，唯独隐隐透出一抹留恋……
下一刻，他整个人坠入紫金莲炉，无数火焰高涨，紫色的身影瞬间被吞噬殆尽……
「我喜欢正直正义的你。」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空中隐隐有声音传来。
这是他，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哀伤的音乐如绵绵的细雨响起，紫色的莲花蔓延整个密室，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众人面前，两人第一次落魄相遇时的逞强，相识之后故意坏坏地挑逗自己，对方温柔对待其他女子时的生气怒嗔……所有的一切仿佛色彩鲜艳的卷轴般一幅幅闪过，最终却黯淡褪色呈现一片灰败……
这一集一出，犹如惊涛拍岸，激起观众的强烈反响。
怎么会死！
怎么会这样死去，鲜活明艳的顾羽，狡黠傲慢的顾羽，那个将绯色纱衣穿得世间绝无仅有的漂亮少年居然这样死去……
大恨，大哭。
「不相信」，「不敢相信」的字眼词句遍布整个网络。
「明明就只差一步，为什么不让他跟褚风两人活下去！」
「编剧太残忍了，居然让顾羽死了，呜呜呜……」
「我不要他死。谁死都可以，但是他不行……」
甚至更有观众表示：
「编剧们，你们还可以再狠一点么？你们是有多不喜欢顾羽，这样下毒手！《当年明月在》他死，《云珩宗》他也死，漂亮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结局么……」
《当年明月在》加上《云珩宗》的高票房和高收视率，这样的双重叠加中，只有一个人双赢——那就是顾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