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安德烈一声怒吼，从自己嘴里抠出了那枚晶石扔到地上：“哪个混蛋敢用这么个假货黑了龙大爷的龙晶！”
银色的晶石在地上滚了两滚，沾满了黑龙口水和稍许血渍的表面染上了灰尘，接着，暗淡的表面亮了起来，在众人面前的空气里投影出一道蒙蒙的光。
头发胡子全白了的法师老头站在那片光幕里叉腰笑道：“蠢龙，把牙硌掉的滋味爽吗？”
安德烈怒视着这个即使挂了一千年依旧坑他没商量的嚣张的混蛋，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投影里的老头接着道：“不用在心里想着要把老子挫骨扬灰了蠢货，等你看到老子留言的时候，老子恐怕早就去创世神那儿喝茶啦！到时候你们就连老子的骨灰都找不到了！”
说完，这老头哈哈笑了两声，就好像这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话说蠢龙，老子已经把凯撒臭骂了一顿，也算是给你报仇了。老子现在要去见创世神了，最后交代点事儿，就当让自己安心。抬头看，你那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龙晶被老子拿来镶嵌天花板了，你要想用就自己抠下来吧。”
他侧头想了想，然后说：“剩下没什么了，反正老子是个穷光蛋，浑身上下也没什么招人惦记的。”
他怀念地伸手覆在面前的空气中，就好像最后摸了一把他那一起胡搅蛮缠到处捣蛋的龙兄弟，然后开口道：“老子走了，蠢龙，你好自为之吧。”
留影晶石上的光闪了闪，熄灭了。
安德烈愣了一下，沉默片刻，然后从地上把那枚留影晶石又捡了起来。他盯着暗下去的晶石不住地看，好像要把它看出个花来。
修林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黑龙，正准备安慰他一下，就见这个贱货抱起晶石，泄愤般又是狠狠一口啃了上去。
修林：“……”
黑龙正磨牙磨得起劲，却见那枚本来已经暗下去的晶石居然闪了闪，又亮了。
白发老头仿佛诈尸一般出现在了蠢龙前方，咬牙切齿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子这些话本来是不准备说的，可是谁叫蠢龙你居然丧心病狂到连老子唯一的遗物都不放过！”
于是他侧过身子，面朝前方，恰好正对着修林，一鼓作气道：“奈哲尔我告诉你你之前亲手做给奥古斯都的小点心全部被这条蠢龙偷吃了奥古斯都就连点心渣都没见到！”
说完这句话，老头得意地大笑三声，那块晶石暗了暗，彻底没动静了。
安德烈后背一凉，他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自己背后掠过一道想把它抽筋扒骨做成一道菜的目光。
第32章：素质高的媳妇
修林打量了安德烈片刻，思忖这条贪吃的蠢龙可以做成哪几道菜，最后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决定先仁慈地放过蠢龙一马。
他没好气地瞪了安德烈一眼：“还不自己去把房顶的龙晶抠下来等着我帮你吗？”
——做菜什么的，一条小泥鳅身上能有多少肉，等他恢复了力量再说吧。
安德烈很想有骨气地吼一声：“老子牙刚被磕掉哪有心情！”但是一向灵敏的第六感拯救了他，黑龙委委屈屈地瞥了一眼奥古斯都，然后老实飞了上去干活。
奥古斯都好笑地看了一眼撒娇的黑龙和生闷气的挚友，他极快地拥抱了一下修林，然后抬手给自己使了一个漂浮术想要上去帮黑龙的忙。
修林正被最近这些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没料到柳暗花明，突然收到奥古斯都这样一个隐晦的安慰，顿时整个人精神一震，就连安德烈在他上空小声说：“没出息的嘚瑟样”，都大度地决定不计较了。
于是安德烈再接再厉：“赶快把你那一脸没出息的荡漾表情收起来！真是碍死龙大爷的眼了……哎呦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听到安德烈这声不同寻常的惊呼，修林伸手拦下了准备上前的奥古斯都，运起斗气，几步跃上了塔顶。
——不论这头贱龙的嘴巴有多不靠谱，至少在重要的事情上，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同伴。
高塔的顶端镶嵌着一整颗被雕琢成冰花形状的银色晶石，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明亮而剔透的光芒。离近了看，那枚晶石的中心还包裹着另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墨色晶石——正是蠢龙的龙晶。
安德烈嘟囔：“居然敢这么把龙大爷的东西藏到这么不华丽的地方，真是不可饶恕！”
修林懒得理这头连灯下黑都不知道的蠢龙，他顺手给了自说自话的蠢龙一个暴栗，兀自凑近了那块龙晶。
墨色的龙晶被冰花里繁复细密的魔法纹路保护着，在晶莹剔透的冰花映衬下显得有些黯淡，然而修林却能感觉到，龙晶里一千年来都保存良好的魔力此刻却顺着看不见的路径缓缓流失。
他皱了皱眉，看向显然已经发觉了什么的安德烈。
黑龙在他衣袖上蹭了蹭刚被狠狠敲过的额头，不甘不愿地说：“你看。”
他向银色晶石使了一个冰系的小魔法，薄薄的冰层瞬间凝固在了晶石四周，晶石散发的光线在冰层的折射下轻轻晃动，折射出不同的色彩，梦幻而瑰美。
然而黑龙在此刻使出这样一个魔法，当然不会仅仅是因为好看。修林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他注意到，虽然光线在冰层的折射下游移不定，四周的黑影却没有一丝变化。
他看向黑龙，安德烈收敛了神色，难得正经到近乎凝重地向他点了点头：“就是这东西，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吸收我的魔力。”
思及他们此前登塔时四周近乎凝固的黑暗，以及皇宫周围阴沉压抑、没有一丝光线的夜色，修林感觉心口像是堵上了一块石头。
——先前他以为自己所感觉到的不同寻常是由于思及往事心情不定的缘故，如今看来，这样深重的黑暗里，不知还蛰伏了多少像这样的东西。
“奥古斯都，你来看看。”为了避免安德烈魔力全无变成一条永久裸奔的小泥鳅，修林向挚友招了招手，示意奥古斯都这个魔法方面的专家来看看。
他们恐怕得加快速度了。
奥古斯都用一个漂浮术来到了凑成一团的一人一龙旁边，还没靠近那团黑暗，他就皱了皱眉道：“是异魔。”
“你确定？”修林问道：“那些东西之前从来不能离开人多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它们的魔法气息，和菲奥罗周围的一模一样。”
修林忽然想起他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有人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看来这一切的确是那个家伙搞得鬼，他把这些本来已经被我们灭绝了的东西复活，而且不知道拿它们做了什么见鬼的实验，现在看起来让这些东西进化得更难对付了。”
修林神色凝重地总结，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一千年前他们遇见的异魔必须靠吸收人体内的生气生存，虽然难对付，但是只能存在于人群多的地方，并且与人类是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好歹能够想办法一网打尽。现在如果证明了这种新的异魔仅仅依靠魔力就能生存，那么以后这些能被菲奥罗批量生产的东西可就真的成了地里的韭菜，割一茬、长一茬，把所有人类全都累死也杀不尽了。
想到人类以后要和漫山遍野的异魔打游击战，修林就感到头皮一麻，眼前仿佛看到密密麻麻的异魔像地鼠一样在面前钻来钻去，而他和奥古斯都苦逼地拎着锤子，追着地鼠满山蹿，对着露出来的头噼里啪啦一顿乱砸，扬起的灰尘落在安德烈鼻尖上，已经长大了不少的黑龙闭上臭嘴望着灰头土脸的他们俩同情地抹了一把心酸泪。
太可怕了，修林浑身一抖，决定这次还是不要再做什么救世主了。
上一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总算搞明白，所谓救世主，就是用来被天下人坑的。好不容易穿越过来，轻轻松松地谈场恋爱多好？拯救世界这么劳心劳力功盖千秋的事情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于是他看了一眼奥古斯都，准备开口撂挑子不干了。
“奥古斯都……”媳妇咱们和黑龙一起归隐伊路什吧这些破事爱谁管谁管难道异魔们还能神通广大到和蝗虫一样啃光伊路什的大门吗？
但当他看到奥古斯都信任纯澈的眼神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所谓神袛，不光力量胜于人类，更重要的是，他们生而善良，有着世间最高尚而无私的情怀。天生高贵的人，往往也就要承担比常人更多的责任，神袛亦如是。奥古斯都一生中恐怕做过的最离谱的事情，就是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救了一个自私胆怯又俗气的人类了吧。
修林眼睛热了热，感觉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居然又无怨无悔地接过了那柄已经坑过自己一次的名叫“拯救世界”的虎皮大旗傻了吧唧地扛在了肩上。
他死鸭子嘴硬地安慰自己：“这叫什么来着？找个道德素质太高的媳妇就是有这么一点不好。”
第33章：黑龙的尾巴
奥古斯都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挚友的一番心理活动，他凝视了冰花上的银色魔法阵片刻，手指微动，在晶石的表面几处划过。
繁复的法阵感受到注入的魔力，阵法的线条被补充完整，亮了起来，连成一道光华流转的银芒，墨色的龙晶渐渐从法阵中央浮了上来。
“安德烈！”奥古斯都轻呼一声，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黑龙立马扑了上来，一口将龙晶叼在了嘴里。
“小样儿，敢跟龙爷爷抢东西！”黑龙嘴里塞满了东西，口齿不清，但是脸上的笑容无比嚣张。他“嘎嘣”一声把龙晶咬碎，吃饼干一样咀嚼三两下，囫囵吞下了肚，然后向中间身体一横：“都让开，让龙爷爷来收拾它们！”
修林瞥了一眼这条蠢龙，决定省省劲，先让他嘚瑟一会儿，他拉住奥古斯都避让到了一边。
只见黑龙的身躯在吞了龙晶后像海绵洗了水一样开始膨胀，没过多久，就从手指粗的小泥鳅变成了一条身长十几米的巨龙。
安德烈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比起千年前缩水了一小圈的身体，无比心疼那些被奥古斯都亲手做的药剂养出来的小肥肉，于是，他调转龙头，把自己的一腔怒火都喷向了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那一小团潜伏的黑暗。
黑龙抖抖尾巴，抻直身体，在摆了一会儿POSE之后总算找到了当年威风凛凛的一星半点儿感觉，于是，对准异魔，一口龙炎喷了出去。
“哈哈！让你们见识一下龙爷爷的拿手绝活——火烤异魔！颤抖吧！爬虫们！”
奥古斯都无奈地侧了侧身，修林会意，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安德烈这头贱龙无论体型怎么变，这种瞎嘚瑟的性格和聒噪的声音看来是永远都改变不了了。
——或许，可以考虑将它开发成一种新型的生物武器？已经成功再次将自己代入救世主模式的修林暗自心想。
那团黑暗在安德烈上演大变形的时候就骚动了起来，等到安德烈一口龙炎喷出来的时候，它们已经首尾相连，把自己挤成了一根头部尖尖的黑色标枪。
黑色标枪调整了一下方向，然后气势汹汹地穿过火焰，风驰电掣地向着黑龙而来。
“我擦！”安德烈一愣，下意识地在体表施了一个防御魔法，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以下犯上的标枪轻松地穿过魔法罩“叮”的一声撞在了自己垂下的尾巴上。
黑龙不可置信地慢慢转头，看见了自己被撞出一个小白点的黑色鳞片，勃然大怒：“找死！敢暴龙爷爷的菊！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不再留手，澎湃的火系魔力透体而出，将周围的空间灼烧得一阵颤抖。修林看了一眼陷入狂躁状态的黑龙，默默地拉着奥古斯都退后了两步。奥古斯都望了望前方的安德烈，向身边的修林点点头，默契地抬起法杖使了一个隔音魔法。
下一瞬，黑龙标志性的大嗓门让空气中的魔法元素一阵颤抖，他张开嘴，露出一口寒光闪闪的牙齿，冷笑道：“去死吧！小爬虫！”
异魔们被他的声音惊得一颤，黑色的标枪内部有一瞬间不稳，随即，它们淡定地重整旗鼓，再一次瞄准了黑龙的菊花。
“肮脏的爬虫！”安德烈这次简直是在用生命在咆哮了，即使听不到声音，修林都能感到脚下的地面颤了两颤。
充满强大魔力的龙炎夹带着近乎紫色的炙热火光，再一次对上了异魔们形成的标枪，这一次，它们把想要故技重施的标枪在刚接触的时候就烧得灰飞烟灭。
安德烈飞了下来，冲着地面上一小滩灰烬得意洋洋地大笑道：“臣服在龙大爷的高强实力下吧，卑微的爬虫们！”
修林抚额，他真的不想再承认这头智商全被拌节操吃了的蠢龙是自己和奥古斯都养大的。
他看向奥古斯都：“先别理那边那条白痴，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些新的异魔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组合？”奥古斯都沉吟道：“不光是身体的融合，它们在变成一个整体的时候，就连魔力也融合在了一起，提升了好几倍。”
修林点点头，他也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奥古斯都这么敏锐：“还有一点，我们曾经见到的异魔虽然智商欠奉，但至少都是有自己的思维的，可是如果要让它们像现在一样完全融合为一个整体，就必须要达到思维同步，这样的话……”
奥古斯都会意：“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脑’，能够将这些东西组织起来。”
“或者说”，修林补充道：“普通异魔的智商退化了，他们不再具有自我意识，而是沦落为某个更高等级异魔的附庸，行为受他支配，意识成为他的一部分。”
“你是说？”奥古斯都和他对视了一眼。
“菲奥罗。”修林凝重道，无论他是否还对这个前任同伴是敌是友心存疑问，但可以肯定的是，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成为了他们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奥古斯都犹豫了一下，想要摸摸修林的脸颊给他一些安慰。
“哈哈，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快来膜拜龙大爷的丰功伟绩吧！”黑龙嚣张的大笑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奥古斯都略带尴尬地收回手，这才发现自己先前布下的隔音法阵已经失效了。
修林望向前方那个专注电灯泡一千年不动摇的囧货，咬牙在心里暗道，长得这么肥应该可以宰了做龙肉烧卖了吧。
“闭嘴蠢龙！杀死几个低级异魔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自己还是条泥鳅吗？别这么自甘堕落好吗？做龙族做到这种份上我都替你丢人！”
安德烈从自我膨胀的情绪中被骂得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两只龙眼委委屈屈地看向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好笑地看着这闹脾气的一人一龙，终于决定还是先不说这会儿正处在低气压中的挚友，他转向黑龙，从空间里取出一块晶石道：“你刚刚把它掉在地上了。”
安德烈望了望那块留影晶石，想到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损友，神色更低落了。他把硕大的龙头在奥古斯都长袍下摆蹭了蹭，摇晃的龙尾碰到了他的小腿。
修林的神色更温柔了，他伸手安慰地摸了摸这个撒起娇来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家伙的头。
“奥古斯都”，黑龙神色闷闷地伤心了半天后，忽然提出了个要求：“你可不可以把那个混蛋的画像画在我的尾巴下面？”
“嗯”，他想了想，嫌弃地开口道：“不要画留影晶石里的，太丑了，就画他一个魔法轰死我那个时候的骚包样吧，反正他一生中最值得自豪的也就那么一会儿了。”
“你们龙族怎么有事没事就要给自己尾巴底下来个画像，赶时髦吗？”修林心气正不顺，就看到蠢龙成功得到了自己之前没来得及收到的安慰，于是嘲讽随口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