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小的男孩看着娘亲离开的背影,渐渐停止了哭闹,他知道娘亲是不会再回来了,他只有变强才不会被欺负。
凌楚没有再哭泣过,但此时在冰灿温暖的怀抱中,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的意志已经不太清醒,所以就任苦涩的泪水滴了下来。
冰灿看见凌楚眼角的一滴晶莹的液体,伸手拂去了。冰灿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凌楚时的情景。那个小男孩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满身的伤口,他紧紧地缩在墙角,但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示弱,那时他就感觉凌楚一定有一段痛苦的过去,这么多年来,凌楚从未谈及过他的身世,冰灿不愿去戳他的伤疤所以就一直都没有询问。
但现在凌楚将他心中的痛苦毫无掩饰的表露了出来,冰灿小心翼翼的安慰着凌楚,生怕他结痂的伤口再次滴血。
“凌楚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永远都不会。”冰灿看着凌楚的容颜,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的说,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融入了太多的感情。
“你骗我,你最后还是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凌楚紧紧握住冰灿的手,眼角有更多的泪水滑落。暗藏在心底的感情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后来,凌楚偷偷的跑回去了,他看见衣着华贵的娘亲坐在父亲身侧。他想开口唤一句,却发现他的娘亲看他的眼神是多么的惊恐。凌楚的心已经麻木了,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暗楼中,等待在持行任务中的死亡。他奋斗了那么多年,终于拥有了回家的机会,才发现他已经没有家了。儿时娘亲的那句话苦苦支撑着他在暗楼激烈的斗争中存活下来,原来那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她抛下了自己的孩子,就从未想过要找寻回来。
“我怎么会骗你那,山庄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想留在这里,我绝不会赶你出去。”冰灿的手被紧紧握住,他看着凌楚眼角的泪水,有一种无力感,他不知道怎样劝说凌楚,他才很相信。
“你真的没有骗我?”凌楚依旧抓住冰灿的衣袖不放,他已经被欺骗的不敢再相信了,他害怕再次受伤。
“真的,我没有骗过你。”冰灿小心翼翼的抽出衣袖,他忽然感到凌楚比小孩子还要难缠。在冰灿马上就要看到希望的时候,凌楚的手再次抓住了他的袖子。
“不要走。”凌楚感觉手中空空的,心里很恐慌,生怕又留下自己一个人待在黑暗之中。他已经被伤过一次,就更害怕被伤第二次。
“我想在去叫大夫,一会就回来。”冰灿用柔和的力道将凌楚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了回去。
或许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竟然这么有耐心。
凌楚被风寒折磨了许久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冰灿趁机走出房门,他已经为凌楚的难缠感到害怕了。
房门被推开了,深夜中透出了一丝光芒,随即湮灭在黑暗中了。烛火甚弱,终是敌不过强大的夜色
莫萧伴着皎洁的月光散发的柔和的光芒,慢慢走回了房间。他终于把冰灿交代下来的任务全部都完成了,心中一阵轻松。寒风吹拂着莫萧的衣袖,他抱住了手臂,早知道夜晚会这么冷,他就把书卷抱回房间了,但他同样也不会在看一眼。莫萧碍于冰灿严厉而冰冷的那张脸,他不得不冒着严寒用功。
莫萧经过书房时,不经意的望了一眼,依旧燃着微弱的烛光,他皱了皱眉,用力推开门。
“柳惜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拿回房去看吗,夜冷容易受寒。”莫萧庆幸自己瞟了一眼,否则柳惜真的会在这里看到天亮。他不知道柳惜为什么对书卷这么着迷,难道他从小的志向就是考中状元,莫萧很不理解,在他眼中书卷枯燥无味有什么可看的。
“少爷。”柳惜下意识的将面容深深隐在头发后面,倘若莫萧看到了他的容颜,他恐怕连追随他身影的机会都没有了。柳惜不敢将心中唯一的希望都失去,那他还剩下什么。
“我已经允许你留在书房,这里的书卷你随时可以看也不急于一时。今天已经很晚了,你现在把放下书立刻回房休息。”莫萧心中一阵恼火,他已经把书房交给柳惜打理了,他怎么就一定要急着看完。反正今后的时间也很漫长,以柳惜的身份,他离开山庄的可能性不大,更不会参加科举。
柳惜的性子和那人很像,只不过莫萧总会将他手中的书夺走,强令他躺在床上休息。随着那人的离开,莫萧到习惯了熬夜,怎么也无法改掉。
“是,柳惜这就离开。”柳惜将手中的书藏到了衣袖中,想趁莫萧不经意走出房门。但他的这个念头落空了,莫萧伸手将他藏起的书夺走了。
“书怎么会湿了。”莫萧狐疑的看着柳惜,他这么喜欢读书卷,应该会很爱惜,但这本书已经完全浸湿了,还缺少了很多张,必然不会是不小心掉进水中。
“对不起少爷,柳惜不小心将书掉进水中,请您责罚柳惜。”柳惜拉了拉衣袖,极力掩盖着身上的伤口,他不想让莫萧知道白天的事情。
那些年服役的生活让柳惜对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木了。但被殴打的屈辱却让他永生都不能忘记。倘若不是为了心中的那道背影,他恐怕早就放弃了。
柳惜想连夜将残破的书卷补齐,没想到还是莫萧发现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心里不想莫萧再追问下去,他生怕那些人误以为他在告状,今后的生活恐怕会更加艰难。
“那些下人又在打你,书也是他们弄湿的,对吧,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的错误都揽在一个身上,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不说忍在心中,他们以后还会欺负你。”莫萧看见柳惜的衣袖遮掩不住的伤口,他握住柳惜的手臂,将衣服撩起,上面布满了伤口。他的心中涌出一道怒火,他们简直欺人太甚了。
“没有少爷,都是柳惜的错您不要再问了。”柳惜将手臂收回,不停地向后退着,这些伤相比过去而言已经很轻了。他能留在山庄就已经够了,其他的他不感再奢求。
“抱歉,是我疏忽了,以后你就呆在书房中,哪里都不要去,剩下的事情我会和管家去说。”莫萧忽然明白柳惜畏惧的来源,是他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和管家说清楚。柳惜本就身份低贱,又受此优待,当然会惹人妒忌了,倘若莫萧在明显的袒护他,恐怕形势会更加糟糕。
“没事的,柳惜现在很好,不用您再为我多费心了。”柳惜很害怕莫萧的关心,他生怕自己接受惯了温暖,就再也无法忍受冰冷的黑暗。他已经不是陆源溪,怎能要求莫萧对他还有那一份心意那。
“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不用再来书房,倘若你想看什么书,我会派人为你送去。”莫萧吹灭了屋中微弱的烛火,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一道柔和的月光倾泻在窗边。
“可是。”柳惜没看见莫萧的脸色已经怒了,他犹豫的着不肯离开,那本书他还没有抄完。
“可是什么,这么晚了,你现在给我立刻回房去。”莫萧严厉地说,难道非要他用命令的语气说,柳惜才肯听话吗。
柳惜回头看了看书房,无耐的离开了。莫萧看着柳惜离开后,才走回了房间,可惜天已经微亮了。
第八章
清晨树枝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露水晶莹欲滴,终于落在地上消失了踪迹,一缕晨曦的光芒斜射在窗前,杨柳柔嫩的枝条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一块细小的光斑在凌楚白皙的脸颊上晃来晃去,他似乎在黑暗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伸手想要抓住那片光芒。
冰灿抬起了趴在床前的头,看着凌楚胡乱飞舞的手,皱了皱眉,伸手握住了。他甚至怀疑凌楚都没有睡熟,他刚把手放开不想凌楚就察觉到了。但凌楚倘若苏醒了绝对不会做这样越距的行为。
凌楚感觉自己的手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慌张的心渐渐踏实了下来。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冰灿疲倦的神色。
“庄主,您守了我一整晚。”凌楚想坐起来,但酸痛的身体似乎没有一丝力道。他只记得他昨晚似乎很冷,渐渐地就睡过去了。难道是庄主将他抱进来了,凌楚不敢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
“我扶你起来喝药。”冰灿的手被凌楚紧紧握住无法动弹,他晃了晃手臂示意凌楚,不然一会药汁冷了,药效就会减半。
凌楚才意识到他一直握住的是冰灿的手,他慌忙将手缩回来,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庄主对他不过是普通的关心而已,但他心中还是很欣喜,头痛减轻了大半。就算是庄主对他有一丝感情又怎样,终归是没有任何结果。凌楚到希望冰灿把自己当普通下人看待,他离去的时候,冰灿也不会伤心。
冰灿抚着凌楚坐起来,他舀了一勺汤药喂到凌楚嘴边,可他低着头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愣在那里。
“凌楚,张口。”药碗已经不是很烫了,冰灿担心药冷了会更加苦。不知道凌楚会不会怕药苦,冰灿看着他的容颜。
凌楚张口咽下了,脸颊有一些微微发烫,他咬住下唇,不敢看冰灿的眼睛。凌楚已经决心离开了,他不想给自己任何希望,分别时会更加痛苦。
“庄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凌楚伸手抢过药碗,他生怕冰灿反悔似的仰头饮下了。药汁已经渐冷,略有一些苦味,他未皱一丝眉头。凌楚经过了太多的痛苦和折磨,这碗小小的汤药又算得了什么。
冰灿接过药碗放在桌上,他并未打算离开。或许是昨晚凌楚缠人的功效太过厉害,现在清净的他,冰灿倒有一些不适应。
“庄主,您不用担心我,我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凌楚感觉到冰灿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心里很紧张。冰灿从未这样看过他,难道他犯了什么错吗。凌楚想过庄主可能真的很担心他,但他不肯相信,或许是他想错了。
“凌楚,你身上怎么会有错骨钉。”冰灿犹豫了一阵但还是问出了,他在听到大夫的话时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凌楚时只有十几岁,那样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虽然可能会触及凌楚心中的伤疤,但他还是想确定凌楚流浪街头到底是不是因为仇杀。
那三个字传入凌楚耳中,尚余的欣喜的感情荡然无存,他紧紧咬住嘴唇,一股铜锈的味道蔓延在口中,他以为他会忘记,但巨大的伤疤赤裸裸的暴露在面前时,他依旧会很痛,麻木的心有一种窒息的痛楚。
冰灿看见凌楚痛苦的表情意识到他可能又误会了。就算他的爹娘真的是被仇家所杀,他只会尽力的去帮助他,而不是绝情的仅为了躲避事端把凌楚赶出山庄。
“凌楚,你不要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把你赶出庄中。你当年流浪街头是不是因为被仇家追杀。”冰灿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他到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生生的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体中打入错骨钉,这样的痛苦连大人都无法承受,又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不是。”凌楚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倒希望是仇杀,那样他也不会绝望的生活了这么多年。
“你不用欺骗我,告诉我实情,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你。”冰灿不敢肯定的说可以为凌楚报仇,风寒山庄虽实力不可轻视,但也天外有人,但让那个人不好过,他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冰灿完全没想到凌楚会承受了这样的折磨。
“谢谢庄主,凌楚的身体是天生的,根本没有任何仇家。”凌楚用尽全力将深藏在心中的痛说出口,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五夫人本以为自己生下孩子后可以向老爷邀功,以子为福,但她的儿子却天生体弱,筋骨比常人都要软很多,甚至以后都不能正常走路。她原本不稳的位置更加一落千丈,老爷时常外出经商,她的日子更加难熬,每天又忍受大夫人的欺辱。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孩子尽全力去搏一次,或许还能登上那遥远的位置。
冰灿看见凌楚眼中深深地痛苦,他意识到或许事情根本就没有他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茫然了,不知道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到底对吗。气氛很安静,就像凌楚未醒时一样。但他心中已经结痂的伤口却被冰灿再次戳开了,涌出大片的鲜血而无法愈合。被伤害是一时的,但忘记却要用很长的时间,不知道这次凌楚又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将伤口忘记。
“凌楚,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帮助你。”冰灿悲凉的笑笑,这么多年来,他能看得出凌楚对他的感情,但他给不了凌楚想要的温暖,又无法面对他多年来的倾心付出。冰灿本以为他为凌楚解决了仇家的问题,他们就可以两清了,没想到却揭开了他已经愈合的伤口。冰灿抚上了凌楚的被子,或许他们注定要纠缠一生吧。
“凌楚又让庄主担心了。”凌楚摇摇头,再睁开眼睛时眼中的痛苦已全然退去了,过去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了,他更不想让冰灿知道这件事,他害怕被再次抛弃。
“你知道我很担心你,你还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中。”冰灿将被脚向上拉了拉,凌楚永远都是那一副平静的面容,他根本不知道他有过那样痛苦的过去。
“庄主,您不用在这里陪着凌楚,您也累了一整晚,天色还早回去再休息一会。”凌楚感觉冰灿坐在这里,心中无形中有一种压迫感。他过去只能远远的看着冰灿的背影,而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但却很不适应。
“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吗?”冰灿挑了挑眉,他看着凌楚消瘦的面容,心下已经有了一丝动容。深藏在心底的情感再一次流露了出来,他不想再努力忽视,冰灿选择尝试一次,他不想为今天的错过而叹恨终生,他已经错过很多次,不想看着最后一次机会慢慢远去。
“没有。”凌楚张口说道,“我。”他害怕冰灿误会就急忙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冰灿将身体靠在床栏上,他看到凌楚脸颊上的一抹绯红,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有些遗憾,其实昨天凌楚粘人的样子很可爱,但可惜今天醒来后就变得正常了。
“庄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凌楚将身体向里面靠了靠,他总感觉冰灿怪怪的,似乎不仅仅是脸上多了一些不常见的表情而已,还有其他的感情,在凌楚脑中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好了,你躺下好好休息吧。”冰灿看着凌楚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意识到他的感情可能转变的太快,凌楚或许一时接受不了。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了,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冰灿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不用再苦苦隐藏了,心轻松了不少。
凌楚等待着冰灿离开后,疲惫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眼睛愈来愈沉渐渐睡熟了。
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迅速的翻过一页书卷,一滴鲜红沁了出来。芷凝绝美的面容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那些人的假账做的也太明显了,简直就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虽然他们并不敢在明面上谈论他,但背后的话语芷凝不用想都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生下的孩子,能做到家主的位置,靠的不就是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吗?
芷凝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他终有一天会依靠自己的实力,将曾经侮辱他的人以百倍的痛苦如数偿还。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芷凝松开了紧握的双拳,神色恢复了平静。
“进来。”芷凝清悦的声音传出。
“是。”家丁低着头走入,眼神却不停的瞟向芷凝,他的容貌甚至比传说中的还要美上三分,阴柔而不娇媚,如芙蓉般高贵而典雅。他的眼神呆住了,停留在芷凝的身上无法移动,世上竟有此绝色佳人。
“我美吗?”芷凝的粉唇轻启,世上的人都是如此,就算是身处高位又如何,他不过会动用一切权力来得到他喜欢的美人。芷凝已经看尽世态炎凉,他活着一直在为自己洗去屈辱,却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家丁点点头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失礼了,立即摇摇头,“老爷,陈老板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