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是不会认可国外的结婚证书的。”他泼了我一脸冷水。
“那……”
“安啦，我妈早就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她很支持我的。”他朝我挤眉弄眼，果然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装出来吓唬我的。
“这么前卫？”可我始终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生怕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当然！”他自豪地拍着胸脯，脚还在饭桌下撩着我的裤腿，“我妈和我说了，只要我能幸福，另一半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更何况我们家阿Ray长这么帅，我妈高兴还来不及呢，所以说是我赚到了好吧！”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嘛！”我笑着打哈哈，心头大石总算是放下来了，只要丈母娘不难搞那就好办多了，我这边是没打算告诉我家老头子的，反正他家里、外面那么多情妇，私生子、私生女也一大堆，就算他想抱孙子也不缺我这一个。
“当然有这么夸张，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家阿Ray长得比电影明星还帅呢！”
“诶，低调点低调点！”
“帅就是帅，有这么好的本钱干嘛要遮遮掩掩？”
“再帅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嘛。”
“嘴真甜~~~”
第十七章（回忆）
去见唐吟的母亲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我始终还是有些紧张，想尽各种办法一拖再拖，结果唐吟终于发威了，说什么再找理由就分手，于是，我被赶鸭子上架了。
去见丈母娘之前我熬夜上网查看了一下对付那种比较难缠的丈母娘的作战攻略，网友们果然很强大，一条一条的罗列得非常清楚，我一一抄了下来记在小本子上以备不时之需。
唐吟还笑话我说：“搞得这么阵仗，我保证到时候你一条都用不上，白用功一场。”
我回他：“这叫防患于未然，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笑得直不起腰了：“你居然还知道‘防患于未然’啊工科男，不错不错。”
我志得意满：“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家Sugar是谁，X大中文系大名鼎鼎的高材生啊，跟着你我学也学了不少。”
唐吟彻底笑抽了，躺床上滚来滚去都停不下来。
丑媳妇终须见公婆，更何况我们家Sugar还对我这么满意，除了心底那一点点小紧张之外我已经所向披靡了。
问了唐吟他母亲喜欢什么东西，结果他告诉我说丈母娘喜欢吃咸鱼和腊肠，这礼物买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第一次去见家长结果送了几大袋咸鱼和腊肠，好在，这些东西实用，我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出发时在租住的公寓楼下见到两只小猫咪，被人放在一个鞋盒子里，估计是饿了，“喵喵喵”的叫得特别凄惨，小爪子扒拉在盒子边缘乱抓，想爬出来可是又不够高。
“好可怜。”唐吟见到就不走了，蹲在盒子边温柔地抚摸着两只猫喵的小脑袋，“不想养也不该这样到处乱扔啊，它们还这么小，要是到处乱跑被车撞了怎么办？”
“要不等我们回来再带回家里养着吧？”我手里提着几大袋送给丈母娘的见面礼很不方便，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要是第一次就迟到留给丈母娘的印象就不太好了，所以我催促着他。
“你等我一下。”他突然起身朝楼里奔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我只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他，耳边小猫咪还在“喵喵喵”叫个不停。
五分钟后，唐吟气喘吁吁地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小袋猫粮，这还是前几天去超级市场买东西的时候送的，我叫他换成实用一点的东西他非要猫粮，说什么一定有用得着的时候，现在看来他真是很有先见之明。
香港有很多流浪猫、流浪狗，最近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期，有些是因为主人家嫌它们太老了就把它们带到很远的地方扔掉，有些是一出生就被扔掉了，可能家里已经有一两只了，养得太多也是负担。
这两只小猫咪一看就知道是刚出生不久的，这么小就被抛弃了确实可怜，不过它们也很好运，因为遇到了这么有爱心的唐吟。
“来来来，慢慢吃，不要抢，还有很多。”唐吟把两只小猫咪都从盒子里抱了出来，还在地上撒了一些猫粮，小猫咪大概是饿太久了，饿狼一样抢着吃，你撞撞我，我撞撞你。
看着唐吟蹲在地上喂小猫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是啊，我有这样一个爱我、关心我、体贴我的好情人，他还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恩，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他也会送上一个友好的微笑，就算是被人抛弃的小家伙他也能随时随地表达自己的爱心，这样的他，竟是我所拥有的。
为了喂小猫我们果然还是迟到了，不过丈母娘真的就像唐吟描述的那样平易近人，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就像香港大多数师奶一样打扮得很朴素，见到我还热情地接过我手里的礼物，一点都不忸怩。
“妈，这就是我BF，阿Ray，怎么样？帅吧？”唐吟推着我给他妈介绍，“对我也超级好的。”
我尴尬地笑笑：“伯母您好，我叫左岩。”
中年女人笑得合不拢嘴：“你好你好，我们家吟吟有些小孩子脾气，你一定要多多担待。”
“Sugar很可爱的，我特别喜欢他。”我牵过唐吟的手，笑得很满足。
唐吟也拉着我的手晃来晃去：“开饭吧妈，我和阿Ray都饿了。”
“好好好，开饭开饭，就是在等你们呢。”
饭桌上的氛围也很好，丈母娘一个劲给我夹菜，搞得唐吟都有些吃醋了。
“妈，我也要嘛！”小嘴撅得高高的，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果然，在妈妈面前谁都喜欢耍耍小孩子的脾气。
“你呀，也就是遇到一个能容忍你的男朋友，要是换个人指不定能这么宠你呢！”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夹菜的动作还是没闲着。
唐吟像是抢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把碗凑到我面前炫耀：“你看你看，我妈还是爱我的！”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我和丈母娘都笑。
饭后我想帮着收拾碗筷，唐吟一个屁股就给我又挤坐下了：“这些事情在我们那个小窝已经不需要你做了，在妈家里就更不需要你做了，身为小攻就该像大老爷一样清闲。”
我有些脸红，偷偷看一眼丈母娘，正偷笑呢。
唐吟和丈母娘在厨房里洗碗，我就在这间普通的两居室房子里到处乱逛，很奇怪，这间房子里居然一点唐吟父亲的痕迹都没有，饭桌上他们也没和我谈起过那个本该出现的男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是难以启齿的吧，就像我家那种混乱的局面一样，几个女人争宠争到天昏地暗，小孩子也多，常常吵得我头昏脑涨，所以我不喜欢回去，之前是住学校，后来和唐吟在一起了就在外面租房子住。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唐吟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大跳。
我把相框放回原位，这才回过身来，那是一张唐吟和他母亲的合照，里面没有唐吟的父亲。
“看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我解释着。
“我没有爸爸。”唐吟却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微笑着过来挽了我的手，“我还没出生他就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宝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没事，妈妈对我这么好，我知足了。”他拖着我往外面客厅走，“更何况我现在还有你。”
“是啊，你还有我。”我笑了，这样的他怎么会不惹人怜爱呢。
客厅里丈母娘已经正襟危坐了，茶几上摆放着几盘新鲜的水果，见到我们从卧室里出来了忙起身招呼我们过去坐下。
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和我的母亲一样。
我紧了紧握住唐吟的手，我要他的母亲知道唐吟跟了我一定会幸福，我不会再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拉着唐吟在丈母娘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第一句话出口就是：“妈，我和Sugar的事您就算是同意了，对吧？”
其余两人都是一愣，唐吟诧异地盯着我的侧脸看，丈母娘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亲爱的，我爱死你了！”下一秒，唐吟就扑进我怀里了，还在我脸上又亲又摸，根本不管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在看现场直播。
丈母娘也笑了，牵起眼角的皱纹很深：“既然你叫得我一声‘妈’，我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我会好好照顾Sugar的。”这句话说得就有些心虚了，家务事什么的我一点不会做，要不是有唐吟在家里早就变成猪圈了，可至少我会努力挣钱养家，“我学的机械，毕业以后可以当设计师，工资一个月至少也有一万两万的，发工资以后我会把钱全都交给Sugar的。”
“妈，你看他多乖。”唐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没想到丈母娘居然帮着我说话：“你可别欺负人家阿Ray。”
“哎呀呀，我怎么会欺负他呢，我爱他都还来不及。”
“就算被欺负我也乐意。”我笑得像傻瓜一样。
“我是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你们俩在一起能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丈母娘突然又转了话锋，“不过你家里呢？你爸妈同意吗？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要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要不然你们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我的笑瞬间就僵硬了，想到那个家我真是无话可说，可我又不想把这么好的氛围搞得一团糟。
“我妈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不着痕迹地把脸往旁边偏了一点，论人生阅历我始终敌不过对面这位中年女人，她一定会看出我的破绽。
旁边唐吟温柔地揉着我的手臂，我勉强地笑笑，表示我没事。
我以为她一定会再问问我父亲，可她接下来自动停止了这个话题，笑着给我们削起了苹果：“今晚住下来还是回去？”
“回去吧。”
“住下来吧。”
前一个声音来自唐吟，后一个声音来自我。
“真是儿大不由娘啊。”丈母娘摇头苦笑着，不过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想逗我们开心的。
氛围一下子又活了起来，我和唐吟相视一笑，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其实只要我有足够的勇气，有什么是不能去尝试着争取一下的呢？唐吟都把我带回他家给他母亲检验了，唐吟这么好，我又有什么理由把他藏着掖着？
最后我们还是回了自己的小窝，丈母娘把我们送到楼下，招呼我有空常上去坐坐，我笑着点头应是。
末班车上总是没几个人，今天更是萧条得只有我和唐吟两个乘客，最前面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我们坐在最后排，唐吟倚在我的肩头，状似无意地说：“我妈她没什么恶意，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得到更多人的祝福。”
“我知道。”我握住他的手，“妈人这么好，我又怎么会生她的气。”
“是啊，她现在喜欢你都超过喜欢我了。”又开始撒娇了，可我就是喜欢他这样小鸟依人的样子。
我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Sugar，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也给妈一个交代。”
“我不要什么交代，我只要你爱我就行了。”他回吻我一下，又倚回我肩头。
“我会爱你，但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我紧紧牵着他的手在手心，这样坚定地告诉他。
“嗯。”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字，我知道他刻意压制着心底那份高兴。
第十八章（回忆）
既然答应了要给唐吟一个交代，我也就必须付诸实践，就算那个家比龙潭虎穴还恐怖我也要去闯一闯。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回过这个所谓的家了，老头子倒是经常打电话叫我多回家吃吃饭，我却总是找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来搪塞他，他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我不喜欢回家是因为什么，所以我每次拒绝回家他都不会对我大发雷霆，作为父亲，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一个礼拜给我打一个电话叫我回家吃顿饭就算是尽到责任了，可我一点都不稀罕！
不过，为了唐吟，我不得不对现实妥协，他那样完美，我不忍心让他失望，我答应过他的。
这个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花园大得像公园一样，泳池也夸张得堪比足球场，我和唐吟那个弹丸一样大小的小窝和眼前这栋气势磅礴的欧式风格主屋一比真是要羞愧得无地自容，还有一大堆佣人，我一进门就对我点头哈腰，“大少爷大少爷”的叫得十分亲切。
进了主屋，老头子还没回来，只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围坐在客厅旁边的偏厅里打着麻将，客厅里一群小孩子在嬉戏打闹。
“大哥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一声比一声高亢，我的闯入终究还是引起了这群人的注意，七八岁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勾心斗角，虽然平时我很少回来，可他们一看见我还是会高高兴兴地把我围起来，拍着手叫着“大哥回来了！”
十几岁的年龄差距摆在这里，我和他们注定是玩不到一堆去的，更何况我很讨厌他们。
偏厅里的几个女人也听见了动静，都扣了麻将妖娆地过来了。
“哟，是大少爷回来了呀！”
“我就说孩子们怎么这么高兴呢，大哥回来了能不开心吗！”
“老爷要是知道大少爷回来了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就是就是，老爷的心头肉除了大少爷还能有谁，我们这些人啊全部都得靠边站。”
……
明明不欢迎我又何必这么假惺惺？我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群女人心里想的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我是长子，以后老头子两脚一伸我就是遗产的第一继承人，她们只是老头子的情妇，名不正言不顺的，生的这几个野种又怎么和我争？
但有时候我真是非常佩服她们，几个女人争抢一个老男人，居然还能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居然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简直个个都堪比奥斯卡影后。
“我先上楼，爸回来了再叫我。”我不愿多谈，撂下这句话就上楼去了。
身后是几声刻意压低声音的咒骂，我只当是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走，和这些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晚上老头子在开饭之前就回来了，他一向守时，这一点算得上是他身上唯一的优点了。
见到我，老头子显得很高兴，可能从内心来说他还是爱我的，毕竟我是他的亲生骨肉，虎毒都还不食子，更何况他也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凡夫俗子，只不过他太过罪孽深重，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血债。
“怎么回来都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他笑得很开怀，“我好早一点回来陪你嘛。”
“不用了，你的那些事情重要些。”面对他的热情我显得过于冷淡，没办法，对着他我始终兴奋不起来。
“先不说这些，过来吃饭。”他也感觉出了我的意兴阑珊，自觉转了话题。
饭桌上他顾不上自己吃饭，一直给我夹着菜，那几个女人见了，都不约而同地给自己的儿子、女儿夹着菜，像是要故意提醒老头子什么一样，可惜老头子眼里只有我一个，根本连看她们一眼都没空。
每每这种时候我又会觉得很畅快，虽然母亲没有享受过这么富贵的生活，可是我在老头子心目中的分量依然是最重的，如果母亲在天之灵知道老头子这么在乎我应该会觉得安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