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便准备席地而坐,身体却突然被人抱住了。
左月紧紧地抱着我,我听他泛着阴寒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他说:“畹丘,我会让他为今天的愚蠢付出代价,我会为它们报仇。”
我淡淡一笑,推开他,只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追尸和追命是如何死的,我再清楚不过,它们是被我和左月联手抛弃了,被我们的无情斩杀了。
若真要为它们报仇,那最该死的便是我左月。
可是,我不想死,更不想左月有事,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去关心他,为他担忧,因为,不论何时,他都是我最不能放手的人。
他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扇子折好,递给我,道:“收好它,不要再弄丢了。”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不能保护好自己,我摇了摇头,却不愿接过那扇子,我笑道:“只有将它借给你,我才能安心。”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抱住了我,他似乎很累很累。
我想了想,还是伸手揽住了他。
少顷,我看见了熟人,齐律和几个侍卫牵来了几匹骆驼。
心中大惊,他们怎的能来的这般的早?
脑中转了几个圈,我便明白了,想来是受了左月的命令,一直躲在暗中。
可是,看着他们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竟觉得异常刺眼。
待到齐律来到我的面前,我立刻将左月推到了他的身上,自己坐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夜间冰凉的沙子,细细的把玩着。
脑中却仔细的想着这些个事,隐知着实厉害,竟然能猜到我和左月的路线,明明左月已经在一直不停的转换路线……
正想着,齐律突然跪在了我的面前,他的神色间透着一股子担忧,他说:“殿下,将军中毒了。”
我愣住了,惊住了,手中的沙落回了沙漠,左月中毒了?怎么会?
皱了皱眉,我压下心中的担忧与疑惑,走到左月的身边,却见到一条深可见骨的伤从他的右手手臂划至胸口,那伤口泛着紫黑,留着变成了黑色的血,我和他离得那么近,可我却不知道他竟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阵自责与担忧。
可我知道,此刻的我,最是不能露出心中的担忧,我皱了皱眉,问道:“军医何在?”
齐律摇了摇头。
我便知道,军医定然是落在了大部队之中。
我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将昏迷的左月复又丢给齐律,道:“你等着。”
说着,我走上了回头路,我来到了追命的身边,它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可我知道,它还没有死,它在等待着生命的逝去。
我咬了咬牙,逼着自己不去看它的肚子上的伤口,取下了它身上的包裹,然后,飞一般的逃跑了。
跑了很远,很远,我还是忍不住回了头,便见到它的头微微转了方向,它正在看着我,和我诉说着生离死别,它说:“再见,我的主人,我很怀念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难看的笑容,我说:“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我的曾经追逐的过去。
第3章
回到左月身边,却见他的脸都变成了黑色,而齐律却只是守在旁边,就像一尊石像。
我蹲了下来,看着昏迷不醒的左月,皱了皱眉,忍不住怒道:“你就不知道帮你家将军把伤口清理一下吗?”本殿下从来没有照顾过伤患,自然是不知道如何才不会弄疼他,可是,这个齐律常年行军打仗的,怎的连一点常识都没有?
齐律愣了愣,随即苦涩的笑了笑,却道:“殿下有所不知,将军昏迷不醒时,虽看似无害,可实际上,他人是万万碰不得他的。”
听得此言,我的脑中冒出了两个字——虚伪,手下试着解开他衣服的手亦是停了下来,我挑挑眉,收回了手,甚是无奈道:“是吗?既如此,那本殿下只能任由他自生自灭了,或者说,”我顿了顿道:“你可以抓一只毒蝎子过来像丢飞镖一样丢进他的嘴中,来个以毒攻毒,说不定他就好了。”
话音落下,却听齐律脱口道:“不行,”那语气甚是紧张。
“怎么了”我抬头,疑惑的看向齐律,道:“难道齐侍卫认为左将军的命比本殿下的命还要贵重?”
齐律立刻跪了下来,一脸惊恐的看着我,道:“卑职不敢,只是,只是……”
他吞吞吐吐的紧张的说着话,目光却是时不时的瞥向左月。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继续疑惑的问道:“齐侍卫倒是说说,只是什么?”
“畹丘。”低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便见齐律的眉间虽依旧隐着担忧,可人却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我转过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只见左月为微眯着眼睛看着我,嘴唇微微张开着,他又道:“你未免也太过歹毒了,莫非是想看着为夫身首异处吗?”
我瞪了他一眼,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他有气无力的,讨好的笑了笑,道:“若能换得畹丘展颜一笑,又有何不可?”
我忍不住失笑了,半是感动,半是担忧,我往旁边走了开来,对齐律道:“先给他把伤口清理了。”
可是,齐律却是一动不动,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看向我的目光似乎很是为难。
我疑惑道:“你们将军没有昏迷,你可以随意动手,疼不死他的。”
齐律却是依旧看着我,那目光中含着的期盼甚是强烈……
我皱了皱眉,看向左月,他冲我笑了笑,道:“我教过他非礼勿视,为夫的身体怎能让旁人看了去?”
我……无语了。
无奈,我挥了挥手,令齐律等人去附近守着,该干嘛干嘛去,自己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虽然心中想着狠狠的折腾他一番,可真的动起手来,不知怎的,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就轻了下来,反倒是生怕弄疼了他。
终于是解开了他的衣裳,看着他雪白的身体上蜿蜒着一条红黑的伤口,我忍不住再次紧锁了眉头。
看向左月,想问他该如何是好,却见他的额头虽出了细碎的冷汗,可他却依旧笑意吟吟的看着我。
心中忍不住就生了一股子怒火,他怎的能这般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呢?可是,想着他这伤都是为了我,那火却又是发布出来了,只好道:“我不想你死,该如何救你?”
左月的眸子亮了亮,他说:“打开包裹。”那语气怎的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呢?
不过,心中虽疑惑,可我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到底还是伤者为大。
打开包裹,我看见了许多的瓷瓶子,还有一套白花花的银针,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寒颤,忙将那些个瓶子拿了出来,将那些个针给盖住了,问道:“怎么用?”
左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道:“用针将毒血逼出来。”
我打开瓷瓶子的手一顿,思索良久,权衡之下,我终是无奈放下了瓶子,拿出了那明晃晃的漂亮的银针,颤抖着手问道:“怎么用?”
左月更无奈了,不过,他再无奈也不会放过我,很快便开始诉说着如何寻找穴道,如何插入银针,银针该插入几分……
我小心翼翼的听着他的吩咐,一丝都不敢马虎大意。
可他却是随意的很,将本殿下指挥的团团转,可惬意了。
我忍不住暗暗地腹诽了一句,等他的伤好了,我定要整他一整。
过了许久,终于是将他体内的毒血尽数逼了出来,我不禁松了口气,而身上却是出了好一身冷汗。
我可是比他累的多了……
无奈一笑,我按照他的吩咐帮他清洗了伤口,又将瓷瓶中的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
见着差不多了,我洗了洗手,便要用纱布帮他将伤口包扎起来,可是浸过了凉水变的微冷的手却在触及他的皮肤时发现他的身体滚滚发烫。
我心中大惊,才反应过来,沙漠的夜冷极了,他受了这般的伤,最是容易感染风寒了,忙匆匆为他包扎了伤口,便用避寒的衣裳将他包裹了起来,才发现,他这次竟是真的昏迷了。
我皱了皱眉,对在附近防守的齐律厉声道:“齐律,本殿下命令你立刻召集所有人和骆驼。”
“是,”齐律忙跑了过来,却在距离我两步之遥时停了脚步,定定的看着左月。
我再次皱了皱眉,便要呵斥他,却想起了他之前的话,看来,左月昏迷时,确实是不许他人近身的。
可是,我不是正完好无损的抱着他吗?
莫非,他对我是没有戒心的?
这个时候,我应该感动吗?
我摇了摇头,甩出这乱七八糟的念头,对被左月召集起来的侍卫吩咐道:“两人一匹骆驼,自行选出十八个人跟着我赶路,剩下的人和骆驼断后,任何人不得生出任何异议,”我看向齐律,厉声道:“违者斩。”
“诺。”众人齐齐跪下,声音震天。
我皱了皱眉,你们弄出这般大的声响,难道就不怕把敌人引过来吗?
当然,最终还是没有敌人过来。
第4章
我带着左月,带着那些个侍卫匆匆赶路。
齐律问我,为什么不返回之前遇见过的绿洲?
我摇了摇头,道:“此地不宜久留,最危险的地方未必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齐律不明所以,却终究是没有拂了我的意。
披星戴月,我们终究是在左月死之前赶到了畹丘最偏远的城——琼州。
我们来到了城门外,我的嘴唇已经干涸了,我的嗓子已经干裂沙哑了,而我怀中的左月,他的生命却已是岌岌可危。
可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有担忧却没有害怕,我忧心着他的伤势,却不害怕他会死去。
不是因为相信,而是因为奇怪。
毕竟,我们赶了将近两个月的路,其间虽然时不时的为他降温,用药,救治,可他的伤口却始终不能结疤,身上的温度反复无常,终究是没能降下去,可奇怪的是,他这般折腾,竟然没有死。
我倒不是诅咒他去死,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自是不愿意死去的,只是,在最初的担惊受怕过后,我反倒冷静了,仔细想来,便觉得多有不妥。
不过,此时,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先救了他再说。
琼州乃我畹丘国的要塞,来往盘查甚严,一个一个,毫不马虎,我看着那些坚守岗位的士兵,心中对他们的尽职很是赞赏,不过,这个时候,我也懒得给他们什么嘉奖了,便直接令齐律拿了我的腰牌去交涉。
齐律拿了我的腰牌过去,那侍卫接过了,匆匆便离开了,大抵是去找琼州的地方官。
而我却是拿了一件女子的大氅将左月包裹了起来,自己打横抱着他,话说,他可真重……
就在我几乎抱不住左月时,那地方官终于是迎了出来,见到我,便要朝我跪拜行礼。
我皱了皱眉,给齐律使了个眼色,齐律立刻拦住了他下跪的膝盖,低声道:“去你府上再说。”
“诺,”地方官诚惶诚恐的应了,便领着我们走进了城门内,来到了一辆马车前,赔着小心道:“请殿下上车。”
我点了点头,暗道此人甚是细心,一时间好感大增,抱着左月上了马车,便让他也上了车。
上了车,我终于是轻松了许多,可依旧是不敢放松的抱着左月,将他遮了个严实,只对对面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的地方官道:“找个大夫给我这朋友看个病。”
“诺,”地方官低低的应了,忙出了马车,对着家仆吩咐了几声,方才回到马车。
到了地方官的府邸,我将左月放在客房的床榻上,用帘子将他挡住了,自己坐在外面喝着茶,静静地等着大夫。
少顷,守在门外的齐律进来道:“殿下,琼州知州前来觐见。”
我皱了皱眉,这地方官怎的非要讲这些个礼法呢?无奈挥了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谁知……
进来的,不只有地方官,还有他的一家老小,阵仗当真是庞大。
地方官说:“下官琼州知州秦远携家眷见过十四殿下,殿下千岁。”
我挥了挥手,道:“起来吧,”心中却觉得甚是莫名其妙,我对他的妻子儿女又没有兴趣,他带过来做什么……
不过,他那小女儿当真是清纯漂亮。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候在一旁,等着我的差遣。
我的目光扫过这一家子人,一个一个的都是低眉顺眼,让我看不见真实的表情。
我皱了皱眉,问道:“大夫来了吗?”
秦远惭愧的摇了摇头,道:“殿下稍安勿躁,小女秦晚略懂医术,不知可否为您的朋友略看一二。”说着,他支走了其他的人,独留下了他的女儿。
我看了一眼那个纯纯的小姑娘,想着她要接触我的男人,心中便有一些不乐意,便想要开口拒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角瞥见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匆匆走了过来,忙道:“大夫来了。”
秦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还是将那大夫迎了进来。
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随即隔着帘子牵了红丝线令大夫把脉,此刻左月昏迷不醒,我若是不令他做一回女子,我就不叫封尘!
看到那红丝线,老大夫愣了愣,转头又看了我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便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我却迷糊了,他这是什么目光?
大夫没有解释,他开始为左月把脉。
我亦不会多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
少顷,那大夫诊完了脉,却说了一句让我差点站立不稳的话,他说:“恭喜这位公子,贵夫人有孕了。”
心中大惊,若不是手抓着椅背,此刻怕是要失礼于人前了,可是,左月怀孕……
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吗?这老大夫老眼昏花了?还是老糊涂了?
我稳了稳心神,淡淡一笑,道:“有劳大夫了,只不过,内人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还请大夫开几服药,稳一稳胎。”说到最后,我差点要笑了出来。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大夫连忙拱手道:“自然,自然。”说着,他便写下了药方,递给了我。
我拿了看了,果然是安胎退烧的药……
顿觉无语极了,只好将药方递给了齐律,令他去抓药,又挥了挥手令秦远送了大夫离开。
可是,他们都走了,秦晚却没有离开。
我疑惑的看向她,却见她脸色微微的泛白,疑惑道:“秦小姐还有何事?”心中却甚是焦虑,想进去看一看左月的伤势,恨不能将这姑娘给丢出去。
可惜,这位秦小姐脸皮厚的可以和左月堪比了,她说:“女子怀孕乃大事,身边有个女子照顾着总是要方便些。”
我有些无语,难道这个小姑娘曾经怀孕过吗?想了想,我还是道:“不用了,我是他最亲密的人,自然会将他照顾周到。”
秦晚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道:“我略懂医术,能……”
“多谢,”我打断她的话,道:“小姐还是回院子里的好,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如今与我独处一室,对你的闺誉有损,还请秦小姐自重。”
秦晚的脸色更白了,道了句:“民女告退,”便匆匆地离开了。
我更无语了,看向内室,透过那帘子,我仿佛看到了怒火中烧的左月,心中无奈道:“这次可不是我拈花惹草,是人家自己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