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姑道:“村长就是二叔家,那边蓝色瓷砖墙壁的三层楼的就是。村委会在后面的平房里,但现在也没人。村长队长他们家现在人都不在,去养兔场剪毛了。你找他什么事啊?”
那瘦男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上:“我是中铭公司的部门经理助理,想和村长谈谈关于村子开发的事情。”中铭公司我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似乎是一家大型公司,反正跟我关系也不大。
刘四姑一听什么“村子开发”就恼火了,自从房地产商要开发刘家村坟地以来,刘家村人几乎看见搞房地产的就要打。她也不接名片,没好气地回答道:“二叔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你以后再来吧。”
瘦男察觉到刘四姑的不喜,也不恼怒,赔笑道:“您别气恼我。我也是个办事人员。公司顶层非让我出来跑一趟我能不来吗?你们不喜欢开发村子,也要给我个机会和村长说一说,我才好回去交代,我怎么能来一趟连村长的面都见不到呢?您的儿子真是可爱机灵呢,唉,我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可是我出了这趟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现在公司的饭碗也不好混。”
刘四姑听了他的话,也觉得自己对于一个公司普通人员发那么大火没有什么道理,便放缓了语气说道:“今儿个村长真是忙,你明天下午去村委会,总归是有人的。”
瘦男赶紧道谢,又连连夸赞孩子漂亮,逗了好一会儿,跟刘四姑谈论起了育儿问题,他知道的甚多,讲了很多刘四姑不知道的育儿技巧和知识,又大到中国教育现状小到跨区择校的门路,都深入浅出地跟刘四姑说得十分详细。不一会儿,刘四姑就被他说得很是乐意,还跟他侃了侃刘家村里的人员情况。那瘦男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他问道:“这就是那个闹鬼的毛绒玩具吗?”
刘四姑点点头:“闹鬼什么的我是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听村里其他人说有时候会显灵的。”
那男子又聊了好一会儿,方才与刘四姑道别,出了村子。
第10章:毒药
那个高瘦的男子一连来了两天。惦记着刘家村的地产公司不只一家,村子外三公里处最近兴建了高速公路,而这里目前的地价似乎是非常便宜,已经有过两个小发展商想来一试运气了。包括以前想开发坟地的发展商,也是想在这个地段赌一把。中铭公司提出的方案是共同开发度假村,饶是他伶牙俐齿,但是在涉及重要利益关系的土地和房屋购买的问题上,双方却无法达成初步的大致共识,村民们总觉得公司的条件太苛刻他们过于吃亏。但是今天村子的干部们又在活动室里接待了那个瘦男。看样子他还是有希望的。我打了个哈欠准备补补眠,听到不远处一个兴奋又惊奇的声音叫了起来:“应哥,那不是你家的那个烧掉的鹦鹉吗?”
我这几天一直想着霍应会不会真的相信那个电话来找我。都过去一个星期多了,我都以为他不会来了,可是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就在我看到他们的一霎那,我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因为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躺着来的。他们远远的一大队人,莫益走在最前面,手里牵着一条肥壮神气的大狗,耷拉着长长大大的软耳朵,耳朵、眼脸和背部是纯黑色的,其他地方却是雪白的,虽然吃得珠圆玉润但仍能看出体态姣好,我这样不识狗的人也知道必然是条纯种好狗。后面是霍应的十几个手下簇拥着他,气派真是十足,可是他本人却一点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趾高气扬起来了,我甚至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因为霍应根本就是被放在了一个钢制担架上,身上盖了一条薄毯,被几个人抬着走的。他这是怎么了?我几乎无法抑制激动和难受,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很想立刻跑过去查看一下他到底是怎么了,但是那么多人围观着我实在不能再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霍应的手下把担架放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他只是侧过头来剜了我一眼,连爬起来也没有。我被他瞪得一阵心虚。他这个样子不是重病就是重伤,脸色很苍白,颧骨略微突出,眼睛尤其显得更大更深邃了。然后他伸伸手,莫益在旁边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马上过来想把我抱过去给他看。
几个围观的村民见他们是有组织的而且人数不少,于是有几个拦住了莫益,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的?”
莫益理直气壮地指着我被烧焦的尾部说:“这个毛绒玩具明明是我哥们的东西!谁让你们用它镇神龛了?遗失物的当然要归还失主啦。”那条大狗也蹲在一边点点头,汪汪地叫了两声,给莫益壮声势。有几个霍应的手下也围了上去。
一个村民见莫益态度不太客气,不服气地说道:“这已经是抛弃物了吧。是你们的,怎么会好端端的烧到一半扔在坟地边上?”
莫益睁着眼睛编瞎话:“谁抛弃了?这是咱们一个死去的朋友留下来的纪念品,本来是好好的放在家里的,我哥们出差半个月没回去,就失窃了。”
村民们见有陌生人,都三三两两地出来围观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坟地边捡来的,我待了三个月也没有人来认领过,大家不禁有点怀疑。这时二叔他们也从活动室出来了,后面跟着那个高瘦的男子,那个男子走近了凑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就马上转身走回去了。虽然说只是一个玩具,但是似乎觉得村里的东西不能被白白收走,二叔还是挺负责任地问道:“这位先生,那能不能麻烦您的朋友拿出证据来证明一下他是失主呢?”
莫益回答道:“我就是人证啊。”这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证明。我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玩具是我买的,买完以后我就直接在商场把发票扔了,而且我死之前也没有说过要把它送给霍应啊。
二叔为难地笑了笑:“这样啊。那让我们商量一下,你们稍微等等。”说着,似乎害怕霍应那边人多势众动手把我抢走一样,二叔把我拿了出来,把我一起带到活动室里去了,我恋恋不舍地回望着霍应。进了室内,二叔把我随手放到一个墙边矮柜上,我看见那个瘦男已经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眯着眼睛看向我。
二叔向那个瘦男说道:“李先生不好意思,出了点事情,请你稍微等一下。”原来瘦男姓李。
瘦男礼貌地微笑道:“我不急你们先忙。我刚才看见好像来了一群村外的人,该不会是你们村子有什么重大的债务纠纷吧?这对村子的发展可是……”
另一个村干部赶紧说道:“哪有什么债务纠纷?就是他们说是这个玩具的失主,想要回去。叫我说,这个东西也不值钱,他们说是他们的,给他们就行了。以前是因为烧掉也不好,扔掉也不好,才留在村口镇着的,现在失主出现了,赶紧给他们就完事了。”
那瘦男了然地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也看过听过不少。你们真不能以为东西不值钱就随随便便给人了,以后说不定会有大麻烦的。我就听说有些组织专门从事不法的活动,拿这些主人不明的东西来诈骗钱财,今天来几个人领走,明天又来另外一拨人出示证据说他们才是主人,然后控告你随意处置他人遗失物。这个玩具你看着是不值钱,可是说不定一到法庭上,那个所谓的物主一下子就证明出来这玩具价值几百万,恨不得说是镶嵌了英女王头冠上的钻石做的。”
二叔和几个村干部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再说霍应那帮子人一看就知道是半黑半白的,不像是什么好人。于是二叔叫了他两个儿子出去,似乎在村口那边和莫益又说了什么。然后二叔的小儿子跑回来就说:“这伙人就是一群败类。我问刚才那个说话的要身份证,说登记一下再让认领走,那个人死活不同意,连姓名也不肯说。还有那个躺着的,刚才说是物主,不但不肯给身份证件,竟然还威胁我说要是不给东西明天就找人铲平了我们,哼,真是活该只能躺在担架上,八成是碰瓷被人打的。”
我都想把脸捂住了,霍应死活是改不了他混黑道的德性了,但是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毕竟莫益和霍应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一个小村子去登记信息?而且他们一群人抬着担架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认领一个毛绒玩具,以后传出去了还怎么做人?我就知道他们是死活拉不下脸来开诚布公的。
过了不一会儿,二叔的大儿子也进了来说:“他们说登记身份证件什么的免谈,但是他们可以给三千块钱把玩具买回去。”我一阵纠结,霍应早知道现在还要花钱把我买回去,当初发什么神经要把我给烧掉。三千块钱在我看来还是很大一笔钱,相当于两个月的生活费。村里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否应该因为三千块钱相信对方的诚意,还是这根本就是个诈骗的陷阱。于是所有人一致看向那个瘦男。那个瘦男说道:“不如这样办吧。为了保险起见,你们再应付这些人一会儿,让他们等一下。我把这个毛绒玩具带到城里去做个鉴定,证明它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玩具,并不值很多的钱。”
有人问道:“这个鉴定要钱吗?”
瘦男扶了一下眼镜:“鉴定当然是要钱的,几百块总有的。不过我在城里的部门有认识人的,给免费办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就是和你们谈得来,想顺手帮帮忙而已,怎么会让你们花冤枉钱呢?”
村里人彼此看了看,窃窃私语了几句,二叔热情地握了握瘦男的手,说道:“那这个就拜托你帮忙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找人送你往后门走。”我看着他们互相寒暄,觉得这个瘦男真是个人才,才短短两天就跟村里的人混得那么热络了,村里人对于他倒是信任得很。村里的人七手八脚地把我套上了一个蛇皮袋防止被外面的人看见,然后送了那个瘦男和我从后门离开,我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我似乎被放在了车子里。那个瘦男和村里人道别保证他一定快去快回,然后他启动了汽车。
我一路在车里感受摇摇晃晃的颠簸,我听到他在讲电话:“喂,我有事交代你办一下。给我出个鉴定证明,就说有一个半人高的毛绒鹦鹉玩具,绿色的,用普通毛绒布和棉花制作,有焚烧造成的损坏,价格评估不超过一千块。内外均无附带任何贵重物件。我待会儿把照片发给你,做个附件。你说什么?这用不着那么详细,我就是做一个证明给门外汉装装样子的,只要看得过去就行了。”
他果然是有些门路的,但是随即我觉得非常不对劲。既然他能够这样出证明,为什么还非要开车把我带离村子呢?他不会是想自己拐走我吧!我惴惴不安地坐在车里,也看不到蛇皮袋外面的情况,后来我终于听到停车的声音。然后他把装着我的袋子拿了起来,似乎把我搬进了一处屋子。蛇皮袋被打开后,我发现这是一处实验室一样的地方,桌子上放着很多试管和玻璃瓶,屋子里弥漫着轻微的化学物品的味道。
他戴上手套,打开冷冻柜找出了几个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透明小袋子,又用钥匙开了保险柜拿出一瓶粉末。远远的我看不清瓶子上标志的化学物品名称,但是标签上分明有一个大大骷髅头和红色的大叉。这是危险化学物品!这个人想干什么?他把粉末装进袋子里,内外套了两层封好。然后朝我走了过来,眼睛里满是恶意的光芒,他把我翻过去露出我尾巴上的那个烧破的洞,把那个袋子从破洞里塞进了我的体内,浅浅地塞到我靠近背部的地方。我都觉得快呕吐了,这样的感觉实在非常恶心。我虽然没有痛感,但是是有触感的,他居然把他的手从我的屁屁处伸了进去,还塞进了一包东西,我简直感觉被他强暴过了一般。
第11章:修补
他弄完之后用手抚摸着我的背部,确定摸不出异样来,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我一阵鸡皮疙瘩,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我的眼神一般,只听他幽幽地说道:“特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还花三千块钱买回去,你真的是他朋友的遗物吗?如果真是就好了。要是他一高兴,使劲拥抱拥抱你,稍微用他的体温暖一暖你,呵呵,他就可以直接去见他的朋友了。”
我被他说得心中发凉,没有想到这个人是冲着霍应来的,不知道霍应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想要在一个毛绒玩具里下毒害死人。我绝对不能让他利用我得逞。
这个瘦男带着我又开车去取了相当水货的鉴定证明,然后返回了刘家村。二叔等人对瘦男又是一叠声的感谢之词。而且我发现二叔等人的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阴晴不定,而是充满了一种惊叹的感觉。二叔把我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说:“高僧算得还是不错的,虽然没带来什么大财,不过小横财倒是有一笔。早知道那么准就让他们做做法事了,说不定真能聚财。”
后来我才知道我让卖了整整三万块钱。原来霍应那边一开始就不太耐烦,是莫益说的要用三千块钱把我买回去的。等了半天以后,莫益想着是不是再翻个倍算了,虽然便宜了对方,但花个六千块省得再在这个破地方等下去了。谁知,霍应躺着随手一挥就给加了个零。我的身价变成了三万!我真的有种想砍死霍应的冲动,他对我吝啬得不得了,但是买个破玩具就能随手花三万。
刘家村的人见一个破玩具居然卖了三万,自然就乐得把我送人了。价钱谈妥,我终于回到了莫益的手上。那条大狗似乎察觉我身上有毒药,在莫益脚下晃来晃去,对着我叫,可是他不是专门训练过的缉毒犬,见莫益不理会他也就无趣地只管走路了。一直走到村外上了车以后,莫益又把我递给了车里躺着的霍应。他看上去明显比以前消瘦了,动作也十分费力,我现在能仔细看他了才发现他的腿上也裹了石膏。我在一个村口立了几个月,虽然头上有东西挡着但毕竟干净不到哪里去。以前霍应看到什么脏兮兮的东西都要恶心半天的,床底下有点灰尘都不行,但是他现在倒是不嫌弃了,把我也裹到毯子里。
莫益悄悄地问霍应:“你怎么知道这个玩具在这里的?”
霍应用手揉着我的毛,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它自己打电话告诉我的。”
莫益翻翻眼,显然懒得理会这个神经病:“不说就不说。我看你这次就是遭报应。那个小凡是你爸临死前让你照顾的,你以前对人家小凡也不太好,人家死了你还做那么多缺德事。现在你也出车祸了吧,活该!”
霍应一听这话就炸起来了:“我出车祸本来就是他害的!老子每次对他好点就会倒霉!”我心里一惊,霍应变成这样子原来是出了车祸,可是这和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应不再跟莫益说话,直接把我抱在了怀里狠狠捏了几下。他把我的背部贴在了自己的胸口,我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我清晰地感受到毒药的包装袋开始融解了。我明白过来,这个包装袋是特殊材料做的,一遇到微热就会自己分解,那种有毒药品肯定也是挥发性的。霍应很危险。我赶紧暗暗使劲挣扎开来,不让他把我继续抱在胸口。
我在毯子里一动,其他人尚且不会发觉,但是霍应自然就感觉到了,他脸上先是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后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了。我就知道,被他发现以后我肯定没好结果!果然他又开始使劲地掐我,我只好试着说话告诉他:“我的背上有毒药,不要碰我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这次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想把我往怀里抱。我使劲挣扎,他非但不放手,反而搂得更紧。我算是明白了:特么的霍应这厮就是看准了车上还坐着其他人,我不敢挣扎得太厉害,故意在这种时候对我动手动脚!我没有办法,他捏我其他地方的时候我也只好顺着他让他捏两下了,但是他的掌心要是摸到了我的背部,我就使劲扭动身体不让他碰。几番下来,霍应也似乎感觉到我不想让他碰我的背了,他有点生气了,偏要把我摁住去摸我的背。可是我的背上就是那包有毒药品的所在,我不能让他得逞,于是我只好狠狠心,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