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依冷哼,“不告诉他,他还能永不知晓?他此刻想来还是心心念念着你的好呢!这就是你对长霰的情意!”
长宁无语,也不再阻拦。长依就出了门,他身边伺候的人来问他:“公子,这是要去哪?”
长依道:“不必跟着,我去醒醒酒,即刻就回去了。”
那人应“是”又说“公子小心”便离开了。长依往前急赶着,不一会就看见了清杭和长霰的身影,要叫住他们,又想,此刻告诉长霰,他醉着,也不知能不能听进去,待到明日酒醒吧。
就啧了一声,又折回去了。走了半道,又想起长霰脚伤,看长宁那个样子今日可能是不去了,得去看看长霰才好。就又回身寻长霰去了。
这路上一耽搁,清杭与长霰便回到了屋内。长霰心里不舒坦,也就贪杯。此刻醉得有些不省人事,清杭替他褪了鞋与外衣,盖上了被子,又打来盆水替他擦拭着脸,见长霰在梦里依旧紧皱着眉,清杭心下难受,也无可奈何,正兀自心酸时,听得有人叩门,清杭以为是长宁,急急去开门,没想到门口是长依,愣了一下,然后行礼道:“二公子好。”
长依这一路被风吹的已然清醒,就问道:“四弟可好?”清杭侧身让进长依,答道:“公子喝的醉了,歇下了。无碍。”
长依上前坐在床边,轻掀起被子,褪去长霰的袜,看那受伤的地方没有更进一步肿起来,回头看长霰睡的不安稳,也就不再动他。长依见长霰确无大碍,就对着清杭嘱咐:“四弟若是不舒服,立刻来找我。”
清杭应是,长依也就不再逗留,出门去了。清杭送走长依,又叹气,都这样了,长宁还是未来,两人以后将会怎样呢?
他想起那日,长霰欢欢喜喜地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蹦跳着回来。他好奇问:“公子昨夜去了哪里?如此开心?让清杭好生担心呢。”
长霰笑,进屋关了门,竟抱住他一阵蹭,清杭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有些颤抖地开口:“公子……”
长霰哈哈大笑,对他道:“清杭,我好开心,好开心,长宁……长宁他……”
清杭呆怔,看长霰如此开心,难道是……迟疑开口:“大公子他……与公子在一起了?”
长霰脸红,还是欢喜的样子,点头。清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不管怎样,长霰对长宁的情意这么多年他一点一滴都知道,只得扯出笑容,“那真是恭喜公子了。”
长霰把脸埋在他怀里,轻轻地笑着,他轻微的颤动也带着清杭颤动。只要长霰开心……就无所谓了吧……清杭想着,轻轻抚着长霰的背。他犹记得长霰那明亮的样子,他知道长宁不会和长霰永久,但看着长霰欢喜的样子,他不忍说出来。那时清杭以为,即使两人总有分开的一天,但总归不会让长霰受到伤害,这五年来,他看着长宁对长霰好,看着两人相敬如宾,清杭也渐渐安心,长霰也许是真的不会有如此悲痛的一天。但此时看着床上的长霰,这般伤心,那长宁更是如此薄情,半月后长霰要如何忍受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清杭不由得心疼的落下了眼泪。他轻轻趴伏在床边,看着长霰的睡颜,哼唱起了长霰最喜欢的那首词《黍离》。
经常听着长霰哼,自己也学会了。因为想起了许多往事,清杭唱的到处拐调,最后更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哭了起来,他哭的伤心,又不敢出声惊扰了长霰,忍得难受,干脆想出门哭个痛快,刚一起身,竟被长霰抓住了衣袖,清杭本想问是否是自己吵醒了公子,又抽噎的厉害,发不出声来,长霰用力将他拉坐了下来,清杭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依然颤动起伏,长霰其实一直都未睡着,只是醉酒难受。听着清杭那不成调的曲子,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如此动情,心下感动。就撑着起来,从背后环住清杭,感受着他的颤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着他的悲伤自己也放纵着自己的悲伤。
清杭知道自己这样定让长霰更难受,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觉得都见了血才停住了抽嗒,他用袖子胡乱撸去脸上的狼狈,想转过去看看长霰,长霰箍住他不让他动,显然也是哭了,声调有些抖,“你唱的真难听,真是丢我的脸。”
清杭勉强笑道:“清杭愚笨,不善音律,公子唱的真是好,更把清杭比下去了。”
“无妨,别去外人跟前现眼就好了,再唱与我听罢。”
清杭就清清嗓子,开口。此刻已是黄昏,想起自己与长宁也是在这样一个黄昏表白心意,再听着清杭低吟浅唱,长霰终于失声痛哭。
入夜,清杭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长霰,嗯……感觉还不错……清杭不由得咳嗽了两声,本想掩饰自己的小心思,未料长霰抬眼看他,红肿的双眼不减风情,被他那样略微一瞪,清杭觉得脸更红了,想说些什么,这回是真的把自己呛着了,咳嗽的更厉害了。长霰轻笑,骂道:“笨蛋。”
清杭害羞,却更搂紧了长霰。长霰向后仰着头,刚好枕到清杭肩上,长霰问他:“清杭,我该怎么办?”
清杭侧头,看着长霰,长霰没有看他,盯着床帷,清杭犹豫了许久,道:“公子,以后的事,总归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大公子他……终究不会和公子长久的……”
长霰又问:“清杭,你还是……告诉我吧……长宁他……他……的打算是什么……”
清杭想,半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此时告诉长霰,想来也能令公子稍稍好受些吧,权衡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大公子,半月后……要去提亲了……”
长霰一下坐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清杭,清杭无奈,只能点点头。长霰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有些颓丧地低头,肩上的黑发也随之垂落。清杭心疼,将他揽过来抱在怀里。
第九章:转变
“公子,你该一开始就明白,这是避不了的……”
长霰抓着清杭的衣襟,叹了口气,缓缓道:“清杭,罢了,我已经伤心够了。长宁他……随他去罢。”
清杭有些难受,五年的情谊,一朝化为乌有。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长霰任他抱着自己一会,然后开口:“清杭,我有些累了,歇息罢。”
清杭应了声,下床替长霰收拾好,想出门,长霰拉他,清杭笑道:“我就在门口。”
“虽是夏日,外面也难免凉,就在房里罢。”
“清杭冒犯了。”
说罢清杭要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长霰就笑他:“方才上我的床倒是快,此刻怎么还要打地铺?”
清杭也笑:“清杭怕自己睡相不好,惊吓了公子。”
长霰就不再打趣。清杭熄灯时,见长霰望着自己,就笑:“公子安心睡觉吧,若有事,唤我一声就好。”
长霰笑。
两人一夜无话,天初亮,清杭就醒来了。虽睡了一夜地板,倒也没什么不适。就躺着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去,吓了一跳,长霰正倚着床边笑看着他。清杭有些吃惊也有些羞赧,坐起来问道:“公子何时醒的?”
长霰道:“本来躺下了,想着眼睛肿了,此时睡,怕是今早见不得人了,就坐了起来。点了蜡,你倒是已经睡着了,想来也是累了,就未叫你。”
清杭惊问:“公子一夜未睡?!”
长霰笑,“刚才倒是躺了一会。”
清杭七手八脚地起身,要扶着长霰躺下,长霰挡着他,“无妨,我倒是巴巴地看了你一夜,只盼你快点醒转,”
清杭不由得有些羞愧,自己竟睡的毫无察觉,又有些窃喜,长霰这样看了自己一夜么?谁知长霰接着说:“我饿的都快要撑不住了。”
清杭有些忡愣,原来是为这看了自己一夜……有些哭笑不得,道:“那我去备些吃食,公子稍等。”
长霰点头,清杭就出门去了。
此刻天还未亮透,素日里长霰又起得晚,院里的侍从们也都还未醒,清杭就自己在小厨房里折腾着。半晌,弄好了饭菜,正在装在托盘上,听得门口有些响动,还以为是院里的人起来了,一看,竟是长霰!清杭连忙放下手里的事过去搀扶他,皱眉道:“公子脚上还有伤,怎么就这么出来了!若是再伤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清杭比长霰年长两岁,个子也高他一个头,长霰就耍赖地挂在他身上,道:“实在是饿坏了,闻着这里的味,便寻出来了。”
清杭见他整个人都倚靠着自己,担心一会早起的侍从看见要说闲话了,只道:“清杭失礼了。”
打横抱起长霰就往房里走去,长霰慌张道:“我的早膳!”
清杭无奈笑,看来是真饿了。将长霰安然放在床上,装着凶狠的样子训他:“公子不许再乱动!”
长霰见他那假严肃的样子扑哧乐了,清杭无法,急急端来了饭菜防备他再不听话。
清杭看着长霰狼吞虎咽,失笑,“公子不急,无人跟你抢。”
长霰点头,依旧不减速度。清杭就好笑地看着他吃,看他都吃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问道:“公子吃饱了?”
长霰略点头,“大概吧。”
“那怎么不吃完?清杭做的不合公子口味?”
“清杭跟我多年,饭很好吃。”
“那公子这是……”
“你从昨晚就油米未进吧,也不喊饿,快来吃点罢。”
清杭感动,自己确实饿,只是看着长霰难受,自己哪有胃口。但是还是有些犹豫,长霰还未吃饱……长霰看出他的犹豫,拍拍自己身边,“快来罢,我还要叫你做事呢,别半路上饿昏了,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清杭笑,也就坐下吃饭。长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道:“清杭,长宁要娶的是哪家小姐?”
清杭正在喝汤,听得此话被呛住,咳嗽起来,长霰就轻轻拍着他的背,清杭止住咳,看着长霰,长霰就像刚只是问他“好吃吗”一样平常,清杭咳咳,道:“这就不清楚了,公子若是想知道,我去问就是。”
长霰转过去看着门外,道:“你不知就罢了,也就半月时间而已。”
清杭就又默默地开始吃饭,只觉味同嚼蜡。将那剩余的吃完,清杭道去收拾碗碟,长霰点头。
清杭又叮咛他千万别乱动,长霰还是点头。清杭想了想,问:“要不要我去找二公子?”
长霰又转过来看他,清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谢罪,长霰道:“没事,不用找。”
清杭沉吟。道好。就出房了。
此时天已亮,院子里开始人多起来,清杭就把碗筷放在小厨房准备回去。刚出门,看到了长依。清杭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迎上前去行礼道:“二公子好。”
长依挥挥手,问他:“四弟起来了吗?”
“已经起来了,方才用过膳。”
长依点点头,道:“我去和四弟说会话,你就在房外守着罢。”
清杭垂目应是。长依也挥退了他身边的人,直直冲着长霰屋里去了。
长依未敲门,推门就进去。长霰还以为是清杭,抬眼笑看过去,想要呵责他越发没规矩了,不料来人是长依。有些措手不及,长依见长霰笑着,心情也好了些,道:“四弟今日起得早?”
那日偷听到长依与长宁说话,此刻便有些不自在,不像原前的撒娇,“今日醒得早。”
长依看长霰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以前他来访时,长霰定玩笑道是恭候着二哥来临呢,也未多在意,毕竟他与长宁……随手关了门,径自坐在了长霰床上,道:“脚踝还疼么?”
长霰下意识地缩了缩,回道:“好多了。”
长依眯着眼,端详长霰半天,道:“眼圈乌黑,昨夜未睡好?”
长霰微笑,“做了一晚的梦,没有休息好。”
长依没再询问,拿起长霰的脚看着,又轻轻替他按摩着,长霰不由得干咳,倒有些领会昨日清杭的心情。清杭与那长依身边的小厮在门外闲聊着。想着长依不会对长霰不利,也没太大注意。两人在房内就这样静静地各想各事。长霰先沉不住气地问他:“二哥,今日来是为何事?”
“嗯……也无大事,只是从小妹那里听说大哥下月就要成亲了,你可知否?”
长霰有些惊讶,“小妹?!”
“正是,听她说是娘告诉她的。”
“这样……我也是无意中知晓了。”
长依动作略停顿,“你知晓就好。”
又是一阵寂静。
第十章:告别
长依有些受不了这气氛,开口道:“长霰喜欢去哪里?”
长霰一愣,有些奇怪,“二哥问这是?”
“随意问问。”
“长霰多年未出门,也不知哪里才是好去处,只是常听哥哥们提起杭州,似乎是个好去处。”
“长霰可会怪家里未让你出去见见世面?”
“长霰虽遗憾,倒不怪家里,长霰生性喜静,不爱与人打交道,想来出去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家里是个好地方,长霰一向安乐。”
“难为你了。”
“二哥不必如此说。”
“若是二哥带你出去,可高兴?”
“二哥……不用劳烦家里事务么?”
“无妨,有大哥与三弟在。”
“虽是很好……只是……我……从未去那么远的地方……”
长依笑,“有二哥在还怕么?”
长霰不禁也笑,想来要出门,也是高兴的。有些雀跃,“那我们何时走?”
“随四弟。”
“现在是二月底,不如到四月吧?”
“四月春都要尽了,何不三月走?”
“……我想再多准备些时日。”
“你若是想……也就罢了。”
“嗯……谢谢二哥。”
“咱们还说什么谢,先安心养伤吧。”
“好。”
长依看日至正午,想来长霰没有睡好,这会也好再睡一会,出游的事既已定下,他也好回去准备。就道:“我看四弟的脚伤至多再一周就好了,这个时间就不要乱动了。”
长霰是真的欢喜笑出声。应道:“好!”
长依也笑,就从房内出来。见清杭正与自家小厮聊得开心,笑起来的样子也颇为动人。又想起那日家宴,清杭抱着长霰的景象,看来这次出游,不带着清杭才好……长依过去打断二人,清杭便行礼送走他们。清杭方才与那小厮闲谈,心情也愉快。准备去看长霰,没走两步,就听得身后人声:“今日凑巧,大哥也来了。”
清杭连忙转身去看,真是长宁!清杭叫苦,两人原本和睦,今后也不知生出怎样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