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房里的大丫头可不敢把昨晚上三个小子的话说给王氏听,一个个闭紧嘴巴不说话。最后还是一个实心眼儿的打帘丫头说了出来。
只是这丫头太实心眼儿了,从贾珠回家换了书房和居所,到去理论被架了回来,再到三个小子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说给王氏。把王氏气得心口直疼。
欺人太甚!王氏此刻的心情,和贾珠昨晚的感受奇异般的重合了。她也顾不上贾珠了,立刻就要找贾赦父子拼命。
可走到二门,就被看门的婆子拦住了。细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无论是看门的还是洒扫的,几乎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这才意识到贾瑚的那句“丢人的奴才大爷已经替二太太收拾了,希望二太太不必担忧”并不是开玩笑。
自己手里能用的人恐怕之是自己院子里的仨瓜俩枣了!这个认知让王氏心惊。自己是这样,那老太太呢?元春呢?
王氏立刻转身往荣庆堂走,顺路还把那个打帘丫头给叫来,打算在老太太面前告上一状。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告状的时候贾元春也在,听着丫头一字不差的复述,心里对贾瑚的恨意达到了高峰值。立刻对着贾史氏哭诉:“老太太!贾瑚这是想逼死我啊!”
在贾元春心里,自己和贾珠才是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出血脉。大房的贾瑚和贾琏,根本就是和后头的穷亲戚一样,所以情急之下,一下就把平时心里的称呼给喊了出来。
贾史氏气的肝疼儿,一连声的让人去叫“那个黑了心肝的”贾赦和贾瑚来。贾史氏从来没想过一直对自己顺从驯服的大儿子有一天会和自己撕破脸皮,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台面上来。
不,不是。其实早就撕过一回了。只不过那时自己没在意,只当是孙子年轻气盛。
贾史氏一直因为自己的出身而看不上张氏,面对张氏的时候既自卑又自负。而且自从老大娶了张氏,开始被老爷看重;生了贾瑚,又比的贾珠蠢钝不堪!贾史氏心里对张氏越来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抱着这样的心思,贾史氏也没有直接动手,只是在关键处造了几个破绽,就收了张氏的性命。贾史氏以为这样就该安枕无忧了。
她以为除掉张氏,贾赦就还是那个懦弱不堪任自己揉捏的“孝顺”儿子,贾瑚也会泯然于众人。
守孝的三年里,除了最初的几个月,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不堪大用的大儿子,没有压得贾政和贾珠喘不过气的贾瑚,果然让贾史氏心情舒畅。
除服后,大房三人又滞留在外的将近一年里,贾政进了工部就职,贾珠在家学也总是受到夸奖。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这三个人一回来,一切都变了。
贾史氏以为自己用张氏的死再次压制住了大房,但是,事实的真相是,张氏的死,放出了贾瑚心里的一头凶兽。
当初贾瑚为了母亲张氏,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玩弄内宅手段来争宠,如今贾瑚不愿意了,这头凶兽直接把獠牙对准所有人的喉咙,好像是在警告她:“你们别惹我不高兴,我也不会理你们。你们要是上赶着招惹我,我就把你们撕成碎片!”
可如今又能如何,她的命令,连二门都出不了。对牌和钥匙虽然还在王氏手上,也都形同虚设。这是软禁啊!该怎么办?对了,后天就是自己的生辰,到时候一定会有各府的诰命前来祝寿,她要好好的说一说贾赦的不孝!
贾史氏以为走到绝路而悬着的心,又回到肚子里了。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贾元春和王氏,也好言劝慰了几句,才打发二人离开。
从始至终,贾史氏都没想到过要让自己的二儿子贾政来帮忙打破这个困境。也许是因为,贾史氏其实潜意识里也清楚,自己的二儿子其实是个连老大都不如的废物吧。就连王氏,也没想过要向自己的男人求助,而是转而开始盘算如何给娘家递去一个消息。
转眼到了贾史氏生辰这日,等来了满堂诰命的贾史氏还不等诉苦,就被圣人的圣旨和太后的懿旨打断了。
圣旨的内容差不多就是那样:贾赦是个很好的同志,闷不吭声的做了许多对国家有益的事情。作为他的领导,我感到很欣慰。希望这位好同志再接再厉,也希望其他人都向这位好同志学习。顺便给你一些好东西当传家宝。
懿旨的内容也十分简单明了:你的大儿子很好,让我的儿子工作起来省心不少。听说你今天生日,你大儿子还很孝顺给你祝寿,这说明他不光工作能力强,品德还很好。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三从四德(重音)的行为准则,让你大儿子继续支持我儿子的工作。给你两个红木的如意吧。
显然皇家对于贾家的那点事儿还是很清楚的,所以皇帝给贾赦的基本都是高尚大的好东西。但是给贾史氏的……好吧,虽然在现代红木是高端木材的一种,但此时给人这种材质的东西,还是有点打脸的嫌疑的。
贾史氏强撑着一口气没晕倒。要是此时晕倒,恐怕还有怨怼皇家之嫌。强撑着笑脸无视各位诰命听了懿旨和赏赐后瞬间微妙的表情,挺到了宴会结束。
第5章:贾瑚1.5
送走最后一位女客,贾史氏就栽倒在了荣庆堂里,唬的王氏急忙喊着要请太医,被贾史氏拍了一巴掌:“不许找太医!去街面上找一个大夫来!”
清早才接了懿旨,晚上就请太医,这是对皇家不满么?贾史氏到底也是当了几十年诰命的人,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贾瑚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把大夫领进了屋里。
待诊断过后,大夫对等在荣庆堂的贾赦和贾政说了结果:老太太有了春秋了,情绪起伏不宜过大,平时的饮食不要总是大鱼大肉的,要清淡,要养生。又开了个安定心神的方子给了二人。
贾赦接了方子吩咐人下去熬药,又把大夫一直送到二门上才回转荣庆堂。
眼见着贾政又端起那副“兄长你太不对”了的态度要开口说话,贾赦充分发挥原着里混不吝的特点,开口就说:“老、二啊,你什么时候把荣禧堂给我腾出来?那可是一家之主,袭爵人才能住的院子!你住的不愧心么?”
“大兄何出此言?当初是为了就近侍候老太太……”贾政搬出贾母当初的理由来。可才说了一半就被贾赦打断。
“少扯那些没用的。老太太身边四十多个丫头都是死的么?还用得着你们侍候?要真是为了就近,你们夫妻倒是搬进荣庆堂啊!荣庆堂后边的抱厦还空着呢。”
见贾政被刺激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冷笑了一声,“别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就你自己聪明。平时不愿意答理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好好想想吧!”说完,贾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间距离八月初九越来越近,贾琏给史氏祝完寿,一刻也没停,直接又被贾赦打包回了张家。因为贾赦发现,自己从来都只在吃和玩上有心思的老儿子,自从在张家住了几天,竟然已经背会《三字经》了。
所以说家学渊源呢!贾琏这个年纪正是好玩的年纪,可是每日里几位表兄总是用功读书,贾琏自认是个男子汉,不愿意和表姐、舅母们玩耍,于是也整日泡在外书房。表哥们读书写字的时候,他也装模作样的拿着笔墨在纸上乱花。
老太傅见了,眼睛一转,把贾琏带着,每天教点知识点,几天的时间,小孩子又被引起了好奇心,就把《三字经》给背下来了。
眼看着到了秋闱入场的时间,整个荣国府,除了贾赦和贾瑚,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贾瑚要秋闱。
本来,贾瑚参加秋闱是应该在原籍金陵的。但是谁让荣国府的招牌如今还是很响亮呢,所以贾瑚也玩了一回特权,直接就在京城秋闱了。
贾赦比贾瑚本人还着急。贾瑚倒是不担心,毕竟有张家在,自己可是拿到了各省历届的乡试卷宗。这可是相当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样的利器。
从贾瑚前年还在孝中就拿到这些卷宗开始,每三天都会做上一套。这里的一套指的是乡试全部九天的内容。为了保证自己在乡试中不至于因为身体状况而答不完卷子,更是每日里练习骑射,让身体棒棒哒。
对与秋闱应该准备什么,贾赦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但这并不能妨碍他高涨着热情每天带着银子出门,晚上又买了一大堆“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回家。
张老太傅看着他得瑟了几天,在初八把他叫到张家,给了他一个盒子。看着盒子里准备的十分充分的各样用具,贾赦不得不承认自己准备的东西都可以收拾收拾扔了。
初九这天,贾政照常上衙,史氏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贾珠一早来给史氏请安的时候,贾瑚早就跟着贾赦一起去考场了。
众人还纳闷,虽然大房和史氏、二房已经差不多是撕破脸了,大房父子两人虽不愿意和他们纠缠,但是大面上的礼数还从来没差过,天天都来请安,怎么今天就没来?
新上任的传话丫头进来回话:老爷和大爷怕秋闱入场完了,一早在老太太院子里给老太太磕了头,就去考场了。
史氏一听,手里的茶盏没拿住,摔在了地上。贾珠不知想到什么,也是面色一白。王氏和贾元春倒是没明白为什么贾珠和史氏会这么大的反应。
“老二家的,你给你哥哥去信了么?”科举不是自己这个内宅妇人能插手的,但若是贾瑚想出仕,如今只能请托王子腾来给贾瑚制造些麻烦了。虽说王子腾现在只是个节度使手下的副官,但人脉却是实打实的。
如今在府里,史氏做任何事情都束手束脚,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有人报给贾赦知道。而且大房一家做的事情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无论是换屋子还是换下人,都是理所应当。
贾瑚若是出仕,恐怕贾政就再难出头,史氏也再也没有说话的能力了。所以史氏一定要在贾瑚的仕途上给他添堵,起码要为贾珠赢到时间追上贾瑚。
“珠儿,你舅舅到底是两榜进士,你要多向他讨教。”史氏心里,想着贾瑚既然参加了秋闱,那来年的春闱也定然会参加。那贾珠刚好可以用府里的恩荫来直接参加春闱。
可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么?
转眼九天就过去了,考完试的贾瑚回到府里,狠狠睡了一觉,吃了一顿,就默了自己的卷子去张家了。老太傅看了他的卷子,保守估计起码中下,但一定会上榜。
至此,在放榜之前,贾瑚再次把心思放回了整理堪舆图上。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贾赦却因为贾敏的一封信再次发了火。
贾敏在信里直言贾赦不肖,对史氏不孝,对贾政不悌,对贾珠不慈。
贾瑚接过信看了一遍,虽然通篇没提自己的名字,但是贾敏对大房的不满好像都能从信纸上涌出来了。
都说林海列侯之家出身,探花之才,但凭着在他的默许下贾敏的这封信,就知道他也没聪明到哪去。
林海是当今的人,当着扬州知府。在当今都授意下与太子关系密切,又和九皇子暗地里勾勾缠缠。难怪原着开篇的时候要送女儿进京。难怪下任皇帝登基后就死于盐政。
脚踩三只船,最后不被清算就怪了!贾家最后虽然被抄家,还被给了“十五岁以下释放、贬为庶人”的恩典呢,林家直接成了绝户。就这么对糊涂夫妻,还高高在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斥骂,贾瑚绝壁不能忍。
于是贾瑚回信了,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两句话:“头发长见识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不说贾敏收到回信怎么生气,贾瑚对着贾赦就是一顿教育:父亲您终于知道这个自小疼爱的妹妹是个什么货色了吧,每到年节巴巴的送了那么多名人字画、孤本书籍去,最后还得不来个好,你死心了吧。以后在琉璃厂淘到好东西别再往江南送了,都留起来给我和你老儿子做老婆本。对于这种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货色,以后少搭理。现在有另一个人等着你挥洒作为哥哥的手足之爱呢。我找到我的二姑了。大姑和三姑都没了,也没留下骨血。二姑的男人,也就是二姑父没了,二姑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过活很不容易。表哥今年十五,刚好可以用府里的荫生名额到国子监读书。表弟才五岁可以和你老儿子一起愉快的玩耍。估计十天之内人就到京城了,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吧。
贾赦有了新的亲人转移了热情,就没空伤心了,也不再因为放榜的事抓心挠肝了。反正从小到大自己的大儿子都没让人操过心,这次应该也一样。
贾瑚算是看明白了,贾赦就是个严重缺爱的人。所以在原着里妻子和长子都亡故,次子又被养的和自己离了心后,才会死死抓住史氏偶尔给他的好脸色不放。而这好脸色,是贾赦用一次次的放弃自己该得的权利换来的。
如今不同,虽然妻子没了,可是长子争气,次子对自己也是黏糊的不行。贾赦感觉自己很圆满。
就算四妹妹贾敏不喜欢自己,但自己的瑚儿为了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竟然把当年不知道被史氏嫁到哪里去了的庶妹找到了,还把本来准备给琏儿的荫生名额给了自己的表哥,就为了能让自己得到晚辈的孺慕。好儿子!真是好儿子!
贾瑚只是在猜到贾珠需要荫生名额的时候,不想平白被占了便宜,才把名额给了这个表哥。根本不是贾赦脑补的那个样子。但总归没让二房占到便宜,这就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几天之后,贾家的三姑奶奶陈贾氏,就带着两个儿子陈岚和陈岂进了京。拜见过史氏之后,陈贾氏只说自己已是出嫁女,不好在娘家常住,就离了府里,住到贾赦私产上的一个小三进的院子里。
史氏知道贾赦把荫生的名额给了陈岚的时候,陈岚已经进到因为秋闱结束重新开始上课的国子监上学去了。史氏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恶气,让王氏去找王子腾商量,能不能把王家的荫生给贾珠。
这头史氏积极和王子腾联系,另一头,秋闱放榜了。贾瑚得了个六十七名,中等偏上。之后就是一连串的拜座师、鹿鸣宴。
因为贾瑚年纪小、脸嫩,背后又有太傅张家和荣国府的背景,直到这一系列的社交活动结束,贾瑚也没遇见什么为难的事情。
本以为可以安心继续完成自己的地图绘制大业的时候,王子腾终于被自己的妹妹哭诉的受不了,跑到贾赦面前刷存在感了。
贾赦被王子腾一顿不带脏字的贬损,回家就找大儿子哭诉。
贾瑚出离愤怒了!打扰我的作业进度!还欺负我爹!来战!
第6章:贾瑚1.6
在贾瑚的心里,无论是贾赦还是贾琏,除了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外,还是自己的小弟!被自己罩着的人!
如今竟然有人不长眼来挑刺,贾瑚就没打算憋着委屈当缩头乌龟。
但是考虑到自己和王子腾的体格差异,贾瑚在“暴打王子腾”这一选项上打了一个叉。至于套麻袋,贾瑚倒是想过,但是套完王子腾的麻袋,王子腾也不知道是他做的啊!做好事怎么能不留名呢?当然是要让当事人知道,恨得牙痒痒还不能报复才是真绝色啊!所以“武力上ko王子腾”这件事,被列入了贾瑚的五年计划里。至于现在,还是从王氏身上入手吧。
于是,王子腾大人收到了贾瑚的拜帖,要在京城顶顶有名的太白酒楼交流一下统制县伯王家女儿的教养问题。
王子腾看着字里行间溢出来的满满的威胁之意,“啪”的把拜帖拍在桌子上:“竖子安敢!”我就会一会你这个被别人夸出花了的黄毛小子!
其实贾瑚是真的不愿意和一帮后宅妇人搅和在一起,但是这帮妇人能量太大,总找些有的没的事情来绊住自己。自己下狠手反击吧,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这些人都弄死,但是这样做动静太大,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贾瑚如今明面上能倚仗的,不过是太傅张家。他给当今的几样东西,可不能轻易露了出来。所以贾瑚在没有立住前,只能先见招拆招了。
王子腾到了太白酒楼,就直接被引到三楼的雅间里。贾瑚早就等着了,见了王子腾,也不起身行礼,直接指着身旁小几上的几本文书册子,开门见山:“之前你欺负我父亲,这几样东西就是我给你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