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加纳利光拍了拍他的肩,眼底的坚定和信任让男生也用力的点下头。
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上来和他道别,加纳利光获得一色南江这个身份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是因为情感生活的过于匮乏使他连面对两个月积累下来的感情都觉得不知所措。
面对那些学生的崇敬与真心,他一一回复着,明明没有那些记忆,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色南江在这些人心中有多高的地位。
这愈发承托出他有多卑劣,因为他只是一个夺走了他们心爱的教授的冒牌货。
加纳利光看着学生们的眼泪,心里慌的可怕。
他是有感情的,在面对这样的真挚时,他除了感动就只剩下了恐惧。
因为他是加纳利光。
他怕别人知道他其实是那个丑陋的加纳利光。
礼物在一旁越积越多,欢送会已经接近尾声,那位给他送过便当的女老师已经在众人的起哄下红着脸走到了他的跟前。
“一色教授,其实我,我一直都很喜欢……”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一色南江先生在这吗?有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戴着帽子的快递小哥推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他看着快递单,然后一脸疑惑的扫视着周围的人。
“请问一色南江先生在哪?有一个他的加急快递。”
告白被打断,众人都有些失望。加纳利光举起手,“我是一色南江,可以请问一下寄件人是谁吗?我记得我最近好像没有买东西啊……”他边说边走到了快递员的身边,快递员摇了摇头。“对方是匿名,可以请您签收了吗?”
“啊,好的。”加纳利光拿过笔签上了一色南江,他注意到了快递单上面有一行备注。‘请务必先拆开小箱子哦’,加纳利光将快递单交给了对方,快递员点了点头。“大家继续,请玩的愉快。”
“啊呀,是谁啊?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女生敲了敲那个被精美包装过的一米乘一米的大箱子,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类似玻璃材质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对方是匿名。”加纳利光提起绑在小箱子上的那条宝蓝色缎带,将蝴蝶结松开。有很多人多站在一边,等着看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对于未知的好奇甚至超过了对礼物本身的期待。
他撕开了两层包装纸,露出了里面的木盒子。
“咦咦!是什么啊?老师快打开来看看嘛!”有人催促道。
加纳利光双手扶住了盒子的盖子,拿开的那瞬间不可否置他自己也有些期待,但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他手却是在微微颤抖。
Czech cz75
Beretta92F
FN Browning1935
Glock17
Colt M2000
Ruger p85
……
十多支枪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盒边对应的写著名字,子弹也对应的放着。
场地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滞谢。
加纳利光盖上盒子,嘴角带着一色南江式的浅笑,他敲了敲盒子,“没想到那个人会在今天把这些模型送过来,我原本以为她要做到下个世纪去了。”
“原来是模型啊,真是被吓了一跳呢!”一个女生拍着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笑着说道,带动的旁边的气氛也跟着重新活跃了起来,大家都在互相讨论着刚刚看到那些模型时的反应。
加纳利光按捺下了心头强烈的不安,不可以再拆了,天知道那个大箱子里面又装了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将推车推到了门口,“呐,这个大箱子就让我回家再拆吧,好吗?我真怕会不会是那个人没穿衣服躺在里面,到时候可真就丢脸了。”
刚刚那个打算向他告白的女老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大家似乎也都意识到了这句话的隐藏意思,识相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加纳利光打算转身走。
那些学生送的礼物还堆在角落里。
一段八音盒伴着钢琴曲的音乐前奏响起。
“everytime you kissed me,I tremble like a child。”
“gathering the ross,we sang for the hope。”
“your very voice is in my heartbeat,sweeter than my dream。”
“we were there,in everylasting bloom。”
“……”
音乐声还在继续响着,加纳利光推着车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是从大箱子里面传来的,而且这音乐是他很熟悉,这是佐沢诗代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曲。
他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愣在原地,他知道所有人都很诧异,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搞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加纳利光将推车的正面调转到了教室里的人的方向,自己看着背面,手指触上了那层纸质包装。
歌曲已经到了宛若众神高傲吟唱着悲伤般的合唱背景部分,他站在教室门边,面对着昔日熟悉的一张张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面孔。
有画着担心的面具,有画着好奇的面具,有画着疑惑的面具,有画着兴奋的面具……恐慌把这些面具在加纳利光的心里不断放大,放大到他再也认不出其中任何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血液似乎在倒流,他的腿有点失去知觉,有点站不稳,还有点神经骚动。
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
加纳利光的手指从被撕开一小点的包装纸上滑落下来,心脏疯狂的鼓噪,他听到了细胞在躁动,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的声音。一瞬间整个世界喧嚣的可怕,但好像又安静的失真。
时间跟着窗外的冰雪一起冻结,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加纳利光的胸腔痉挛般的绞痛,音符在他感受到压迫的疼痛之后铺天盖地贴上了耳膜。
“you are all my pleasure,my hope and my song。
你是我所有的快乐,希望与诗歌。”
“I will be here dreaming in the past。
我将于此,在过去做梦。”
加纳利光打开了盒子,在里面拿出了一把cz75,15发子弹供弹匣,装上了9mm的鲁格弹,拉开保险,放在了一边。
学生和同事们面面相觑,有的在疑惑探究的看着他。
加纳利光又拿出了一把92F,黑色的枪身十分经典,双排弹匣容量有十五发,它在小范围内狙击绰绰有余。他拿出子弹装进了弹匣,拉开保险,放在了一边。
他将两种枪的弹夹绑在了银灰色的腰带上,额前被整齐梳上去的发丝有几缕掉落了下来。
“uneil you come。
直到你出现。”
“until we close our eyes。
至死不渝。”
歌曲已经唱完,只剩下了完结前最后混着八音盒和钢琴曲沉重却无比灵动的尾声……
他分开食指和拇指,将头发缓慢地重新推了上去。抬起头时,对面人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对上他的视线。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抓起那两把手枪,右臂向上抬起,银灰色的风衣袖子鼓进了风,食指连贯的扣动了扳机。
“砰!”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碎了一边的镜片,身体倒下的速度跟不上血液汩汩从左眼流出的速度。
死亡就发生在一秒之间,下一声枪响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出现,加纳利光右臂瞄准倒下男生旁边的人心脏的同时,左手已经射出子弹,一个女生的眉心绽开一朵艳丽的贴花。
意识到死亡就在自己身边的缝隙里,尖叫声,哭泣声,桌椅碰撞声,近乎野兽的嗷叫声开始此起彼伏最终连成一片。加纳利光始终站在出口前,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因为靠近的人全部被第一时间枪杀。
平日里温柔的一色教授此刻机械冷血的就像城堡的守卫炮台,冷酷无情的终结者。
有人试图上来问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对方的眼神痛苦且质疑,但是加纳利光看到的只有猎物的要害,然后无情的抬枪了结。
有人瞄准时机在他两只手都在开枪的时候,企图从他身侧逃走,却被加纳利光一脚踢断了腿骨,他的力气大的就像未开化的怪物。
坐在地上的人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因为加纳利光拿枪抵在他的脸上,从企图逃脱到子弹打穿右脸一共不超过三秒钟。
绝望蔓延着这个被温热的血雾弥漫的教室,血泊里倒着尸体,所有的人都争相恐后的往墙角里躲,而被推在前面的人不断的被击中死亡,有人拿着尸体做盾牌,加纳利光就打断他的手指,下一波的狙杀速度让人连蹲下提起尸体的时间都没有。
地上空了的弹夹意味着这场开始了不到五分钟的屠杀已经有至少三十人死在了枪下。
加纳利光重新换了一个弹夹,面无表情的寻找着下一个射击的目标,就在这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脑上。
“加纳利光。”来自后方的男人的声音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冰冷果断。
“秦苏阳。”加纳利光脸上戴的那个冷酷的玻璃面具终于碎裂,他挑起了嘴角。“你来晚了。”
“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来晚了。”
秦苏阳扫了一眼墙角里三三两两挤在一团浑身是血满脸惊恐的人,monster下手屠杀人类完全没有任何感情可讲,因为双方的感情本就不属于同一境界。
“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并不符合你对猎物的要求。”
“因为我已经找到那个答案啦,秦苏阳。”加纳利光笑的像是个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的小孩,他看着眼前的大箱子,然后踢破了它。
玻璃碎裂时的声音刺耳且尖利,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虽然仍掩盖不了教室里浓郁的血腥味。
一具不着寸缕的尸体袒露出来,玻璃扎进肌肤也没有血液流出,脖颈上那道刺目的疤痕被密密麻麻的针脚缝的看上去苍白且恶心,但那张脸还是可以辨认,和加纳利光现在的脸是一模一样的。
一色南江。
这才是真正的一色南江。
加纳利光回到日本一个星期左右,在一个黄昏遇到了这位伤心到想要寻死的教授。
两人只有简单几句的交谈,他将加纳利光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色南江是个同性恋,在向家人出柜并且断绝关系之后,被他的男朋友抛弃。加纳利光不断地向他问着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一色的答案是:因为还想找一个爱与被爱的理由。
这不过是失恋的人的无病呻吟。
加纳利光割断了一色南江的脖子,然后在五十岚正昭的帮助下换上了这个能接触更多猎物的新身份。
但是三年以来都只是专注杀戮的加纳利光在成为教授之后,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人对于一色南江的喜欢与认可。
他知道这与加纳利光无关,他的屠戮依旧在继续,只是随着相处的日渐深刻,他自身与这个假身份之间的违和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就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世界,有老师欣赏,有女生爱慕,有朋友聊天。没有满手鲜血,活着也没有太大的痛苦。
但是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都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还是有点可笑的自欺欺人,有点不想承认,有点生气,还有点自卑。
他不杀掉那些让他意志世界开始动摇的人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程度就像现在,他又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圈进耶路撒冷的集中营。
只是这次他知道为什么杀掉他们的理由。
因为这是他变成怪物之后第一次情绪失控。
“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明明这么憎恨这个世界。我无法让这个世界做出任何改变,我只能改变我自己。”加纳利光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睫毛在轻轻颤抖,就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但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改变,既定的悲剧都让我无法跳离这个充满绝望的怪圈,没有任何一方能够接纳我,因为加纳利光这个存在早在他开始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就已经死掉了,失去自我的行尸走肉是绝对无法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的。”
他低下头,扔出了手中的92F。在秦苏阳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被扔出枪上的一瞬间,他转过身用另一把cz75对准了秦苏阳。
两人互相瞄准对峙。
加纳利光笑了笑,“我嫉妒你。”
秦苏阳即便是被枪指着也丝毫不为所动,他举枪的右手稳定的就像石雕,手臂的肌力,耐力与稳定性好的让人咋舌。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
“我嫉妒你能一直忍耐和克服自己,我嫉妒你明明和我处境相同却始终没有失去自我。”
“因为我以前是一名军人。”
“你还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真不错。”
加纳利光看着秦苏阳向后退了几步,马靴踩在温热的血泊中发出湿润的踏踏声,秦苏阳看着他黑洞洞的枪口,时刻注意着他扣着扳机的食指。
他将对准秦苏阳的枪转过来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动作连贯的扣动了扳机。
银灰色的风衣被地面上的血液快速浸染蔓延,三年来他手上累计有两百余条变成黑色的生命。通缉三年拥有高智商大脑的杀人魔加纳利光于此地亲手结束了自己。
如果没有被注射M4,他现在应该正在准备着考研的论文,和男同学一起打电竞,或者是烧烤聚会。
或许他会将自己设计的东西拿去申请专利,在周围的人群中保持着天才的骄傲,贡献着自己的智慧与热情。
但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秦苏阳垂下眼睑,收起了配枪,走过去握住了加纳利光的手腕,提起来搭在了自己的肩膀,然后将他背了起来。
瑟瑟发抖的学生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标志性的一声枪响让他们脚底一软,一种获救的轻松感被神经传达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外面已经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朱莉安娜和马丁急匆匆的穿越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走向秦苏阳的定位地点,看着微型电脑上的教室监控,朱莉安娜给他拨了个电话。
“秦,现在上到学校的天台。”
秦苏阳挂断了电话,背着加纳利光的尸体一步一步的走着。他很快到达了顶楼,天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在夜晚月光的微微映照下显得晶莹而又唯美。秦苏阳踩在积雪里,黑色的军靴上沾着小小的雪沫。
他看着远方城市的浮光掠影,冬夜严寒的风吹乱了本就有点凌乱的头发,风像针一样刺在脸上,他听到了直升机旋翼斩破厉风的声音,以及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秦,你完全可以拖着他走的。”马丁大大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朱莉安娜狠狠的敲了他一记暴栗。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样粗鲁?”
“对待杀人魔难道还需要温柔吗!”
“难道你对不是杀人魔的人就很温柔了吗?”朱莉安娜翻了个白眼,走到了秦苏阳的身边,马丁揉着被敲过的头,走到了天台的栏杆旁边。
“嘿,莫里森小宝贝,快来接我回家。”已经盘旋在天台附近的直升机上放下来了一条软梯。
“朱莉安娜,你们也接到了佐沢的电话吗?”秦苏阳看着跑过来招呼他们的马丁这样说道。朱莉安娜点了点头,“佐沢说让我和马丁来一桥大学锁定监控并且定位你的位置,叫莫里森准备去柏林的直升机,因为飞行任务执行单位是MH,任务性质会让通过领土的申请计划会在第一时间被处理。”
秦苏阳点了点头,然后将加纳利光的尸体放下来,交给了马丁。
“加纳利光的尸体需要尽快带回柏林的实验室,趁里面的M4还没有彻底失去活性需要尽快的进行提取研究。”
“秦,你不回去吗?”马丁将加纳利光扛在肩膀上,看着秦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