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蓝色的海洋，像是一块温柔的巨大蓝色绸布，浪花荡漾，海风阵阵，吹来一股咸咸湿湿的味道。
光芒照射在海平面，近处温和怡人，在远处眺望，包容万象。
维乌和罗凌两人就是出现在这一片海域的半空中，对，没搞错，就是在半空中。
维乌一脚踩空，训练已久的大脑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两根尾羽缠绕成竹蜻蜓的模样，快速旋转，非常险地暂停了两人下落的趋势。
维乌放下了心，才心有余悸地把注意力放在罗凌身上。
罗凌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双臂垂在两侧，全身的力气都靠着维乌支撑。像是一个人完全力竭了之后的样子。维乌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摸摸他的头发，轻轻叫了几声他的名字，罗凌毫无反应。
维乌于是作罢，抱着他找到了一块平坦的巨石。放下怀里的罗凌，仰着脑袋环顾四周，心里有点没底和茫然。
周围除了海浪拍打着巨石澎湃的声音，海风和着传来哗哗的啸声，连个会动的生物影子也没见着。要不是还有陷入沉睡的罗凌做伴，维乌都快要崩溃了。
忽然，海浪的声音变了声调，维乌安置好罗凌，向远处侧目。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先是映出一道白线，而后耳朵里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顿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海啸接天连地犹如奔腾的万马，从远处向两人席卷而来，维乌重新展开尾羽将昏睡的罗凌包裹得密不透风，自己只剩裸露在外的脑袋，等待降临劈头盖脸的海水。
半分钟过去，海啸淹灭距离不远的黑石，离两人仅仅五十米远，维乌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可是意料之中的攻击却没有出现。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海啸席卷着浪花，在自己所在的巨石旁边，停了。
仿佛巨石上空是一块真空带。
维乌满脑子的雾水，等了很久，却不见海啸落下，却不敢把罗凌暴露在空气中，只是稍稍打开一条缝，让空气自由进入。
他维持着一个动作看着怀里的大茧子，神情怔怔，恍如隔世。
维乌抱着罗凌等待潮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大概三个小时，也许五个小时，高达十几米高的海啸突然像萎了似得，刷得从半空中掉下。
然后，天边亮起瑰丽的红光，由大红向橙色渐变印染了半个天空，海面和天空像是突然碰面的两个模样相似的人……那景象美得维乌想不出任何描绘的语句。
维乌终于能把尾羽打开，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将罗凌的头枕在自己胸口，摸摸他的胳膊、脸，亲亲他的头发：“宝贝，你看，天空好美~”
罗凌的眼睛依旧紧闭，没有丝毫反应，维乌若不是确定对方的鼻下还有稳定的呼吸进出，觉得心中的信念快要瓦解了。
海面倒映着天际，由浓烈的橘黄色彩，缓缓变向淡蓝、深蓝……
白昼交替，夜晚来临。
维乌的肚子开始闹腾了，然而他在尾羽的帮助下，搜索了一遍附近的水面，没有发现有任何的鱼类，顿时有些泄气。
这个星球的白昼温差非常大，维乌把自己的外套盖在罗凌身上，又伸开尾羽替两个人挡住风，侧过身紧紧地搂住对方互相依靠取暖，觉得这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摸了摸罗凌干燥的嘴唇，心想第二天一定要找到食物，还有淡水！希望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能看到宝贝微笑的脸。
于是，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下垂，渐渐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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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过后，海浪依旧千遍一律地互相追逐，维乌的尾羽也因为太疲惫的关系，在半夜的时候就自觉地回到了维乌身体里面。
被浪花的声音闹醒，维乌睁开眼睛，支起身子的时候被狠狠吓了一跳，两个人所在的巨石周围出现了一个个小脑袋，每个都顶着花环，睁着好奇的双眼看向自己的方向，面对这么多双眨巴眨巴的眼睛，各种亚历山大啊！
维乌赶紧跳起来还没任何举动，同一时间那些小家伙们也都齐齐退了一步，继续睁大眼睛看着巨石上的人。
维乌无语，他先是看了下身边的罗凌，见他依旧在沉睡，替他拉了拉盖着的衣物。想了想，走进几步，友好地跟这边的土着打了个招呼：
“嗨~你们好！你们是……河童？不对，海童？”维乌脸热，他也不清楚怎么称呼这些漂亮的小家伙们。
其中一只戴着蓝色花环的小家伙游出了一步：“嘀咕嘀咕！咕咕咕！”
维乌：“……”压根听不懂，求翻译QAQ
他身边的一只戴着大红色花环的小人鱼赶紧一把将他拉了回去，捂住他的嘴巴，转向维乌，一副警惕的模样，颐指气使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的祭台上！快离开这里！不然海神将会惩罚你！”
维乌舒了口气，还好能够沟通，看来蓝色花饰的那只估计语言能力还没发育完全，他刚想回答，一条水柱某明奇妙射向他的脸部，喷了个满头满脸，湿了一身。
湿哒哒的维乌：“……”什么情况？！
“哦嘿！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咦！这是谁？！海神么？”从海水下面突然又冒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脑袋，激动地跳出水面，划了一个圈，回到小伙伴的队伍中，好奇地打量维乌。
维乌抹了把脸，甩甩头发正巧看见那显眼的闪着光的标志性鱼尾，愣住了：莫非，他家的宝贝，把他带到了人鱼的星球？！他顿时把视线瞄向小家伙们隐在水下的身体，眼神闪烁未明。
被他诡异的眼神瞥到的小家伙们，又惊得齐刷刷地倒游了一步。
戴红色花环的小人鱼听到小伙伴的话，上下端详了下维乌，果断摇头：“不可能！海神绝对不会长这么难看的！！”
维乌心碎：“……”自诩北赤星上排的上名号的英俊大猫殿下火热的内心，登时像被泼了冰水，哇凉哇凉的。
周围的小人鱼三三两两开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只不过交头接耳的那声音，维乌恰恰好能听到而已——
“没有人鱼看到过海神！谁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有一只开始辩论道。
“这些道理我们都懂！但是我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的祭台上？”
“谁也不知道！我们出来玩的时候就看到他呆在那儿了……”其中一只开始叽里呱啦讲述看到的过程。
“……是海神送来的么？但是他有什么用？能吃么？”
维乌：“……”人鱼吃大猫，还真是天真烂漫的小人鱼啊~维乌内心感慨。他现在也不急着解释说话，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蹲下身想去看看罗凌的情况。
“哦，你们看，祭台上还有人！”一只小人鱼指着罗凌淡淡地说道。
终于有人鱼眼尖，发现了另一个存在。罗凌被维乌安排在内测，并且用衣物遮盖着，从巨石的旁边看过去，还真的很难发现。发现罗凌的小人鱼正是跳跃出水面的那只小胖鱼。
“不对！不是人！他是我们的族人！他的身上有我们的味道！”
这一句话落，众人鱼顿时哗然，顿时用怀疑的眼光同时看向站在巨石上的维乌，神色凶狠。
“你抓住了我们的族人！”
“嘿，伙计，这不太好！你跟狩猎者有什么关系？！”
“快，找大人来救那位族人！”终于有机智的小人鱼关心到了罗凌身上。
小家伙们都用气势汹汹的语气质问维乌。维乌百口莫辩，抽抽嘴角，也想找到这些小人鱼的家长们，了解一下情况。
“安静！安静！”红色花环的小人鱼大声喊道，等所有人鱼都听话地停止讨论，才听到小人鱼说，“叫瑞恩来！让他决定！”
维乌觉得这条红发的可爱小人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女孩。
然后，从一大波的小人鱼中游出了一条深棕色头发，戴黄色花环的小人鱼，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维乌，又瞧了瞧躺在巨石上的罗凌，沉吟片刻，开口道：“那位族人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红发小人鱼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没醒过来？”
维乌心里暗自一紧，他也想知道，为什么罗凌还没有醒过来，给红发小人鱼点赞。
这个叫瑞恩的小人鱼摇摇头，似乎对自己回答不出小伙伴的问题有点羞涩，为难地看向红发人鱼妹纸：“我们还是叫族长爷爷来吧~他应该知道。”
于是，红发人鱼妹纸点头同意了，让两条小人鱼去叫所谓的族长爷爷，自己和其他人鱼则虎视眈眈地盯着维乌，以防他有什么伤害族人的行为。
维乌也舒了口气，有大人来就方便多了。大人应该比稚嫩的小人鱼更好沟通……吧？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QAQ
过了很久，久到小人鱼里面已经有几条人鱼等得不耐烦了。
维乌也不管这些小家伙们，巨石上什么都没有，他得找到食物，还有水。海水咸咸的，他尝试着喝了一口就受不住了，也不敢给罗凌喝。即使罗凌本身是条人鱼。
但是，巨石上除了薄薄的一层苔藓，什么都没有！维乌用手指捏起一些苔藓放进嘴里抿了抿——
“嘿，你们瞧，他在挖祭台上面的草吃！”一只小人鱼惊呼出声。
“那个好吃么？”有人鱼跃跃欲试地问。
“嗯，我偷偷挖过一次，但是难吃得要命！直接吐掉了！”某只人鱼回答。
红发人鱼妹纸轻喝道：“不准吃！祭台是海神的驻地！吃了会受到惩罚！”
于是各人鱼噤声，快速地点头。
维乌吐出嘴巴里面苦涩的苔藓，默默扭过头，背对这些好奇心爆表的小家伙们，心酸地想到，为什么有一种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误的感觉……
所幸，又等了一会儿，海水下面产生了一股不小的波动，维乌神色一凛，小人鱼们纷纷退开，在中央预留出一块空面，“哗啦啦”水波溅开——
一个看起来岁数就很年老的人鱼老头出现在维乌面前。
维乌一个激动，连忙恭敬地向前，礼貌地询问道：“您好，人鱼前辈，我叫维乌，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还没等他说完话。
“哦，你好你好。”人鱼老头连连点头招呼，眼眸中精光一闪，眼角顿时聚起了湿润哭嚎：“哎哟，这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儿——不对，孙子哟！快快快，大家带大哥哥回家！回家！”
人鱼老头身后忽地出现两条成年人鱼，变换成人类形态跳上了巨石，小心翼翼地抱起罗凌带下了水。人鱼老头见罗凌已经沉下海面，把头扭向维乌，假意地笑笑：“哎哟！多谢这位恩人哪！为了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将会有厚礼奉上！”转而看向身边围拢的小人鱼们，轻轻拍打了一只蓝色小人鱼的脑袋，吆喝道：“回去咯！孩子们~早餐准备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哦耶耶——今天早饭有果子吃么……”
“啊哦~族长爷爷，你的头发又变少了诶~”
人鱼老头故意翘起辫子，假装生气道：“小鱼崽子！还不快回去！”
小人鱼们嬉笑吵闹着一个个搭伙扎入水中。
然后，哗啦一声，海面荡漾了一下，推开阵阵浪花……瞬间连个鱼尾都见不到了。
这一番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维乌傻眼了。
老婆呢？！
他趴在石头边缘正要往下瞧，蓦地水面“噗”地一声，出现了一个小脑袋，顶着一个黄色的花环那条叫瑞恩的小人鱼，一手拿着一条肥硕的鱼，啪嗒两声，丢在维乌面前……似乎对自己粗鲁的举动有点不好意思，小人鱼腼腆地抬眼看看维乌，解释道：
“族长爷爷给你的。”小人鱼咽了咽口水，加上一句，“很美味哦~”然后又哗啦扎进水中，这回海平面，是真的恢复了平静。
维乌回头悲戚地看着在石头上活蹦乱跳的“厚礼”，欲哭无泪。
我才不要什么鱼啊！酷爱把老婆还给我！
第三十一章
海底。
今天，人鱼族长的家门口聚集了一大波来看热闹的大大小小人鱼。他们抬着头好奇地查看前方发生的情况，然而，除了珊瑚山，和一个深邃的洞门，其他啥都看不到……倒是有几只小人鱼趁着缝隙，游来游去，挤进去过几次，但又被人鱼护卫温和地带出来了。
于是，大家更加好奇了，不是说带回了一个族人么？有啥不能看滴？！
说人鱼族长居住的地方是个房间还有点委屈了，隔开众人鱼视线的珊瑚山背后，是装扮地非常精致的宫殿。山内开凿出来的地面和四周的墙壁非常光滑平顺，贝壳制作而成的灯饰，每隔一段距离布置了一个，排列整齐，里面镶嵌了一颗颗散发着温和亮光的珍珠，贝壳阖上，光亮就消失……
还有各种漂亮的水生植物，游来游去极其细小的彩色鱼类，靠墙的边上摆满了犹如艺术品的各种贝壳，开开合合，偶尔伸出一些触角好奇地探出……
宫殿的侧边一个房间，是人鱼族长空下来的休息室，整个空间很随意地装饰了花草，贝壳，点点珍珠……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贝壳，内部镂空，底部铺了一些柔软的白絮混合着羽毛……罗凌被安置在这张贝壳床上，盖着一片海草。
人鱼族长头疼地看着面前五只态度坚决的小人鱼，总觉得自己的头发似乎又少了一点。
“你们真的不出去？！”
茜茜，也就是那只人鱼幼崽中的大姐大，一头红色头发的小人鱼妹纸站出来，理所当然地说道：
“当然！他是我们发现的！我们要对他负责！”
负责？！人鱼族长抽抽嘴角，暂时妥协：“好吧，但只能在旁边看，不能靠近。”
茜茜回头挑挑眉，一圈下来，经过其余四只都点头同意后，才扭过头：“我们都同意了！族长爷爷你可以开始了！”
人鱼族长无奈地从身边的人鱼护卫手中接过一瓶蓝色的液体，倒了一些在手心里面就立马凝固起来，人鱼族长把瓶子塞住口又递回给护卫。双掌对贴开始轻轻揉了几下，对准罗凌的太阳穴开始慢慢按压。
小人鱼们个个都抬着下巴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突然鼻子里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轻呼一声赶紧憋气捂住鼻子，眼泪都出来了。
人鱼族长偷偷看了小家伙们一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罗凌只感到自己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周围都是温润的水，脑袋上传来一些清凉的热辣感，刺得他还没睁开眼就有点酸涩，他抬了抬手想去抹眼睛，还没等他举动，一个声音响在他的头顶——
“别睁眼，孩子，我先给你擦掉药水。”
不是熟悉的声音，罗凌挣扎地支起上身，然而刚一用力，肩膀酸痛，浑身像是被车碾了似得，根本不可能起来。
“不不不，孩子，别动，你第一次使用能力太过头，导致力竭，还不能这么快起来——”
罗凌一愣，下意识地听取了对方的意见，乖乖躺下，开口道：“你是谁？还有另一个人呢？他在哪？”随后又是一怔，他的声音太嘶哑了，像是拉锯一样，难听地要命。
人鱼族长用一块白色的丝绸替他擦掉黏在太阳穴的一块块药渣，伸开手掌覆在罗凌的眼睛上按压了一会儿，一边回答：“我是这片海域的族长，你是说那个抓走你的人么？放心吧，你现在安全了，他不可能伤害到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