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我?”沈枫端来一碗蛋花汤,吹凉了递到他嘴边。有了上次的经验,许诺很快就顺从的张口喝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伪装过,你只是了解的还不够。”喂了一小碗汤,沈枫又耐心喂了半碗小米粥,配着一碟十分清淡的小青菜。
许诺机械的咀嚼吞咽下去,胃里暖暖的,人也有了些力气,眼皮却沉重起来。沈枫扶着他躺下,吻了吻他的耳朵,“别想了,睡吧。”许诺忽然条件反射的攥住他的衣袖,好像怕他离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许诺立即松开了手,头埋在被里。沈枫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我在这。”
电话打了不接,酒店去了没人,艾薇儿只好硬着头皮给许诺请了三天病假,全剧组停工等着他一个。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头顶有书页翻动声,许诺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躺在沈枫怀里。窗外是陌生的风景,橘黄色的夕阳沉沉而落,远处是一片蔚蓝的海。
“还疼吗?”沈枫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许诺身体一僵,转过脸去,某个地方隐约作痛。
沈枫把下巴抵在他头上蹭了蹭,叹了口气:“因为你父亲的死和我有关,所以你觉得不应该再和我在一起?”他垂下眼睫,凝视着许诺的侧脸,“可是你父亲本就该死。”
这句话一出,许诺瞬间怒红了眼睛,诧异的盯着沈枫。
“我不杀他,路易斯不杀他,也还是会有其他人杀他。”沈枫停顿了下,继续说:“也许你不了解当年你父亲——黎崇明做的是什么事。他是你父亲,他的死对你意味着失去亲人,但在当时,却解脱了很多人,同时也避免了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什么意思?”许诺攥得手指关节发白。
“他开夜总会,开赌场,还有……”沈枫没有深谈的打算,说到底黎崇明毕竟是许诺的父亲,还是一个过早去世的父亲。
“那他就该死吗!”许诺吼完,就被沈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丝毫。
“你只想着他该不该死,那你有想过被他害死的人有多少?当年报纸上能看到的惨案全是他做的,这些人该不该死?”
“不可能……”许诺眼神里充满恨意,“你污蔑他!我不会相信你,更不会原谅你!”
沈枫笑了,难以置信的笑,“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但是我要你知道真相。”他拦腰抱起许诺,用脚尖开门,下楼。
楼下屋后就是一片海,白色沙滩,几只金毛大狗追着球玩。
海风习习,沈枫扯起一条毛毯披在许诺身上,抱着他坐在躺椅上。许诺还有些虚弱,用力动几下就浑身酸痛,沈枫抱着他,他根本无力抵抗。
拂开吹进许诺眼里的发丝,手指触过眼角,许诺心里的怒火消散了几分,因为他发现他开始相信沈枫所说的了,相信他父亲原来是那样十恶不赦的人。
“但是知道他是你父亲,我还是会歉疚……”沈枫的声音低了下去。
许诺暗暗咬牙,问:“为什么?”如果他父亲黎崇明真的是那样早该死的人,他又为什么要歉疚?如果不是死在他或者路易斯手里,不还是会死在其他人枪下吗?
“因为我爱你。”沈枫深深的凝视着他,像是把整颗心放在他面前,没有半点隐瞒。
哽咽许久,许诺终于迸出一个字:“爱……?”他曾经做梦也没想到沈枫居然会有一天对自己说这三个字,说爱,但此刻他只觉得刺耳。
流血的爱吗?
他冷笑,“那你对我哥开枪,也是为了爱吗?”
沈枫面色沉静,道:“不是我。”他回头望着二楼的窗户,指给许诺看,“黎穆白是被从窗外飞来的子弹打伤,对方很精准的避开了他的要害。”
他回过头,望着沙滩上的金毛狗,“是你哥哥安排的人。”
黑色相间的沙滩足球滚到了沈枫面前,他一只手捡起来扔向远处,低声说:“你也可以不信。风大了,我们回屋吧。”
海浪声一重接一重,将许诺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沈枫就进了厨房。花影摇曳,沈枫围着白色围裙,细细的洗一筐碧绿的青菜。金毛狗叼着球,摇着尾巴在许诺身边趴下。
这就是沈枫要的平静日子。
三天之后,许诺已经完全恢复体力,艾薇儿的电话也催了过来。意外的是沈枫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他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你还会回来。”沈枫坐在屋檐下,手里握着一本书。他的语气淡然,但很肯定。
许诺没再说什么,离开了这座陌生的房子。对于他而言,跟沈枫在这里度过的短短几天更像是一场梦。然而他所说的那些话,他却一定要去证实究竟是不是梦话!
回到剧组当晚,他去找了方旭岩。
“大明星怎么有空来我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怎么了?”方旭岩一副居家打扮,穿着黑色卫衣,拖着拖鞋就开门把许诺迎了进去。
柏青穿着同款的白色卫衣,一只手上打着石膏,在阳台喂金鱼。
许诺这几天被沈枫照顾陪伴,气色好了许多,他想起方旭岩跟他说过,怀疑柏青被白玫瑰刺伤的事是沈枫所为。
“具体是什么时间地点?”
“问这干嘛……”方旭岩见许诺瞪眼,只好老实回答:“就是那次录节目回来,下了飞机我就往医院赶,到那没说几句话,我正准备跟青青好好亲热一下,谁曾想一支玫瑰差点杀了人!”
“就说那速度,除了沈枫,我没见过第二个!而且就在我刚刚说要去查他……不是,是查你,我担心你,你别误会!”
许诺沉默片刻,“不是他。”
方旭岩不高兴了,一撇嘴:“怎么不是?”
“那晚我在他家。”
“你……”方旭岩咬住舌头,把脏话憋回肚里,点头:“行,不是他更好,让我逮到那家伙一定在他身上戳十几个洞!敢动爷的人!”
许诺看了眼阳台,柏青已经不在那里。
“青青他睡觉早,你别管他,咱说咱的。”方旭岩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递给许诺一支,“哎哟可憋死我了,陪我抽两支。”他整天伺候病人,烟不得不少抽。
许诺接下来拿在手里,“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方旭岩吐出一口白烟。
“我父亲,黎崇明。”
方旭岩呼啦一下站起来,“谁?!你……你疯了吧?为什么?”但是许诺的神色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方旭岩越看越是要出冷汗。
“我能知道原因吗?”他不太确定的观察许诺脸色。
许诺摇了摇头,“这事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哥。”
掐灭烟头,方旭岩再次忍住了说脏话的冲动,“行,你想怎么查?”
“全部。”许诺攥着手心,内心还在挣扎。如果一切都真如沈枫所说,那么他的父亲就真的该死吗?他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重新接受他吗?
不,他做不到。即使他的父亲真是那样的人,终究还是他的父亲,而沈枫无论站在什么立场,终究也还是杀害他父亲的帮凶。
从方旭岩家出来后,许诺没有直接回酒店,他开车去了黎穆白疗养的地方。停车后,还要一段崎岖的小路要走,沿着种满各色绣球花的小径,许诺步伐沉重的来到院门口。
已经是深夜,但许诺一出现,门就开了。守在门口的保镖领着他上楼,整个屋子瞬间亮如白昼,一双双戒备而冷漠的眼睛,从许诺身上扫过。黎穆白的房间非常隐秘,几次许诺以为已经到达,却原来都是虚设。
“咳咳……”黎穆白穿着条纹睡衣,略有疲倦之色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许诺勉强笑了笑,“哥,你好些了吗?”受了枪伤没几天就可以下地到处走动。难道真像沈枫说的,这一枪是他哥自己安排的,所以才会不伤要害,好得这么快?
“你这么晚一定有事,说吧。”黎穆白掩着口鼻,又咳了几声,但看向许诺时却目露精光,像是要看穿他所有心思。
许诺低了低头,“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这段时间拍戏,可能没空再过来。”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见黎穆白冷声问:“前几天你都去哪了?”
后背一凉,许诺在昏暗的光线下定定看向他,“我在哪,你不知道吗?”
第十九章
黎穆白面不改色,“你和他在一起?”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沈枫。
“为什么不杀了他?”他的声音寒如坚冰。
光影投在脸上,许诺苦笑,整个人像是逐渐麻木。即使是枪抵在沈枫头上的时候,他也没有真的打算杀了他。因为他知道自己杀不了他,所以才敢这样做。
长长的叹息,黎穆白疲倦的坐在沙发上,几天之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三十多岁的人就已满头花白,眉间的皱纹刻成了川字。
“……许诺,既然你下不了手,我也不逼你。这件事以后跟你没关系,沈枫这个人你也最好忘得一干二净。”他语气更沉重,“否则,我怕再失去一个亲人。”
回来的路上,已是浓雾重重,小径两旁的绣球花上都裹着一层冰冷的水雾,沾到许诺的衣角上,晕染开,像泪又像血。打开音乐,在夜路疾驰,望着无数灯火,许诺双眼模糊。
想要一个家,真的有这么难吗?
听说许诺终于老老实实回剧组拍戏,方旭岩不但没放心,反而更担心。以他对许诺的了解,沈枫的事一天不解决,他一天都不会真的回过魂来。
“青青,你说许诺这小子命这么苦呢?小时候父母双亡就算了,长大了好不容易找个自己爱的男人,结果……”他翘起二郎腿,往旁边看了眼。
柏青坐在床头,架着台笔记本在整理他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安排。他本来就长得唇红齿白,这一个月养病养下来,皮肤更是白嫩了几分。方旭岩看得心痒痒,在他眼里,柏青现在跟块吃不腻的奶油蛋糕一样,软软滑滑还特别香甜!
“那什么,你累不累啊……”他钻进被里,挨到柏青身边,摸到腰上。
电脑上的字符敲错了几个。左手的石膏已经拆了,缠着纱布,柏青一只手在键盘上来回敲打,睫毛低垂。
摸了半天,方旭岩把人往被里一拖,“别忙了,我来帮你按摩按摩!”他眉毛一挑,就吻在柏青颈上,手也不闲着,熟练的把衣服迅速除了下来。
柏青闷哼一声,脸上是难以言说的疼痛。
“怎么,压到伤口了?”方旭岩紧张的起来,拧开台灯。上次被玫瑰刺伤的胸口还没完全痊愈,平时穿衣服都要小心翼翼不能碰到。看见这伤,方旭岩就想起是柏青为自己受的,心里更是自责。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还疼吗?”
灯光下,柏青眼里含着泪珠,嘴唇微微张开,白玉般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方旭岩咽下口水,僵硬的走进浴室,足足冲了五分钟冷水澡。
等他冷静下来,又不敢回被窝了,怕自己浑身冰凉冻到柏青。于是扯了条毯子,自己一个人到客厅软沙发上睡。
夜里风声四起,方旭岩在毯子里辗转反侧。
他和柏青在一起虽然很少吵架,但大多时候柏青都是默不作声。方旭岩说着说着自己也烦了,他不明白柏青心里在想什么。即使人离他这么近,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但就是觉得自己离他很远很远。
方旭岩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想通过一些方式贴近他,抓住他,只有在床上,柏青的脸上才会露出与平时不同的表情……
柏青真的爱他吗?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闭着眼睛,方旭岩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声,像是谁赤脚走在地板上。他装做沉睡,自然的放松神情。脚步越来越近,有微微的暖热气息笼罩在头顶。
柏青静静凝视了会儿,然后悄悄地落下一吻。
“嘿嘿,抓住了吧!”方旭岩睁开眼,跟个二大爷似的翘起腿,头枕在自己胳膊上,冲柏青直抛媚眼。
柏青没说什么,脸慢慢红了,站起来就走。
方旭岩一个箭步挡住,得意的扭来扭去,“嘿嘿嘿,小美人还不如实招来!”
像方旭岩这样从小就演戏的人,柏青确实很难看出他是真睡着还是装睡着。他只是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睡,所以才来看看他。
“说说说说说……”方旭岩死缠烂打,非要听柏青说一句才肯放他回去。
“嗯。”柏青出了一声,看他还不满意,说:“不是第一次。”
方旭岩一脸震惊,失声喊出来:“什么?不是第一次!”随即笑成了一朵花,没多会儿却沉下脸,蹲在地上开始哭嚎。
嚎了半天,突然往地板上一趴,“啪啪”掉眼泪,不出一点声。
柏青在旁边看着,要不是他早习惯了方旭岩这样反复无常的情绪变化,现在早就该打电话给医院来抬人了。但是他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这闹,只能默默守在一边。
吸了吸鼻子,抽了几张纸擦了眼泪鼻涕,方旭岩面无表情的盯着柏青。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方旭岩抖了一下,说:“好冷。”然后就跑回了卧室,跳进了被里,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早晨柏青醒过来后,身边空空,房间里找不到方旭岩的身影。
他去哪了?他还会回来吗?……柏青往方旭岩睡的位置移了移,被属于他的味道慢慢包围。他原本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而方旭岩的性格却变幻无定,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不敢背弃一切跟随方旭岩的原因。
洗漱后,在阳台喂了金鱼和乌龟,浇花,晒了会儿太阳,方旭岩还没回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柏青开始有些不安。
换了鞋,带上手机,他准备出门去找找。
“surprise!”
开门,一大捧火红如霞的玫瑰迎面而来,捧着花的英俊男人西装笔挺,嘴角有熟悉坏笑。他牵起柏青细腻柔软的手,亲吻一下,郑重道:“亲爱的,约吗?”
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顿时都一扫而光,柏青低头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毛衣。
“没关系,我就喜欢你穿毛衣。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方旭岩的目光在柏青身上留恋一番,咳了声,伸手揽住他的腰,“上车吧。”
拍摄现场,金碧辉煌的皇宫,琉璃瓦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下灿然生光。身着锦袍,头戴玉冠的许诺独自伫立于腊梅花树下。
“action!”
香风习习,朱红的宫墙内传来女子笑声。风吹过花间,秋千越荡越高,细丝手帕从女子手中脱落。
“太子殿下。”女子两旁的宫女慌忙跪地行礼。
秋千架上的紫衣女子正是慕容楚,她满不在乎的道:“我还当是谁呢!”
太子手中握着方才慕容楚被风吹走的手帕,凝眸望她,“你还是忘不了他……”这卷细丝手帕上赫然绣着一个清字。
“楚楚,你终究还是不肯做我的王妃?”
慕容楚皱眉,“那我问你,你以后是不是一定要做皇帝?可我慕容楚是绝不愿意跟其他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莫说是后宫三千,多一个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