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在意，没了呼吸的他就在眼前，难道一点情绪都不会有吗？
鬼差推了他一下：“你在看什么？”
林天珞心虚摇头：“没什么？”又担忧的问，“元修会不会把你我之间的事说出去？”
鬼差鄙视：“这会儿知道担心了，刚才求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问？”
“……我忘了。”林天珞乖乖认错。
鬼差见他态度还好，摆了摆手：“没关系的了，魂魄状态都是浑浑噩噩的，还魂之后不会记得发生的事。”
“咦？为什么我记得？”
“你是被人一脚踹出了轮回道，你想想，之前的事你记得吗？”
林天珞仔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好像是不太记得，浑浑噩噩就到了奈何桥轮回道。话说，当初是你去勾的我的魂吧？”
“自然。”鬼差双手抱怀，“你当初的尸体可真是惨不忍睹。”
林天珞：“……别提了。”
“他好像有点不太正常。”鬼差指了指林清羽，“不回自己的身体里去？”
“我们再说一会儿话。”林天珞哼了一声。自己“死”了，男神居然连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他生气了！忽然想起一件事，用胳膊捅了捅鬼差，“喂，我问你啊，怎么没见你勾慧心的魂啊？”
鬼差抬头看他：“……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林天珞：“……”
“邪术续命，因果轮回，皆是报应，他既走了这一步，自然要承担这个后果。”
林天珞摇摇头：“……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鬼差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时间到了。”说着不等林天珞反应，拿起锁链，将元清的魂魄从身体里拽了出来。
元修的哭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不再是惊天动地，而是眼含泪水，紧紧抱着元清，什么话也没说。
元清说，让他好好活下去，下辈子还做师兄弟。
林天珞看着鬼差的背影，心想，又忘了问这个家伙的名字，下次一定要记得问他的名字。
回头看了林清羽一眼，慢吞吞的躺回了珞儿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林清羽察觉到他的动作，回过神来，似是不可置信，轻唤了一声：“……珞儿。”
林天珞默默的盯了他一会儿，伸手揉自己的脑袋。
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狠，头痛。
林清羽轻轻替他按压着鼓起来的小包，低声道：“还有哪里疼？”
林天珞摇摇头，心虚的看着他。男神刚才应该已经发现自己没气了，怎么这会儿面对着突然还魂的自己竟然毫无反应？不过林天珞也算是了解林清羽的，这厮即便心里再翻江倒海的，面上永远是一副千年死面瘫的表情。
林天珞在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和男神坦白？毕竟林清羽不笨，反而精明的很，如果主动坦白的话，说不定彼此关系会更一步。当然，也可能会被男神当做妖物用眼神轮上一遍。
林天珞纠结中，林清羽摸了摸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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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了残局，终于有时间向元修将事情问个清楚了。皓白明月自山间升起，晶莹的月光笼罩着破败的小山寺。
残旧的院子里升起了一堆篝火，林清羽打来一只山鸡正放在火堆上慢慢的烤着，林天珞抓起一把他摘来的野果塞进元修的手里，低声道：“吃点东西吧。”
元修抬起眼睛看他，一副蔫蔫的表情。
“你饿坏了身体，元清他在九泉之下会不安心的。”林天珞提醒。
元修一怔，拿起野果咔吱咔吱的咬着。
林天珞也咬了一口野果。元修的尸体还未下葬，此刻就躺在他自己的屋中，慧心大师的尸骨并着死去的蛊虫被林清羽用化尸水化了，只是林天珞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比如鬼差说的邪术续命因果报应又是怎么回事，又比如山间那个隐藏极为隐秘的乱葬岗，如今能为他们一一解答这些迷惑的只有元修了。
元修咬了一会儿果子，抬起头来，唤了一声：“林公子。”
也不知道他在叫谁，反正林天珞和林清羽都在转头看他。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这就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元修低声呢喃着，在寂静的月色中将这段恩怨娓娓道来。
慧心大师本名不叫慧心，也并非出家人，相反的，他以前是一名蛊师，坏事做尽杀人无数，或许是报应，在他二十九岁的那年染上了一种怪病，任他遍访天名医，依旧毫无所获。
对于生命极其留恋的他看着自己日渐枯槁的身体，阳寿将尽的恐惧一点点的逼近他，濒临绝境之时，他无意中翻到了祖师爷留下来的古籍，其中一本上面隐约提了一些关于续命的邪术，如同久旱忽逢甘霖，他也顾不得什么违反天道，掐着自己剩下的时日，抓了一个孩子，按照书上所载，在孩子身上施用了邪术。
“被施以邪术的人死得极为痛苦，他那样狠毒的人，何时会去体谅别人的痛苦，那个孩子的死换来了他三年的寿命，从此以后他就尝到了甜头，落发出家，改头换面，披着一身袈裟四处为家，并且不断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元修垂下了眼睑，抱着双膝，“我和师兄是最后一批被收养的，在他身边待了十年，这十年间有三名师兄离我们而去，是我和师兄亲手将他们的尸骨埋了起来的。可是我们知道，在此之前死了很多人，他们都和我们差不多大小，一心一意将他当做父亲来依赖。”他的声音忽然转为颤抖，“三年一次，时间到了就会有人从我们身边离开，那个乱葬岗你们应该见过了，里面埋葬的都是我们的师兄弟。邪术续命，不过是用别人的命来续自己的命，师兄他们都、都死得太惨了！”
“为什么你们不逃？”林天珞轻声问。
“逃不掉。”元修摇头，“他在我们身体里种下了引路蛊和噬魂蛊，逃得多远都会被他抓回来，被抓回来的下场会很惨。”
“那你……”
“是，我逃了，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可我知道我逃不远，我也没打算逃远，我只是想赌一赌，看看会不会老天会不会真的这么残忍，我遇见了你们，你看，我赌赢了，可惜，没能赢回师兄的命。”
林天珞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低声道：“佛说因果轮回，元清他这一辈子受尽苦难，来世一定会幸福的！”
元修点点头。
“关于那个邪术……”
元修摇头：“师父怕别人学他的法子续命，所以早就将书给烧了，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师兄们每次的死法都不相同，上次那个师兄是溺死的，也是穿了一身红衣，心口被钉入了一枚铜钉。”
林天珞想起元清那天怪异的装扮，打了个寒颤，所以说是邪术啊。
第17章：天机上人
三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天一亮，元修就背着元清的尸体去了乱葬岗，他说：“把师兄和其他师兄们葬在一起，这样他就不会寂寞了。”
黄土掩盖了白骨，满天的冥纸随风狂舞。林天珞和林清羽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元修一点点的用土将元清埋葬了。他以为元修会哭，可是他没有哭，林天珞知道他是难过的，却没有出声安慰，最后的时间还是留给他们师兄弟吧。
他拉着林清羽的手慢慢的转身离开，站在阳光底下，林天珞忽然有些感叹，生死之于这些人是大事，对于如今的他却是什么也不是了。目光与林清羽的视线对上，他怔了一怔，鬼使神差的说道：“难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等你想说了自会主动告诉我。”林清羽轻声道。
林天珞微微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元修的蛊毒能不能解？”
林清羽回道：“我不会解，可我知道有一个人他会。”
“谁？”
“侠医碧楚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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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启程下山，林天珞趁林清羽去打水的空当，偷偷的凑过来问元修：“那天你说我并非尘世中人是什么意思？”
“啊？”元修挠挠头，哈哈的笑了两声，“小和尚随口胡诌的，以前常听一名师兄这样念叨着，其实小和尚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顿的林天珞：“……”
捏着水囊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面无表情的林清羽：“……”
到了山下，车夫一看到他们，立刻眼神亮晶晶的迎了上来。在山下苦苦等了几日都没有等到他们，车夫差点以为他们被豺狼叼走了，正打算回苏州林府报信。
元修向二人辞别，林天珞拿出一袋银两塞进他手里：“此去绝尘谷路途遥远，你要多加小心，那个碧楚戈既然号称侠医，我估摸着不会见死不救，他要真不救的话，你就多求他几次，并且将自己说的惨一点，他要跟你提条件的话，你就把我大哥，也就是这位……”林天珞将身边的林清羽拽了过来，“天山掌门的大弟子林清羽林少侠搬出来，有什么难处我们都会帮你们解决的。”
元修颂了声佛号：“多谢二位施主，二位施主一定会善有善报的！”
“承你吉言。”林天珞笑了笑。
元修走后，林天珞和林清羽也开始出发去往天山了，只是这一耽误，不知道会不会惹天机上人生气。林天珞有点担忧，万一他生气不让自己上天山，自己身上的毒可怎么办？珞儿的身体他用着挺爽利的，可不想这么快搬家，而且换身体了，没准就没法靠近男神了。
没办法，谁让他家男神是冰山呢。
正忧虑着，林清羽忽然朝他唇边递来一样东西，并且低声道：“张口。”
林天珞张嘴，将东西含住了。甜甜的，有点香，不由得看林清羽。
林清羽淡定道：“是糖。”
林天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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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的路程，终于到了天山脚下。林天珞睡得迷迷糊糊，被林清羽轻轻晃醒，他睁开眼睛看着林清羽，林清羽又喂了他一颗雪白的丹丸。
林天珞鼓起腮帮子，噼里啪啦便嚼碎了，问：“又是糖？”
“……”林清羽垂下眼睑，“嗯。”
两人下了车，沿着山道上山。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林清羽回身看他，温声问：“珞儿，累吗？”
林天珞摇摇头。
林清羽朝他伸出手。
林天珞喜滋滋的将手搁在他的掌心中，笑眯眯。
两人又行了片刻，远远看见一名白衣少年从山道上走下来，白衣少年抬头看见了他们，怔了一怔，猛地朝他们挥着手，大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林清羽看他一眼。
那人立刻转身往山上跑，边跑边喊：“大师兄回来啦！大师兄归山啦——”
林天珞：“……”好像男神很受欢迎的样子，这莫名的危机感。
林清羽忽然伸手揽住了林天珞的腰身，林天珞不解看他，林清羽未发一言，运起轻功带着他上山。
山风呼呼从面庞吹过，苍翠树影掠过眼角，不知道被风吹了多久，眼前风景忽然静止，林天珞被林清羽放了下来，扶着他软绵绵的踩着地面，只觉得自己好像踩了一团棉花。
头顶传来林清羽的轻唤：“珞儿。”
林天珞抬头，见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捏捏拳头，说：“我以后也要学轻功。”
“嗯，我教你。”林清羽温柔点头。
林天珞咧嘴笑了笑，转头看四周，不禁被眼前景象震了一震。只见抬眼望去群山连绵，苍翠如碧玉，罩着一层乳白的薄雾，脚下所踩是一块平整地面，一眼望不到尽头，巍峨宫殿立于山巅，青色石阶层层绵延数百里，大道的两边各立着身着统一服饰的少年弟子，每人腰间都别着一把宝剑，齐整整的站着看向他们，见林清羽牵着林天珞踏上青石大道，又齐刷刷的喊了一声：“恭迎大师兄回山！”
声音响彻天地，整座天山都仿佛震了一下。
林天珞捂着小心脏偷偷看身边的林清羽，只见林清羽温和的弯了弯嘴角，目不斜视，牵着林天珞从弟子们或是好奇或是诧异或是羡慕中的目光走过。
两人踏入大殿之中，富丽堂皇的建筑令林天珞眼前晕了一晕。林清羽停下脚步，松开了他的手，抱拳道：“弟子见过师尊。”
林天珞从黄金色的建筑中回过神来，这才看见五彩珠帘的后面立着一道白色的人影，那人白衣白发背对着他们，双手负在身后，正抬头打量着挂在他面前的一幅画，画上是一名年轻男子，执剑而立，英姿勃发。
听见林清羽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林天珞透过珠帘，隐约看清楚了他的眉眼。
那人的面容看起来似乎很年轻，也很英俊，身上自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胡子眉毛头发都白了，听林清羽唤他师尊，林天珞震了一震，心想，莫非他是天机……上人？！
白发男子扫了林清羽一眼，微微颔首，将目光落在林天珞身上，似是知道他的疑虑，轻声笑了一笑。
这一笑，就好像世上的万千繁花都开在了他的眼中。
林天珞几乎离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他就是珞儿？”白发男子开口道，声线醇厚，听在耳中很舒服。
林清羽点头：“不错，他是弟子的弟弟林天珞，珞儿，快点见过师尊。”
林天珞连忙学着林清羽的样子抱拳：“林天珞见过天山师尊。”偷偷的看林清羽，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问林清羽，“大哥，师尊今年多大？”
谁料白发男子竟笑了一笑，温声道：“为师今年六十三了，足足比你这个小鬼头大了好几轮。”
林天珞张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并且夸赞道：“师尊看起来好年轻，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保养秘法，不如分享一下。”
“不许没大没小。”林清羽轻声斥责。
天山师尊摆了摆手，毫不介意的说道：“没关系，珞儿少年心性，活泼可爱，甚是招人喜欢，你是他兄长，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整天板着一张脸，这点你真的要和珞儿好好学习，也亏得为师这么多年没被你闷死。”
“……”林清羽愣了一下，抱拳道：“师尊教训的是。”
天山师尊：“……”
林天珞噗嗤笑出了声。
林清羽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对白发男子道：“不知师尊急招弟子归山有何事吩咐？”
“无事，只是你离山多日，为师颇为想念。”
林清羽：“……”
天山师尊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松了口气：“为师终于又将你的样子想起来了。”
林清羽：“……”
林天珞：“……”师尊果然专业补刀第一人。
林清羽稳了稳心神，似乎已经习惯自家师尊的偶尔脱线，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天珞，开口道：“珞儿的情况弟子已经在信中和师尊提过了，不知师尊可有法子替珞儿解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