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
第30章
牛窝算是个分为上下两层的音乐茶室。
自从跟川把话挑明以后瑞就没有再去,感觉没必要,就等上班了,希望川能乖乖听话,在他上班的那段时间里不要打扰他。这样对待自己的老板会不会不好?
瑞在公园里再次输给上次那个老头四块钱的时候完全将事情抛之脑后了。
“嗯?张瑞?”一个年老的声音。
压根不会下象棋的瑞正在跟对方争论,旁边一个人叫他。
“干吗!”瑞的心情跟这天气一样,烦躁,但一回头,马上就怔住了,“方老师?”
“你现在怎么样?”
闲步在公园的林荫小道上,阳光透过枝叶落下斑驳的树影,师生两人并肩走在里面,发亮的碎光洒落在两人肩头。
“挺好的。”瑞不假思索。
“那就好。”年迈的方老师虽然一头的白发,但精神气让他的身板格外硬朗。“你是我教的最后一届学生,也是挺优秀的一个。”走了几步,他停下,“对了,那把琴……”
“在的。”此时的瑞不同以往,虽然还是金色,那头剪短了的短发似乎让他回归到以前,变成了还在学校里的学生,而现在,他正跟他的老师一起在树荫下谈心。“我一直保存的很好,现在出去唱歌也都用它。”
“嗯,我把它送你也是我的一个期许,毕竟人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得交给年轻人啦。”方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瑞的肩。
“哈哈,方老师太抬举我了。”瑞还是难得的谦虚。
瑞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个调皮鬼,必修课都是选修课,选修课都是不修课。可是专业课,除了上课时间外几乎每天都是在专业教室里,晚上十一点的校园里就他一个漫步在回寝的路上,十点半校门需要关闭,守门的保安会给他留门让他从传达室离开。
就这样的夜晚,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一条路上来去了四年。
瑞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但他的坚持让他赢得了周围人的尊重以及赞许。
所以,这个看过了很多事,已经古来稀的方老师,将那把他年轻时候一直用到现在的琴交给这个年轻人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一个人的努力和坚持比任何事情都可贵。
“其实那时候我有推荐给你个工作的,是你找到更好的了吗?”回忆起那时,临近学生毕业,瑞似乎消失过一段时间,是那时候吗?
“嗯……也不是,我就感觉一出来就参加乐团会不会能力跟不上。”瑞挠挠头,在方老师面前他一直都是学生该有的样子。
“嗯,你现在在?”
“哦,我在一个音乐茶吧上班。”
“音乐茶吧?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年轻人去的地方?”
“嗯,对。”
听到这个答案,方老师的眼神有些失望。这个他算是得意的学生,在毕业后那么多年过去怎么仅仅只是这样?是他看错认了吗。
“啊哈哈,那个茶吧呀,是我跟朋友合开的啦,我也就没事跟那儿唱唱。哈哈,哈哈哈。”瑞尴尬地笑笑,不想让对方失望,以前的种种鼓励都在心头,现在再相逢难道向对方说自己过的不好?不,瑞不会。
“说谎。”
“啊?”
“你这孩子就不会骗人,以前你骗我说去上课的时候就假笑,这习惯怎么老改不过呢。”方老师很慈祥,仿佛是在看自己孙子似的。
“其实只要人好,肯吃苦坚持,总会有出息的。方老师是过来人了。”方老师肯定地拍拍瑞的肩,这是一种支持,这种支持让瑞不由为此一震。
“嗯,我知道的。”
所以,所以他一直坚持,不论是在什么场合,只要让他继续弹继续唱,瑞就会坚持下去。
方老师一向是个惜才的人,读书时候他看到瑞每天循环往复就安排他周末去自己的音乐教室,临近毕业还准备了两个相当好的工作让瑞自己挑。
原本瑞的努力再加上方老师的提拔瑞完全可以在音乐路上走的很好,偏偏发生了那件事,所有跟出名,跟走红相关的任何事他都不敢再想,有段时间他不顾一切的改变自己让别人认不出来,回避了方老师推荐的工作,瑞又不甘心,毕业以后就一直混迹在酒吧街,一头的金发和破风洞的衣裤成了他的标志。
结果,陈彣居然旁敲侧击,使得川跟自己分手!陈彣,瑞一直对他忍让,他居然还在自己人生低谷的时候暗捅一刀!
瑞这次再次与方老师相遇原本就是个偶然,他没有想多少,纯当是叙旧。
只是当初方老师栽培自己,偏偏又回绝了他推荐的工作,现在过成这样,希望他不要介意才好。
“张瑞,下午有时间吗?”林荫路走到尽头,方老师问。
“嗯?有啊。”
“我有个老朋友约我下午去下棋,你要不要一起去?”
万万没想到,隔了那么多年,这个曾经培育自己的人会这么问,他要见的老朋友是谁?下棋为什么要叫上对这一窍不通的瑞?
瑞什么都没想,心里充满了感激。
知道他可能过的不好,这个人,准备再帮他一次吗?!
晚上的时候瑞回去的很晚,整个人喝的醉醺醺的。
手上拿了张因为太紧给他捏的皱巴巴的纸,歪七倒八的开了半天的门,摸黑撞了很多东西才进了屋里躺到床上。
太高兴了。
瑞扬起手上的纸,黑暗的房间里他似乎能看到上面的内容,然后一个劲的傻笑。
这张纸早该五年前就是他的了,偏偏弄到现在。
五年的好时光,都给浪费在自尊心上。
“哈哈。”瑞对着那张薄纸一阵猛亲。
直到房间的灯被打开。
白朗从他旁边坐起来:“怎么回来这么晚。”
“你看!”瑞将那张纸递给白朗,自己四仰八叉躺在那儿笑。
“哈哈哈……”
白朗接过那张纸,“合约?”
“嘿嘿嘿……”瑞费了很大的劲好不容易爬起来,讲起话冲出的都是臭气,“我,我是不是很厉害?”
跟天成的合约,天成?那个做音乐的?
白朗很不解,瑞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别说瑞只是个在酒吧唱夜场的人,一般这种公司只会招些有条件的十几岁的年轻人去从小培养,瑞都二十八了……
“你怎么弄来的?”
“嘿嘿,不用你管!”瑞踉踉跄跄又爬到白朗面前,看着对方的眼睛,两人近的鼻子几乎就快碰到一块儿了,“说,我有没有很厉害?”
白朗不想跟他谈论这个,他将合约纸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揉一揉刚被瑞吵醒这么一闹还有些没醒来的太阳穴:“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弄来的这个。”
“朋友介绍的。”瑞又很吃力地摔进床里仰躺着成个大字。
“什么朋友?”
“老,老朋友~”瑞鬼头鬼脑地笑,“可老了,老死了。”
“什么老朋友。”
“就是……”瑞摇摇手,对着头顶的日光灯,“特老!”
白朗看了眼旁边的手机,都十二点多了才回来。
白朗下床,去外面给瑞倒了杯水,又拧了快毛巾帮他擦了把脸,将他扶起来坐正。
房间里的日光灯照的很亮。
擦过脸喝过水后瑞有些清醒。
“白朗,晃。”他指指头顶刺目的光。
白朗这才再一次拿过床头柜上的合约:“告诉我,这是怎么弄来的。”
望出去的东西都是有些模糊的,瑞揉着眼睛,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不是都说了,朋友介绍的!”
“哪个朋友?”瑞喝醉了,白朗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设想,“川?”
“川?”瑞想了想,摇头,“一个,一个大学时候的老师……”
“大学时候……”对象不是川似乎让白朗安心,但大学时候,白朗原本耐心的心态一扫而光,他将合约扔在一边,“你跟那些家伙还有关系?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骗我!”
“什么呀……”瑞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本能地想回避白朗这种说话语气。
“张瑞!”白朗按住瑞的肩,让他正视自己。
“什么东西……呕……”瑞一口气上不来,挣开白朗就侧身在床外吐了一大堆东西。
白朗坐在一旁,看到瑞因为呕吐而上下起伏的背脊却没有上去安抚……
今天下午开完会后出现在自己邮箱里的那些照片……
白朗不忍直视面前的人。
他一直说陈彣的不好,甚至要求自己通过关系去辞掉陈彣,可其实,其实他自己才是!是怕陈彣将他过去的那些事暴露出来所以要自己跟陈彣保持距离么?
白朗当时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何止是震惊,但白朗冷静下来后还是决定相信瑞,毕竟现在的他不是以前的他,瑞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至少白朗是这样想的。
可这都得建立在两人相互信任的前提下啊,川今天下班时候就又去过一趟牛窝,那个老板姓叶,跟他交谈以后知道确实有个二老板是川,而且原本今天该是川去的店里但不在,而且一直每天都会去帮忙的瑞也不在!
到了晚上还这么晚回来,喝成这样,大学里的老师帮他推荐工作?他跟大学时候的那些人还没断掉联系吗!
白朗也是在社会上待了这么久的人,各种想要往上攀爬的方式已经屡见不鲜了,他不知道瑞是通过那个人用什么方式弄来的这张合约,但那些照片以及他现在跟川,白朗不得不对瑞多猜想那么几分。
“张瑞,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瑞仰躺在床上,微微闭眼,喝醉加上呕吐让他的神智相当模糊,他现在只想赶快睡着过去。
第31章
第二天上班,白朗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早上出门的时候瑞还在睡觉,他一夜没睡。
而陈彣,他也是,只是不同于白朗,他是兴奋的一夜没睡。
就等跟瑞再次碰面以后的白朗会变成怎么样的,所以他一早就到了公司,在窗口张望着白朗的身影。
当白朗走进公司门的那一刻,白朗就没从他的视线里逃离开过。
白朗虽然疲惫,但他一向的工作态度让他看来并无两样,然而,这都没能逃过陈彣锐利的双眼。
富贵险中求,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掉以轻心!
一天过得很缓慢,白朗工作到下午的时候接到了瑞打来的电话。
看到显示的时候白朗就倍感沉重,过了很久,他才选择接听。
“喂?”对面的瑞情绪似乎很差,刚睡醒的样子,“怎么现在才接啊。”
“嗯,有些事,怎么了?”
“哦,我就是跟你说,我签约了!”转瞬而来的兴奋。
“那恭喜你啊。”
“那是,终于熬出头了,第一个告诉你,高兴吧?”电话那头的瑞相当得意。
其实昨晚上瑞就醉着酒抖着手上的纸向白朗炫耀过,可能他忘记了,所以一觉醒来第一个就找白朗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嗯,我还有事,回头再说。”
“好嘞!晚上我请你吃大餐,准时回来啊!”
“挂了。”
“拜拜!”
挂了瑞的电话,白朗一如既往地开始工作。
然而,无论他如何不去想瑞,对瑞的事,对他这个人,白朗无法释怀。
一下午开了两个会,又接待了一个客户,准备下班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
一夜没有睡好,结束了一切以后白朗躺倒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就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梦到了瑞,电梯间,一头蓬松的金色短发,摇着手里的招租单子问自己要不要合租。客厅沙发上,裹了条被子,露了条石膏腿在那儿待了两三个月。一天下班,瑞终于让他把自己过长的头发剪短……
“张瑞……”白朗迷迷糊糊地叫着瑞的名字。
这让旁边的人手抖了一抖,为他披上外套的动作停顿了下,等他睡去的表情再次安然过后才将外套盖上白朗身上。
“嗯?”还是被这个轻微的动作惊醒。
“那,那个,你醒了?”
白朗坐起来:“怎么是你?”看了眼墙上的钟,“怎么还不下班。”
“我今晚加班赶稿,正准备走就看你在这儿睡着了。”陈纹摸着外套的袖口将衣服折叠起来,“这样睡会冷着的。”
“我没事。”白朗起来,“我回去了。”
“嗯。”陈彣拿着外套准备离开,他的方向是工作区,并不是离开的出口。
“怎么往那儿走?”白朗从抽屉里拿出了车钥匙也准备走。
“哦,刚才去拿了件衣服准备给你盖的,我放回去。”
白朗走到办公室门口,关了办公室的灯,带上门,只有走廊给夜间准备的灯光还亮着,他打量陈彣,陈彣没有回避地与他对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
“没事。”白朗给门落锁,兀自往出口过去,“我在停车场等你。”
汽车发动着,日长夜短的日子,现在的时间地平线上还有少许的余晖在徘徊。
白朗双手抓着方向盘,车内没有开空调,车窗开着,他的视线看着面前的方向盘上,没有任何移动或对焦。
旅馆房间,昏黄的灯光,少年与几个男人的欢愉……各种姿势,陶醉至极……
白朗呼出口气,不去想那些照片。
他的视线转移到公司出口的方向,陈彣正走出大门,白朗将车辆行驶过去。
“我不相信。”
车开到一半,白朗说:“你跟瑞原本就是敌对的,你怎么让我相信你照片的真实性。”
“这件事当时很轰动,”坐在副驾驶上的陈彣淡定从容地述说着,“所以被曝光以后张瑞甚至都没有出现过,你去问下那时候的同届生应该都知道,当时我们的导师方殷原本很看好他准备给他介绍个工作的,后来他大概知道自己这么出名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头也就没去。”
已经是箭在弦上了,陈彣下最后的筹码在这里,就看白朗信或者不信。
白朗的车辆转弯,陈彣沉着气,等他问些什么,自己也好继续说下去。
“你住哪儿?”
“哦,前面三个路口转弯。”陈彣赶紧接上回答,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送自己回去,而不是故意借着这事打听些关于瑞的事?陈彣偷偷看了白朗一眼,他很从容地开着车,红绿灯一直都跳着绿灯,很快就转弯了过去。
“然后呢?”
“嗯,快到了……”陈彣有些失意。
车辆很快到了一个小区,白朗将车停下,“这儿吧?这条街上就这一个小区。”
“嗯。”陈彣看了下小区的名,开门,下车,伪善地跟白朗告别,“谢谢你,白先生。”
“不客气。”
陈彣缓慢地关上门,他这一系列动作都很缓慢,他在等待,他还有希望,希望白朗能叫住自己,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