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决断把周茂逗笑了:“你怎么知道太子一定赞成我?”
师彦摆他一眼:“别说你没看到他那放光的眼神,散席后他的狗腿们是不是都磨磨蹭蹭的没有走?想必他们现在还在开会呢!”
“更何况这事对太子百利而无一害。”师彦脱了鞋,也钻进被子里来,“当权者他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手里竟然没有一点军权,太子一定意识到这点了。”
周茂笑嘻嘻地凑上去亲了一口师彦,表扬道:“还是我的师大将军聪明。”
师彦见某人主动献吻立刻眼光发绿,不客气的把人压在身下:“你欠我一次赏灯,所以用身体来还吧。”
“唔……唔……”周茂阵亡。
第二天的早朝周茂是非常想告假的,醉酒加纵欲过度,让他身上哪哪儿都疼。看谁谁不顺眼,就连跟皇帝说话也摆脱不了杀气腾腾,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让他三分。
周茂把昨夜的深水炸弹扔进朝堂他就不管了,有多少鱼上钩他不管,反正大鱼已经主动投网了。
不出所料,刚下朝太子找他爹喝茶去了。周茂故意走慢了一点,等着后方的花台长。
花有常见到周茂的背影,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有些发怵,抬起的腿顿时觉得迈不动了。
该还的还是要还,他挺直腰杆快步走了上去,来到周茂身边,恭敬地说:“周大人,可是在等下官?”
周茂回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跟我来。”
说罢周茂带着花有常来到一间屋子,屋子里堆放着很多的文书,桌椅上都有些薄薄的灰尘,可见平时没什么人来。
周茂进屋后在窗前站定,在他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周围来往的人。
他压低声音说:“花大人请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后面的人是谁?”
花有常先是怔了怔,旋即飞快的调整好状态。为了保护女儿,他不得不对周茂低头。
他简洁地说: “蔡相。”
果然是他,周茂冷笑,这个老家伙位高权重,仗着官家软弱,几乎蹦哒到所有人头上去了。
他看出周茂的被重用,就是为了扶持起来与他对抗,现在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只是个做事的,却又想架空皇室的野心,想想上一世他在宋广德手里就被发配了,当时不知道谁治了他。
不管当初是谁,现在蔡相是找上他了,活该周茂风头太盛,老天硬要给他加一条烂路障。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周茂哀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花台长,你是个聪明人,我和蔡相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参与,不然我可不保证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周茂冷冰冰的语气,配上全开的气势,绕是不惑之年的花有常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小兔崽子’,面上仍然做出惶恐的样子,连称‘不敢’。
又表了一些决心之后,花有常得以脱离苦海。回到御史台时,他狠狠地推翻了案上所有的东西,又踹倒一张凳子才算解气。
周茂这个人真是害他不浅,今天没参成他,蔡太师一定会怪罪的,他还得想办法把这个谎圆过去。没想到周茂才来半年就找到了太子做靠山,早朝时太子竟然为了他顶撞太师,简直是罪加一等。花有常好像看到了周茂的死期,他的坏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
快来找点娱乐——想想下一个弹劾谁!
回到办公的偏殿,所有人看周茂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猜疑、敬佩、责备皆有,只是碍于他是老大,没人敢方面表达出来。
周茂才不理睬别人的眼光,自顾自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宋光陵正站在案前等着他。
“你找我有事?”放了一个月的假回来,周茂发觉自己已经可以再心如止水的对待他了。
宋光陵先是礼貌的向他行了礼,随即不客气的问:“周大人到底是怎样想的?大炎刚有好转为何又将它推向深渊?”
周茂平静地看着他,心想这场景何其相似。当初他也是坐在皇位上说:“贺之,如今大局已定,大哥的生死已经不再重要,为何还要再起事端?”
“七皇子,有些事是躲不掉的。”他的话带着些无奈,又像是劝诫,听的宋光陵一愣。
周茂不再管他,径自绕过他坐到桌前开始办公。
宋光陵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会儿,最后道了声‘失礼’,什么多余的也没说,就出去了。
门被关上时,周茂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扇,最终把他们阻隔在了两个世界。
开年第一天,周茂在朝堂上扔下的重磅炸弹,不少人以为会是个哑弹,时日一长就会变为官员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谁知五天后,所有核心阁老们全部被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并且周茂也一同参与了。
会后不少人前去打探,却都一无所知,周茂的地位一时微妙起来。
有心人都看得出,太子殿下开始与他同进同出了。相对于去年的冷落,现今他们的关系简直是一日千里。
周茂从容的应对着各种猜疑,他户部的事照办,且越干越出色。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蔡相的接班人时,有人当朝参了周茂一本,说他在太原勾结商人谋利。
证据就是他给余达特批的煤炭垄断代理权,周茂一脸无所谓的看着那位御史侃侃而谈,让他把自己八辈祖宗都翻了一遍也不辩解半句。相比他的淡定,太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黑,煤炭的垄断一直是禁忌的话题,谁不知道全国的碳钱都被太子赚了去。
这位不怕死的御史俨然是想把他们俩都拉下水,背后的人自是不用说了。
要是扳倒周茂,世人又会怎么看这位未来储君?
蔡相的狂妄,是在公然挑衅皇室的地位。
当日,周尚书被暂时革职。
两日后,太子收到一副绝美的仕女图,据说是花台长的女儿。
五日后,蔡相之子检举其父。
七日后,蔡相卸下一切差遣,仅保留太师头衔。
九日后,师彦打通了两座宅邸的后院……
68、亲征(一)
由于周茂的出现,蔡相的报应提前了,但是保住了荣誉和财富。多亏他有个认清现实的好儿子,全帝都都知道他们爷俩政见不合,几乎到了快决裂的地步。
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父子的笑话时,周茂找上了蔡公子,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很快结成同盟。
蔡相现在估计很郁闷,任谁都不愿意被自己儿子捅一刀。希望他有一天可以想通,到底做一个手无实权却富贵荣华的太师,要比做发配充军的阶下囚要好的多。
周茂是在十五日后起复的,一上朝,他就听说花有常没有因蔡相的倒台遭殃,相反做了太子的姻亲,这等好运让许多人羡慕。
此时的花有常已经不必在周茂面前点头哈腰,在与周茂碰面时,他又恢复了过年时的清高。周茂也是淡淡的,仿佛怎么都无所谓,可花有常就是无法忽略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一章就算揭过,各方势力皆大欢喜。
一切都在周茂的预想下有序的秘密进行着。周茂更忙了,整天下了班就要去太子府报道,要不是每天回去还要面对师彦,他几乎认为自己成了太子那边的人。
“元徽又来消息了。”师彦从枕头下拿出一封信。
周茂累的要死,胡乱擦把脸就倒在床上,他没有接信,懒洋洋地说:“他说了什么?挑重点告诉我。”
师彦拿着信在周茂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道:“元徽该有多伤心,里面大多数内容都是关心你的!”
“改天再看,现在我困……快说重点。”周茂翻个身,屁股朝他。
师彦无奈的撇他一眼,开始说道:“元徽说已经安插了人在南军里,他主要是问能不能找到可靠的人代替你去。”
这个问题师彦也与周茂讨论过很多次,每次都不愉快的收场。
现在太子的意思很明确,支持攻打西夏,自己亲自督军。同时要带上大炎最精锐之师和他认为最可靠之人——周茂。
无法理解为什么太子一定要带周茂,到底他只是纯粹的文臣,没上过战场不说,就连最接近战争那一场守城,他还成为了唯一一个受伤的倒霉蛋。
他们总结了下,太子的目的就是把周茂拉上一条船。成了他荣,败了周茂死。
还是这句话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周茂只有跟着去。
师彦当然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可他现在是编外人员,要不是他是策划者之一,以他的职位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只能不断的游说周茂,屡次失败后他还拉上宋光乾一起。
周茂也是无语凝噎,现在的情况他有的选择吗?再说去就去了,他也不用前阵冲杀,还不是躲在大营里出馊主意,理论上危险小得多。
他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顺当的处理掉太子,把自己干净漂亮的摘出去。
师彦和宋光干的关心他是知道的,但当下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退出了,只能尽力让他们放心。
“师彦,你说每次都是你们冲在最前面,你们中有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周茂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对他的话有着特别的渲染效果。
“我吧……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上哪儿去都是一样的。何况这次太子也跟着去,一半的人马是为了保护他去的,我时常跟在他身边,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师彦看着他的后脑勺,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话来。
沉默了一会儿,师彦都以为他睡着了,就听周茂叹了口气,说:“唉,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接下太子留下的烂摊子,对东宫这位子虎视眈眈的人多的是。元徽不在帝都,这些都要落到你身上。”
周茂话才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拥住,师彦下巴抵在他肩胛骨上蹭了蹭,这是在撒娇了。
彼此都心领神会,师彦仍然是说不出赞同的话来,他贪婪的摄取着周茂的温度,想把他融化了就好。
周茂拍拍他的脑袋,闭上眼睡了过去。
一转眼,准备工作就到了尾声,进攻定在三个月后开始。各路部队都已经集结完毕,只等太子的到来。
出征前,花有常正式的成为太子的姻亲。为了立威,他不痛不痒的找人参了师彦一本,没有太受重视,只是不痛不痒的罚了一个月俸禄,他这样做只是在提醒周茂而已。
果然周茂没有反击,花有常目的达到,很是得意了一阵。
正式出发那天,师彦在殿内当值,他照常工作,尽心职守。只有当傍晚回到家中,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他才体会到当年周茂同样的感觉。原来等待,真的不好受。
不过让师彦稍加安慰的是,这次太子的侍卫团中有王勇,他会替自己好好照顾周茂的。
另一头紧张赶路的周茂就没有时间像师彦一样睹物思人、伤春悲秋。他此次的角色相当于半个军师,这个‘军师’指的可不是战场上出谋划策的那种,而是充当太子的智囊。
比如怎么让他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亲历战场鼓舞士气,怎么收获人心等等。对于宋光炎的过度依赖,周茂也很郁闷。
“听说我的副侍卫长是你的旧部?”吃晚饭时太子指着王勇问。
周茂一愣,心想太子估计连他族谱都应该翻过了,他老实承认:“是的,王勇是我曾经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太子今天心情很好,主要是因为盛大的送行仪式让他觉得倍有面子,想必以后的登基大典也不过如此了。
他豪爽的下了一道命令:“既然是你曾经的下属,未来这几个月就跟着你吧!你也是我最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就这样,王勇就像商品一样被塞给了周茂,不过他们俩人都乐意得很就是了。
回到驿站的房间,王勇自然而然地跟周茂住一起,他是侍卫,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关系。
关上房门王勇就问:“小茂,这趟倒霉的差事怎么落到了你头上?”
自王勇搬出去自立门户,他们能见面的机会不多。这种机密的计划,自是不可能向他透露的。
周茂脱掉外衣,慢腾腾地回答:“你还没看出来吗?太子就想找个垫背的,很不巧,他看上我了。”
“……”王勇无语的挠挠头。
见他这个样子,周茂觉得好笑,良心发现不逗他了。
“来,咱不开玩笑了,跟你说正经的。”周茂拉着王勇在凳子上坐下,压低声音说:“这一趟你想办法离太子远远的就是了,咱们都不去招惹他。这打仗的事没准儿,别受了伤要拿咱俩撒气。”
这话说的……怎么处处透着怪异?
王勇也是聪明人,知道周茂不会害他,这样就行了,照办吧。
大部队一路晃悠了个把月才到达大本营,谁能想象这是赶去打仗,就这种龟速够地方细作跑几个来回的了。
周茂现在的身份是太子的跟班,石沧压根没注意到他。
晚上大摆宴席时居然给周茂设了个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位置,好歹他也是当朝的三品大员。
不管石沧是否故意,周茂都明白了他所表达的意思——一介酸儒,少来指手画脚的。
还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周茂挺喜欢他,要不是这人一向跟其它军不对盘,他差点以为石沧是宋光乾安排进来帮自己的。
这种时候,参与的越少越安全。来之前周茂就打定好主意——不管、不听、不看,只要不打败仗,其余一概跟他无关。
开席时周茂一个人在角落里喝茶,太子忙着和石将军套近乎,没空管他。
就在他喝完第二壶打算尿遁时,有位大胡子武将拿着杯子朝他走来。
“久仰,周大人。”那人身材魁梧,说话却细声细语。
周茂微微一愣,他的名号应该不至于传到军营里。他们的老大这么不待见自己,下面的人怎么会出现异类?
“不敢当,这位兄台如何认识我?”周茂拿起杯子,与他碰杯。
“两年之约,大人可还记得?”大胡子武将笑着对周茂说,周围没什么人,他不怕让别人听了去。
周茂的心一阵猛跳,好一会儿他才接上。
“记得,定让你风光还朝。”
这是他与宋光干的约定,现在成了地下组织接头的暗号。
“大人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我,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大胡子这才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音量说。
“多年不见,我们叙叙旧吧!”
周茂也不避讳王勇,让他在自己帐子前把守,带着大胡子进去密谈。
“我们都誓死追随大人,时机一到,我们自会动手,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大胡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朝周茂道。
周茂赶忙上前把他扶起:“兄弟,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必再如此据礼。”
他把大胡子扶起,问道:“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啊!是在下疏忽。”大胡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在下名叫金大,大人直接唤我名就好。”
“好的,金大。”周茂被这实诚的汉子搞得没办法,笑道。
他们俩交换了一些情报,到半夜就散了。
刚送走金大,就见太子的侍卫来找:“周大人,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69、亲征(二)
半夜三更的,太子不搂着美人睡觉,找自己干嘛?
周茂在帐外等候通报时无聊的想。
“周大人请。”
“多谢。”
周茂掀帐入内,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太子正被服侍着更衣,看样子回来没多久。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殿下深夜召臣来是否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