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过日辰

作者:过日辰  录入:04-11

  他迅速掏出手机,猛划拉一阵:
  “……那不就是今天!”说着,眼睛瞪得更圆,“夜十一时五十八分……我去,谁家大半夜结婚啊……”
  窦华越加不可置信,眼神都快把那纸盯出两个洞来:
  “而且,这结婚请柬,怎么白纸黑字啊……”
  裴郁抬眸,目光在空中与廖铭交汇,同时从对方眼底,看到一抹凝重神色。
 
 
第19章 夜半婚礼
  “廖队,幸好你跟我们一块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刚从车上下来,裴郁就听见窦华心有余悸地说。
  在接到那张处处透着诡异的结婚请柬之后,无需他多言,廖铭便拍板决定,今夜三人一起,到西湾村来一探究竟。
  从市局到西湾村,驾车需要一个多小时。他们晚上十点出发,由于路上车流稀少,到达目的地时,还比预计时间提前了十来分钟。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纠纷,廖铭将车停在村口,没再往里开。
  窦华从车上跳下来,伸伸胳膊又捶捶腿,一副因为久坐而肢体酸麻的模样。
  月上中天,村口空无一人,也没有路灯。
  一条水泥路直直通向村内看不清的深处,显得颇为阴森幽长。
  裴郁向村内走了几步,便听见廖铭脚步声也跟上来,还一边走,一边对豆花儿撂下一句:
  “怕什么,你裴哥一样会保护你。”
  “裴哥?”他看到豆花儿听见这句话之后,好像更害怕似地,还跑了几步,赶到廖铭身边,寸步不离:
  “可算了吧,裴哥更瘆人。”
  裴郁抿抿唇,对这个评价不甚满意。
  前不久刚有人说过自己“可爱”来着,相较之下,还是那个词更顺耳一点。
  正想着,又听见豆花儿一面紧紧跟着廖铭,一面探头朝自己讨好地笑:
  “裴哥,我这可是褒义词啊,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套破兔。”
  裴郁瞥了对方一眼,发出一声轻嗤。
  几步之外,豆花儿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廖队,你接那个电话的时候,可给我吓一跳,还以为你要去赴约,不能过来了呢。”
  他们出发前不久,廖铭接到一通电话,还特意走开几步去接。
  然而电话那头,仍旧有几个音节隐隐传来,听上去,应当是个清丽的女声。
  豆花儿八卦之心不死,冒着挨揍的风险,悄悄从廖铭背后凑过去听了听。
  末了,又悄没声儿地退回来,指指廖铭,用夸张的口型向裴郁比划:
  “约他去吃饭。”
  还没等豆花儿再说什么,裴郁便听廖铭淡淡说了句“今晚确实没空,我是真的有事”,便挂断了电话。
  而后,便一挥手,示意他们准备出发。
  出门前,廖铭也不知是被豆花儿,还是被那通电话扰乱心绪,上衣外套都没拿稳,从内袋里,骨碌碌掉出来一个警徽。
  还是豆花儿颠颠地跑过去,将那个稍显陈旧的警徽,递到对方手里,一脸求表扬的期待。
  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走在通向村里的水泥路上,要不是豆花儿提起这个电话,裴郁恐怕已经忘了。
  对身边人的感情生活津津乐道,如此热衷,每每提起来,比自己的感情还要兴奋,不愧是活人,够无聊,他想。
  豆花儿却浑然不觉,语气里还带上几分,恍然大悟后的好笑:
  “原来,廖队平时就是这么糊弄人家姑娘的。”
  他听到廖铭似是轻轻一哂:
  “我也想来参观,这场夜半婚礼。”
  话音刚落,裴郁便听见,远处遥遥有乐声悠扬。
  分辨几秒后,他转头,与廖铭对视一眼。
  唢呐。
  随着他们离音源越来越近,那唢呐声也越发高亢,嘹亮,声声入耳。
  节奏欢快,情绪高涨,是那种结婚时常吹奏的喜乐。
  然而,在这月光蒙昧,星辉黯淡,黑漆漆的夜里听来,多少带着点诡异。
  就好像……结婚的并不是活人。
  裴郁看见豆花儿又向廖铭靠得更近些,不无惊恐地开口:
  “廖队,这是……”
  嗓子里都隐隐带了颤音。
  廖铭却做个嘘声手势,示意他噤声。
  裴郁顺着喜乐传来的方向,一路走去。
  路上,他们看到不少村民,集体出动,扶老携幼,三五成群,正有说有笑地,走向同一个方向。
  裴郁还听到村民们兴奋而热烈地交谈:
  “……这排场可以啊,老杜家还挺舍得花钱……”
  “……害,钱又不是他们家出……”
  “……看你,净说那话,谁家嫁闺女不想风风光光的……”
  ……
  那个热闹劲儿,简直让人生出要去赶集的错觉。
  跟在村民们后头,裴郁立在街边,廖铭和窦华也来到他身旁。
  很快,便见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都伸着脖子,指指点点,兴奋地张望:
  “来了来了,快看……”
  间或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笑着拍手:
  “来啦!新娘子来啦……”
  喜庆的唢呐声由远及近,盈满每一个人的耳膜,不留余地。
  一支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在村民们翘首以待下,吹吹打打,一路走来。
  只不过,与寻常喜事不同的是,队伍里所有人,头上帽子,身上衣衫,脚下鞋子,全是清一色的白。
  不像吉时嫁娶。
  倒像披麻戴孝。
  裴郁看到,打头的两人,各举一盏燃着的白色灯笼,上面用红纸,贴了两个巨大的“囍”字。
  随后的八个人,分走两列,手里都打着白色招魂幡,一面走,一面向天上挥洒黄白纸钱。纸钱随风飞舞,纷纷扬扬飘了满地。
  后面跟着同样分走两列的八个乐手,唢呐,锣鼓,铙钹,声声不绝,喜气冲天。
  再往后,就是一长排逼真的纸人,纸马,纸屋,纸车,纸鞋,纸衣,以及各色纸做的器具,浩浩荡荡,极尽铺排。
  一顶八抬大轿跟在后边,那鲜艳的火红夹杂在这一长串的白中,格外扎眼。轿顶的帷幔四边,有华美流苏垂落,随着轿夫有力的步子,颤得节奏分明。
  送亲队伍最后,由十几个人抬着的,赫然是一具黑黢黢,沉甸甸,描龙画凤的棺材。
  棺材上盖着块四面结彩的大红绒毡,前前后后围着一些遍体白衣,像是新娘亲友之类的人,一边前进,一边伏在棺上,不住号哭。
  那哭声,重点在号不在泪,一伙人哭得此起彼伏,声震云天,与两边街上围观人群的指点笑闹,互为映衬,相辅相成。
  即使所处如此喧闹,裴郁依然听见了窦华在身边,发出清清楚楚的一声“我靠”。
  他转脸,看了看廖铭,见对方神色也不无沉重。
  看来,这就是杜家父母,为何执意要求迅速结案的原因了。
  尽早把女儿带回家,为她配这一场哀荣盛大的冥婚。
  只是,为了配婚,连女儿为什么自杀,死前又遭遇了什么,都漠不关心,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活人的感情,永远自相矛盾,难以捉摸,裴郁想。
  那张白纸黑字的结婚请柬渐渐浮现在眼前。
  沈行琛。
  他到底知道多少。
  每当自己对邹晟的疑虑浮出水面,他都跑来告诉自己,方向错了。事实证明,他似乎说中了。
  但他眼神和语调里,又分明有着一望即知的调侃,声称凭的是直觉。
  对方引导自己来参观这场婚礼,显然是想抛出什么线索。
  可是,冥婚是人死了才能发生的,杜雪自杀在前,能有什么关联。
  等等。
  杜雪自杀,疑点重重,拒绝解剖,迅速结案,夜半冥婚。
  有什么念头从裴郁眼前一闪而过,像流星滑过天际,快得来不及捕捉。
 
 
第20章 疯女人
  伴着喧腾的喜乐和围观人群的笑谈,这支白色的送亲队伍一路迤逦前行,很快,便来到那张请柬上写明的地点,西湾村东头大戏台。
  裴郁跟廖铭和窦华一起,混在人群末尾,随之围观。
  一路上,裴郁并没听到豆花儿再说什么,但那明显变得沉重和紊乱的呼吸声,却到底出卖了对方内心的恐惧。
  他不由得转头看过去,见豆花儿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廖铭,一脸如临大敌的警惕,瞪大的眼睛,就没有放松过。
  豆花儿说得对,幸好廖铭一起来了,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要是和自己这种,活着也像死了的人待在一块,怕是更给孩子吓出毛病来。
  和尸体接触太久,他都快不记得,自己也是个活人。
  这样也好,孑然一身,来去无牵挂,用不着为了什么哭,为了什么笑,为了什么烦忧,又为了什么动情。
  终有一日,自己也会躺上那张,曾躺过无数尸体的解剖床,在新的柳叶刀下,四分五裂,又完好如初。
  一如这世间的岁月轮回。
  没有人会永远活下去,但永远有刀刃正锋利。
  柳叶刀下,永远不缺新鲜血肉。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裴郁心底浮上一层从未有过的,淡淡的落寞。
  锣鼓和唢呐声渐渐低下去,他抬眼,望着那人潮涌动的旧戏台。
  雨隹木各氵夭卄次
  这青苔碧瓦堆,见惯多少人来了又去,像世世代代的大梦醒了又眠。
  活人在台下看戏,戏也在台上看活人。
  而今,轮到台下的活人上台表演,却比鬼神,入戏更深。
  正想着,裴郁的思绪,就被一阵小小的骚动,拉回眼前。
  戏台那边,早有另一群也穿着白衣的人,抬着另一具同样铺了大红绒毡的棺椁在等候。
  看来,这就是新郎陈福了。
  此时正是月色半明,良辰吉时,戏台上触目的白与妖异的红融为一体,那喜庆里,明明白白透着狰狞。
  观礼的人们倒浑然不觉,照样指点说笑。看上去,早已习惯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时,两边新人亲友的哭嚎声逐渐消失,裴郁看到,有个人披着月光,大步走上戏台,手里好像还拿着麦克风。
  这人身形很眼熟,裴郁一时还没对上号,就见他走到两队新人中间,转过身面对台下,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字正腔圆地开口:

  “今有佳人,命归三途,上敬黄天,下祭后土,福厚命薄雨隹木各氵夭卄次,姻缘无主。某既受命,加以算卜,择定良人相配,选聘六礼成府。阴刻吉时,天地共睹,生无结发之缘,殁有同椁之骨。此情永至,日月可嘱……”
  一段主持词让他说得既喜庆,又苍凉,悲中带喜,喜中带悲,想必经验颇为丰富。
  还来不及细想这声音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裴郁就听到身旁,窦华的嗓音微微颤抖:
  “这玩意儿……还有司仪啊。”
  而后,又见廖铭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
  “还在怕?”
  窦华支吾一声:
  “我……”
  发出一个音节后,又自动消音,向廖铭身边靠得更近。
  “胆子总这么小可不行。”裴郁听到廖铭不无担忧地说,为了防止村民们听到,特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你可是刑警。”
  他见豆花儿又嗫嚅一声,稍稍垂了眼睫,没再吱声。
  那名司仪还在非常投入地说着,大伙儿也都十分配合地听着。
  忽然,有个人影从人群中窜出去,速度飞快,一溜烟就跑到了那些作为嫁妆的纸人纸马纸器具旁边,挥着胳膊,又跳又叫,边喊边笑,状如疯癫。
  裴郁看到这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黑夜也没能掩盖住周身的脏污。
  而且那喊叫里,只有一些哦哦啊啊的单音节,似乎声带受损,说不出话。
  从身形和声音上来看,应当是个年轻女子。
  也许是方才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刺激了这个女子的神经,她不住地在人堆里跑来跑去,显得很是兴奋。
  村民们却像见怪不怪,完全不见任何惊讶的表现。几个离她近的村民走上前去,也不说话,直接将人推搡到一边。
  那个架势,很像驱赶一只牲畜。
  裴郁见那女子起初还不太情愿的样子,不管不顾地,兀自笑着乱跳,几名村民扬起手,作势要打她,她才一缩脑袋,又笑嘻嘻地往别处跑走了。
  很快,那身影便消失在道路尽头,没有一个人去理会。
  裴郁发现身边的村民们,也只是被短暂地惊扰了一下,注意力很快就从那个疯女人身上移开。
  倒是豆花儿,裴郁听见他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跟旁边一位大哥打听:
  “她是……什么情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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