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晚严肃的神情柔和了下来,勾勾唇角问:“那江同学,你现在有在好好听课吗?”
江起云抿唇压住上扬的嘴角弧度,“你觉得呢?”
“想笑就笑,忘记我刚才说的了吗?过度压抑内心会导致心理失衡,我不希望咱们江队产生这方面的心理问题。”虞归晚似笑非笑,语气又格外正经。
江起云眉毛上抬,轻咳了几声,再度欲盖弥彰,“没,谁想笑了。”
第23章 走访问询
两人来到冯丹青小学中学和大学走访询问他的老师, 从他们那里无一例外了解到的对冯丹青的印象都是有温文有礼,脑子聪明灵敏,对同学老师友善,性格内向了点, 但画画很有天赋一类的正向评价。
冯丹青的中学美术老师表示, 在看到警方发布的通缉令后, 怎么也无法相信印象里那个乖学生竟然会变成残杀年轻女性的连环杀人犯。
在询问冯丹青亲属时, 江起云和虞归晚吃到了闭门羹, 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和冯家就没了什么联系,眼下冯丹青成了全社会声讨的杀人犯, 他们更是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一丝关系。
无法,两人只能结束一天的走访工作, 上车时已是天黑, 江起云从衣兜内侧掏出两根黑巧, 递了一根给虞归晚,虞归晚没接, 倒是盯着她外套衣兜说:“江队, 你怎么突然有了随身带小零食的习惯了?”
江起云又送了送手里的巧克力, “吃就是了, 问这么多做什么。”
“江队, 到底是你想吃?还是……”虞归晚停顿了一下,慢悠悠道:“还是说是给我准备的啊?”
江起云偏过头,“别这么自恋成吗?”
虞归晚没再说什么,接过江起云手里的巧克力时, 故意勾了勾她的手指, “谢谢。”
江起云缩回手, 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被虞归晚触碰到的指端,莫名觉得有些痒。
车子启动向着警局驶去,路上虞归晚想到兴许还有一个人能帮她们再挖取一些关于冯丹青的信息。
于是她摸出手机,给石庭生打了电话,石庭生这会正在开会,看来电是虞归晚,对会议室众人说了一声抱歉后起身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接通电话。
“小晚。”
“庭生哥,你现在方便吗?我想找你询问一些关于冯丹青的事情。”
石庭生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身子贴靠在墙边,“早就知道你会找上我。”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这样吧,半个小时后我们在中悦Elise餐厅见。”
“不用吃饭了,庭生哥,我就简单问几个问题,还要赶着回局里写材料呢。”
石庭生笑笑:“再忙也得吃饭啊。”
虞归晚看了看江起云的侧脸,眉眼下沉,明显的不耐,她思索几秒后改口:“那好吧,不过你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嗯,我们队长。”
“好,等会见。”
电话挂断,江起云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声音冷冷的,“要去你自己去。”
“可是询证工作必须要两个人以上,要是问出了什么关键信息,后面又得花时间去补录,挺麻烦的。”虞归晚看上去有些为难。
江起云眉峰紧了又忪,松了又紧,好几秒后,才闷声道:“问完就走。”
虞归晚眼梢下弯,无声地笑了笑。
双方约好的餐厅是一家意大利菜西餐厅,虞归晚和接引的服务员报了石庭生的姓名后,服务员带引两人到了临窗的位置,餐桌外便是北洲市的繁华夜景和北曲江江景。
江起云坐在虞归晚身边,双手插在兜里,双腿交叠,沉默着不说话。
几分钟后,餐厅入口传来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
“小晚。”
虞归晚扭过身子,看到石庭生后,起身挥臂示意,“这儿。”
石庭生大步走过来,拉开椅子的同时歉意地笑笑:“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没事,我们也刚到。”
石庭生将目光移到虞归晚身旁的女人,微笑着打招呼:“你好,你就是小晚电话里提到的江队吧?我叫石庭生,是小晚的朋友。”他半抬身子,向江起云伸出手来。
江起云扫他一眼,飞快地伸手和石庭生握了握,然后靠着椅背道:“石先生,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找你询问有关嫌犯的信息,问完就走。”
石庭生回身落座,神态得体,“江队不愧是干刑警的人,果然雷厉风行,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你之前和冯丹青接触过吗?”
“接触过一次,我是今年年初准备回国的时候,在网上论坛看到他那幅系列画时了解到的他,后面回国他进行首展时,在线下交流过一次,我当时提出交换联系方式,他说他不用社交软件。”
石庭生双手交叠膝盖上,颇为无奈地笑笑:“艺术家嘛,总有些特异独行的地方,后面就没再接触过了,不过前几天,听说湛光画廊关于他的画都被你们搜走了,他的画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不等虞归晚回答,江起云坐直身子,肃然道:“这恐怕就不能告诉你了,石先生应该明白警方办案的保密原则吧。”
这时服务人员来上前菜,一起来的侍酒师问石庭生存在这里的红酒需要开吗?
“开那瓶17年的木桐红葡萄酒吧。”
江起云出声打断:“工作期间,不能饮酒。”
“那拿一份酒水菜单,小晚,你看看你喝什么?”石庭生贴心询问。
江起云的耐心一点点耗尽,坐在这里如坐针毡,她将手机揣回裤兜起身,小声跟虞归晚说:“十分钟,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也不等虞归晚应声,便离开了餐厅。
餐桌边的石庭生看着江起云离去的背影,“你们这位江队性格还真是火爆。”
虞归晚喝了一口餐前清口的柠檬水,笑容款款,“她一直这样。”
石庭生捕捉到虞归晚话里对江起云的熟稔,问:“听上去,你和她似乎之前就认识?”
虞归晚没肯定也没否认,只放下杯子,继续问有关冯丹青的事。
餐厅外的江起云正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在兜里,用脚尖拨弄着地面的一粒小石子,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她的心烦意乱,拿出手机一看,是老妈贺玫打来的,刚接听就响起咋呼呼的声音,“哎呀,阿云,你带回来这小猫乱拉可怎么办啊?这小家伙在沙发后面尿了一滩,都不好收拾,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它送走?”
贺玫口中的这个小猫正是江起云带回家的那只小黑猫,当时她把它带去宠物医院简单检查了一下,医生说除了营养不良没啥问题,江起云暂时找不到收留它的地方,只能先带回家放着,之后又一直忙于案子,忘了这事,所以照顾猫的重任就落到了贺玫身上,贺玫对猫这种生物谈不上讨厌和喜欢,就是觉得照顾一个小家伙很麻烦。
江起云把从网上学来的养猫技巧告诉她,“你弄点猫砂沾点它的尿,再扔回猫砂盆里,然后把它抱到盆里,拉着它手扒拉,教它怎么上厕所。”
贺玫在电话那头又是一通抱怨。
江起云心不在焉听着,等贺玫念叨完了,她才道:“等这个案子忙完,我就给它找个领养,你再费心照顾它一阵。”
挂了电话,江起云看看时间,十分钟已经过去了,她扭头,正好看见石庭生和虞归晚并行走出餐厅,虞归晚个子不矮,一米七出头,石庭生比她高一个头有余,至少有近一米九了,身材匀称,穿着讲究,两人站一起,当得起般配两个字。
石庭生比虞归晚先看到江起云,抬手示意,“在那儿呢。”
两人走向江起云,石庭生脸上仍旧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希望提供给你们的信息能有所帮助,早日抓到嫌犯。”
“今天打扰你了,庭生哥,那我们就先走了。”虞归晚轻点下颌。
“路上注意安全。”
江起云趁两人说话的功夫先行上了车,等虞归晚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就准备挂挡给上一脚油门时,石庭生又走到副驾驶车边,叩了叩车窗。
虞归晚按下车窗,石庭生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江起云身上,“江队,你是小晚的直系领导,还请以后多多关照我们小晚啊。”
我们……小晚?
江起云脸部肌肉僵硬,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扯动嘴角,假笑得过于明显,“关照,当然得多关照了。”说完,她按了关窗按键,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一路上,江起云盯着道路前方,周身的低气压充盈在狭小的车内空间,虞归晚找她说话她也不理,回局里后就进了办公室。
办公区的队员察觉到江起云气场不对,问虞归晚:“虞老师,你们今儿去走访是受什么气了吗?江队那个脸黑得啊。”
虞归晚眨眨眼,看似迷惑,“没有啊。”
问话的路啸溜达回自己的位置,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过有时候是这样啦,江队的心情就跟那过山车似的,忽高忽低。”
虞归晚笑笑,靠着椅背思索自己试探的尺度是没是没有把握好,但关着的办公室门,让她看不到江起云此刻的状态,也无从判断,最后收收心思,投入工作。
她伏在桌前,仔细罗列冯丹青生平,成长轨迹,进行更细致的分析。
方昉在外跑了一天,满头大汗,进了办公区后把衬衫随手一脱,去冰箱薅了一排饮料下来,招呼:“来啊大伙,喝口冰的提提神。”
他把饮料尽数抖在桌上,拿了唯一的一瓶果汁递给沈冬薇,“给。”说完又问挨着沈冬薇坐的虞归晚,“虞老师,你喝什么?我帮你拿。”
虞归晚微笑:“不用,我自己来吧。”她扫了一圈桌面上的一堆碳酸饮料,从里面拿了一瓶无糖的加浓乌龙茶,路啸拉开冰镇可乐扣环,在沸腾的气泡声中问:“虞老师你也喜欢这个啊?江队也喜欢喝。”
虞归晚指腹触着冰冽冽的瓶身,冷气凝成水珠顺着指节滑下,“是吗?”记忆里,江起云是不爱喝这些微苦发涩的饮品的,读书时代最爱喝的是冰镇的橘子汽水。
虞归晚又拿了一瓶乌龙茶,走到中队队长办公室门前,叩响门。
里面传出没有起伏的女人声线,“进。”
虞归晚进去后将饮料摆上办公桌,往前推了推。
埋首的江起云抬头,看见来人是虞归晚,眼神怔过一瞬后,抿唇道:“谢谢。”
虞归晚莞尔一笑,“江队客气了。”
江起云捏着圆珠笔,眼神示意还有什么事?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喝这个。”虞归晚微抬下巴,盯着冒着寒气的茶饮。
江起云放下笔,伸手拿过饮料,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人不是一尘不变的,以前不喜欢的东西现在喜欢了,同理,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也有可能变讨厌了。”
虞归晚将目光移到江起云的脸上,那双本该明艳的桃花眼因为时常下压的眉头,眼型阔角变得锐利了几分,内里的瞳孔除了冷厉的眼色看不到什么温和的色彩。
她收回目光,轻声笑了笑,“是这样没错,不打扰江队了。”转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又转身扬了扬手中的乌龙茶,“不过也并非绝对,有些喜欢的东西,无论过去多久,还是会一直喜欢。”
门缓缓合上,江起云盯着红棕色的办公室门,觉得刚刚那口冰爽醇厚的乌龙茶香味已经彻底在口腔散去,只余下蔓延在牙根和喉咙的苦涩发酸。
回到桌边的虞归晚继续分析冯丹青犯罪心理结构的形成机制,以及犯罪行为的发生机制,不时勾勒出其中的重点。
犯罪心理的形成到犯罪行为的发生,通常有一个过渡阶段,即萌发犯罪意向,处于意向状态时,犯罪人在主观上还没有清晰意识到自己的犯罪动机,只处于一种朦胧的冲动和意图,需要进一步的外界刺激诱因最终产生明确的动机。
冯丹青在高考后杀父,用其父的皮肤组织作画,当时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常年累积的负性情绪爆发,进行了首次犯罪呢?
虞归晚皱着眉,将打印下来的冯丹青经历表细细斟读,“第二志愿录取至北滨艺术大学油画系……”
她的目光锁定在“第二”的字眼上,微一眯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对盛怒的父亲和沉默的儿子,怒骂殴打,一场上演过无数次的家庭暴力发生着,但这次儿子没有再选择忍受,内心的阴暗面彻底爆发,与之扭打,到最后举刀弑父,十几年的愤怒、痛苦、仇恨在一次次挥向对方的刀子里,一寸寸割下人皮的发泄中得以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