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之而来的疑问是,对方怎么会知道她的动向,这些防护装备又是从何而来?
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男人慢悠悠开了口:“虞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虞归晚挣了挣被反缚在身后的双手,十分牢固,没有挣脱的可能,她调整气息,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内部,只能判断出这是一处荒废的房间。
收回视线,直视对面的男人,她语气平淡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冯丹青,哦不,我应该问你,你更喜欢别人叫你冯墨还是冯丹青才对。”
冯丹青微笑着半眯起眼,“冯墨已经死了,他是一个失败者,冯丹青才是我。”
虞归晚微抬下巴,淡淡道:“在我看来,你和他没什么区别。”
冯丹青没理会虞归晚的嘲讽,前倾身子,手肘撑在膝盖,十指交叠,饶有趣味地问:“虞警官,你似乎很了解我,你怎么知道我会藏在这里?”
虞归晚反问:“这里是哪里?”
“不就是你准备去找我的地方吗?”冯丹青笑着眨眨眼。
房间里安静到虞归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屏气闭眼,隐隐能听见房间外呼啸的风声,熟悉的山叶簌簌的风声……
她睁眼,眼底的讥笑蔓延至唇角,“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警方找到你了,还不跑是为什么?”
冯丹青起身,右腿瘸得厉害,显然被撞得不轻,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虞归晚身前,伸出手,触碰虞归晚脸颊一侧流淌的血痕,指尖顺着脸部轮廓的线条一路游走到耳际,最后落到虞归晚颈侧跳动的血管上。
他用指尖往下压了压,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和跳动的血脉接触,然后俯下身来,发灰的瞳孔显得格外浑浊,“好美。”
冰凉的指尖和温热的血液形成的反差让虞归晚心生恶寒,被冯丹青触过的皮肤像是冷血动物在上面游过,留下一层黏腻的液体和瘆人的凉意,她偏过头,躲开冯丹青的气息,“所以你现在是没办法寻找完美的猎物,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劣质品吗?”
自嘲的话惹得冯丹青沉声笑了笑,他收回手,绕到虞归晚身后,食指顺着后颈中线的脊骨一点点往下,直至指尖滑入后衣领内。
虞归晚不断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忽略掉背上不断蔓延的寒意,与此同时,她迅速打量起房间,捕捉一切目光可及的事物,忽然一道风吹过,刮起窗边残破的窗帘一角,那一闪而过伫立在半空中的巨大残影进入了虞归晚的视线里。
果然……
“虞警官,你可太妄自菲薄了,比起她们,你才是最完美的材料,能帮我完成最伟大的艺术品。”冯丹青绕回虞归晚身前,捡起地上的外套,从衣兜里摸出一柄锃亮的外科手术刀。
他用指腹顺着手术刀薄薄的刀背滑过,低声笑:“从我决定要完成这世界上最美的一幅画时,我就没想过跑了,警察抓到我没关系,只要能在他们抓到我之前,完成我的作品就可以了。”
虞归晚泼上一盆冷水:“我想你是忘了,在雨巷那一晚,我的腰受伤留了疤,你确定这样一块有瑕疵的画皮,能实现你所谓的伟大艺术吗?”
冯丹青脸色一僵,“你骗我。”
“你觉得我有必要撒一个当场就能辨别真伪的谎吗?”
冯丹青脸上的轻松愉快荡然无存,他紧咬着牙关压抑情绪,神情几经变化后,沉沉吐出一口气:“没关系,那一点小瑕疵无伤大雅,我会将它融入我的画里,使它成为画龙点睛的一笔。”
虞归晚扬扬下巴,睨着冯丹青,“你确定吗?你不介意,那你觉得冯山水会满意吗?他那样一个追求完美追求极致,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你觉得如果是他,会怎么评价你这副画?”
冯丹青握紧了双拳,目光阴鸷地盯着虞归晚。
虞归晚继续道:“他会不会觉得这样一副残次品就是个垃圾,而你,一如既往的,是个……废物。”
随着废物两个字从虞归晚唇齿脱出,冯丹青脸色骤然扭曲,五指大张,死死捏住虞归晚的脖颈,“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虞归晚面色涨红,气息虚浮,但她还是自下而上斜睨着冯丹青,这样受制于人生死不由己的境地,脸上仍看不出丝毫惧色。
虞归晚从鼻腔哼出一口气,满是不屑和嘲讽,“你不敢。”
冯丹青力道渐大,“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只要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虞归晚从喉咙挤出几声低哑的笑,“你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就亲手推翻了你之前杀人的全部犯罪动机,你所谓的崇高艺术只是为了美化杀人犯罪的幌子,杀了我,你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和其它为情为财的杀人犯没什么两样。”
她在断断续续的气音中继续道:“我也很想看看……高高在上伟大的艺术家跌落泥潭,沦为被世人厌弃的庸俗的罪犯到底是什么样子。”
脖颈间的力道逐渐加大,冯丹灰白的瞳孔爬上了红血丝,在虞归晚眼前渐黑的刹那,颈间的力道又全部散去,冯丹青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盯着虞归晚阴沉沉地笑:“虞警官不愧是出国深造过的心理学家,确实很会拿捏人性,但我劝你别再做无用功了,你想激怒我也好,怎么也好,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对了,再提醒你一句,前面那几个女人我都是用来练手,所以是在她们死后才开始剥皮的,但你不一样,你是我选中的最好的画皮,为了保持材料的最佳状态和弹性,我会在你活着的时候慢慢剥下你完整的背部皮肤。”
冯丹青五指插进发根,往后捣了捣头发,“不过抱歉的是,因为实在是太仓促了,而且你们警察在市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我实在没办法搞到人用麻醉剂,只弄到了一点宠物镇静剂,所以虞警官,等会可能得辛苦你受罪了,我会尽量小心,温柔一些。”
说完,冯丹青起身,在临近虞归晚身前时,房间里却响起了突兀的嗡嗡嗡声音。
冯丹青扭头看向地上虞归晚的手机,因为怕关机引起怀疑,所以只是丢在了一边,手机震动声响个不停,他快步走去捡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将手术刀比在虞归晚颈侧,刀尖往下压,“虞警官不想现在就丢命的话,知道该怎么说吧?”
随即按了接听键,点开外放。
手机里传出江起云风风火火的声音。
“我们在路上了,你现在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江队火速赶来中……
第27章 逮捕归案
冯丹青将手机递到虞归晚面前, 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讲话了。
虞归晚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江起云三个字,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在兰芳路路口, 你们还有多久到?”
过了两秒, 电话那头响起江起云的声音, “十五分钟左右, 你找个地方等我们。”
“明白, 不过江队你直接带队去美术馆正门吧,出发前, 游副队和乐雨通知我和他们在外围布控,等会我直接和他们在路口的圆区会合。”
冯丹青微微眯眼,将刀刃又往下送了一分, 刀尖刺破薄薄的肌肤, 立马就有鲜红渗出。
经过手机电磁波发射处理后传输的的江起云声音, 掺着一些杂质的低哑,“也好, 注意安全。”
“你也是。”
电话被江起云挂断,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后, 飞快地对沈冬薇说:“立马联系技侦的同事, 让他们查虞归晚的手机信号是不是从高速路口旁的游乐园发出的。”
车内其它人皆楞了一下, 负责开车的路啸问道:“怎么了?江队。”
江起云抓在座椅边沿的手背凸出了清晰的骨根,“虞归晚……被嫌犯绑架了。”
“什么——!”车内众人惊叫一片。
沈冬薇连忙给局里技侦大队的同事打电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队?”
江起云怎么知道的,在虞归晚说她在兰芳路口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异常了, 之前虞归晚明明跟她说会在兰彤路等她, 即便临时改变位置, 也不会改到与兰彤路完全相反的兰芳路口去,而虞归晚接下来的那句游副队和乐雨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
纵观整个刑侦大队,就没有游姓副队,且萧乐雨是法医室助理,不可能参与重案队的搜查抓捕行动,而虞归晚最后说的那个园区虽然紧挨着美术馆,但依照局内制定的应急抓捕机制,即便锁定了嫌犯就藏身于美术馆,也该就近抽派辖区派出所警力进行外围区域封控,由抓捕组和武警人员实施抓捕行动。
提取三处异常话语中的关键字,虞归晚想和江起云传递的就是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游乐园。
“江队,确认了,虞老师的手机信号就是从我们上次搜查过的废弃游乐园发出的。”
“知道了。”江起云盯着几分钟前和虞归晚的通话记录,按熄手机屏幕,“将情况报告给陈局,申请武警大队出动,配合解救人质和抓捕嫌犯行动。”
“是!”
路啸立刻换挡减速在前方路口来了一个急转调头,一路疾驰向游乐园的方向。
江起云拿起对讲机:“全组都有,现已确定4.18系列连环杀人碎尸案嫌犯藏身于高速路口旁的废弃游乐园,立刻实施紧急抓捕,注意,嫌犯目前挟持了我队一队员,抓捕过程务必保障人质安全,收到请回复。”
对讲机频道里陆续传出其它组组长的声音。
“二组收到。”
“三组收到。”
“四组收到。”
……
冯丹青将手机丢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眼罩,似笑非笑地盯着虞归晚,“虞警官,走吧,该移步到我的画室了。”
黑色的丝质眼罩盖于眼前,凉意紧贴着虞归晚的眼皮,她想开口说话,肩颈处却传来一阵刺痛,是针头刺入皮肤,扎进血肉的疼意。
耳边是冯丹青的散漫笑声,“放心,虞警官,只是让你身体暂时脱力的镇静剂,毕竟……我是领略过虞警官的身手的。”
两分钟后,虞归晚手腕的桎梏被解除,但镇静剂药效却渐渐开始在体内发挥作用,四肢都绵软无力。
冯丹青拉着虞归晚起身后,又重新将她的双手手腕捆绑了起来,接着将她带离房间,走了一小段路程后,到达了另一处室内。
黑色眼罩被揭开,虞归晚缓缓睁眼,面前是破败空旷的观众席,她和冯丹青正身处舞台中心,她的身侧摆放着一张长桌,桌面上铺了干净的白色丝质桌布,微茫的月光透过剧场破烂的顶棚投到舞台上。
“你还真是做足了准备啊。”
冯丹青微笑不语,用纸巾仔细擦着手术刀上沾染的零星血迹。
“可惜了,台下一个观众也没有。”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带着我最后一副作品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了。”
虞归晚瞳孔一缩,冯丹青想自杀……一个坚定了自杀信念的人是很难再被动摇心理防线的。
“那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虞归晚开口问。
冯丹青考虑了几秒后回:“看在虞警官这么配合的份上,我也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问吧。”
“在你杀了冯山水用他的人皮作画后整整七年都没有再杀人,是什么导致你又开始杀人取皮作画了?”
冯丹青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他拿着手术刀,刀尖若有若无地顺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游曳,到掌心正中时,忽而直立刀尖,一寸寸往下,刺破皮肤划拉至手腕处,鲜血随即溢出,顺着手掌蜿蜒而下。
他盯着掌心那处绽放的鲜红,红意仿佛渗透到了他灰蒙蒙的眼珠里,“你看看,很美不是吗?人皮之下暗流涌动的鲜血和生机,比起一张死气沉沉的画来说不是更美吗?”
“那些古今中外杰出画家创造的所谓旷世奇作,不也就是平平无奇的油彩水墨堆砌出来的毫无生气的垃圾?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呢?”
“我荒废了大学几年,画的全是一些垃圾,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创造不出最美的作品,那是因为死气沉沉的东西是永远也无法被赋予生气的,而只有在原本就具有生命的画纸上,用最艳丽的鲜血制成的颜料中,才能创造出最纯粹的生命的艺术。”冯丹青眯着眼笑,嘴角高高吊起,脸上呈现出某种极端的狂热,“虞警官,你能明白我的理想吗?”
虞归晚审视地盯着他,还没有开口回答,冯丹青就道:“算了,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我的理想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