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云挑眉,“你怎么知道王姨给我介绍对象了,还是说你俩早就私底下通好气了?”
贺玫被噎了一下,声调降了下来:“什么叫通气,就我给你王姨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电话里她顺嘴提了两句。”
江起云知道接下来贺玫将要展开一顿苦口婆心的催婚教育,于是她抢先道:“妈,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以后别再换着花样给我介绍对象了。”
贺玫一整个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喜欢的人?谁?什么时候?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挺久了。”
“挺久了是什么时候,谁啊?叫什么?多大了?干什么工作的?快给妈说说,妈帮你参量参量。”贺玫拉住江起云胳膊,跟倒豆子似地吐出一连串问题来。
江起云没准备这会就和贺玫出柜,只是先给她交个底,让她以后有个心理准备。
“以后再跟你说。”江起云含糊其辞了一句。
“什么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跟自个亲妈还藏着掖着。”贺玫嗔道。
江起云话锋一转,拿起果盘里的苹果边削边问:“妈,你觉得小晚怎么样?”
贺玫被突转的话题搞得怔了一下,回道:“小晚啊,很好啊,又乖又懂事,打小就招人疼。”
江起云旋转着手上的苹果,刀刃削下薄薄的一串水果皮,“你以前是不是说过想让她给你当女儿来着?”
“嗯,怎么了?”
江起云削好苹果,用纸巾垫着底部,塞到贺玫手里,“没什么,我去睡了,明天要回局里了,得早点休息,你也早点睡啊。”
贺玫看着手里的苹果,纳闷:“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净说一半。”
翌日,是江起云复工返回警局的日子,她早早起了床,洗漱好换了衣服到楼下等虞归晚。
等待期间,微有些焦躁,在原地小幅度地踱步,没一会,有近身的脚步声响起,转过头去,虞归晚粲然的笑容出现在面前。
呃……江起云眼神有些闪烁,内心对于两人突变的关系还没有很好地适应下来,显得表情不怎么自然,“打车去警局吧。”
虞归晚点头,边走边问:“你怎么都不看我,是……后悔了吗?”
江起云霎时驻足,表情慌乱地解释:“不是,我……”
“害羞?”
“不好意思?”
虞归晚边问,脸颊上边绽了笑。
江起云垂眸,羞耻地承认了,“算……是吧。”
虞归晚表现出作为稍年长者的体贴和理解,“没关系,我也害羞。”
江起云抬头,看虞归晚一脸自如的微笑,落落大方的神情跟害羞两个字半点不沾边。
她抿抿唇,抬腿:“走吧。”
两人在小区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坐进后排后,司机开始自顾自地侃大山,晨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虞归晚一半的身子上。
江起云瞄了一眼,又瞅了眼后视镜里的司机,司机盯着道路前方,并没有注意后排的乘客。
屁股缓慢地挪动,最后紧挨到了虞归晚的身边,虞归晚偏头看她,嘴角染笑。
江起云不说话,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虞归晚静放在膝上的手,手指穿过对方的指缝,十指相扣。
虞归晚也不说话,只是脸上笑意更深。
两人下车,在路边买过早餐后进入警局,两人来的时间稍早,重案队办公区只有几名执勤的同事在。
八点四十几分左右,路啸的大嗓门从电梯间飘进来,他和方昉以及沈冬薇走进办公区,看见江起云后,声音一顿,飞扑过来!
“江队!”
江起云灵巧闪过,笑:“你是不是非得把我撞回医院才安心?”
路啸咧嘴嘿嘿嘿的笑,又过了一会重案队其它队员也陆陆续续来了,关心江起云身体恢复情况的同时也表达着对她归队的高兴。
江起云看着眼前这许许多多一起并肩奋战过的同僚,内心颇为感慨和激动,朝前伸出了手,张开五指,“大家以后继续加油,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无畏艰险,勇往直前!”
重案队的队员们都紧紧围拢在一群,齐齐伸手叠在江起云的手背上,在振奋的加油打气声中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小晚,你跟我来一下。”队员们都散开后,江起云喊了一生正欲返回工位的虞归晚。
两人走进中队长的办公室,路啸摸着下巴琢磨:“怎么感觉江队和虞老师的关系有点不一样呢,最开始叫人家大名,后面叫人虞老师,现在都变成小晚了。”他撞了一把方昉肩膀,“你说是不是?”
方昉敷衍道:“你管呢,一天咸吃萝卜淡操心。”
办公室里,江起云打开电脑输入了一个网址,上面显示的是国内十五年前的一宗旧案报道,某沿海省市发生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当时的专案组侦破并抓捕嫌疑人后发现他和几名被害人并无直接关联,也不具备显性的杀人动机,后对此人进行了司法精神鉴定,诊断结果显示此人具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和精神分裂症,被定性为无刑事责任能力人,因此没有承担刑事责任,而是进了当地某精神病院进行管控。
结案后,被害者家属并不认可该司法鉴定结果,连续坚持了几年上诉,但最后还是无疾而终,而此人也在两年后于精神病院内自杀身亡。
这个案件当时轰动一时,在网络时代来临后又不断被翻出来重新报道,而吸引江起云注意的就是其中一张意外披露出来的凶手照片。
江起云放大屏幕上的图片,是凶手被警方抓捕时记者所拍,她指着显示屏上模糊的男人身体道:“你看他后脖颈露出一半的纹身,像不像曼珠沙华?”
虞归晚往屏幕前倾身,定睛看了几秒点头:“像,但是和tana以及十年前江边连环杀人案所标记的花纹图样不一样。”
“你再看这个。”江起云又输入了一个网页链接打开,是一起十二年前的灭门仇杀案详情,该案凶手是被害人一家所在的小区保安,仅因和该被害人一家有过几次言语冲突,就借着职务之便,提到来到被害人一家,将这一家五口残忍杀害,然后脱下了外衣,赤身裸。体从阳台跳下,坠楼身亡。
十二年前是智能机刚刚普及的年代,也因此,有些围观群众就拍下了凶手坠亡在地的照片,又在多年后,流传到了网上,这些像素并不清晰的照片里躺在血泊中的裸尸后背有着线条分明的黑色纹身花纹图样,掺着鲜血,看着十分诡异可怖。
虞归晚仔细辨认了一下,“还是不一样的。”
“对,接着看。”接下来江起云又将她搜集整理的另外几起案件报道点出来给虞归晚看,这些案子都是近年来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命案,而它们都具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凶手的身上都会纹有形似曼珠沙华的花纹图样。
并且将这些案子用时间线排列后会发现,越往后,这些花纹图样就越来越相似,比例、大小、花纹线条走势越来越趋于统一。
江起云皱眉,道出自己的推断:“其实我认为这个曼珠沙华图腾背后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个体,而很有可能是一个横跨世界的不法组织,这个图腾是这个组织的精神象征,这些案子,包括绑架杀害tana的凶手以及十年前江边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这些人和这个组织有着直接关联,但他们在这个组织里处于什么地位?这个组织的组织架构是什么?它的目的是什么?它是如何发展运作以及渗透到全世界的?这些我们暂时无从得知,但这些也正是我们要去寻找的真相。”
虞归晚:“你听过Blue whale游戏吗?”
江起云问:“你是说前几年国外兴起然后通过网络迅速传播的诱导青少年自杀的死亡游戏?”
虞归晚点头,“对,这个游戏的发起人组织者学习过心理学,通过在为期五十天的游戏里设置各种充满心理陷阱的任务,从低阶到高阶逐渐诱导青少年自残最后到自杀,这是一种典型的利用心理学上的“登门槛效应”来让游戏参与者一步步服从荒谬的游戏任务,在游戏的虚拟情景中形成参与者的无意识习惯,让意志力本就薄弱的青少年群体从中获得趣味、成就感等。”
“这个游戏将目标人群设为青少年,是因为该群体正处于人格成型自我成熟的时期,同时也是自我认同危机的时期,他们会不断选择各种感兴趣的生活方式和扮演新的社会角色,以此得到社会肯定和心理满足,比较典型的就是通过模仿来摆脱存在于身上少年期幼稚的自我意象,比如模仿成年人抽烟、参与不良少年群体打架斗殴等。”
虞归晚继续分析:“我认为这个以曼珠沙华图腾为精神象征的组织或许也利用了心理学上的某种效应,首先筛选可同化的目标人群,接着用某种类似于该游戏完成进阶任务的心理暗示让接触到这个组织的人无限放大心中的恶意,继而将恶念付诸实践。”
江起云道:“我们可以再挖掘收集一下可能跟该组织有关的案件,我们目前对于它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虞归晚点点头,严肃的神情稍有松缓,点点桌上已经没什么热气的豆浆,“记得吃早饭。”
分明是和以前一样的对话,江起云又隐隐觉得因为两人多了一层亲密的关系后有所不同,她抿唇微笑:“好,你也去吃早饭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开始第三个案子了。
第56章 失踪男童
晚间下班, 江起云和虞归晚都走出警局,站在马路边准备打车回小区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又生生叫两人折返回了警局。
在北洲市六十公里外的双拢镇辖区内的清渊山旅游风景区内发生了一起儿童失踪案, 当地派出所经过初步核查情况后, 认为该案件可能涉及刑事犯罪, 所以上报到了市公安局, 市局则下分到了北滨刑侦大队进行侦办。
重案队众人在办公区内边吃外卖边听案情简报。
七月三日, 也就是昨天星期日,一只主要由中小学生组成的夏令营小队从北洲市出发, 历经两个小时的路程后到达双拢镇,在双拢镇吃过午饭,再由承包的旅游大巴送往清渊山旅客集散中心, 夏令营队伍在下午一点进入景区, 两个小时后到达山腰处的星空露营基地。
而意外, 就发生在进入景区前往露营基地的这两个小时路途中。
夏令营大部队到达山腰露营基地集合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叫祁焱, 十岁, 父亲祁粤华, 母亲戴霏在北洲市经营着一家化工品公司, 工作忙碌,寒暑假会送祁焱参加各种短期外出的学习娱乐活动,而祁焱也曾连续三年参加过这家夏令营。
该行程负责人在联系景区工作人员寻找无果后,拨打了报警电话并通知祁焱父母, 双拢镇派出所出警核实情况, 通过调取景区内监控, 以及询问带队老师和祁焱所在队伍的成员,最后确认祁焱是在一段监控覆盖不全的路段因系鞋带掉队后失踪。
出警民警立马将情况汇报给派出所所长,所长则上报到市局,市局下分到北滨刑侦大队。
了解完简要的案情前后经过,江起云带领着中队的四名队员,虞归晚、沈冬薇、路啸、方昉前往市外的双拢镇。
车上,江起云一边用平板查看清渊山景区的地形地貌,一边问:“冬薇,景区那边游客疏散得怎么样了?”
“疏散完了,已经关闭景区了。”
平板上自动播放起清渊山景区的介绍和3D建模的动画,该景区落成年限不久,占地甚广,除开发成熟的区域外,还有许多原始地貌和森林,眼下又已天黑,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展开搜寻救援工作。
越野车车载音响内播报起晚间的天气预报:“预计今天晚上到明天白天,全市有阵雨或雷雨,局地中到大雨,部分乡镇将迎来大暴雨,降雨过程伴有强降水、雷电大风等强对流天气……”
车外的夜色浓稠犹如化不开的墨,江起云眼底也染上一丝墨色,她蹙眉道:“市内能调动的警犬大队和消防救援部门出发了吗?”
“都在来的路上了。”
越野车风驰电掣地行驶在夜晚的高速路上,在一个半小时后到达了双拢镇派出所,所长王国鋆接待了他们一行人,并在靠近警局的宾馆开了房间供他们住宿。
进入派出所,江起云立马投入了工作状态中,先是查阅警民警的询问笔录,接着去见了接待室内祁焱的父母。
这一对中年夫妻气质不俗,男人儒雅,女人端庄,两人坐着,神态虽还算镇静从容,但眉眼里的焦躁却已在不断累积了。
江起云上前伸手:“你好,祁先生,戴女士,我是负责本次案件的北滨刑侦重案队队长江起云,这是我队队员,虞归晚、沈冬薇、路啸、方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