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晚正回头,边走边说:“如果凶手选择的系列被害目标身上都具有显性共性的话,那就说明这些被害者很可能是满足凶手代偿性心理的对象。
代偿性心理有自觉性代偿和盲目性代偿两种,前者是正常的心理自我调控机制,后者则容易产生病态心理,盲目代偿具体的表现是在遇到挫折困境时,人会将对于某一事物的需求置换到其它事物上,简单点来说,就是正常途径无法获得某种满足,就选择用另一种相似的途径来代偿自己的心理需求。”
“这种盲目性的代偿性心理在变态人格身上尤为明显,由于他们缺乏正常的认知感知系统和需求系统,就会出现过分代偿,加剧人格的矛盾和扭曲。”
虞归晚皱起眉头,视线里出现了一片小聚集的民居农房,其中一处,就是叶雯雯的家。
“这些被害人作为被凶手选定的代偿群体,具有凶手所需的代偿意义,凶手对代偿群体有着强烈的犯罪行为欲望,早在真正实施犯罪之前,他就已经在脑子里反复幻想畅想过屠刀真正落下的那一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伪造证言
江起云和虞归晚下了清渊山后, 接到了已返回北滨分局沈冬薇的电话,她告诉了她们两个最新消息,其一是送检的白骨DNA和常俪血样对比出来了,确认死者系两年前失踪的常俪之女叶雯雯。
第二个消息就是竹屑化验原料也出来了, 是一种较为稀少罕见的竹材, 专家验证为翠叶竹, 这和江起云几人先前走访纪念品店询问到的特殊竹材不谋而合。
现在只要排查附近几个村落都有哪些村民家中有翠叶竹制品, 就能圈定出一批嫌疑人名单了。
江起云虞归晚当即前往镇上的纪念品店, 和老板童安木简明说明情况后,让他尽力回忆一下他当初使用翠叶竹原料制作的那一筐农务工具都赠给了哪些人。
童安木想半天后罗列出了一个十几人的名单, 更多的他实在想不起来了,因为当时他已经不准备做这薄利的手工竹制品,盘下了这个店面, 打算借景区的发展多为自己的孩子攒点积蓄, 所以那批制品是他回馈乡邻, 免费赠出的,其中有相熟的, 也有只打过一两照面的。
童安木看江起云和虞归晚的肃然神色, 心知这个信息可能对警方而言十分重要, 于是道:“不如这样, 警官, 我跟你们走一趟吧,我这脑子不中用,记不大清了,但见到人兴许能想起来, 而且如果他们家里还留着我做的筐子篮子什么的, 我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江起云思忖两秒后点头:“那麻烦您了, 不过到时候您就站我们身后,不用您来问什么。”
童安木点头,“了解了解,要保密侦查内容嘛。”
“嗯,那我们走吧。”江起云走出纪念品店,脚跟微转,看向簸箕村的方向,“先去最近的簸箕村吧。”
她又望了眼天色,看着老人白发苍苍的银发,补充道:“童伯,如果你身体吃不消了就及时和我们讲,不要硬撑。”
童安木眯眼笑笑:“放心,警官,咱人老身子骨还硬朗,这点路还是不怕的。”
江起云没再耽误时间,三人很快就前往了簸箕村,刚入簸箕村口,就遇上步履匆匆手臂下夹着一个东西满头大汗的村长幸志。
几人迎面碰上,幸志停下脚步和童安木打招呼:“童伯,您怎么来了,您今天不开店吗?”
童安木双手背着身后,微笑和煦作答:“陪二位警官查一点事。”
幸志识趣的不多问,冲江起云点点头:“我这会有事,就不招待二位警官了,你们请便哈。”
江起云颔首,多年来的侦讯习惯让她随口问了一句:“村长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做什么?”
幸志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手中款式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噢,我今天去看戚家兄弟,发现戚冀这孩子的笔记本坏了一直没去修,我就帮他拿去镇上的电器店问问什么情况。”
江起云眉梢微扬,“戚冀还有笔记本?”
幸志读出她表情和话语的疑惑,自然是在诧异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怎么能拥有这样的电子产品,他解释道:“这个啊,是我前几年淘汰下来送给戚冀的,那孩子不是因为家庭原因早早辍学了嘛,这太可惜了,我就把这送给他了,又买了个无线网卡,教他怎么在网上看网课。”
“我想着,人虽囿于家庭走不出大山,至少该让他有个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才对,**跟灵魂总要有一个得到自由。”幸志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别人都说我这人说话文绉绉的,让二位警官见笑了。”
江起云轻摇摇头表示不会。
幸志走后,江起云三人也正式开始进行挨家挨户的排查工作。
走访询问近两个小时后,江起云已经在童安木给出的名单上增增减减了许多人,而对这些人进行仔细询问和筛查后,皆都排除了作案嫌疑。
三人走到一处大树树荫下稍作歇息。
童安木用蒲扇扇风解凉,盯着巍峨的清源山随口道:“二位警官来我们这儿这么久了,吃过咱们本地特色的菌菇汤没?”
江起云用纸巾擦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案子不破,哪儿有心思吃美食啊,只能吃领导的板子了。”
童安木被江起云的玩笑话逗乐,白胡子微颤,“那等案子破了,两位警官可要好好尝尝咱们这特色的野生菌,可鲜可美了,炖炒煎炸,怎么做都好吃。”
江起云看老人绘声绘色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饿了,今天到这差不多了,她看看腕表,这会正是下午太阳最盛的时段,老人家跟着她们忙了一路确实是辛苦了。
于是她说道:“童伯,今天就先到这吧,十分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配合,接下来几天,也可能还需要你的协助,我们先送您回去。”
童安木摆手:“不用不用,歇会就行了,我就是看着这山犯馋了而已。”
江起云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凝,一旁的虞归晚先她一步问了出来:“童伯,您是说镇上的野生菌都是出自清渊山吗?”
童安木惋惜道:“这景区没建立前,清渊山是咱们镇上最大的菌类产出地,后面景区成立开业后,里面的东西自然都是景区的财产了,现在想吃可吃不到咯。
镇上很多餐馆打的招牌说是野生菌,其实都是人工养殖和野生的混着卖,毕竟野生菌现在产量极少,又贵,我给二位警官说一地儿,那老板可是一到夏秋菌子成熟季节就专门开车去附近几座山采的,绝对正宗,就在镇上……”
后面的话江起云没听进去,心里却在思索一个事,之前她们一直忽略了现场所发现的竹屑出现在那的根本内因,现也确定了,现场提取到的竹屑原材翠叶竹所制作的都是一些农务装盛工具,比如竹篮竹筐竹篓等。
那么凶手持着这些工具出现在茂密山林中原本是要做什么?这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有了童安木刚刚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后,是不是可以推测凶手当时就是在景区林间采集野生菌类?
而清渊山景区对此肯定是明令禁止的,那也就是说他是在偷摸进行,那她们当初排查的能进入景区的村民的询问笔录,其中很有可能就有伪造隐瞒实情的情况。
江起云皱眉看向虞归晚,两人应该是想到一处去了。
这时远方小路上走来一对打着遮阳伞的中年女人和十一二岁的男孩。
江起云微一眯眼,认出那是耿家的媳妇,毛彨,她牵着的男童应该是她的儿子。
毛彨也很快看到了这大树树荫底下的三人,快步走来,推推小男孩胳膊道:“小毛,快叫人,这是江警官,虞警官,这位是镇上的童伯伯,你小时候可喜欢他编的竹蚂蚱了,还记得吗?”
男孩一脸不悦,撒开胳膊道:“妈,你烦不烦啊,都让你别叫我这名了。”说完,就转身朝家的方向跑了。
毛彨还没来得及发作,男孩就已经跑远了,她当着江起云三人的面,也不好发火,悻悻道:“这孩子是越大越不听话了,叫他这名怎么了,从小叫到大的,贱名好养活嘛不是……”
小声抱怨完,她看向江起云,换上笑脸:“江警官虞警官怎么又来啦,今天也是来查案的吗?”
江起云没有正面回答,只微笑着用闲聊的语气做了开场白,“例行外勤罢了,领导可看不得你闲坐在办公室,对了,我记得上次你说你家里的竹筐是你爸给做的,我看你和童伯是老相识,童伯当初怎么没送你那上好竹料做的篓子啊?”
江起云看似闲聊的语气让毛彨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这是在问话,笑笑随口道:“您说那上好竹料是翠叶竹吧,哎哟,当初老童在镇上送,我去晚就没抢到嘛,后面想着拿点钱让老童给我家做了沥水筛,老童说没那竹子了,也就算了。”
“这天色太大了,几位先回我家喝口凉水吧。”
江起云抬腿,“那走吧。”
前往耿家农家乐的路上,江起云话锋又是一转,问起毛彨:“刚刚听童伯说以前这清渊山产的菌子品质特别好,现在是吃不到了,也不知道这天然的野生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毛彨想也没想就回:“现在市面是不常见清渊山产的菌子,但其实也还能吃到。”
江起云脚步一顿,在烈阳下微微眯眼看向毛彨,毛彨面色一愣,刹那间反应过来嘴说快了,眼神有些慌乱,“就,就是在景区外围还长得有一些,不过产量少,品质也不怎么好。”
江起云盯着她,嘴里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眼神却升腾起审视的意味。
毛彨被这常年跟各类刑事犯打交道的刑警眼神盯得有些内心发毛,忙挪开视线,“是啊。”
江起云状似不再纠结这个,继续往前走,话头又是急转,“这两年市里在搞普法下乡的宣传,双拢镇这边开展得怎么样啊?”
毛彨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这个,有些紧张地回答:“还行吧,镇派出所一年里是有那么几次会到村里来开普法宣传。”
“那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提到公民配合警方调查取证的义务,以及伪造、隐匿、毁灭证据或是提供虚假证言、谎报案情,影响执法机关依法办案的后果。”
毛彨登时止步,嘴唇都发起白来,脸上更是挂了一片汗珠,她再愚钝也不会听不出江起云的意思了,双手攥着衣服下摆,咬唇开口:“警官,我……我确实瞒了你。”
“但我想着这跟人命案子也没关系,所以才……”毛彨急得五官都微微皱起。
江起云也不惊讶,问:“所以你隐瞒了什么?”
“就刚刚,你提到清渊山的野生菌,其实现在还有人偷偷进山采菌子的。”毛彨有些羞愧道:“我自己有时候也会借着工作便利,在每年菌子成熟的季节采一些卖给城里来的药材商和食品商。”
毛彨偷瞄江起云的脸色,发现她脸色异常严肃冷峻,心有余悸道:“警官,这……我们只是采点菌子卖钱,这很严重吗?”
江起云没有作答,继续问:“都有哪些人还偷偷进山采摘野生菌的?”
毛彨不敢再有所隐瞒,一一交代:“就隔壁几个村跟我一道在景区摆摊的女人,还有戚家那小孩。”
江起云面色一凛,声音颇具气势:“戚冀,你是说戚冀?”
毛彨被她拔高的音调吓一跳,畏缩缩点头:“对,就是他,那孩子身世很可怜,比我儿子大不了两岁,卖废品根本卖不了几个钱,所以前两年开始我就让他在七八月份偷偷从小路上山采菌子给我,我帮他卖,卖了的钱都给他。”
虞归晚皱起眉,问童安木:“童伯,您记得您当初有送过戚家翠叶竹制品吗?”
童安木眯眼回忆,“嗯……我想想啊……”半晌后他道:“诶对,是送过,我跟这戚家不熟,但也听说过他们家情况,我记得当时我是用板车将做好的篮子这些往镇上拉,半道看见戚家那小孩背着个装塑料瓶的篓子去回收废品的地方,我就叫住他,送了个篓子给他。”
江起云又问毛彨:“上次我向你确认七月三号戚冀是否在你们家清洗鱼塘,你是不是撒谎了?”
毛彨直眨眼,吞口水:“是,他,他那天不在我家,我猜他应该是在山上采菌子,近一个月都是菌类成熟期。”
江起云有些窝火,语气不大好,“你不知道那天山里出了命案吗?你怎么敢在这件事上撒谎的?”
“我压根就没想到这上面去啊,他不就是一孩子吗,一孩子能跟命案扯上什么关系,而且,当时不是都说凶手抓到了,还被你们警察压着去指认现场了,我只是不想他采菌子的事暴露出来,到时候不仅他得赔钱,我也得被景区开除啊。”毛彨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神情惶恐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