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凤凰五采而文,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背文曰义,腹文曰信,膺文曰仁。叶盏对神话颇有研究,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嘛,这所谓的“至善至德”,到底算是怎样一种能力?他便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
“嗯,从头开始解释吧。像我们这样的神族,天生就会继承整个族群的历史与记忆,啊,就称呼它为‘源意识’好了。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关于凤凰的一切。”叶灯接着解释的功夫,抱住叶盏的胳膊,得寸进尺地爬上来,好像当自己还是一只小小鸟儿,“每一位凤凰死后,都会成为‘源意识’的一部分,只要凤凰的血脉还在延续,整个族群便会一直存在。这就是我们神族永世不灭的真正原因。”
“这么说来,”叶盏看向祁渊,“你也继承了龙的‘源意识’?”
“是的。”祁渊点头,“但是我和小灯不一样。像他这样正常出生的神明,能自然而然地得到并使用源意识,就像是天生拥有一个‘外置大脑’,需要的时候可以方便地使用,不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关掉,不受任何影响。”
“嗯嗯,所以不要觉得我是一个几万岁的老头子哦,”叶灯抱着叶盏的腰,撒娇道,“我才刚出生一天呢。”
他仰着小脑袋,大眼睛里写满“快摸摸我”,像一只拼命撒娇的小狗狗。叶盏完全抵抗不了狗狗眼攻势,揉了揉叶灯的脑袋。小狗、啊不,小凤凰立刻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很满足的声音。
真的是一个小孩……
“小灯的出生,受到了整个族群的祝福,毕竟他是当世最后一只凤凰。但我与他不同,我本不过是一个人类,强行觉醒了龙的血统,作为神后天残缺,所以我刚觉醒为神,”祁渊垂眸道,“就面对着源意识中六千七百一十二条祖龙的恶意。”
他的话音平淡,背后却隐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惊涛骇浪:“而我在成为神的每一秒,都在与整个龙族对抗。他们试图控制我,而我试图吞噬他们。”
叶盏的呼吸一滞,回想起黑龙的种种残暴和难以理解的举动,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祁渊自身比他承受着更多的痛苦。他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上前用力地抱住Alpha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祁渊轻轻地揉他的头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没事……我已经回来了。”
像是走过了漫长旅途的游子,终于回到家,卸下浑身的重负。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仿佛伸手拥抱故乡温柔的月色。
“怎么会没事,”叶盏担忧道,“源意识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们倒是想,但没那个本事。”祁渊道,“我无法得到源意识的承认,也无意服从他们,成为一条真正的‘龙’,所以他们始终试图占据我的心神,将我改造为一个傀儡。自我成神以来,一直在与源意识抗争,同时也受到本能影响,精神状态一直非常极限。好几次我差点坚持不住,好在还有你,”说到这里,祁渊微微一顿,似乎是想起了许多不堪的事,沉声道,“但是我对你做了……”
叶盏不想听他道歉,立刻打断道:“源意识要一个傀儡做什么?”
祁渊揉了揉眉心,将心中泛起的愧疚和痛楚压了下去。他知道叶盏不怪罪,但是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成神的时候他忙于与源意识抗争,神志一直处在疯狂的边缘,无暇顾及太多。而等他变回人后,所做的种种不堪之事便清晰地涌现心头,他是如何对待叶盏的?他将他按在爪下,撕咬他的皮肉,啜饮他的鲜血,他恫吓、威胁、折磨自己不离不弃的爱人,随心所欲地伤害他,漫不经心地抛弃他,而在性.事上他所做的事还要恶劣千倍。
而现在,叶盏甚至不想听他道歉。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黑色汁液,便只能继续淤积在心中,让他无尽地自责与愧疚。
“问你话呢?”叶盏轻轻推他。年轻的爱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鞭子打在身上第二天就忘了疼。他的眼神那么热切,全心全意地望着自己,仿佛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站在这里,能说话会喘气就好了,偶尔再来一个吻更是意外之喜。
祁渊的心头一热,不再胡思乱想,正色回答他的问题:“虽然我的出生‘卑劣’,但至少血统纯正。一旦源意识占据我的心神,我就会变成一个丧失自我意志的繁育工具。拜祁家所赐,这世上还存在着不少龙种,像九子那样的堕种也不在少数,他们会驱使我不停地与雌性媾和,生下更多的龙血后代……”
听到此处,叶盏已经怒了,光是想到祁渊会和其他人或者干脆不是人的玩意儿交.配,他就恼火得无以复加,愤愤地挠了两下祁渊的背,“然后呢?你现在想造小龙吗?”
“生气了?”祁渊亲亲他的额头,又亲亲他的眼睛,温声道,“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不用你动手,我会自己拔光鳞片,剖开龙心,割肉离骨,万死不辞。”
他说着世上最恶毒的誓言,语气却无比轻柔,只是深深的盯着叶盏,着魔一般,漆黑的眼眸如两口深潭。
一种可怕的执念让他坚持到了现在,某些人格仿佛也为此变得扭曲了。但是叶盏不怕,因为他的执念并不比祁渊少。他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现在不受源意识的影响了是吗?”
“只能说暂时。”祁渊说,“这与凤凰的力量有关。小灯能将一个人身上的正面力量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刚才我们进入了领域中,我正是借助了小灯的力量,才压制住了祖龙的源意识,暂时恢复成完全清醒的状态。”
“是的,我有在帮忙哦!”叶灯骄傲地挺起胸脯,“当然父亲大人也很了不起,他的天性像水晶一样透彻,只要稍稍激发就能战胜坏蛋……”
“好孩子!”叶盏看着叶灯眉飞色舞的样子,越看越可爱,便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在他脸上狠狠地mua了一口。
“噫!”第一次得到爹爹的喜爱,叶灯嘴巴张着,居然短暂地傻掉了。半晌他才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嘭的一声变回了一只羽毛蓬松的小鸟,羞嗒嗒地钻进了叶盏的衣领子里。
叶盏只觉得胸口痒痒的,一团小鸟很暖和地依偎着自己,叫他心中流淌着阵阵暖意,“有这么开心吗,这孩子……”
“雏鸟情结,他出生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所以这辈子都会认定你。”祁渊笑道,“他关于你的记忆,也会成为凤凰源意识的一部分。就像你已经成为了龙的源意识的一部分。”
“哪部分啊?”叶盏啧了一声,“幕天席地白日宣淫,还是夜深人静人兽.avi?”
祁渊咳了一声:“那些我都会处理掉的。”
“那就好。”叶盏摸着下巴,“但话说回来,小灯现在还很小吧?就算他能帮忙压制龙的源意识,那究竟能帮多久?”
祁渊并不打算隐瞒,如实回答:“没有意外的话,一个月。”
“什么意思?一个月?!”
“一个月内,必须找到解决方法,否则龙的源意识会加倍反扑回来,到时候我恐怕很难再战胜它第二次。”
“也就是说……如果无法彻底解决问题,一个月后你就会变成一条真正的龙?”
“那倒也不会,”祁渊漫不经心地笑道,“到时候如果我作为人的意识失败了,那就请你用白焰杀了我。那时候,不必再犹豫。”
叶盏反应过来了,猛地推了祁渊一把:“所以你他妈一个月后不是死就是活,没别的路了是吧!你知道解决源意识的方法吗你就这么干?!”
“我没有选择了,”祁渊任他推搡着,十分坦然,“时间越久,我的人性就越淡薄,早晚有一天我什么都保留不下来。与其那样慢慢损耗,不如早点了断。”
叶盏哽着说不出话来,早先的狂喜又被浇了一头冷水。原来这就是代价,只有一个月,那么短的时间!这算什么,一直以来他们都疲于奔命,和时间赛跑,和命运赛跑,偶尔拼了命地超过一段,有很快被抛在后面,累到要死也没有喘息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终点越来越近。
“你最好有解决办法。我不想一个月后给你收尸,你想都别想我给你守寡,改天我就去包十个猛男,然后做手术把你的印记摘掉,我还要生十个八个小崽子,取名叫叶灯红酒绿花好月圆……唔!”
祁渊的手指点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说下去:“别说了,我不爱听。”
“哦,你现在知道不爱听了?那你怎么不讲点我爱听的呢?”叶盏愤愤地咬他的手指。
“其实我有一个大概的构想。”
“什么构想?”
“除了我之外,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有资格成为源意识的载体。”
“谁?”叶盏屏住了呼吸。
“那个我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祁臻。”不知为何,说这话话时,祁渊的口吻充满嘲弄的意味,“我们要回一趟玄城,去找他。”
千头万绪,最终又回到了第一个死结里,冥冥中似乎有无数只手,都在推着他们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但城主现在应该还是昏迷的状态,”叶盏思忖道,“就算他能醒过来,也有八十多岁了,身体应该承受不住龙化吧?而且……”
叶盏有些犹豫,尽管他很想让祁渊恢复,但是为此就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来承受这种命运,他下不了手。
“成神后,许多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了,我记起了七年前城主袭击案的一些片段——有关当初我为什么会狂化,而父亲又是怎么受伤的。”祁渊的笑泛着冷意,“如果我所看到的都是事实,那么祁臻无论落到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第140章 迪〇尼公主祁渊
◎像是一簇热烈的繁花,把树枝压弯了腰。◎
当年那场诡异的刺杀案, 一直梗在叶盏的心头,此刻听到祁渊想起了一些事,他连忙竖起耳朵, “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渊回忆道:“刺杀发生的那一夜,我正因为龙血爆发被安排住院,精神异常紊乱, 所以一直没有完整的记忆。而父亲刚做完一场小手术, 同样在龙野医院修养。某一天晚上,我身上的龙血忽然失控, 开始无差别地攻击破坏周围的东西, 导致医院陷入混乱, 这才给了刺杀者可乘之机——这些都是龙野那些人给出的说法。”
“对对,就是那一晚, 有人给了我飞船的ID卡, 我想办法把你救走了。”叶盏道。那之后, 便是五年的分别。可以说这一夜, 不仅仅关乎着老城主的性命,也把他和祁渊的命运彻底改写。
祁渊的眼神冷了下来,“但是重新梳理过记忆后,有些东西变得清晰了:我可以很确定地说, 刺杀发生的那一晚, 我从始至终都和父亲在一个病房。”
“什么?等等!”叶盏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你们应该在不同的病房接受治疗才对!”
“我躺在病床上, 身上有十二道龙筋制成的拘束,很痛苦, 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现在我记起来, 是在这个位置, ”祁渊指着自己的右边大腿,“不断被注入麻醉药物。”
他指的地方,是右腿的动脉,为了让麻醉快速发挥效力,注射者根本就不顾祁渊的死活。叶盏咬牙骂道:“那帮混蛋。”
“我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但是我的身体正在不断进化,突然我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听到他的声音在问:‘载体准备好了吗?’即使当时头脑很不清醒,我也意识到了他是谁,所以我突然挣扎起来,我喊他‘父亲’,我想要喊‘救救我’,但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更像是吼叫。
“那个人走到我身边,用手遮住我的眼睛。他说:‘小渊,不要看。不要想。很快就结束了。’”祁渊用平缓的语调叙述着,“然后我听到他转头吩咐:‘载体依然有意识,加大注射量。’
“那之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即使是成神后重新梳理过一遍记忆,那一段也是模糊的。大概过了不是很久,我听到耳边传来异常刺耳的超声波,人可能无法察觉,但是对龙来说是强烈的刺激。濒临极限的我力量失控,一下子醒了过来,然后我看到了一幅难以理解的画面……”讲到这里,祁渊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很纠结这如何描绘这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