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想过吗,你的命在八、九年前差点就丢了,好不容易重新生活,如今又被打回原形,这是上天给你安排了重新选择的机会,靠轻生求一个解脱实属下下策。
这个机会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出现,你面对简总,面对自己苦心经营的六年爱情,又该怎么选择,刚刚你也说了要善恶分明,好好思考一下吧。”
寡言的蔺晨头一次充当开导人生的角色,但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余枭的心坎上,余枭沉默了。
对啊,在一起的日子如此快乐,那种相濡以沫细水长流的快乐让她遗忘了,这场缘分在一开始就是罪恶的,简语梦是她痴念的爱人,亦是让她家破人亡的仇人,难道,真的是上天给了自己重新选择的机会?
“干了这口酒,我们就算同盟了。”
蔺晨看得出余枭又陷入到情伤里无法自拔,便开口打破了沉寂,余枭看着那举起酒罐坚定不移的手,再三迟疑后与之碰杯:“好,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当你选择从简总的世界里跳脱出来,就证明了你是个明眼人,我找到你的目的很简单,阻止事态发展,这也算是替她减轻罪恶,为她好一定会成为你跟我合作的初衷,合作愉快。”
好一句为她好,余枭苦笑着喝酒,用这样的方式掩盖了脸上落寞的神色:“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这是个好问题,我们应该从长计议。余小姐跟简总在一起这么多年,应该对会所有深刻了解吧。”
突然提及会所,余枭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我知道她有黑势力背景,但对于会所的认识,也仅存于那里一直在做一些灰色交易,至今也只知道你和童涵属于会所里的人,其他方面了解甚少。”
蔺晨了然的仰起头,一把将易拉罐捏扁,抬手一扔,精准的投进了垃圾桶里,开始娓娓道来:“我对简总产生怀疑,是从蓝总一家人去蓝希颂家里做客时开始的,那段时间一直盛传赵泰安出狱的消息,所以简总让我随行保护她们,这样看上去确实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安排。
蓝希颂的宅邸没有安保措施,我趁机潜进了他们家书房,试图寻找关于他们计划收购蓝氏股权的线索,这期间简总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凑巧的是,同时间里,蓝希颂和蓝崇铭来书房取东西,所以我躲了起来,但是简总没有挂掉电话。
我偷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涉及到了一些当时我并不明白的安排,但是能听出,他们想让赵泰安在当天干些什么,这些对话简总也听到了,我以为她会有所措施。
比如安排其他人手加强保护蓝总和官总的安全,比如她会直接通知蓝总和官总要提高警觉,所以我没多想,继续负责当下任务。
然而,等到蓝希颂和蓝崇铭离开书房后,简总在电话里并没有安排我其他的任务,似乎对于他们的阴谋视而不见,很是潦草的应付…再后来,蓝总和尤非凡还有童涵相继出事了。
我现在倒是很纳闷,你可是她的枕边人,为什么你自始至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呢?再是缜密的计划,多多少少都会有破绽,大部分的时间你跟简总都是出双入对,怎么就没惹起你的怀疑呢?”
听完蔺晨的解释和疑惑,余枭只感觉后脊发凉,对啊,简语梦的演技得多好才能如此瞒天过海,骗得了其他人不算什么,能把心思深不可测自觉敏锐的蓝菲懿和官书匀骗得团团转,她是有够厉害的。
要不是今天回家取礼物意外撞见,这可怕的女人不知道要演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余枭把玩着手中的酒罐,垂下眼帘黯然神伤:“你不问还好,你问了只叫我更难受,难道你不觉得很可怕么?这么一个朝夕相处深爱的人,却不曾想过,在她的笑容背后藏着一把随时可能会要了命的刀…真是细思极恐…”
最后一罐啤酒也见了底,余枭脸蛋绯红头晕脑胀得很难受,蔺晨倒是很清醒,夜已经很深了,海风吹得刺骨,余枭紧了紧外套,蔺晨则站起身扶住她:“我喊个代驾送你回去,你住哪里?”
“住哪里?”
这是一个能让余枭瞬时泪流满面的简单问题,她拽住蔺晨的胳膊,步伐跌跌撞撞,嘴里反复询问着:“嗯…我住哪里呢?我有个老旧的房子…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可是我没家的…”
一向习惯独来独往的蔺晨并不能体会到余枭提及家的概念,他永远都是一副通透的模样,义正言辞的反驳:“家?空房子里哪怕住了一个人,那也是家。走,我送你回去。”
……
当车子停在一道铁锈大门前,蔺晨几乎是扛着醉酒的余枭走了进去,没有任何绿化的小小院子里,只有几栋楼层并不高的灰砖老楼,一股陈旧的年代感扑面而来,在深夜里,气氛愈加阴森恐怖。
“余小姐,你住哪栋楼?余小姐?”
听到蔺晨的声音,余枭迷蒙着双眼吃力的抬起头朝前的楼道口指了指,蔺晨便不再多说径直朝黑黢黢的楼道走去,没有电梯,只能一层一层的往上爬,楼层里的感应灯年久失修,就算跺脚也没了反应。
就这么一直摸黑,力大的蔺晨硬是把余枭扛到了家门口,还不带喘粗气的。
余枭靠着灰扑扑的墙面在包里摸索着钥匙,蔺晨环顾四周不禁感叹:“果然是个老房子,不过,我挺喜欢的。”
“哈?是么…人是喜新厌旧的生物,你可别说客套话。”
说着,余枭打开了门,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蔺晨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跟在她身后想要确认屋子里不会藏着不速之客,嘴上接了话茬解释道:“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还没认识简总,我居无定所,靠着打打杀杀在老楼巷子里当混混头子,我之所以喜欢,是因为这样的老楼充满人情味和烟火气。”
房子里虽然定期有人来大扫,但长时间没有居住,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茶水饮料,余枭只能接了自来水烧开水:“你先坐一会儿,我烧水给你喝…不过聊到这里,我挺意外,认识你也有好几年了,但从来没听你聊及过去,挺神秘的。”
看着余枭酒劲未过,蔺晨拒绝了烧水,而是想要参观一下屋子,余枭便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瞬时间,灯火通明。
蔺晨走到次卧门口,看着墙上挂着的设计图指了指:“你画的?”
余枭盯着那一幅图没有开腔只是点了点头,她留着这套房子是因为,这里是她和母亲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太过念旧舍不得卖掉,不愿再住进来,无非是这个凶宅里有着让她不愿记起的所有回忆。
“别傻站着,去沙发那边坐着休息一会儿吧,今晚劳烦你送我回家。”
蔺晨转悠了一圈确保房子是安全的,便回绝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你需要时间独处吧,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因为今天我本想去医院看望童涵,毕竟她以前是我的搭档,顺道再看看蓝总,见着你来了,我就没进医院,后来一路尾随,我也发现了蓝希颂的车子,所以偷偷溜进去,恰好听到你跟简总的对话。”
“蔺晨,如果你没别的事,可以陪我聊聊天吗?我心里堵得慌…”
余枭的请求蔺晨没有拒绝,反而坐进沙发里:“倒也无妨,悉听尊便。”
——————
自本章节起,开始续接第二部 第124章 林间深处是鸟木
关于余语CP的过去,会有多少章节篇幅,待定
第85章
余枭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她单手扶着额头,突然想起当初简语梦坐在餐桌前发自肺腑的那段话,于是变得沉默,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来聊起这段孽缘的开始。
蔺晨打破沉寂先一步开了话题:“如果你是想拉着我聊简总,或许我只能当一个安静的听众,毕竟我是旁观者,实在给不了你有用的回应。”
听了蔺晨的开场白,余枭伤神的看向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很是苦闷:“我明白,坐在这里回忆她跟过去,只能徒增烦恼,把你留下来其实是为了多一个人陪着我,我实在害怕独自面对那些回忆,若是想不通又干了傻事,起码有你在,毕竟你是人间清醒,肯定会拉我一把,我也会好受点。”
“那你想从哪个时候聊起呢?”
蔺晨发问,余枭指着仅跟客厅一个饰品柜分隔的饭厅说起:“你知道吗?自从我出狱以后,简语梦就盯上了我,她想尽办法跟我搭上关系,并且成功了…
那时候,她就坐在那里,摆着高姿态一副享受的样子品尝着我煲的靓汤,嘴上却轻描淡写的说着当初是怎么陷害我的,又很嫌弃我多坐的那几年冤狱时间太短,她很不满意,甚至直白的告诉我,我的母亲是被她逼死的…
所以,一开始我对她唯一的感情就是恨,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恨到想要活活掐死她,然后自行了断这悲惨的人生,但是我又做不到,我下不了狠手,我更怕她这么便宜的死在我手里,根本算不上赎罪。
临到头了,她又深情的告诉我,她希望她的生活里有我的影子,她希望我们能改变彼此的人生…这是一个多么好笑又矛盾的存在啊,我却当了真。
最可怕的是,我在那样的环境里真的走进了她的生活,谁都没想到,在仇恨的深处竟然孕育出背道而驰的爱情,我终究是恬不知耻的爱上了她。
我以为她会变的,至少…至少她不会再伤害我,我们朝夕相处无话不谈,她甚至愿意跟我一起享受柴米油盐的朴素生活。
为什么走到今天,我们走成了一个圈,她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她,我却不是曾经的我…”
说到痛处,余枭掩面痛哭,她开始质疑这六年的爱情,是简语梦用谎言和虚伪给她演绎了一场梦,梦醒时分她们又走向了剑拔弩张的关系,所谓的出双入对成了众人眼里最大的笑话。
——六年前——
酒过三巡,论酒量余枭这种小青铜自然比过简大老板的王者级别,早已趴倒沙发的旁侧,她的脸颊红得特别喜庆,简语梦倒是面不改色的坐在一旁,平生第一次用不锈钢杯子喝红酒,也够稀奇了。
她晃着杯子抬头张望着破旧的客厅,虽然余母自杀时她并没在场,但也能想象出那凄惨的画面,于是好奇的开口问着:“你在牢里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余枭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她张开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似乎想到了什么而触动了自己的脆弱,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慢慢滑落,刚好落在简语梦的眼里。
随后,余枭伸手扶住额头,嘴角留有一丝苦闷的笑意:“你这个女人真的很讨厌,为什么非要撕扯我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呢?”
简语梦很自然的抬手,指尖触碰到那一滴泪时,她能感受到湿润里承载着莫大的疼痛:“算是替你母亲问的吧…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气氛变得安静,简语梦就这么静静的盯着余枭,余枭面色惨白的盯着前方,大概是在回忆牢狱岁月里不为人知的故事:“我记得那时候刚进监狱,在食堂打好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巧不巧…我占了一个黑老大的座位,本就清汤寡水的稀粥让人吃不饱,突然有人凑近了我,随后吐了唾沫星子在粥里。
我不明所以便发了脾气,和那招惹我的人打了起来…狱警根本不管这些,所有人都指证是我先动的手,于是我被关进了小黑屋反省。”
说到这里,余枭抬起胳膊展开手掌比划着,又不自觉的缩起身子,好似那样的场景让她非常害怕,她闭上眼睛于是又陷入到了那间只能容人坐下却不能躺着的一方天地,喉间哽咽得要命:“我蜷在角落里…紧紧的抱着自己,密不透光的空间里只有排风扇再响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真的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