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字还没打完，手机就被钱珥一把抽掉了。
穿着漂亮洛丽塔裙子的钱珥对他甜甜地笑，“孙山同学，你马上就可以开口说话了。”
孙山一脸惊恐，似乎是意识到了有危险，转身想要跑，但房内突然打开一道暗门，几个高大的男人走出来，将他死死控制住，拖拽到台子上。
手术台的无影灯晃在他眼前，光先是白色的，然后变成了血红色。
孙山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一把刀刺激了他的头颅，两个冰凉的铁片插进来……
他缓缓闭上了眼，短暂地听到了风声、雨声和妈妈的声音，他想要张口叫一声妈妈，可是只发出了一个音，就失去了意识……
画面一转，钱珥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黑色芯片。
她看着黑色芯片，笑道：“我们集团终于获得了一个高智商大脑，这次造出的AI，GOV01总该满意了吧。”
视频结束。
孙山曾经是聋哑人？钱珥将孙山变成了AI？视频最后提到的GOV01又是怎么回事？！
当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大屏幕突然跳出一个警告：
【重要警告！重要警告！人类存活人数急剧下降！】
【联盟成员人数：9078→2909，全世界存活人类：998576→679281】
紧接着，数个视频跳出来，视频显示，全世界的各个城市，激进派的AI正在用毁灭型武器大肆屠杀人类。人类池里，林琅不见踪影，激进派的AI抢回了人类池的控制权，将池中的所有人类全都杀死。
不，不仅是激进派……
一个人突然喊：“那个不是伯德先生吗？那个温和派的AI！他……他怎么跟激进派一起屠杀人类啊？！”
不，不仅是伯德……
祝满看见伯德身边有个长发男子，男子拿着枪，杀死一个又一个同胞。
祝满想起他的名字，柳温书……那个在人类池的牢房里长发飘飘、文质彬彬的人类，柳温书曾经给他介绍了温和派的许多先进思想，一脸崇敬，为什么如今……
大屏幕背后的墙上，还用大字印刷着反智能联盟的标语——「让人类重回世界巅峰。」
讽刺。死寂。
敞亮的联盟大厅里，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数字如同跳水一般飞速下降，束手无策，回天乏术。
“人类是不是真的要完了……”不知道谁轻轻说了一句。
这一刻，灯光也变成比黑夜还要可怖的东西，将人类的绝望照亮至无所遁形。
赵益不知何时走到了钱珥和祝满之间。
他低声问钱珥：“你怎么回事？”
祝满将目光移到两人身上。
被视频指控，钱珥的表情略有愤慨，但更多的是面对逆境时爆发出的坚毅和勇敢。
她对赵益说：“赵益哥，你也不相信我吗？人类政府时期，你的仕途还是我们家集团扶持的，你清楚钱氏集团做的都是帮扶社会的优质医疗科技，我们曾经还为政府做了很多公益援助，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赵益看着她，沉默片刻，只说：“你要我怎么相信？曾经因为孙山救我一命，我无比信任孙山，可现在事实告诉我，没有人是完全可信的。”
“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无话可说，清者自清。”
赵益问：“你是AI吗？”
“你是吗？”钱珥立刻反问，“赵益哥，按照规律，下一个死的就会是我，我死了之后的下一个就是你。如果我的脑袋里有芯片，那么你肯定也有。”
是这个推理。
赵益被噎住，没有说话。
钱珥收回目光，走向前方的台阶。
她对在场的所有人说：“我们人类不要再互相猜忌了！各位，你们看不出来这是AI的把戏吗？他们将我们耍得团团转，为的就是看我们相互猜忌、自相残杀，最后让人类自我灭绝，坐收渔翁之利！”
祝满看着她，忽然觉得她拥有超乎自己小小身体的巨大力量，这一刻，祝满发现自己对她怀疑不起来。
——如果所有的怀疑都缺乏证据，人类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沉默许久后，有人问钱珥：“可是你怎么证明你是好人呢？”
话音一落，附和声四起。
钱珥说：“我可以进行人体扫描，确认我脑中没有芯片。”
“可是谁知道你会不会提前对扫描的机器做手脚呢？”
“是啊！”
“联盟的机器很多都是你们钱氏集团曾经的资源，谁知道呢！”
他们的反对不无道理。反智能联盟的建立，赵益负责提供政治头脑，钱珥背后的家族集团提供资金和设备，孙山负责科技，李诗负责运筹管理。
事实如此，钱珥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这时，祝满看向赵益，低声说：“我有个提议。”
赵益打量他片刻，终究还是应允：“你去说吧。”
于是祝满走到台前。
他看了一眼正在向全世界人类直播的摄像头，然后看向在场的诸位，说：“我建议，对包括钱珥在内的、进入联盟总部的人类进行人体扫描，证明我们的身体里没有芯片，证明自己是人类。”
“同时，为了保证扫描的公正，不建议使用现有设备进行扫描，而是由联盟的技术员开发一台扫描机器——我是说，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现场开发。”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彼此对视，议论纷纷。
祝满扭头，不经意地和钱珥对视一眼，捕捉到她眼神里的复杂。
钱珥没想到祝满会跳出来替她解围，更没想到他会同意进行人体扫描——毕竟，和AI走得很近的祝满也是她的怀疑目标。
说巧不巧，此时，祝满的智能手表响了。
由于刚刚在战斗状态，祝满担心不能及时接收消息，于是打开了语音提示模式，所以现在，语音提示就将贺风回的消息宣之于众：
“报告，贺风回发来两条消息，消息1：还好吗？我很担心你，回复我。消息2：祝满，一小时之内没有回复，我会不惜一切进入反智能联——”
祝满故作镇定，实则慌张，半天才找到关闭语音的按键，可为时已晚。
他刚刚的提议再有力，现在也是自掘坟墓了。
台下的质问声不断：
“一个事到如今还在跟AI纠缠不清的人，难道可信吗？”
“柳温书这个人类都可以成为伯德那个AI的走狗，祝满凭什么不可能成为贺风回的帮凶？”
“祝满，人类和AI，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越来越多的质疑声淹没听觉，祝满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汹涌的海里，他这一方孤舟就要被滔天的巨浪吞噬，溺亡之前，他莫名想起自己杀死的第一个黑色芯片AI的遗言：
“人类和AI，一定是对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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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见面dododo
第77章 贺风回，再见
最后还是赵益出来主持的局面。
赵益认可祝满的提议，他同时决定，由于现在人类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局面，反智能联盟将所有流亡在外的人类召回总部进行避难。
7-11之下的反智能联盟总部面积很大，就像是一个地下城，只不过原来在总部的人不多，很多空间还荒废着没有开发。
现在反智能联盟总部所有人类分为三队，一队进行人体扫描设备的研发，一队负责开发地下城的剩余空间，最后一队负责把手在7-11外，守护人类的安全。
祝满作为联盟第一执行者，自然是在第三队。
如今，反智能联盟的存在已不再是秘密，AI大军随时可能会向人类发动袭击。
AI大军……
祝满看了一眼智能手表，看见通讯列表上被他置顶的贺风回，轻轻闭上了眼。
或许真的如钱珥所言，根本没有什么温和派和激进派之分，AI想要的就是人类灭亡。曾经，AI以为人类池能作为报复人类的手段，可反智能联盟的存在给他们当头一棒，人类的暗中集结是AI始料未及的——既然无法控制人类，那就摧毁人类。
只是……
祝满翻看着这些天他和贺风回的聊天记录。
【贺风回：明天是周六。】
【祝满：为什么伯德先生在替激进派做事？贺风回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贺风回：伯德被策反是个意外。我没有骗你，温和派和激进派从来都没有暗度陈仓，我和黑色芯片也没有关系。】
祝满没有回复。
【贺风回：明天，我在家等你。】
“我操，你怎么又在……”
祝满立刻翻手腕遮住聊天内容。
但那些人显然已经将内容看了个全。
“唐源和范子默都死了！你还要去跟那个AI不清不楚？”
“你是不是AI的卧底？！”
“祝满，就算你没有叛变，你的思想也被腐化了！我认为你不适合再执行守护联盟的任务了！”
这是这几天，祝满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
离家时带的药几乎已经吃完，这几天一直在强撑精神状态，可是现在已经有些撑不住……
为什么大家都在讨厌他？孤立他？一种久远的痛苦从记忆深处袭来，他觉得冷，想要被拥抱，想要有人坚定地告诉他，他也是被人爱着的……
“呕——”
祝满推开身边那群进行言语围攻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7-11外干呕。
真的发病了……
手部痉挛，他甚至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手伸到口袋里，把药瓶掏出来。
最后一颗白色的药片静静地躺在药瓶里，祝满亡命地将它塞进嘴里，没有水，只得生生地咽下去。
但一颗药只是杯水车薪。
平时他需要吃两颗才能够有效缓解症状，更别说这次强撑了那么久，早已经到了极限。
祝满抬起头，看见智能车还停在不远处。他又扭回头，他不配被关心，所以也没有人跟着他出来。
内心的缠斗犹如爬山虎交错在一起的藤蔓，一边是贺风回的好，一边是贺风回的可疑，还有一边，是他必须恪守的人类立场。
……怎么办？好难受。
祝满捂着肚子，觉得吃了药也没有缓解一丝一毫，反而更加煎熬，更加……想要被爱包围。
记忆碎片再次袭击大脑，他看见浅栗色头发的男孩和AI在接吻，他们吻得生涩小心又缠绵，他好羡慕，好嫉妒，他想哭，他恨自己的头发不是浅栗色……
意识模糊断裂，不知何时，祝满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智能车边，拉开了车门。
他躺进车里，撑着急速的呼吸拉开小抽屉，找到贺风回为他放在车里的备用药，一连往嘴里塞了两颗。
世界逐渐变得平静……
车子已经开动，祝满记得自己没有输入任何指令。倒也不奇怪，这是贺风回的车，贺风回看见他上车了，贺风回一定就在家门口等他……
想到这一点，祝满突然觉得很安心，他沉沉睡去。
祝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别墅主卧的大床上。
“醒了？”冷静沉稳的声线。
睁眼看见日思夜想的贺风回躺在面前，祝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病症的余韵犹在，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想要扎进贺风回怀里的冲动。
分离时，他像一只搁浅的鱼渴望水那样渴求贺风回的拥抱，可现在见到贺风回了，不知为何，他又难以像从前那样无赖地在他怀里造次了。
他们躺在一起，什么都没变。他们躺在一起，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唧唧。”忽然，小刺猬从祝满头顶蹦出来。
祝满安静地看着小刺猬，安静地问：“到了吗？它的生日。”
“嗯。”贺风回应，“过十二点了，周六了。”
祝满下意识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他迟缓地想，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他伸手戳了戳小刺猬的鼻子，“生日快乐。”
“唧！”小刺猬被戳疼了，怒着豆豆眼儿瞪他。
祝满心想，小刺猬不知道生日的意义，他不知道，贺风回大概也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可是他们现在躺在一起，以小刺猬生日的名义。
他们为了躺在一起绕了那么大的圈子，可是为什么真正躺在一起时，却和想象中的激情甜蜜不一样。
这时，梦寐许久的仿真手掌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地触碰他脸上已经结痂的伤疤。
贺风回问他：“疼吗？谁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