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点头,迷蒙的思维缓慢地转动着,时至今日,某些问题的答案明显到了就差亚撒主动把意图贴在脑门上了。顾栖自己又不傻,两个成年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另一个还把手搭在你腰带上,那么其中所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顾栖却不知道亚撒是否藏有更深的谋算……
于是,黑发青年慢吞吞地开口:“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亚撒一愣,“当然。”
顾栖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
“因为是哥哥。”
顾栖面向于亚撒心中那股炙热感情的疑惑时,所有的答案在亚撒这里只有一个——“因为是哥哥”。
因为是顾栖,所以他费尽心思地想要用龙鲸之瞳来维系跨越时间、跨越距离的另一次相遇。
因为是顾栖,所以他竭尽所能地加深联系,以确保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中能够感应到哥哥的气息。
因为是顾栖,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在寻找到爱人后放其离开,独自承担痛苦万分、来自于重生期的磨砺。
所有一切都是因为顾栖。
沉淀在体内的酒精淡化了几分,顾栖哑着嗓子问:“即使现在我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顾栖没有亚撒那么勇敢,他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后的千百年里,是否还能遇见可以永生的龙鲸,因此他只能在悄然的情动中守着自己的心,杜绝自己会被伤害的任何可能。在感情这一方面,他胆小,甚至是懦弱。
可亚撒的执着和坚持却包容了顾栖的怯意。
他说:“即使哥哥没有明确的答案,我依旧坚持。”
说这,红发alpha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位于腰带金属扣上方的皮肤——光滑、温凉,那是顾栖的小腹。
亚撒问:“哥哥,可以吗?”
短暂的沉默后,顾栖不再犹豫地搂住了alpha的肩膀,双腿一勾、手指轻划过亚撒肩胛,闷闷应了一声“好”。
这像是无尾熊一般的拥抱,几乎叫亚撒的心脏都要化掉了……他的哥哥,又诱人又可爱。
简单到只有一个字符的答案,却变成了让大型犬化身为狼的神奇魔法。
这一刻年龄上的差异凸显了出来,一个是急急忙忙、眼白发红的狼崽子,一个是躺平轻笑、任由其动作的牵绳者,亚撒的激动和热烈几乎要感染了初时还有些轻描淡写的顾栖,随着温度的升腾与皮肉的相贴,alpha的信息素和龙鲸的精神力同时倾泻而出,宛若浓郁的大雾彻底将身下的青年包裹。
而属于虫母的精神力也被挑动了兴致,透明的丝缕自黑发青年的周身易散而出,它们相较于亚撒精神力的壮大显得更加纤细单薄,但其中所藏的力量却不可小觑——龙鲸的精神力霸道而张扬,它们涌动着想要一口吞下爱人的一切,却被虫母的精神力以一种不甘示弱的姿态挡了回去。
这是一场在精神力之上势均力敌的较量。
体魄之上,顾栖被亚撒压制着,他几乎无力撼动分毫,于是不论是苍白的手腕还是修长的脖颈,都变成了红发alpha一逞凶性的桃源之地。
精神力上,顾栖所在肌理上受到的一切疼痛与战栗,都会加以倍数地反馈于亚撒的精神力之上。
透明的两股力量在空气中纠缠、打架着,谁都互不相让,偶尔虫母被龙鲸裹挟着压制于墙壁,偶尔虫母挥开龙鲸将其定于天花板上……整个国王的寝宫内宛若风潮过境,墙角的纱帘不住地抖动、瓷瓶中的花枝点头乱颤、轻巧的茶杯在桌面上发出嗡嗡的动静,戴于顾栖手腕上的金色铃铛在夜色下划出了暗淡的流光,随后便是“叮叮当当”如泉水击石的脆响。
这样的声音,明显更加刺激到了亚撒,或者说是龙鲸的精神力。
它们相互裹挟在一起,汹涌流动,在这一刻属于龙鲸的凶性和虫母的狠劲都展露无遗,隐隐约约在半空中浮动出无法描述形状的虚影,这是一场充满了野性的相对。
窗外的烟花似乎终于到了停歇的时间,维丹王宫大厅里的嘈杂声也渐渐远去,深夜之下的蔷薇色宫墙被月光披下薄银,又因为满天的星辰而如梦似幻。
黑发青年汗涔涔的一只手臂搭在了床头之上,另一手则虚虚地握着胸前精致的小玻璃瓶。瓶中金色的颗粒流动乱窜着,兴奋地像是吃了跳跳糖的兔子,一刻不停地蹦哒着,在顾栖因为痉挛轻颤而思维恍惚的几个瞬间里,他忍不住想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要爆炸了……
过量的刺激令他的想法开始变得天马行空起来,顾栖盯着亚撒散出碎金光点的右瞳,忍不住沙哑着嗓子道:“你的眼睛、你的血液,都流动着金色的沙粒?”
“嗯。”亚撒应了一声,他结实有力的双臂再一次把几乎从他怀中逃离的青年抓了回来,汗湿的皮肤相贴,鼓动着的心跳声几乎贴合。
他喜欢抱着哥哥的感觉。
正当亚撒收紧手臂的时候,就听到怀里的青年慢吞吞问:“那你的……也是金色的?”
亚撒:……
沉默忽然弥散在暧昧和欲色之下,红发alpha呼吸一窒,他甚至在听到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顾栖的某个部位。
他哑声回答,语气中带着笑意:“哥哥想知道吗?你要……看看?”
同样被亚撒的反应惊到有些失声的顾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他犹豫道:“算、算了吧?”
汗意浮动之时,原本附着于顾栖神经上的酒气早就散退,此刻点缀于他面颊上的红并非酒水作祟,而是源自于某个小混蛋的“欺负”。
于是等长夜将尽之时,顾栖也依旧不知道龙鲸的那个会不会是金色的,只是当他彻底力竭陷入昏迷后,却错过了浮现于自己肩胛腰背上淡色的金纹——它们流动着逐渐清晰,张扬于亚撒的眼底,又在被alpha相拥的瞬间褪去。
亚撒看到了一切,他只是沉默地亲吻着青年的脊背,从肩胛到后腰,格外眷恋,就好像在珍视着这唯一一次的亲昵——对于亚撒而言,确实如此。
龙鲸的特殊时期令他的精神力彻底张开,同时也在被龙鲸认定为伴侣的青年身上打下了印记,那是属于亚撒独一无二的标记,跨越时间与距离,同时在龙鲸之瞳的作用下,他们终将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重逢。
只是这一刻的亚撒到底小觑了重生期时的痛苦——失去伴侣陪伴的龙鲸在重生期内宛若落入真正的地狱,那是无法被简单的语言、文字所形容的痛:
烈火灼烧、荆棘覆身,是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泥潭的无望与窒息;那腐烂的指尖无法碰触到太阳、嘶哑的喉咙几乎被石子填满,你将失去视觉、嗅觉、触觉,在日复一日中困于黑暗,等待着日月的交替和时光的抚慰;你的灵魂将如行尸走肉、你的皮肉将覆于枯骨,枯骨不会生花,于是记忆也变成空白,在无光的世界里,你甚至会忘记自己的爱人是谁……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直到重生期的结束,丢了爱人的龙鲸才有机会获得下一次新生。
深红色长卷发的alpha注视着已经陷入了沉睡的青年,他流动着金芒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顾栖的五官,从发丝到眉间,从山根到嘴唇,试图把这一刻雕琢为永恒的刻章烙印于自己的心中。
在寂静的深夜,亚撒无法轻言对顾栖的爱意,它们被藏匿于尘埃之下,悄无声息地汹涌浮动着,偏执、独占又低鸣着绝望,似乎连不可避免的离别都在曾经相遇的那个冬日下注定了……
他喃喃道:“哥哥,我们还会见面的……”
淡金色的光晕缭动着,当天边有星辰滑过浩瀚的夜空时,银白色的巨型长尾从被褥的另一侧探出,细密相接的鳞片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它完全显露出了主人的意志,当尾巴从双腿的束缚下被解放出来后,它便毫不犹豫地缠绕于顾栖的下半身。
鳞片摩擦过光裸修长的腿,翻涌后的信息素一刻不停地在黑发青年的身上流动着,顾栖那已然疲惫而陷入深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此引起了新的轻颤——腰腹略微痉挛,下半身轻缓地抽搐几下后,竟是在鱼尾的缠绕下也变成了肉粉色的虫尾。
莹润的汗珠点缀在腰腹与虫尾相连的位置,顾栖蜷缩地像是新生的婴孩,而亚撒也正好趁此机会将人严严实实地捞在自己的怀里。
长尾巨大的龙鲸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的耳鬓厮磨,他也坚持用鱼尾满含占有欲地禁锢着自己的爱人,试图永远地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审核你好,只是拥抱)
天边的星辰闪烁,弯月隐藏于天明将至的云雾中,忽然一道金光自维丹王宫的上方闪过,宛若瞬息而过的流星,灿烂如烟花般盛大,在这寂静的月色下被很多依旧在庆祝着新王继位的人们看到。
酒声肆意,觥筹交错。
他们欢呼着,一厢情愿认为那是天上神明降临下的恩赐,是对圣浮里亚星最诚挚的祝福;他们说未来的国王陛下也一定已经被神明认可,从这一代开始,他们将沐浴在神光笼罩之下,并庇荫于子子孙孙……
郊区的别墅内,正埋在西德怀里、臂弯中枕着女儿的林奈忽然惊醒,睡前的酒气在小半夜的安眠中早就散得无影无踪,但心脏却像是又喝多了似的,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搂着爱人的西德迷蒙睁眼,他看到了昏暗之下林奈怔然的神情,声音有些发哑,“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不是……”怕吵到怀里的孩子,林奈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心头还有一种微散去的奇怪情绪,就好像在某一瞬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那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头绪。
林奈缓缓摇头,他咽下了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疑问,只是摸了摸怀中女儿的脸颊,小声道:“没事的。”
西德拉着被子盖住了爱人的肩膀,“距离天亮还早,再睡会儿吧……等明天了估计还要去王宫里。”
“嗯。”林奈点头,一边闭眼一边含糊道:“才想起还有新酿的甘梅子甜酒要给顾栖试试,这几天弄加冕的事情我都给忘记了,肯定比上一次的味道还好……他应该会喜欢的。”
“他一定会喜欢的。”
西德吻了吻爱人的鼻尖,在晨光不曾彻底升起的清晨中,又搂着怀中的omega和熟睡的小女儿陷入了梦乡……
数光年之外,正准备去往下一个星球旅行的埃琳娜忽然从副驾驶座上坐直了身,而正在她身侧操控着星舰控制面板的守护者转头问道:“怎么了?”
“虫母……顾栖的精神力好像突然消失了……”
埃琳娜一头雾水,她看向自己的守护者,忍不住问道:“太突然了,这意味着死亡吗?”可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么平静的……死亡吗?
她不敢相信,原先唯有虫母之间细细感受才能抓捕分毫的精神力丝缕说没就没,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你有感受到来自精神力中的其他情绪吗?”守护者已经在埃琳娜口中无数次听过这位来历神秘的虫母的名字了,对方用精神力隔绝了与高阶虫族联系的可能,因此至今整个虫族知道顾栖存在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只是单纯地消失了。”
守护者:“那应该没事,毕竟死亡可不会是这么无声无息的事情——尤其对于虫母而言。”
埃琳娜算是放心地点了点头,她看向窗外辽阔的宇宙,忍不住感慨道:“或许他是回家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了……”
“那大概是要看缘分了。”
同一时间,因塞特星域的中央星上——
砰!
一拳打倒了前来挑战的高阶虫族后,已经改名为莫格·金翼的大金皱着眉头立于原地。他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高空,透过中央星上撑开的拱形透明薄膜,被隔绝了的日光不再那么强烈,是正好被虫族们所喜欢、接受的范围。
“哥、哥哥,你怎么了?”同样也获得新名字的小金——艾薇·金翼走了过来,她看向自己的兄长,也仰头看向那辽阔的天空。少女有一头金灿灿的长发,脸盘精致,碧色的眼瞳像是一潭湖水,在与人对视之间含着羞怯。
作为兄妹,同样是金发碧眼、气质温和的莫格抚摸上自己的胸口,“我只是忽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猛然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啧,你有功夫伤春悲秋不如再加把劲儿,说不定等通过最终考核以后我们就能离开这地方了。”一道猩红的影子瞬间降落在莫格和艾薇的中间,在其身后还跟着一浑身上下几乎都被银色包裹的年轻男人。